第171章 风流才子㈩
时光仿佛在此时停滞了片刻,连同张道青*表现出来的自信、从容一起被冻结在了他的脸上。
随着时光的解冻,他脸上的镇定也随之消融,他的双眼里充满着惊愕与惶恐。巨大震惊之下,他甚至向后踉跄了一步。
无论如何,他都想象不到,卫父居然也会背这首刘禹锡的《秋词》。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超出他的预料,哪怕张道青在这段时日里一直在设想他的事迹暴露了该怎么办,他都不曾预想过这一幕的发生。
卫父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张道青,他注意到了自家学生脸上的惊惧,他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惊魂未定的张道青下意识地否认:“不,我没有……”
卫父没等他解释什么,而是追问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就算是张道青交上他那不堪入目的文章时,卫父也不过是皱了皱眉头,继而将一切情绪强压在了心底。然而在这一瞬间,他的目光居然带上了几分迫人的意味。
张道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我不明白院长的意思。”
卫父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托与桌子相碰撞,发出的那声脆响仿佛敲击在了张道青的心间。小厮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过去添茶,最终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弹。虽然老爷面上没有丝毫怒意,但他还是看得出来,张公子像是有什么地方惹老爷生气了。
“你是在怕我,还是在怕这首诗,又或者你害怕的根本是由我来念这首诗?!”卫父的话语中已带上了几分质问的语气。
张道青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
难道卫父就是那一夜在后花园中念诵《桓灵时童谣》的人吗?
这个念头刚闪过,就被张道青否定了。
先不说两者的声音完全不同,而且他记得,那一日卫父是被知府大人请去做客了。更关键的是,以卫父如今的地位,他要是想针对自己,根本无须让他知道,他或许直到死都不会清楚到底是何人在对付自己。
张道青不停的在心中告诉自己,他不能就这么慌乱下去。那么多影视、小说作品中,很多时候原本不会遭遇什么事情的角色,都是自己先乱了阵脚、自暴自弃,才让人抓住了把柄。
他不停地告诫自己要镇静不能慌,但越这样想,他却越是止不住心神不定。
他急中生智,说:“学生不明白院长所说何事,刚才只是有些惊讶怎么也知道这首诗。这首《秋词》是学生许久之前就写好的诗稿了,乍逢院长考问,一时紧张就拿出来充数了。许是小厮给我打扫书房的时候,看到了我的诗稿把诗传出去了吧,不知院长是从何处得知的这首诗?”
然而他刚说完,心里就咯噔一声。
这说法看似完美无缺,实则太容易令人辩驳。
然后他就听到卫父不咸不淡地说:“原来如此。那你还有没有其余的诗稿,为师不爱酒不爱吃穿享乐,就爱诗词,拿来让为师看看吧。”他没有说的是,不仅是《秋词》,连那首《小池》他也是会背的,只是没背出声罢了。
张道青哪拿的出什么诗稿!
他太清楚自己脑海中那些诗词歌赋的价值了,他生怕自己将它们抄写下来后,一旦有人看到就会被人剽窃了去。只是剽窃了诗都还算好的,万一遇到杀人夺诗的人,那他就无计可施了,想那位写“近乡情更怯”的宋之问,为了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杀了自己亲外甥刘希夷,这如何能不让张道青心生警惕。
因此他哪怕是为了加深记忆默写诗词,也会在写完后立即将纸张烧毁,从不留任何诗稿。
张道青干巴巴地说:“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听了院长的教诲,最近都在忙于研习策论文章,除那一首《秋词》外,我暂时没有其他的诗稿了。”
卫父定定地看着他,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说:“是吗?我看你今日心绪不能,估计让你现在立马作诗你也是写不出来的,就不难为你了。你今日回去我也不布置什么功课,就怨刺诗、怀古诗、咏物诗、送别诗各写一首,后日清晨来交给我。”
然后他摆了摆手,让张道青直接回去。
张道青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有些僵硬地行了一礼,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
乔安不知道张道青在卫父那里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她敢肯定,她之前递到门房那里的那几沓诗稿发挥作用了。
因为张道青又来找她了,而且这次他几乎连从容不迫的假象都无法维持了。虽然他看起来依然是那么的风度翩翩,但是他与她说话时的目的性却加强了许多。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似不经意的提起两人幼时的一些美好记忆,以及原身与卫照婉相处时的一些场景。
然而,真正的卫照婉早已经去世了,他说再多乔安也不会有所触动啊。
不过她有没有被他的话语打动是一回事,喜不喜欢他这种行为是另一回事。
乔安能感觉到曾经的卫照婉与张道青是真心相爱的,两人相伴着长大,青梅竹马。那种感情稚嫩又青涩,或许会因为没有历经过风雨而稍显脆弱,但就像水晶一样,是那般的晶莹剔透。
哪怕乔安以一个外人的角度看过去,都忍不住为这份纯真的感情笑一笑,然后在心中感叹一声,这才是青春啊。
而张道青只是单纯的把这份感情当做了一种可以利用的手段,把原身与他心慕之人曾经朝夕相处的甜蜜回忆当做一份可以使用的筹码。
两人的价值观从根本上就有着很大的不同,于是乔安对张道青的接近就更加无动于衷了。
张道青这也是被逼无奈了。
他回去后,本想好好写一写卫父布置给他的诗。
但是每当他要下笔时,他就不由自主地顿住了。他不知道卫父是只知道一首《秋词》,还是不止如此。
卫父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定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但是不写是不行的,只有不断的写诗才能维系自己的名声。然而要是写的话,他又害怕今日在卫父书坊里的那一幕重演,那个幕后人既然能让卫父知道《秋词》,自然也能让他知道其他诗,更能让其他人也知道这些诗。
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有那么片刻,他甚至想着逃离卫府另起炉灶好了。但是他已经不是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了,古代民生多艰不是说笑的,光是从京城到应临的那一路上,他所经历的、看到的一切,就足以让他心生畏惧了。
事实上,如果张道青一开始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两袖空空,家贫如洗的话,或许此时还有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但是他一来到此世,就是一方书院的院长的得意弟子,又是院长的未来女婿,衣食供应从无短缺,实在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在他心目中,过得最紧巴的那段日子,也不过是刚穿越过来他的诗才刚刚被人发现还没有彻底扬名,谨守着原身剩下的那点财产的时候了。然而真正家境普通的学子,每日衣食住行无不是精打细算,哪有财力像他那样能够一口气直接租住一整套院子。
他回到应临后,纸砚笔墨都有卫家供应,这一套物事里没有任何珍品,顶多评个中等货色,然而即使如此,也足以逼得那些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两银子的贫寒学子一家人吃土去了,此吃土不是玩笑话,而是真的逼得人全家去吃观音土。
他也怕得罪卫父,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心中还怀着些人人平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豪气,但随着他的名气越盛,他接触的层次越高,他对他们的能耐也越加知之甚深,他也越发想做这样的一个人。
张道青怀着最后的期望,从他记忆里的诗词中把怀古诗、咏物诗、送别诗、怨刺诗各挑出了一首抄了下来。
在后日清晨时,交给了卫父。
卫父在拿到张道青呈上来的诗稿后,先是问了一句:“这是你昨日刚写的吧?”在得到张道青的承认后,他这才看向张道青的诗作。
张道青知道,这或许是卫父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不过他没猜到的是,这不仅是卫父给他的机会,也是卫父给自己的机会——最后一次相信张道青的机会。
卫父看完这四首诗,沉默了良久。
他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枉他自诩有一双识人的慧眼,不曾想最需要他看清的人就在他面前。
卫父已经有些明白了,那个将诗稿投至卫府的人,明知道张道青的所作所为还要这样做,许是已经忍无可忍了。
“你走吧。”卫父声音低沉地说。
张道青莫名的听出了卫父潜藏在这三个字里的意思,卫父这不是要自己回去,而是在说——他该从卫家离开了。
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连卫父什么时候从书房内走了出去都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的抱负,他的梦想,彻底完了。
……
当年照婉和张道青之间的婚约还是卫父一手操持的,出了这档子事,他有些不好意思去见自家女儿了。
道青已经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勤奋上进,诚恳踏实,为人有些稚拙却温和的孩子了。现在再看,他绝不是自家女儿的良配。但是这事又不能直着说,卫父生怕自家女儿突发心疾,转过头把卫照华从书院里拎回家,让儿子帮自己做说客去了。
就像乔安一开始认为的那样,哪怕是不告诉卫母张道青与华湘真人之间的事情,当卫父认清张道青后,她与张道青之间的婚约自然而然的无法再维持下去。
这让念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卫父与府中的李姓清客商量了一下那几沓诗稿该如何处理,他们猜不透这里面是否还有别的筹谋,以防万一,这些诗稿不能再这么私藏下去了。
两人商议着,干脆把这些诗稿公之于众算了。
卫家向来以诗书传家,家中藏书刻书无数,更经营着数家书坊,想要刊印发行点什么实在是太简单的事情了。乔安当初把诗稿全写出来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想那大诗人陆游就是出生于藏书刻书的世家,简单点来说就是他家相当于集图书馆、藏书馆、出版社于一体,陆游的诗作也因此能够存世近万首。乔安从这上面得了灵感,如今有机会把这些诗传扬出去,她当然不会放过。
卫父有些疑虑:“只是这么做会不会引得那投诗稿之人心生不快?”
李姓清客满不在乎地说:“我要是这些诗稿的主人,要么死命藏着,要么大肆宣扬,因为我知道,这些诗稿,但凡有他人看到了,就已是锋芒毕露,无论如何都藏不住了,哪有又藏又不藏的道理。院长只管把事情的来由经过刊印清楚,最好再把这诗稿往院长的同侪、上司那里一寄,来个利润均分合伙刊印,要是那人真找上门打起那口水官司来,天塌了由高个顶着,圣上来了也不怕。”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问:“只是……院长真舍得那张道青?”这诗稿一刊印出去,哪怕什么都不说,旁人也能猜出点什么来。
卫父平静地说:“我认识的道青,不是他。”
……
张道青自那日浑浑噩噩的被卫父赶出了卫府后,他就一直处于一片茫然的状态中。
他连书院都没有去,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文章水平不够,作诗的本事又被人彻底拆穿,他这样一个假举人,再留在书院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说不定到那时,连自己不是张道青的事情都被会揭穿,被人直接烧死或是沉进水里。
而且他明白,剽窃诗文是文场上的大忌,只要卫父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他的文人生涯也完了。
虽然离开了卫家,但是张道青仍旧时不时关注一下卫府的动态。
他现在只期望那卫家小姐对自己抱有情谊,在她的坚持下,卫父迟早会派人来接自己回去的。
但是事实只会让他失望了,想也知道乔安怎么会让他再回到卫府呢?
直到这一日,他路过卫家书坊的时候,听到书坊里有不少书生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恍惚中他从他们的讨论中听到了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紧接着又是什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又或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这些诗都是真正的经过时间筛选过的传世之作啊!
他们怎么能就这么白白地印刷出来?
