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他们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
“你人真好, 纪阮。”
听见自从穿进书中后就一直在帮助自己的仰千沉说出这句话,纪阮心中的情绪可谓非常复杂, 尤其当这句话还是对方在如此脆弱的情况下说出来的时候。
纪阮觉得仰千沉很可能真的把他当成朋友了。
他轻轻搂着仰千沉,手掌安抚般地拍打着对方的脊背。
当出租车终于停在纪阮租住的公寓楼下时,一直处在迷迷沉沉的状态中的仰千沉也渐渐醒了过来。
仰千沉在纪阮的搀扶下走下车,他抬手搭在纪阮的肩膀上,露出一丝很虚弱的笑容,说:“有了点力气,这样走就好。”
纪阮被仰千沉半搂在怀中, 仰千沉看着很高,但整个人还是非常结实的,可此刻被他这样靠着, 纪阮竟觉得不费力。
等两人好不容易回到公寓内, 纪阮第一时间替坐在沙发上的仰千沉好了自己的床铺,并接了杯热水。
“仰千沉, 不嫌弃的话你就先躺在我床上休息一会儿。”纪阮说。
仰千沉的双颊因为发热而显现出了病感的红晕,他起身走到卧室门口, 哑着喉咙说:“这不太好吧?我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就可以了。”
纪阮闻言很不同意, 他立刻走过去拽住仰千沉的手腕, 说:“当初我住在你宿舍的时候你不也把床留给我住了吗?现在你要跟我争这些吗?”
仰千沉低头看向纪阮,双眸中透出点点笑意,“既然你这样要求, 我也没办法了。”
纪阮这才高兴地点头。
仰千沉躺在床上, 周围的床具用品都是纪阮搬进公寓后重新亲自挑选购买的,散发着好闻的香薰味道,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气味,似乎跟纪阮身上的如出一辙。
“你好好休息, 我出去买些退热药回来,好吗?”纪阮的声音在房间外响起,似乎男生此刻正站在玄关处。
仰千沉的眸子一沉,当即说:“不用了纪阮,我的包里应该有药,你看看?”
纪阮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当时见到仰千沉的时候对方好像确实背着一个黑色的包。
他环顾四周,在仰千沉坐过的沙发上看到了一个黑色背包。
纪阮走过去一翻,居然真的从里面翻出了一盒退热药和一些消炎止痛的药物,甚至还有创口贴和酒精棉棒。
“仰千沉,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些东西啊?”纪阮有些疑惑,可他还是拿起药走进卧室。
仰千沉接过纪阮递过来的退热药就着热水服下,顺便在仰头咽水的时候悄悄侧了侧脑袋。
纪阮的惊呼声如期而至,他的手触碰到仰千沉的侧颈,讶异地询问:“你脖子这边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啊?”
这得是多狠心的人下手才能把人打成这样,割裂伤从仰千沉的耳垂下方延伸至侧颈,皮肤周围还有许多暗红色拳痕。
纪阮觉得仰千沉的发热很可能就是伤口发炎导致的,他开始后悔起了自己刚才没有坚定地带仰千沉去医院。
谁知仰千沉却是将热水杯往床头柜上一放,轻声说:“没关系,不是很严重的伤。”
不严重?伤口都发炎到引起发烧了,怎么还能说不严重?纪阮蹙紧眉头,说:“仰千沉,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休息,但是我也很想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
纪阮说完自己就先一怔,他忘记自己现在所处的是一本恐怖小说了吗?这种悬疑小说里,能不能报警都是问题。
可就算那样,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等了几分钟,眼看仰千沉依旧没有开口的打算,纪阮只好拿出消毒棉棒说:“那我先帮你把伤口简单处一下吧?”
仰千沉闻言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即很乖顺地侧颈露出那道伤口。
伤口处狰狞可怖,割裂伤细长一条,如仰千沉所说,伤口本身不大,可发炎红肿得却十分厉害。
纪阮下手时力度放得格外得轻,却还是惹得仰千沉蹙起眉。
淡漠如仰千沉,竟然也会露出这种脆弱表情,纪阮当即将手下力度放得再轻了轻。
消炎棉棒触碰到发热的皮肤,带来刺痛感,可仰千沉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等好不容易把伤口位置都简单处了一遍,仰千沉没怎么样,反倒是纪阮先出了一身的冷汗。
纪阮看向靠坐在床头的仰千沉,说:“仰千沉,我会帮你的。”
仰千沉抬头看向站在床边的纪阮,男生担忧的神色清清楚楚,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似乎是自己的话语劝动了仰千沉,纪阮终于听见对方开口了,仰千沉说:“纪阮,你看过论坛里关于我的那些帖子吗?”