然后他好像听到了自己曾经所作的诗,不,是自己曾经抄的诗,他听着听着,不知是又听到了什么,他的脸色忽然一变,像是生怕有人认出自己,连忙离开了书坊,不敢在原地停留。
张道青离开卫家后,一开始时,念夏还经常打听一下张道青的动态说来给乔安听,但是后来就连她都觉得实在没意思了,就没再去打听张道青的状况。这张公子走他的阳光道,她们走她们的独木小桥,管他过的好不好呢,反正是与她们再没关系了。
不过他之前的名声实在太盛,念夏不去理会他,不代表其他人不会理会他。正所谓天才必遭人妒,更何况他还算不得什么真天才,这时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再想让人轻拿轻放,岂是那么容易的。成名时迅如烟火,败时也似烟火。
卫家刊印的这份诗稿自然也流传到了华湘真人的手中,当她看到那由卫父亲自编写的序言时她就突感不妙。
她翻看着这崭新的诗集,不出意料的,里面也有张道青的诗。只是让她在转瞬间变得面无血色的是,上面题写着的作者都另有其人,无一篇诗作写着张道青这个名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什么都明白过来。
她的眼睛望着虚空,原来自己从始至终就爱错了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笑更讽刺的吗?
华湘真人现在只觉得在卫家呆的每一日都是一场煎熬,这里的每一棵花草都似是在提醒着她曾经留下的一举一动。
没过多久,华湘真人就找上为卫父卫母向他们辞别,直言自己欲回游清观。
当乔安得知华湘真人回游清观去了的时候,她想着,等她这边把剩下的诗都誊抄完,她就找个游清观适合她静养身体之类的理由,也搬到山上去居住好了。
不过她记忆中的诗词实在太过庞杂,即使只抄写最有价值的那些,数量也少不到哪里去。
她翻了翻卫家之前刊印出来那套的诗集,感觉质量还不错,看起来能保存很久。再加上书坊里卖出去的那无数套诗集,必然会有人在私底下继续翻印、再次誊抄,传个千百年绝对不成问题。
只是这样一来,大概要为这个世界的后世学者留下一个千古难题了吧。
在同一个年代,一口气出现这么多的精华之作,还全都是此前不曾听闻、寻不到踪迹的诗人,不知道这个世界会有多少文人学者栽倒在乔安随手挖的深坑中。
第172章 射雕英雄传⑴
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寡妇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乔安表示,很新鲜。
穿越的次数多了,她用过的身份各有不同。但是要是让她说句实话,她还是会说她最喜欢那种无家无世孤身生活的身份设定,然而真遇到这种情况的次数实在是少之又少。
不过刚一转世,就发现自己丧夫成为了寡妇……这还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甲寅年,开冬。
暮色渐渐晕染开,那半红半黄的云霞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处处挂着白绫、悬着白纸灯笼的山庄在晚霞的笼罩下,未能染上一丝半毫的绮丽,反而更显得暮色沉沉。
山庄内正在办丧事,去世的那人正是山庄的男主人。身为一庄之主的丧事,按理来说,本该有不少人前来吊唁,但是事实偏偏与此相反。前院中除了来来去去的家丁婢女,只有寥寥无几的宾客。
原因有二,其一与山庄的地理位置有关。
山庄处于昆仑山东麓,出现在此地的人多为在西域与中原之间往来行走的行商,真正居于此地的人其实不多。
要是再一下起雪来,这附近几乎能被称作是“人迹罕至”了。
其二就与男主人本身有关系了。
如若有江湖中人来到山庄,就会发现山庄内会武的人不在少数,就连一部分婢女小厮,都呼吸绵长,懂得一些粗浅的武艺。那些山庄护卫更是一个个内蕴精气、眉敛神采,武艺更胜数筹。
乔安这一世的丈夫在这样一个武林之家出生,父母兄弟都有一身不凡的武艺,唯独他自己完全不通武艺。父母过世后,身为长子的他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庄主,他深知自己在武功上没有任何天分,不似他兄弟那般在学武一事上天资高绝,便不在这上面浪费功夫,一腔心血都放在了经营山庄上。
他独身在外时,除了必要的时候,鲜少自报家门,以免因为自己不会武功堕了山庄的名声。
这一来二去,他除了一些交易上的伙伴,竟没有多少朋友。
少有人知道这位在人前惯来是一副肃穆严苛样子的已故庄主,实则内心最为温和不过。
有婢女在灵堂外,低声道:“夫人,该用餐了。”
婢女没听见夫人说话,有些不放心地劝道:“如今天这么寒,夫人不妨先起来用口热菜吧。”
刚穿越过来的乔安,当她潦草地整理了一下记忆睁开眼的时候,她正维持原身的姿态一身缟素地跪在灵堂前。
婢女不放心里面的夫人,就在堂外跪下冲着牌位磕了一个头,然后站起来走进了灵堂。
如今早已入冬,一天比一天冷,夫人跪在地上这么久,身体怎么受得了?婢女知道庄主和夫人都是不通武艺的,一场风寒就要了庄主的命,要是夫人再生病该怎么办?
她不知从哪翻出一件披风,走到乔安身边,想要给乔安披上。
就在披风即将落下时,婢女见夫人蓦地抬眼看向了自己,虽然神色平静,却莫名让人觉得眼带厉色。
乔安见是“自己”记忆中的人,她缓和了一下神色,说:“是阿七啊,怎么突然过来了。”
阿七说:“我在外面都叫了夫人两遍了,夫人却是不肯搭理我。我知夫人思念庄主心切,只是夫人也该想一想,如若这时候夫人也倒下,这时候庄里就真没能主事的了。”
乔安当然不能说自己那个时候正处于身体与灵魂的断片状态,这要是说出来,岂不是会被人当成失心疯绑起来。
她什么都没有解释,而是故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着阿七说道:“你先出去吧,记得把门闭上,让我一个人再静一会儿。”
阿七见夫人心意已决,只好依言退出了灵堂。
阿七离开灵堂后,乔安就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蒲团站了起来。
原身记忆里的一切事情看起来都合情合理,没有任何出格的事情。
原身虽已与人成亲,但丈夫已逝,不用顾虑任何男女之事。
庄主除了原身外,再无任何妻妾,双方高堂皆逝,而两人也未能留下孩子,上无老下无小。除了已故的庄主有一个醉心武学的弟弟以外,两人再无任何亲眷。
等到庄主的弟弟得知兄长的死讯前来奔丧时,兄终弟及,到时候乔安把庄内的权力交付他手,如此一来,她就能功成身退,自行逍遥自在去了。
未来的事情如此设想的话,也完全符合逻辑,称得上一句惬心贵当。
但是……
有那么几个名字乔安必须提一下。
她现在所在的山庄的叫做白驼山庄。
原身丈夫的弟弟,叫做——欧阳锋。
……
没错,她穿越的正是《射雕英雄传》的世界。
她所提到的“欧阳锋”,就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中的西毒,未来的江湖五绝之一。
而提到欧阳锋就不得不再提到欧阳克。
乔安记得清清楚楚,原著中曾有这么一句话,“欧阳克名虽是他侄子,实则是他与嫂子私通所生,是他的嫡亲骨肉”。
而现在,他的嫂子不是别人,正是乔安。
在原主遗留下来的记忆中,乔安能感知到原身是一个非常温婉贤淑的女子,或者该这样说,她是一个异常符合这个时代的男性审美的古典女子。
很好很好,作为一个万年单身主义者,从来都与温婉贤淑无缘的她,看来是不会被欧阳锋爱慕了。而在外人看来,也只会以为她是因为丈夫突然离世遭受了打击,遇到这种人生大事,性格发生变化简直是再正常不过。
乔安不知道原身在未来是如何与欧阳锋在一起的,也不想知道她是为何与他在一起的,这种原著未曾明写,原主也还不曾真正经历过的事情,她思索太多也找不到一个答案的。
……
乔安是一个非常习惯当甩手掌柜的人,庄内的婢女护卫们没人知道他们的庄主夫人早就收拾好了行李,随时都可以动身离开白驼山庄。
倒不是说她不喜欢白驼山庄,这里地处昆仑,风景绝秀,令人见之心旷神怡,而下人护卫对她又尊敬有加,即便她是想自找麻烦,一时之间也很难寻到什么烦心事。
这只是她的一个习惯罢了,她不是一个特别恋旧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呆的久了就静极思动,想要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再加上欧阳锋的事情,所以就提前做好了离开白驼山庄的准备。
这几日的雪一直断断续续的。下时风疾雪骤,雪花伴着冬风呼啸而过,刮过人脸宛如冰刃。停时万物万物俱歇,一缕风、一片雪都不曾在半空中拂过。
乔安现在用的这具身体之前并不曾习过武,而现在距离她在灵堂中睁开眼的那一天,也不过是刚刚过去了区区几日。哪怕她之前的人生经验再丰富,也没有一个能让她在短短几天内就身体素质大变样,眨眨眼成为武林高手的方法。
以防在这种极端天气里染病,乔安除了在雪停时,会在白驼山庄内找个高处看看风景,在下雪时,她就很少到处走动了。
入夜后,她老老实实地回房睡觉。白日里就手捧着阿七给她的暖炉,到灵堂里找个地方坐着。原身日日来灵堂,甚至为此把自己熬死了,她初来乍到,总不能就这么停了,否则别人一定会觉得奇怪。
她闲时就在心中给这一对小夫妇念念《度人经》,只希望他们能一路走好。
念到最后,不管什么《坐忘论》、《洞灵真经》,还是什么《铅汞甲庚至宝集成》都念出来了。话说她记忆中的那些道家典籍中还有一部与丘处机有关的《长春真人西游记》呢,不过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写出来。
眼见着香炉里的香要燃尽了,乔安站了起来准备重新插几柱香。
就在这个时候,乔安听到原本被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虽然来人在走进灵堂后,立即就把门扉关上了,但凛冽的风雪仍然趁机卷进了屋内。
乔安微微侧身,她衣摆被那阵突如其来的风吹得一阵飘曳。她神色间不见丧夫的脆弱,那双有如无澜潭水的眼睛看向来人。
来人与她对视上的那一瞬间,脚步似是顿了一下。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身着一件与外面的冬日寒雪同色的衣衫。他五官轮廓的线条远比中原人要更为凌厉,高鼻深目,却又不似真正的西域人那般深邃。他的眼神是凌厉的,乍一看过去,给人一种金属般冷漠锋锐的感觉。
然而当他看到乔安时,却是极为谦敬地道了一声:“嫂子。”语气中犹带着亲切,不至于尊敬到疏远的地步。
乔安点了点头,说:“给你哥上柱香吧。”
欧阳锋没有多说什么,大步走上前,执起了香。
原身与欧阳锋见面的次数极为有限,欧阳锋在原身记忆中残存的印象都模糊不清了,在真正见面之前,乔安只能根据这点点记忆再结合原著里的情节从而预想欧阳锋的态度,或许会冷淡漠然,又或许会轻佻怠慢,又或许会桀骜不驯。
但她真没想到,欧阳锋一上来就表现出了对自己敬重。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算特别奇怪,原著中欧阳锋代欧阳克向黄药师求取黄蓉时,他也表现出了自己谦逊诚挚、彬彬有礼的一面,虽然黄药师对他这番表现的评价是“口蜜腹剑”,但这足以说明,当他想要以礼待人的时候,他还是完全做得到的。
第173章 白驼山庄⑵
欧阳锋自接到自家兄长的死讯,一刻钟都没敢耽误就往白驼山庄赶来。
他走进灵堂时,衣服上犹带着薄雪。灵堂内虽算不得多暖和,但至少要比寒风凛冽的室外要好多了,再加上他体内内力流转不息,不过是执香而立的这几息间,他衣上的积雪已是肉眼可见的化去,洇出一片水渍。
欧阳锋好似浑然不觉,他神情肃穆的把香插到香炉里,然后一撩衣摆跪在了地上,对着兄长的灵位扎扎实实地磕了头,这才重新站起来。
他对这一日的到来没有多少意外,他这位兄长先天不足,不仅无法习武,身体底子也不太好,这几年来身体每况愈下。
他身为习武之人,更是能轻而易举地感知到兄长体内的气血不复曾经的充盈,而是日渐衰败。
不单单是他察觉到了这一点,就连兄长他自己也对此心知肚明。或许整个白驼山庄内,唯有嫂子她被蒙在鼓里。
欧阳锋还记得上一次兄弟俩见面时,兄长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让他在日后一定要看顾好他嫂子,她没有父母护持,也没有子嗣傍身,要是没人照料,这日子怕是会过得无比艰难。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侧过身向着沉默着站立在他后方的女子看去。
他知道自己这位嫂嫂生了一副好相貌,此时此刻对方一身缟素,脸上不施粉黛,发间卸去了钗环,浑身上下都简简单单、朴朴素素,然而就是这般简约的打扮,都难掩那副容貌带来的丽色。
只是这样乍一看过去,终归是有什么地方感觉与以往有什么不同了。
他这位嫂嫂天生一副柔顺的性子,淑慧贤良,她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然而同样是闭口不言,此时静立在灵堂里的她,却是少了几分过往的荏弱。
乔安见欧阳锋的衣服已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便模仿着身体原主惯有的口吻对他说:“你先回去换身衣物,小心染了风寒。”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自负年富力强,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欧阳锋自忖他有内力在身,区区雪水算什么。
他道:“有劳嫂子挂心了,这些许雪水于我无碍。”
听他这样说,乔安也不勉强他去换衣服。
欧阳锋回到白驼山庄后,就一手接过了兄长的丧事。
乔安任他操办。
实则也没有什么好处置的,白驼山庄又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规矩,兼之这几日风雪渐长,如今已是大雪封山,只能一切从简了。
欧阳锋对乔安一直很客气。
由于天气严寒,房间内离不开煤炭,他甚至亲自看着庄内下仆把所需炭火运送过来这才转身离开。
他的神情锋利又桀骜,他有自信自己能够照顾好兄长的遗孀,哪怕兄长不叮嘱,他也能做到做好。
许是欧阳锋所练功法的缘故,在他回到白驼山庄后,庄内时常会有长蛇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蜿蜒而过。
蛇这种变温动物,冬日需要冬眠,但乔安见到庄内的仆从每日都会刻意在各处撒落一些粉剂,竟使得这些蛇能避开冬眠。以至于如今外界冰雪连天,庄内仍能见到蛇类活动的痕迹。
对于蛇、蜘蛛、蚰蜒等很多人都会惧怕的事物,乔安虽说不怎么喜爱,但也不会像真正的闺秀小姐一样花容失色、惊声尖叫。
但是,当她大清早醒来,把脚伸进鞋里准备穿鞋时,一脚踩下去,脚下所触是冰凉滑腻之感,仿佛有活物在脚底微动,这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乔安闭了闭眼睛,然后慢慢睁开。
探手从鞋中拎出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她冷静地看着手里的蛇,开始思考做一顿炭烧蛇肉的可行性有多大。
白衣婢女连忙上前把小蛇驱离,用手帕擦拭乔安的手。
乔安说:“无事,就是被吓了一跳。”
婢女安慰道:“夫人莫怕,这些蛇都被豢养过,不听到指令不会攻击自己人。今日奴让驭蛇使多在附近撒些雄黄,以后室内不会再见到蛇了。”
驭蛇是白驼山庄的看家本领,然而以前当家主人不通武艺,夫人又刚嫁过来没几年,根本没见识过驭蛇的场面。但现在换了庄主的弟弟当家,有些事情如何还能同以前一样呢?
婢女见乔安不说话,只是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向着角落处游走的那条小黑蛇,婢女心里叹了口气。
这一天,乔安照例准备在天刚蒙蒙亮时前往灵堂,去给这具身体的丈夫上一柱香。
巧的是在前去的路上她正好遇见了欧阳锋,看样子他刚从灵堂出来。
英气勃勃的年轻人走起路来都像是带着风,白色的衣摆比地上的新雪还要洁净。
在路经一棵叶片凋零殆尽的树时,他似有所觉地停下了脚步,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两条翠绿的细长小蛇从枝桠上的积雪中冒出头来,攀爬到了他的手上。
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毒蛇,到了他手上,却有如小猫小狗般乖巧。
他察觉到乔安在看他,便转过身,将蛇拢在手里,说:“嫂子。”
乔安不欲与欧阳锋有过多的牵扯,一则她毕竟不是真的身体原主,一则她决定等雪融之后她就离开白驼山庄。
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不显分毫,平平常常的同欧阳锋问了声好。
认真算起来,她与欧阳锋见面的次数其实不太多。
欧阳锋醉心武学,而在她眼里欧阳锋又几乎等同于陌生人,哪怕欧阳锋来给她送些冬日必备的物事,也往往是站在院落外,看到下仆将东西送到位,就立马抽身离去。因此除非必要,两人还真没多少见面的机会。
欧阳锋沉吟了一下,说:“我会在庄内呆到雪化时,不知嫂子今后有什么打算?”
乔安一开始还真没想到欧阳锋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毕竟在古代社会中,于他人眼中,一个新丧无子的妇人对未来还需要有什么打算?要么麻利的改嫁,要么老实的闭门过自己的日子,这就是最常见的两种选择了,而某些情况下,这两种情况往往也无法由当事者本人随意抉择。
正是因为很了解这些情况,所以她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刚一理清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白驼山庄的准备。
不过欧阳锋都主动问起来了,乔安睁眼说瞎话模式自然而然地开启:“到处走走看看吧……你兄长在时我还没发现,白驼山庄的冬天真是冷得可怕。离开了这里也好,也省得天天面对这伤心地、伤心事。”
说完她在心底默默回忆了一下自己说这话的语气神态,虽然完全没能展现新丧女子的哀怨愁苦,但好歹语气平缓,能借上点“哀莫大于心死”的光。既透露了自己的真实意图,又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以作掩饰。很好,非常好,满分100,她给自己打101,不怕自己骄傲。
……这个时候的乔安已经忘记了,她在之前的《犯罪心理》的世界里当一个女演员时,被观众们戏称为花瓶美人的原因了。
乔安身后的婢女想要出声说什么,如今金宋两国打的不可开交,外面这么危险,哪有白驼山庄来的安全?
反而是欧阳锋没有想那么多,在他这样一个已在江湖上展露头角的年轻人眼里,金人宋人的士兵都有如土鸡瓦狗,有何惧之?他若想护一个弱女子周全,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欧阳锋点了点头,说:“既然嫂子心里早有成算,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
话又说回来,前些日子有蛇进入了乔安的房间一事,不知被何人说了出去,让欧阳锋听进了耳里。
过了大半月,就连乔安都忘记那日的事了,欧阳锋遣人送来了一个宝匣。
在对方的示意下,乔安接过匣子打开一看,只见匣里铺着一方巴掌大的红色锦缎,缎子正中央放着一枚鸽子蛋大小浑圆暗黄的药丸。
来人解释道:“庄主说此物名为‘通犀地龙丸’,将其佩戴在身上,蛇虫避易,百毒不……”
对方还没说完乔安就啪的一声阖上了宝匣,对着来人说:“此物太过贵重,小叔他行走江湖时比我更需要这个。”
对于这个“通犀地龙丸”乔安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不就是后来欧阳锋代欧阳克提亲时赠予黄蓉的厚礼吗!
来人笑了笑,说:“庄主一身用毒驭蛇的本事出神入化,莫说寻常蛇虫鼠蚁根本伤不了他,那些稀奇点的毒物到了庄主跟前也只有跪地叫祖宗的份。”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这一到来,欧阳克还能不能出生都不清楚,区区一个在未来被当作聘礼送出去的通犀地龙丸与之相比反而什么都算不上了。
反正这一不小心,还是坑到了欧阳克头上,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唉。
第174章 白驼山庄⑶
按乔安最初的设想,她离开昆仑山的那天应该是一人一骑,做一个一如既往的天地独侠客。
在此之前她是万万没有预想到,待昆仑山雪化,她离开白驼山庄的时候,她的身后跟了一连串的小尾巴。
乔安这个时候终于明白过来,原著中欧阳克出行时,前有驭蛇使开路,后有数十名白衣女子手持纱灯的架势到底是跟谁学来的了。
这都是欧阳锋惯得。
甚至因为在欧阳锋眼里,乔安是不会武功的,这样子的她面对危险必然毫无自保之力,因此他在一开始时,给她安排的人,比原著中跟随在欧阳克左右的侍者还要多上数倍。
乔安毫不犹豫的驳回了欧阳锋最初的安排,但是她也没有完全拒绝他的好意。
一个人上路时,总会有些不方便之处,有庄内的人同行,或多或少要更为便利一些,如果可以的话,她从不拒绝能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些的可能性。
论说服人的功力,欧阳锋这个货真价实的年轻人显然是比不过乔安的。
离开白驼山庄后,乔安没有想过去掺和剧情什么的,在她看来,在某种程度上,完全可以把此世与原著中的大半故事情节都割裂开来对待了。
固然这是《射雕英雄传》的世界,但她穿越而来的时间点实在太早了。
早到她在面对欧阳锋时,即使她已经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她仍然无法把这个青年与原著中的那个“西毒”划等号。他那野心勃勃与锋芒毕露之下,还有着未能完全消失的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连五绝这一代人如今都是年轻人,更何况是与郭靖同辈的那一档江湖小辈了。
虽然提起射雕英雄传的年轻一辈,人们似乎总是把郭靖、黄蓉、欧阳克、杨康几人联系在一起,实则郭靖、黄蓉、杨康比之欧阳克还要小上一旬有余,原著中曾在欧阳克出场时写道“看来三十五六岁年纪”,年纪比他们要大多了。如今她穿越过来,欧阳克出生的轨迹已经被改变,剩下那三位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出生、长大在江湖上闯荡。
乔安令那些与自己一同离开白驼山庄的侍女、护卫以及驭蛇使,扮作来往于西域与中原两地的商旅。
他们在庄内皆身穿白衣,各个缥缈好似神仙中人,美则美矣,但是这副模样下山之后就太过高调了。她不爱刻意追求低调,玩什么含明隐迹,但让她特立独行至此,她感觉实在没这个必要。
其实她还做了二手准备,要是他们对于换身装扮并不乐意,她也不想多加勉强。毕竟人家常年生活在庄内,从小到大都是这一身打扮,突然间强迫人家改变着装打扮的事情乔安做不出来。真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按照最初的计划自己一个人离开白驼山庄就好。
然而她设想的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不知道是不是就像是后世被逼着穿校服的学生似的,当得知可以不用着白衣时,她的侍女阿七就差眼睛放光了。她一连问了好几次“真的吗?”、“只要像个行商,随便我怎么穿都行?”。
当日乔安一连回答了好几次,阿七这才相信了。
阿七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翻箱倒柜的找出好几身早些年前买来,却一直没什么机会穿的衣物。然而这少有的几件非白色衣服,要么是不合时令、要么是有点短小了,而且由于古代布料的染色技艺较差,大多衣服都存在着褪色的现象,阿七很可惜的将它们丢掉了。
除了少部分经常与外界打交道,或是曾经跟随前任庄主与外界做生意的人,居然没人有几件能体面地穿出去的其他衣服。
于是他们离开白驼山庄后,乔安干的第一件事,不是潇洒人生仗剑天涯,更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是老妈子似的带着他们先去采购了一下衣物。
总感觉这一世的开端有什么地方不对……
既然要扮作商旅,那么就要扮全面了,再加上女子多爱美,有些侍女跑来问她,如今外界的女子时兴何种样子的发式与妆容。
乔安很无奈地在心里说,她也不知道啊。
这真的不是在敷衍,而是再诚实不过的回答。
她本就不是此世之人,而身体原主自从嫁进白驼山庄后,就再也没离开过,她对外界的种种认知已经与实际情况有些脱节,做不得准。
穿越以来,乔安一直无事可忙,生活悠闲,离开山庄后,她更是有大把的时间耗在游乐逸情上。好歹她也是当过演员学过化妆的,她观察了一下这一路走来接触到的庄外女子,把她们的打扮暗自记于心中,又结合了一下自己过往的那些记忆,还算是顺利的设计出了几款符合这个时代审美观的妆容,然后转手教给了身边的侍女。
期间由于放心不下他们,一直与他们同行的欧阳锋,面对这一切板着一张脸,他什么话都不想说。
他们从昆仑山麓穿过吐蕃诸部,而后又来到了宋国境内。后来欧阳锋见乔安他们行事“勉强”还算是谨慎稳当,便自行离去了。
他们离开山庄的时候装了不少西域的特产,途中又购置了不少产自吐蕃的物事。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这些中原少见的物品刚一出现在宋国境内,就有不少本地商人结队闻讯而来。
乔安此行的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做生意,行商的身份只是一个掩盖,她只象征性地售出了点东西,做出一副要四处走走待价而沽的架势,就领着商队离开了。
这一路走来,入目之处皆是一片歌舞升平、商业繁荣的景象,若不是乔安熟知历史,大概也不会想到过不了多久整片中原大地就会战争再起,南宋灭国,直接改朝换代。
他们这一行人都是年轻人,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出头,尽管他们在乔安面前一贯表现得极为成熟冷静,但是乔安仍然能从他们偶尔泄露出的情绪里,辨出他们的真实性情。
她不是严苛冷肃之人,本就是出来逍遥自在的,有时她见侍女、侍卫对某地的景色情有独钟,她就极为体贴的多在那处停留一会。
与其说是纵容,倒不如称其为无所谓。
乔安去过的地方、见过的景致比他们多多了,而且可以预见的,在临近又会遥远的未来,这个数量只会不断的增多,大概会多到让她连数都不愿去数的地步。
然而跟在她身边的这些人与她是不一样的。
侍女、侍卫们不了解乔安,在他们眼里,夫人她虽然不爱与人说笑玩闹,但是他们知道,夫人她心肠十分柔软,为人善良体贴。
一开始时,他们还未发现夫人对他们的迁就,但时日一长,谁又不能发现这里面的“巧合”呢?
阿七问乔安:“夫人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不要再迁就这些家伙啦。”
乔安其实并没有非去不可的地方,游玩不像工作、学习,要是带有强力的目的性,反而会破坏她的兴致。
于是乔安就实话实说了,说:“一时想不起来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你们呢?”
阿七心道夫人就是太好脾气了,她正欲再劝,马车却突兀地停了下来。
队伍最前方那辆马车的驾车者拉紧了缰绳,马儿的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一道绊马索拦在路中央,若是方才没注意到,立时便是车仰马翻,紧跟其后的数辆马车怕是也要出事。
后面数量马车紧随着急停,乔安车厢里的茶壶啪的一声摔碎在地板上。
阿七眼疾手快地伸手准备扶一把乔安,乔安向她摆手示意,不用在意自己,她已经坐稳了。
有扮成商队护卫的侍卫走上前,高声道:“敢问前方拦路者何人?”
数道凌乱的脚步声出现在车队前方,有人说:“人走,把货物留下!”这声音极为陌生,听上去像是属于一中年男子。
乔安明白,他们这一行人满载着货物,而当初欧阳锋在给乔安配备人手时,因为顾及着乔安身为女子,护卫中男性太多怕是不太方便,就多为她挑选了一些女性。
怕是在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眼里,他们这一队行商就这么成为了别人心心念念的肥羊。
阿七低声对乔安说:“夫人,您留在马车里不要出去,过一会儿事情就处理好了。”
“嗯。”
乔安对这批由欧阳锋挑选出来的护卫相当信任,他们自白云山庄来到南宋这一段长长的路上,这种事情并非是第一次发生了。
别的人先不提,只说如今车队里那个驭蛇使,他就是年纪最长的那一人,外表长得斯文温和,但只要他把笛子一吹,连面都不露,眨眨眼就能把对手撂倒N个——这个装成行商的车队里,有一辆马车上拉着两口硕大的箱子,里面满载着这位驭蛇使的“小伙伴”。
不过当初刚一离开白驼山庄,她就跟他说好了,平日里听听小曲、吃吃点心、喝喝茶水就好,不到紧急关头不必出手。如果说欧阳锋是人形自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位驭蛇使老兄起码也能算上个小规模的。世界如此美好,大家平心静气一下,打打杀杀多不好。
第175章 白驼山庄⑷
来者有十数人,有人再一次地喝道:“人走,把货留下!”商队的人虽然比他们的人多,但里面多为女子,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说话者身旁有个少年扯了扯他的袖子,有些焦急的悄声道:“爹!爹,算了吧。”
来人把自己儿子推到一边,塞给另一个同来的人,咬牙道:“你懂什么!”
他们自认为悄声细语,然而乔安这边各个身负武艺,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乔安虽然信任她手下的这批护卫,但也相当清楚他们都不是什么善茬。之前有些心怀恶意的劫道者,他们杀了也就杀了,但这次听这些人之间的对话,倒不像是世代以烧杀掳掠为生的匪寨中人。她慢慢掀开车帘,从车厢中走了下来。
阿七:“夫人!”
“无碍,我有分寸。”
乔安下来后,看到了站在车队最前方拦住去路的那十数人,心中有了思量。此地据金宋边境并非太远,步行的话两日即到。听其口音以及身上破旧衣物的特征,她有些怀疑他们是从金国那边过来的难民。
自离开白驼山庄后,她一直都有在搜集金、宋、蒙三地的消息。她身边的侍女、护卫自恃身份,打听消息时,很少把目光投向底层人民。乔安也不想多说他们,于是很多时候她直接亲身上阵,跟接触到的贩夫走卒说说闲话。
侍卫看到乔安下来,有些讶然,夫人刚开始习武,刀剑无眼,她要是被人伤到该如何是好。他急忙对驭蛇使做了个手势。
拦路的十数人虽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也稍稍能明白过来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他们握紧了身上携带着的武器。
乔安看到侍卫那手势就心觉不妙,人家只是要财,你们这是要命,黑吃黑也不带这样玩的,而且她还想把他们留下来问一问金国那边的事情呢。
她连忙唤了一声驭蛇使的名字:“九郎!”
与此同时,另一道灌注了内力的声音与乔安的话语一同响起:“手下留情!”
随着这声音落下,一道身影宛如清风般而至,来人腰悬长剑,身着道袍,衣袂因刚运使了轻功而飘摇不凝,身姿逸然,如绝凡尘。
这道士看起来至多三十岁的年纪,其人发色乌黑,面无皱纹,但与他丝毫不显老色的容貌相比,他的眼神里却有着不符合外表年龄的沉稳,周身气息似是一株立于悬崖之上的古松劲柏,虽然依旧青翠,却又多了岁月的沉淀。
从他那道蕴注了内力的话语,以及他翩然而至的身影来看,这明显也是一个江湖人,习武至精深境界,一个人的外表展现出来的年龄往往做不得数,真实年纪比之再大个一二十岁都完全有可能。
伪装成商队护卫的白驼山庄众人立即警惕的把乔安围在了中间,乔安趁机对驭蛇使道:“稍安勿躁。”
这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的习惯要是不改一改,大概还不等黄蓉、郭靖他们出世,欧阳锋他嫂子的大名大概就已经传遍了天南海北,成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寡妇了,走到哪死到哪。
这威风至极的名头还是让给别人好了,她一点也不需要。
劫道的数人中,站在最当先位置的中年人心里一惊,但这个时候再说退去,他们之前做的一切准备就都白费了,他强撑着胆气,让道:“哪来的江湖野道,别多管闲事!”
那道士被骂也不生气,他的剑不出鞘,轻轻一扫就卸下了对方的武器,说:“尔等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非是我危言耸听,而是你们不通武艺,所以看不出来,这一队商旅无论男女人人身负武功。何必自讨苦吃?”
前些年宋国刚过世的吴文肃公曾有言:饥岁莫急于防民之盗。道士心里怅然,近年宋国境内明明未曾有何处发生旱灾洪涝,饥民却不减反增,为什么?因为这其中有不少是从金国占领的宋地逃窜而来的。
乔安没有让底下的人擅自插话。
提到《射雕英雄传》里的道士,她首先想到的是全真七子中的丘处机,对他的印象这么深其实要全赖一篇名为《如果丘处机不路过牛家村,中国将是最发达的国家》的恶搞文章的加成。
既然她先是回忆起了有关丘处机的记忆,就难免把全真七子中剩下的几位都回忆了一遍。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心中猜测这个道人会不会就是全真七子里的王处一。
理由很简单粗暴,她看过原著,王处一的脚法极为了得,一招“风摆荷叶”练得如火纯青。而眼前这道士刚才突然而至时,那身形如微风拂柳,又如芙蕖立水,她下意识的就把这两人联系在了一起。
这道士看起来高渺飘逸,但极富耐心,口才绝佳。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居然说得对面那十数人愿意自行离去,事实上早在他们得知这商队中人人都会武功时,心中就已经升起了退意。最后,道士告知他们附近有哪些门派正在招收佃农、门人,可以前去一试,这十数人跪地向道士磕了一个头,这才转身而去。
乔安出声道:“道长真是仁心仁德,不知这位道长如何称呼?”
道士侧过身来看向乔安,见她梳着妇人髻,道:“这位夫人过誉了,贫道俗家姓王,单名喆字。”
原来叫王喆。
虽然同姓,但不同名,应该与王处一没有关……
等等,那个少时学文,后来见金兵烧伤抢掠,就由文转武,结果成为一代大将;后来因手下兵士死亡殆尽,就愤而出家,结果又成为一代江湖高手、高高手的王重阳,这位仿佛外挂附体似的大佬归入道门后,他为自己改的名不就是“喆”吗?
“原来是重阳子阁下,失敬失敬。”乔安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王重阳身前几步远的位置才停了下来。
她对《射雕英雄传》中的王重阳不熟,但她对史书、野史里白纸黑字中的王重阳熟,对他的“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观点更是毫不陌生,他编纂的《重阳真人授丹阳二十四诀》、《金阙玉锁诀》她更是熟记于心。
王重阳回了一礼,然后问:“我听夫人的口音不类中原之地,可是来自他处?”
乔安说:“的确如来,我等来自昆仑山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马车上还拉着一批来自西域以及吐蕃的货物呢。
她紧接着说:“行走在外条件简陋,不知重阳真人可否愿意赏脸来喝杯茶?”
自一开始,王重阳的眉宇间就笼着一片似有若无的愁绪,哪怕是当他成功将劫路的百姓劝离了此地时,他眼里的压抑都不曾减少半分。
如今听到乔安这话,他笑了一下,这一微笑使得他身上的气息柔和了不少,他拒绝道:“多谢夫人好意了,不过贫道还有要事,今日就暂且别过,来日有缘再见吧。”
见他去意已决,乔安也不好强留,只好说:“道长慢走。”
王重阳点了点头,运起轻功,身如轻羽,不过几息,那如云中仙鹤般的身影就已彻底消失不见。
乔安感到有点可惜。
王重阳离开后,其他的事情她暂时都没了兴致。
之前让驭蛇使动手的那个侍卫原本还以为夫人会训斥自己一顿,但没想到夫人居然好像忘记了此事似的,就这么回到了车厢。虽然夫人看上去神色淡淡,但他看得出来,夫人好似感到有些遗憾。
阿七让大家重新归位,赶紧上路,争取在天黑之前进城找家客栈住下。
然后她就跟着乔安一同钻进了车厢。
当马儿打了一个响鼻,马车再次开始前行起来时,阿七忍不住说道:“夫人,别看那王重阳老道看起来一副年富力强的样子,其实还不知道他到底多少岁了呢。”
乔安当然明白这一点,有点不明白阿七为什么着重提起这件事。
阿七又说:“我看他怎么着也有四五十岁了。”
这个时候车厢外骑在马上的一个侍卫张嘴插话道:“七八十也是有可能的!”
乔安:“不至于,说他四五十我是信的,但七八十未免有些过了。”毕竟《射雕英雄传》不是正史,金庸笔下的王重阳的年纪真没那么大。
车厢外的侍卫一脸要完的表情。
阿七承认那王重阳的长得不错,但是……总不至于真这么巧吧!她大着胆子说:“夫人还年轻,那王重阳的年纪都那么大了,和您一点都不般配。”
这个时候乔安终于听出画外音了。
你们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王重阳那开挂般的人生让她该怎么跟你们解释……
野史中,传闻王重阳最后脱凡飞升,当然,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仙逝的另一种说法。但是对于乔安而言,她连穿越都体验过来,也曾修过仙、当过妖怪,立地成仙不再是纯粹的传说,而是一种切实可行的事情。
比起他人百分之百的否定王重阳飞升的可能性,她最多只会否定一半。
虽然在《射雕英雄传》王重阳未能飞升,他假装病逝,而后又一指破掉了欧阳锋的蛤蟆功,这才与世长辞。但是,既然王重阳能装一次死,自然就能装第二次,说不定他其实根本没死呢?乔安知道这的确有些牵强附会,然而她来到此世后,都把欧阳克给蝴蝶没了,原著剧情再发生点其他的变动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
这样一位有白日飞升潜力的大佬,就这么在她面前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
乔安找了一个阿七他们大概能接受的想法:“你们多想了,只是我见重阳真人武艺高强心生向往罢了。”
阿七说:“夫人要是想学武功的话,可以跟庄主说,我敢说,不出十年,庄主必能成为江湖第一人。”
乔安没好意思打击她的自信心,将来华山论剑是王重阳夺得了头筹,临去世前更是逼得欧阳锋不得不退回西域。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单纯想要学武的古人,事情反而要简单多了。
这些事情心里想想就行了,乔安说:“嗯,我相信他一定能名震江湖的。”
——他会跻身天下五绝,他是西毒欧阳锋!
第176章 白驼山庄⑸
当初乔安与欧阳锋分开时,她告诉他,今年冬日她大概不会再回白驼山庄过年了。
欧阳锋他自己都没有每年必回白驼山庄的习惯,所以他也根本不会强求嫂子她做到这一点,再者,在他看来,如今已经没有了大哥的白驼山庄,对于她来说,或许已经完全没有回去的意义了。
在这件事上,欧阳锋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让白驼侍卫在日常生活中多多留心,这几年江湖上并不太平,别一不小心着了道。
乔安来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还不足一年,一醒过来就身在白驼山庄,没过多久就遇到了大雪封山,虽然异常寒冷,但庄内生活安逸,她大部分时间又都在室内,其实未有太多不适。
她离开白驼山庄的那天,正是天气日渐转暖的好时候。
如今出门在外,时间过得飞快。
在她察觉出天气转凉时,便算了算现在的日子,他们才出来四个月有余。按季节来看,目前正处于夏秋交接之际,然而她却无端地感到几分不合时令的冷意。
他们这一行人扮作商队行走在各地,边休憩边游玩。之前路过福建的时候,听闻福州的荔枝在前些年一度被全部冻死,这已经过去几年了,福州本地的荔枝产业仍旧没有恢复昔日规模。
她身边的这些侍女侍卫里未曾有南方人,对此事的感触不大,乔安却是听到后就上了心。
只因她记得两宋正是我国第三个寒冷期,冷到什么地步呢?冷到能在史书上都记上一笔“西湖冰合”的地步。西湖结冰并不罕见,稀奇的关键点在于最后一个“合”字上,它意味着整片西湖水域都处于冰封状态,有如冰盖覆之,古来罕有。
虽然这只是《射雕英雄传》的世界,历史轨迹不可能与她的记忆严丝合缝,但大致走向总是不会跑太偏的。
为了以防万一,乔安对阿七说:“如今出门在外不比在庄内,你们记得置备好保暖的衣物,等到了下个镇子再买几批骡子,我们提前买上些碳让骡车拉着。这些年冬天来得早,今年应该也不会例外,用不了多久这些东西估计就能用上了。”
乔安生活经验丰富,极善养生,更知道年轻时该如何爱惜自己身体,才不至于留下病根等到在年老体衰时发作。
虽然他们各个都身具内力,这能让他们比常人更能忍热耐寒,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不畏热、不惧冷了,冷了依然要加衣,饿了要吃饭,一样都少不了。
阿七将夫人的吩咐一一记在心里,等到了下个城镇,立马按照夫人的要求进城采购了一番。
等到进了腊月份,眼看着再有二十来天就过年了,乔安令人赁下了一座大宅,带着自己人住了进去。
有不少侍卫、侍女都是第一次在庄外过年,心中带着几分新鲜感,四处采购过年要用的物事。结果闹得当地人都知道,有一队富有的行商在此地住下了,哪怕是丫鬟马夫之流,都能随手甩出二三两银子。一时间竟有不少百姓,直接挎着篮子或是推着小家的小板车,来到他们落脚的地方吆喝起买卖了。
乔安没让人驱赶他们,既然是过年,那就热热闹闹的好了。
然而还没等年节来临,一个消息炸响了江湖。
昔年黄裳编写的《九阴真经》现世了。
……
王重阳维持着打坐的姿势,突然间,他柔声道:“你来了,进来吧。”
门外一人推开门,来者是一穿着道袍的女子,王重阳见是自己弟子进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也对,怎么会是那人。
孙不二上前行礼,说:“师父,河西疾风剑兄弟前来拜访。”
“是来邀我共夺《九阴真经》的吗?”虽是疑问,但王重阳说出口时却用的是陈述的口气。
他慨叹道:“《九阴真经》现世不过十余天,江湖中已是风起云涌。再有这种人到全真教来,就帮我回绝了吧。”
说完,王重阳闭上了眼。
孙不二再次施以一礼,无声地退了出去。
……
江湖上已经因为这个消息一片骚动。
然而乔安本身无意与这些江湖人深交,又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所以他们自从离开白驼山庄后,就很少主动接触江湖人了。
于是,当他们也听到这个传闻时,已是落后了一步。
这些白衣侍女、侍卫大都在白驼山庄长大,对于黄裳的大名不甚熟悉。
乔安随口为他们解释:“这黄裳是徽宗在位时的一位官员,后来以文入武,在剿杀当时一个名为‘明教’的宗教门派时,与当时的武林名派也结了仇,他全家因此被灭了满门,他后来为复仇苦练武功,那本《九阴真经》就是他的心血之作。”
当侍卫、侍女们惊讶她缘何知道得如此之多时,她面不改色的把一切的黑锅都推到了她那位去世的丈夫身上,她说:“以前夫君还在世时,经常对我说起这些江湖上的事情。他虽然不能习武,但却一直有向武之心,只可惜……”
曾有幸跟随在前任庄主身边的几个侍卫心里叹息,前庄主真的是个好人,只是……天生资质有限无法习武,成为人生一大憾。
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这部《九阴真经》很厉害吗?”
乔安说:“自然是精妙绝伦,博大高深。”
第一次华山论剑,就是为了这部《九阴真经》的最终归属而开展,你们心心念念的庄主欧阳锋,因逆练九阴真经,变得疯疯癫癫。
她想,这个时候欧阳锋一定也得到消息了。
与她想的差不多,欧阳锋比他们要早很多日子就得到了九阴真经现世的消息。不过他并没有立即插手争夺秘籍,他如蛇一般在暗中窥伺着江湖上的一举一动,他有足够的耐心,他在等待着所有人松懈的那一天。
有黄裳全家被杀的前车之鉴在,欧阳锋不得不把他嫂子考虑进去,当初他答应了兄长要照顾好她,自然凡事要考虑周全。
他皱了皱眉头。
他知道他们现在正在何地驻足停留,罢了,直接去一趟吧。
白驼山庄地处西域,年节时的习俗不类中原。乔安不懂这些,而原主身为庄主夫人,这些事情也无需她特别上心,因此她就由着底下人自己安排了。
那日她见到有商贩在贩卖钟馗像,她身边的侍女觉着有趣,但她瞧着那幅画的线条配色实在粗劣,忍不住笑道:“你要是喜欢,改天我直接给你画幅好了。”
乔安很少画钟馗像,但那天既然夸下了海口,总不能随意食言。
就在乔安刚勾勒出线条,正准备上色时,听到侍女在唤自己:“夫人,庄主来了。”
乔安把毛笔放到笔搁上,擦了擦手指上沾染到的墨迹,不慌不忙的用镇纸把未完成的钟馗像压好,然后问:“他在哪里?”
她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九阴真经》都出现了,欧阳锋居然不去争夺九阴真经,反而过来找他们了。
看来只有等到华山论剑的那一天,五绝的风采才能真正的在江湖上得以展现。
想到欧阳锋对九阴真经的执着,乔安心想,她曾经可是看过一部分九阴真经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稀罕这残缺版的秘籍了。
第177章 白驼山庄⑹
欧阳锋按照自己所知的地址,来到嫂子她暂时落脚的地点时,见到有侍卫正在打扫庭院,还有白衣侍女在按照西域过年节的习惯在布置院子。
他恍然心道,原来大哥他走了有一年了啊。
去年冬日时,白驼山庄一片缟素,岁旦那天,记忆里满满的都是白色,那一整个雪日里的所有节日,就好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被众人有意无意地遗忘了。
没想到这么快的就又过去了一年。
乔安过来时,欧阳锋正在正堂里饮茶。
见到乔安走来,他放下茶笑说:“我就说让侍女先不必去打扰嫂子了,没想到嫂子还是过来了。”
不管原著中欧阳锋的人物形象是如何的狼子野心,但在乔安面前的时候,他一向是表现得极其客气有礼。
本质上,他是一个武学至上的江湖人。
这样的人最容易对那些在武功不如他的人心生不屑,但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至少面上从没有显露出这样的神色,当然这不是因为他多么平易近人,只是因为对他来说,与武功不如他的人多做计较没有任何意义。
而他在面对那些他暂时无可奈何的人时,比如洪七公,哪怕原著里,在洪七公毫不留情地嘲笑他的时候,他也只是笑笑不语。
在他眼里,乔安一直是一个不通武艺的弱质女子。
欧阳锋在时隔一年后又见到了她,见她如今一身中原女子的打扮,神情间没有寻常女子行走江湖时常带有的惶惶不可终日的神色,就知她对白驼山庄之外的生活环境适应得还算不错。
欧阳锋过来自然不是为了单纯的看一看乔安,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与乔安寒暄了几句以后,他直接进入了正题,他道:“不知道嫂子有没有听闻,最近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九阴真经》的事情?”
乔安心道正戏来了,她就知道以欧阳锋对九阴真经的痴迷怎么会完全无动于衷。
“此事我有所耳闻,不知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不瞒嫂子,我对九阴真经志在必得。”欧阳锋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地说,“昔年九阴真经的创作者,曾因得罪江湖人父母妻儿皆被杀,前车之鉴在此,一旦我插手此事,很难保证此事不会重蹈覆辙。”
“你是在担心……”乔安听出欧阳锋潜台词了,人被逼急了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要是有人抓住自己成为来要挟欧阳锋,或是单纯的拿来出气,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欧阳锋道:“嫂子明白我的意思就好,白驼山庄远在西域,诸多江湖人鞭长莫及,若论安全的还是庄内为上佳之选。”
乔安彻底领会他的意思了,以欧阳锋的意思,她最好先不要在金宋两地行走了,等避过这阵风头,再出来不迟。
欧阳锋这番话的确是出自一腔好意,道理她也都懂。
可问题是……她并不是身体原主。
欧阳锋想要的九阴真经,她记忆中就有半部呢。
乔安在心底对身体原主已逝的丈夫道了一声歉,不好意思了这位未曾谋面的兄台,接下来我又要往你身上扣锅了。
她说:“有件事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欧阳锋心知自己这位嫂子虽然是一副温顺的性子,实则是一个要强之人,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从没对自己提出什么要求,也没向自己诉过苦,不知是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为难。
他道:“不论是什么事情嫂子直说就是,要是遇上苦难更无需隐瞒。”
既然欧阳锋让她直说,乔安就真的准备直说了。
她先让房间内的侍女离开,然后无比真诚地说:“其实我身上就有半部《九阴真经》。”
……什么?
她有九阴真经?
欧阳锋万万没想到她说的竟是这个。
……
在庭院里扫雪的侍卫,见到原本伺候欧阳锋和乔安的白衣侍女从正堂内走了出来。
没过一会儿,门扉居然被庄主用掌风合上,砰地一声,下了他一跳。侍卫心里叹了口气,庄主他也太不为夫人她考虑了,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还直接关上了门……
哎,也难怪夫人不愿意留在白驼山庄了,整个山庄都是前庄主他弟的了,现在的庄主他又没有妻妾,她一个寡居嫂子,留在庄内能不尴尬吗?
当欧阳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乔安说的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地用掌力阖上了门。
嫂子她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他看得出来,对方没有故意戏耍自己的意思。当然,也许她是把别的什么武功秘籍当成了九阴真经也不无可能。
“不知嫂子刚才所言究竟为何意,还望嫂子明示。”
乔安说:“你所说的九阴真经,是由一个曾在政和年间奉皇命修过‘万寿道藏’的文官所作,他叫黄裳,我说的对吗?”
欧阳锋:“……确实如此。”
她说的这些,哪怕是江湖上的一些成名已久的高手都不知道,就连他,也不过是在种种机缘巧合下,才得知一二,那嫂子她又是从何得知的?
难道她身上真的有九阴真经?
乔安看出了欧阳锋的疑惑,她解释道:“这些江湖武林中的事情,其实还是你大哥他还在世时告诉我的。”
“我大哥?”欧阳锋问。
乔安点了下头,继续说:“你大哥受限于资质,终生无法习武,这件事情你是清楚的。你大哥虽是认了命了,但他对武学是真的喜爱,这些年来不知看了多少武功秘籍。旁的江湖人害怕学得东西杂了,精力分散,顾忌多多,但你大哥全然不在乎这个,反正他又练不成。他也曾打听过一些江湖秘辛,想要找到改变自身资质、体质的方法,但终究未能成功。
“我手上那部分《九阴真经》就是他去世前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可惜到手时就残缺了,那时他更是已经缠绵病榻无法起身。他言,‘此物若流传出去,必引得江湖人人逐之,你要是有兴趣就看看吧,记得看完就烧了去,到时候锋儿若是需要,你就说予他听。’然后没过几天,你大哥就过世了。”
她镇定的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欧阳锋他大哥身上,人都已经去世了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死无对证了。
她为了加强说服力,甚至当场背了一段九阴真经里移魂大法的内容。
欧阳锋眉峰紧缩,他紧握拳头。
嫂子她说的或许真的是《九阴真经》!他从没有想象过,九阴真经将会如此轻易的到自己手上,哪怕只是半部!
他告诫自己要冷静,期望愈大,最后若是发现一切都是误会时,失望只会更大。
他问:“敢问嫂子现在还记得多少?”
乔安:“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欧阳锋向乔安一抱拳:“有劳嫂子将秘籍默下来,此恩终生难忘。”
乔安没有拒绝:“此事好说。”
当天晚上乔安就把九阴真经默写了出来。
欧阳锋拿到手后,一眼就看得出来,这部经文的确是残缺的,最为明显的就是它缺少一份总纲。
他郑重地阅览着乔安写下来的内容,此时的他有九成的把握确定这就是九阴真经!事实上,在他眼里,这部经文秘籍到底名为何物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哪怕不是九阴真经,这上面记载的武功心法也足够引得习武之人竞相逐之。
为此,他干脆也在乔安暂时租住的落脚地里住了下来。
在武功秘籍方面,别说只是教给一个人了,哪怕是成批量印刷无偿分发出去的事她也不是没做过。
在这个世界,她接触到的唯二武侠天才,一是王重阳,另一个就是欧阳锋了。
王重阳与她不熟,欧阳锋就不同了。
有一就有二,既然连九阴真经都给他了,再说点别的什么乔安完全没有心理负担。至于未来的剧情……还是那句话,连欧阳克这个重要男配都被蝴蝶没了,其他的事情根本无所谓了。
“其实还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乔安对欧阳锋说道。
欧阳锋清楚地记得,上一次乔安用这种语气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告诉他的事情有多么的宛如惊天炸雷。
他无奈地说:“嫂子请说。”
“你大哥当初说,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阴必有阳。”她突然话锋一转,说,“不知你是否知道王语嫣此人?”
欧阳锋仔细回忆了一遍,说:“听名字,似是一名女子,我不曾见过此人。”
“你当然不曾见过她。据你大哥所说,她大概已经过世数十年了。她与你大哥一样,都无法习武,但她精通各门各派的武学,对一切武功心法都了若指掌,堪称一代武学理论大师。”由于不知道这世界是延续的三联版《天龙八部》的设定,还是新修版的设定,王语嫣和一灯大师的关系她就没有说。
“你大哥受她激励,一直苦读武功秘籍,不曾松懈。他临去世时灵感突至,一时竟有回光返照之相,他以九阴真经为蓝本,创造出了一本能与其媲美武功心法,他明明不会武功,却创作出了一本武功秘籍,你大哥他害怕被人耻笑,因此只让我好生藏着,无聊时看看用来解闷就好。”
真正的九阳真经她自然没有,但她有《峨嵋九阳功》。
若是在以前的时候,有人告诉欧阳锋他那位不会武功的大哥创造出了一本武功秘籍,他是不会信的。然而如今有九阴真经之事在前,他不信也得信。
欧阳锋一咬牙,说:“有劳嫂子也将这本秘籍默下来了。”
第178章 白驼山庄⑺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计划不如变化快。
最开始时,欧阳锋过来找乔安,只是想说服她先回白驼山庄,等到九阴真经引起的江湖风波平静下来后,一切事情跟都好说。
欧阳锋很明白,江湖上想要争夺的九阴真经的人,数之不尽。现在出手的这一批江湖人,不过是个开始,像他这样隐在暗里,想要等到最后伺机出手的人,同样不在少数。
然而谁又能想到,如今江湖上,无数高手都在处心积虑地想要弄到手的九阴真经,就这样在一个毫无预兆的时刻,让他初窥门径。
事情来得太突然,以至于都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大哥留下的那份九阴真经虽只是残本,但就这一部分内容,就足以令任何一个二流武者突风猛进至顶尖高手。
欧阳锋估计得相当正确。
原著里,梅超风从黄药师那里盗走了半部《九阴真经》,后来全真七子之首马钰曾有言:“这铁尸的外门功夫,已远在贫道与各位之上,就算丘师弟与王师弟真的在此,也未必定能胜得了她。”
让乔安来说的话,九阴真经的可怖之处,其实根本不在于招式的高深、功法的玄妙,而在于无论怎么修炼,哪怕根本走错了路子,练得走火入魔、又或是如书里的欧阳锋似的逆练了九阴真经,也无损于它的杀伤力。
九阴真经的包容性、可塑性之高,实乃罕见、恐怖。
然而更加出乎意料的事情还在后面,还没等他将这部分九阴真经练出个一二来,他嫂子又交给了他一本《峨嵋九阳功》。
最难以置信的是,这部功法是由他那位对武功一窍不通的大哥创作出来的。
他那位平庸文弱至极的大哥,临去世前,为妻子留下了这么一份丰厚的武学宝藏。
这种看起来荒唐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么成为了现实。
他手中拿着这本由他嫂子为他默写出来的功法,神色渐凝。
比起那份一见便知残缺的《九阴真经》,这本《峨嵋九阳功》的完整性要更高,总纲、心法、招式都无缺失。
作为一个江湖人,他早已看惯生生死死,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忆起了幼时与兄长相处时的一点一滴。
如果不是嫂子拿出来的这本武功秘籍,大概他永远不会认识到大哥的另一面。
欧阳锋自认在武学上颇具天分,然而这一次,他不得不承认,或许他大哥这样的人才能真正称得上是身具过世之才。
他只想着去争夺九阴真经,他那个无法习武的大哥却已经凭借着自己对武学的理解,创作出了一份绝世的功法。
他下意识地在心底道了一声:可惜了。
如果大哥他能习武的话,凭借着这等天资,他的大名想来早已响彻整个江湖。
欧阳锋对武学的痴迷无可否认,自从他得到这两本秘籍后,便日夜不休的开始研读经文。
另一边,乔安决定了在清明时多给欧阳锋他大哥烧些纸钱,他的名头实在好用,好用到她都不想再去编新的借口了。
刚过来年节没几天,欧阳锋就对乔安说,他要闭关三五日,不用让侍女给他送饭,他拿了一罐子酒,够用了。
乔安当然表示没问题,说:“你放心闭关就好,炼功时不要急躁,你哥要是还在,是绝对不想看到你出事的。”
欧阳锋点了点头。
然后,欧阳锋前脚闭关,后脚乔安就让侍女开始收拾行李。
她点了侍女阿七,外加两个侍卫,让剩下的人都留在这看家护院,她自己就带着人出去游山玩水了。
嗯,你好好闭关,这里交给你,她很放心。
阿七小心地问:“夫人,我们就这样出来,没事吧?”
乔安很淡定地说:“有驭蛇使在,等闲武人都不是他的敌手,庄主那边很安全。而我,有你们三个在就够了。”
跟着乔安出来的这些日子,让她身边的人都习惯了听她的吩咐。既然夫人觉得没有问题,那就真的没有问题。
虽然这一次出来,加上她自己,一共才四个人。但是人多有人多的玩法,人少有人少的玩法。
之前他们人数多到足以假扮成一个商队,不管走到哪里,总是特别引人注目,如今只有他们几人,能去的地方反而多了起来。
由于乔安这次带出来的三个人,之前都没有来过中原,她在心底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认命的给三人当起了导游。
在生活中,阿七相当注意夫人的饮食,夫人性子那么温软,要是遇到不合口的饭菜,估计也不会说出口。
乔安在这上面其实并没有太多忌口的东西,算是布行挑食。她若是真挑挑拣拣起来,最后被难为的一定只会是她自己,这个时代的物资远不如后世丰富,有诸多蔬菜、水果还未能传到中原,她想吃也吃不到。
那日,她见到街边有人卖爆米花,不过不是爆的玉米,而是糯米一类的粮食爆的。她让老板用油纸袋,每人都装了一份。
他们在这里吃吃喝喝,一路游玩,十分自在逍遥,完全忘记了还有一个叫做欧阳锋的家伙被他们抛下了。
当欧阳锋闭关结束,感受了一下经脉中充盈的内力,他察觉自己内力大增,不禁心情舒畅。
他思及自己之前得到秘籍后,就急匆匆地拿去研究里面的心法去了,之后又是直接闭关,竟是不曾认真的向嫂子道谢。
这样两份价值连城的秘籍,嫂子她就这样毫不设防的告知了自己,把此事说与其他江湖人听,说不定他人只会骂这两人失心疯了,要么这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事情,要么就是他的嫂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想,总该要好好谢过嫂子,然后再给大哥上柱香。
然后他就被侍卫告知,夫人带着人出去散心去了。
欧阳锋问:“今天刚出去吗?”
侍卫犹豫了一下,说:“庄主您闭关的当天,大夫人就带着人离开了。”
欧阳锋:“……”
这个时候侍卫又说:“大夫人说,她突然记起一事来,襄阳城外有一荒谷,谷里生有一种名为‘菩斯曲’的蛇,身具剧毒,头生肉角,身形如风,食其胆能增加内力、锤炼经脉。据说前任庄主打听到这个消息时,曾赶去襄阳,并于无意间进入谷中一次,然而非但未能捕捉到菩斯曲蛇,还差点丧命于谷内,只得连忙逃回,当下一次再想进入这里时,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荒古的入口了。”
鉴于前两次的经验,欧阳锋连忙打起精神记下了这段由侍卫转述的话。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荒谷其实是《神雕侠侣》里描写过的独孤求败剑冢的所在地,至于更为具体的位置,由于原著中不曾细致描写,乔安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是在襄阳城外。
之前她一直不曾记起这件事,最近突然回忆起来了,心想,既然欧阳锋喜欢养蛇,不妨让他去试一试。
要是运气好能找到那个荒谷的话,说不定能逮到几条菩斯曲蛇,到时候一条炖蛇羹,一条留着玩,岂不是美滋滋?
要是再幸运一点,说不定还能看到独孤剑魔的剑冢,不过问题来了,这个时候独孤求败到底是仍在世,还是已经去世了呢?
如果独孤求败这个时候还未曾离世,对欧阳锋见猎心喜……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剧情会被扭曲成什么样子。
等到华山论剑之际,欧阳锋左手九阴,右手九阳,脚下趴着菩斯曲蛇,头上飞着雕兄,身上背着独孤求败赠的宝剑,腰间再别着他自己的灵蛇杖。
这画面太辣眼睛,乔安拒绝去想这个可能性。
第179章 白驼山庄⑻
想那原著里,白驼山庄众人在桃花岛出场时多么具有诗情画意。
数十名侍女款款而至,她们身着白衣,由远及近走来时襟带好似流光飞雪,红纱宫灯提于素手,哪怕欧阳克手执折扇、身着一身招摇的白底绣金纹衣衫,依旧抵不过他身后那个背光而立一身单调白衣的男子的半分威势与神采。
乔安希望欧阳锋能维持住白驼山庄的祖传画风与审美观,一百年不动摇。
想到这里,她默默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已经换下一身白衣的侍女以及侍卫,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的原因,常年穿白衣的他们,如今可以随意着装,竟一个个都恨不得穿红戴绿,活脱脱一副乡下土财主进城的样子。
但她又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毕竟当初下山时,是她让他们扮作行商,随意穿着打扮的,虽然现在就他们四个人,用不着再刻意打扮成行商了,但曾经说出去的话,总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收回去。
思来想去,感觉自己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乔安叹了一口气。
是年三月,南宋的那位寿皇圣帝赵昚崩逝了。
当乔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下意识地推算对比了一下时间,这位皇帝比她所知的正史上的他要去世得更早。
说起太上皇赵昚,或许很多人都对其甚为陌生,实则他就是为岳飞平反的那位皇帝,是元朝在修史时,记录为“卓然为南渡诸帝之称首”的那位宋孝宗。
至于现在在位的以及之后登基的那些皇帝,不提也罢。
阿七和侍卫们对南宋的皇帝,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但是他们想到夫人嫁到白驼山庄之前,好像就是宋人,他们见乔安神色如常,没有过度悲伤哀悸这才放下心来。
乔安当然不会有什么悲恸,虽然心中会忍不住感慨几声,但实际上,这些与她并不相熟的历史人物,她对他们的印象,更多的仍停留在黑纸白字的史书中。他们的诞生与死亡,就像是史书中的一幕幕的具现化,走马观花般展现在她眼前。
说不定她下一次穿越时,这一次已经于她生活中去世的人,又会活生生的出现在她身边。
宋孝宗的离世,对乔安最大的影响,大概就是可以拿国丧当作借口,让阿七和侍卫再换一身衣裳了。
皇帝刚刚驾崩,虽说江湖人不拘小节,但他们这一行人各个衣衫颜色明丽耀目,看上去也未免太不拿南宋朝廷放在眼里了,说不定还会被人认成是从金国过来的探子。
阿七顺从地换回了一身白衣,不过却是男式的。
乔安也没感觉多奇怪。
在原著中,跟在欧阳克身边的女子,很多次出场时,都是穿着一身男装,白衣猎猎,骑驼或驾马而来。
行走江湖时,穿男装的确要比女式衣裙要更为方便。
阿七见夫人看向她,笑道:“夫人要不要也试试?”
她这本是玩笑话,夫人与他们这些武人不同,因她没见过夫人穿男子的衣物是何种模样,便下意识地打趣道。这个时代寻常人家的女子,见人时往往微低头,眉眼带羞,阿七心底有些好奇夫人一身男装时,会不会也难得害羞一次。
却不曾想到乔安无所谓地应道:“好啊。”
乔安和阿七的身量差不多,她从阿七那里取来了一套白衣,然后把身上的衣物换了下来。她把头发用发带随意在发梢上方一扎,松松笼在身后。
她想起欧阳克手上那把骚包至极的扇子,突然来了兴致,干脆自己也寻来了一把折扇。
当她再穿现在侍卫面前时,已是手持折扇,一身白衣。
在阿七等人眼里,夫人分明该是第一次抛弃女儿家的衣物,却表现得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夫人好似完全不觉得这样打扮有什么新奇的,她与人说话时,与往常一样从不避人眼睛,总是大大方方地凝视着对方的双眼,甚至还很自然地整了下袖口,然后抬目看向侍女,说:“阿七,你这身衣物的袖子有些大了,把针线拿过来,我稍微缝一下。”
阿七回过神来,连忙把针线拿过去,不用乔安动手,她就已经飞针走线把袖子改好了。
乔安轻轻张开双臂,她问:“怎么样?我这一身如何?”
阿七微微蹲下身,在腰身上又缝了几针。不等她回答,一个侍卫已经率先出声道:“好看。”话音刚落,就挨了阿七一肘子。
乔安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含蓄而委婉的表达方式,乍一听到如此直白的赞美,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随着这一笑,那清湛的眉目都好似烨然生辉。
一行人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终南山地界,她对终南山真的是一点都不陌生。全真教和古墓派都在这里,说起来还有些怀念。又想起这一世,她还与王重阳有着一面之缘,便想着去一趟全真教好了,要是能遇见王重阳讲道自然再好不过,要是遇不到,就给三清道祖上柱香再离开也不迟。
却不曾想到,越是临近终南山,江湖人就越多了起来。
“那《九阴真经》定然已落到了王重阳手中!谁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全真教,说不定早出去躲着了!”路边茶肆中,有人毫不避讳地和同伴讨论着。
“这也说不准,万一他只是不想掺和此事,这才不愿露面呢?”
另一人听了这话心里冷笑,你要是不相信那王重阳拿到了九阴真经,为何也跟着来全真教了?还不是也这样觉得,赶过来看看能不能沾点便宜。
乔安不怎么关心九阴真经的归属,但听到这些人这样说,看来王重阳近期是不会露面了。
进了全真教,乔安发觉此时的全真教,与她记忆里的样子略有不同,毕竟此时的全真教还处于创立初期,殿宇不及后世数量多,更少了几分时间流逝带来的悠远意蕴,也不曾像她记忆里那样香火极盛,信徒香客络绎不绝。
她走向一个小道士,向他询问三清道祖供奉在何处。
小道士朝她行了一礼,然后为她指路。
乔安让跟在她身边的三人在外面稍作等候,然后走进了三清殿。
她拿着刚买来的一炷香,插在了香炉里。
三清塑像的容貌,在袅袅白烟中有些模糊。
她走进来时,见一个道士正心无旁骛地扫着大殿内地上的灰尘。此时上完香,她有了闲心,再一看那道士,不是王重阳还能是谁?
她问:“重阳子真人怎么在此处?”
王重阳转过身来,他看了乔安一会儿,虽然她换了一身装扮,但他显然还记得她,他道:“没想到又与夫人见面了。”
他想起刚刚乔安问他的话,先是失笑,然后反问:“我就是这全真教的道士,不在这还能在何处?”
乔安解释:“我上山时,听到有江湖人说,真人已经许久不曾露面了,我之前还在遗憾地猜测真人是不是外出未曾归来。”
王重阳说:“此事我知道,我徒弟跟我说,有江湖人骂我藏头露尾,还有人意图逼迫我徒弟告诉他们我的行踪。我心中纳罕,前几日我在打扫纯阳殿,这几日都在三清殿这里,他们来来去去,就是不曾看到我。”
他这样一说,乔安完全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来全真教的江湖人,大多别有图谋,眼里只有九阴真经,哪里还容得下旁人。他们怀疑经文落到了王重阳手里,却又自知能力不够,不敢强取豪夺,只敢仗着人多势众以及言语向王重阳试压,令其出面,与之对峙谈判。
然而王重阳根本懒得理会他们,我行我素。
久而久之,这些人还以为王重阳是远避出去了。说不定当他们在纯阳殿或是三清殿里骂王重阳时,王重阳就在他们身旁淡定地扫地或是整理香炉呢。
乔安道:“该不会我就是这些时日以来第一个认出真人的人?”
王重阳点了点头,说:“夫人所言无误。”
其实这些人认不出王重阳来勉强能算是情有可原,王重阳不重声誉,想当初若不是林朝英相逼,他或许至今还留在活死人墓直到老死。如今华山论剑尚未开始,他还没能夺得天下第一的称号,他在江湖上的名声更多的来自于开创全真教一事,相较而论,他在朝廷上、普通人里的名声远比他在江湖中的名声要更大。
王重阳见乔安神色清明,不像是利令智昏之徒,比起外边的那些武者,他更愿意与这样的人说话,他道:“那日有几个江湖人,在纯阳殿越说越不知克制,我那四弟子生性较烈,差点按捺不住上去与之争论,我只好放下手里的扫帚,提前拦住那几位江湖人,问:‘不知几位来我全真教有何贵干?’那几人说:‘你这年轻人,快叫你们掌教出来,我们有要事相商。’那一瞬间,我甚为遗憾自己身上没能竖个牌子,上书‘王重阳在此’。”
等在殿外的三人,久等夫人不至。
他们向殿内一看,见到夫人正与一道士相谈甚欢,他们好不容易才让夫人刚把王重阳那老道给忘干净了,怎么又来了个道士。
细看之下,他们才发现那道士可不就是王重阳吗?
第180章 白驼山庄⑼
旁人对王重阳或许不清楚,但乔安却知道,这位自出家后就看上去与世无争的重阳真人,是当之无愧的举世第一高手。
然而此时此刻,他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又穿着一身与其他道士没有什么不同的衣物,要是不真正动起手来,能看出这位半路习武又半路出家的道士身负绝世武功、深厚内力的人,绝对是少之又少。
上次乔安与王重阳见面时,先闻其声,后见其人,又像是云鹤一般轻轻离去。
这位无论是在《射雕英雄传》还是在史书上都刷足了神秘感的道士,就算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仍是宛如一身仙风道骨。
然而她没想到,这样一个外表看上去超然脱俗的道长,真正接触起来,竟是意料之外的平易近人。
在乔安与王重阳相谈时,从殿外走进来了几个香客。
连习武之人都很难看出王重阳的底细,这些从山下而来的普通人就更看不出来了。他们上完香后,就问王重阳:“这位道长,敢问你哪位师长道行最高深?我们想请几张黄符,带回去烧了泡水喝。”
乔安一听这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王重阳脸上的脸色。
这句短短的两句话,真是从头到尾,毫不客气的将王重阳捅了好几刀。若非说这话的人,真的是完全不通武艺的普通百姓,说是专门来踢馆砸场子的她都会信。
王重阳前一刻刚说,那些江湖人总认不出他就是掌教,后一刻就来了模拟示范,单说这个符箓……
全真教根本不擅长这个。
这事必须要从北宋时说起,当时林灵素借宋徽宗之势,使得神霄雷法这一符箓法术大行其道,到了南宋,更是一连数位皇帝都对道教中的符箓派有所偏好,以符箓敛财一事屡见不鲜。哪怕如今北方都已经被金人占领了,这种情况也没有得到特别大的改变。
在这样一个整体氛围中,在金国杀出重围的全真教那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小清新——
在别人都崇尚符箓的时候,王重阳偏偏反其道而行,他就是不推崇符箓。
没错,就是这么任性。
“全真教不售符,不炼丹。”王重阳语气相当平静地说道。看这样子,应该是对不少人说过同样的话语了,只不过此时他的双眉间难免多了些怅恍。
乔安能理解王重阳的想法。
这个《射雕英雄传》里的他,前半生领兵抗金,后来愤而出家,一手创建全真教,却仍心怀民间疾苦,不忍做损己利人之事,绝不借符箓获利,坚持以苦己利人为宗。不是不会画符,只是不愿罢了。结果到头来,居然有百姓为了一张黄符主动求到他头上。
不过她也很清楚,等到华山论剑之后,全真教一跃成为“天下武学正宗”,彼时,王重阳的理念就会随之推广开了。
果然,不管在什么时候,拳头硬的才是老大啊。
然而乔安懂王重阳的想法,但那几个香客却不明白,其中有一人很世故老道地说:“你们掌教不让在观里卖黄符,但你们可以下山以个人的名义画符嘛。”
乔安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笑道:“不知几位善人求符是所谓何事?”
那人唉声叹气道:“近来走霉运,想求个符改改运。”
乔安用扇子在手心一击,说:“巧了,我正好知道一个扫晦神的法子。午时的时候,拿着扫帚把地上的尘埃都扫到屋外,口中念道‘诸尘不染,万化俱融’,这晦神受了惊,就不在屋里留了,这时候再打开窗户,让那晦神留下来的霉气也跟着走,过一会再关上窗,一天一次,多做几回,这晦神就再也不敢过来了。”
换个说法,其实就是保持地面洁净,勤通风。那个咒语是她随口从《灵宝领教济度金书》里摘的,任何用处都没有。要是在这个世界念咒有用的话,她绝对二话不说,先把当年在琼华派学到的各种法术练起来。
王重阳震惊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是在此之前就没遇到过这种敢当着他这个全真教掌教·真·道士的面,还能一脸坦然的胡说八道的人。
乔安这信口胡诌的能力久经考验,兼之她言辞恳切,神情镇定自若,说起话来都像是格外有说服力。那人听了大喜,又请乔安再说了一遍咒语,认认真真地把她说的话记下来,然后喜笑颜开地带着同伴离开了。
候在殿外的侍女阿七和两个侍卫,见到有香客走进殿内,又眼睁睁地看着几位香客面带喜意的离开,然而他们的夫人依然没出来。
乔安当然不急着离开,见到王重阳已经实属难得,与他面对面交谈的机会更是来之不易。
她熟记于心的王重阳的著作,起码有六部,如今原作者就在面前,这时候她心里的情绪,有点像是后世的高考后,突然遇到阅读题文章的作者一样,不管是为了“求知”,还是单纯的“好奇”,总是令人忍不住想听一听原作者的真实思路。
王重阳对于乔安问他这些道典上的内容,其实是有些惊讶的,如今江湖上重修武,轻修心,他写的这些经文,哪怕是在全真教内,愿意真心研读的道士恐怕都没有多少。他自己是由文入武,自然也喜欢往全真教内弟子也文武并重,功行双全,然而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乔安没有太过打扰王重阳,身为一教之掌的他与自己不同,她无意耽误他更多的时间,在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就告辞了。
王重阳彬彬有礼的表示:“如果夫人还有不解之处,可直接置信于我,我若不在,便由我大弟子暂时代为回信,他于此道也颇有见解。”
乔安谢过了王重阳的好意。
她带着三个小尾巴离开了全真教。
侍女阿七一路上欲言又止。
乔安对阿七他们说:“你们放心吧,重阳真人他早就心有所属了。”
她这话一出,不仅是阿七,连两个侍卫的注意力都跟了过来。
只要与己无关,乔安对他人的感情问题一向不怎么感兴趣,见阿七他们想听,她隐去关键信息,粗略地对几人讲了一下王重阳的情史。
乔安一边讲,一边打开了手中的扇子。
她来全真教之前,特地带了一把扇面空白的扇子,临走前她让王重阳题了几个字,他想了想,写下了“求返其真”四字。等到华山论剑之后,这把扇子就值钱了。不过这对她来说没有意义,身靠白驼山庄的她并不缺钱,她这样做不过是出于一种单纯的想要收集名人字画的心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的用途……
她将这四个字的字形仔仔细细、完完整整地记在心里,说不定她在日后的哪一世里,在需要仿造或鉴别王重阳的笔迹时就能用上了。
却说欧阳锋这边,他在得知襄阳城外的一处山谷里,有一种名为菩斯曲的异蛇时,他就对此上了心思。
只不过他在前去寻找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在襄阳城外寻找二十天,要是在这个期限内找不到那个山谷,只能说明他与他大哥一样,与此地没有缘分,那就不需要再在这里浪费功夫了。
乔安只是提出这样一个想法,实则她对欧阳锋找到独孤求败剑冢所在的荒谷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
然而很幸运的,欧阳锋探索至第十六天时,居然真让他找到了荒谷的入口。
他在谷里又了寻找两日,终是让他发现了菩斯曲蛇。
虽说他之前从未见过它,但只观其头上肉角,周身隐隐带着的金光,就足以让他断定这就是乔安口中的异蛇!
这蛇行动起来讯疾如风,对旁人来说,要想把它抓住无异于一道难题,然而欧阳锋最擅使毒,再擅驭蛇,抓住菩斯曲蛇易如反掌。
他依乔安而言,取蛇胆吞之。
在打坐休憩时,他感觉到仿佛有一股精气从腹内涌出,继而向经脉蔓延,各出穴窍都被覆盖,无有遗漏。他一连吞下数个蛇胆,内力顺着脉络流转,仿佛生生不息。
嫂子对他说的没错,这蛇胆真的有增加内力、通脉开窍的作用。
欧阳锋手中拿着一根枯树枝,拨弄着地面上菩斯曲蛇的尸体。之前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了,他在原地垒了一个小火堆,挑了一条蛇,去了皮用木枝串起来。
他翻转着手中的木枝,随着火烤,蛇肉表面微微泛起酥皮,明明没添加任何佐料,一股香嫩之气已扑鼻而来。
欧阳锋心想,这菩斯曲蛇果然是世间罕见的异种。
片刻后,他从怀中抽出来一只木笛,嘴唇覆在笛上,一首与中原小调截然不同的曲子呜咽而起,在荒谷里回响不绝。紧接着四周传来悉索之声,数条菩斯曲蛇蜿蜒爬行而至,围绕在他身边。
嫂子说,如果真找到了这菩斯曲蛇,要是数量极其稀少的话,他当场吃了就好。若是数量较多,记得带回来一批,他们可以尝试着人工繁殖菩斯曲蛇,就是不知道这样培育出来的菩斯曲蛇还有没有增长内力的功效。
他看着自己身边的蛇,回味了一下刚刚吃入腹中的蛇肉的滋味,把这菩斯曲蛇当做肉蛇来养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