不等纪阮说话,仰千沉侧头微微垂着眼睛,自顾自地说:“你肯定看过。”
纪阮:“……”是,他确实看到过。
【闲聊】板块里的那些疯狂跟踪帖此刻全都浮现在纪阮的脑海当中,他没忘记论坛里的那些人是如何将仰千沉每日里的所有举动都放在帖子里,供人观看的。
从仰千沉出现在A大校园里的那一刻起,他的行踪就近乎是透明的。
“那些人里有人当面找到了我。”仰千沉说:“这些人以前都躲在暗处,即使那些偷拍和实时更新的行迹确实影响过我,但都没有触及过我的生活,但最近,他们却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窥探般的目光里有男有女,他们的行为都被拢进“仰慕”这两个字里,仗着群体庞大,没有人敢去提出他们的错误。
纪阮顿时感觉仰千沉的现在,很可能就是自己的未来。
那些私密论坛里的照片跟言论……跟这些人对仰千沉的行迹播报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所以是那些人弄伤了你吗?”纪阮轻声问。
仰千沉抬眸看向纪阮,说:“是也不是,我的回答没能让他们满意,所以他们出手弄伤了我。”
纪阮疑惑地皱眉,“回答没让他们满意,是什么意思?”
仰千沉说:“他们问了我一个问题,在当下那个场景,我如果说谎很可能可以轻易地脱身。”
纪阮看着仰千沉的伤口不禁开口便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说谎?”
仰千沉的目光没有离开面前的纪阮,他说:“因为我不想。”
仰千沉的眼神一错不错地望着自己,纪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仰千沉没有给纪阮缓和的时机,他接着说,“他们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纪阮下意识地攥住手掌心。
“我说是。”仰千沉望着纪阮,见纪阮没有回应,半晌又失落地低下头,问:“我让你感到困扰了吗?纪阮。”
面对仰千沉的疑问,纪阮下意识地摇头,说:“没有。”
仰千沉森*晚*整*没有杀意值提醒,更没有暧昧值的提醒,所以纪阮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自己的。
仰千沉……居然会喜欢上自己?纪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可是仰千沉,A大的学生会会长,众多人心目当中的高岭之花,可望而不可及的精英天才。
不过这样一来,对方的过分帮助跟照顾,似乎也有了答案。
除开仰千沉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之外,也因为对方喜欢自己,才会处处留心自己,伸出援手。
“那你是什么想法呢?纪阮。”仰千沉又问。
仰千沉说这些话时都很费力,似乎疼痛跟发热让他的意识和思维都变得迟缓了许多,整个人显得跟平时有很大的差别,有些可爱。
“我?”纪阮开始犹疑起来,他对仰千沉?
不可否认仰千沉是他在这本小说世界里最信任的朋友,可如果说喜欢……
仰千沉长得好看,纪阮从不怀疑。
哪怕此刻因病显得格外脆弱,仰千沉依旧好看得令人咂舌,额前的黑发遮挡住他的眼睛,露出笔挺鼻梁,异于常人的白色睫毛轻轻垂着,带来一份异人的好看。
而且仰千沉肩膀宽,身量高,没有过分强壮的肌肉,却英俊得像模特,手背上的青筋也很迷人……
不等纪阮继续发散思维沉默地当一个闷葫芦,靠坐在床头的仰千沉忽然抬手握住了纪阮的手。
修长微凉的手指轻轻攥住纪阮的手腕,随后十指缓慢地滑进了纪阮的指缝,紧密地牵住。
“讨厌我这样吗?纪阮。”仰千沉问。
纪阮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居然逐渐变快,耳廓也跟着红了起来。
但没有得到答案的仰千沉垂着睫毛收回了手,像一只被暴雨打湿毛发的失落小狗。
仰千沉缩在被子里,个子高的男生将床铺填的满满的,而眼前站在床边这位被霸占了巢穴的漂亮男生却丝毫没有察觉,也没有露出被外人占领了领地的表情,他很茫然,对一切,对自己,他是那样的不设防,也是那样的温柔。
“我……”纪阮抿了抿嘴唇,最后只能说:“我现在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仰千沉。”
仰千沉没说话。
似乎是退热药开始发出作用了,仰千沉的眼睛开始显示出困顿的样子。
沉默了几分钟后,纪阮弯腰就着仰千沉侧身躺着的姿势,替对方在伤口上仔细地包好了纱布,以防继续感染。
可就在纪阮起身准备留给仰千沉休息的空间时,他垂在身侧的手腕却忽然被仰千沉轻轻扯住。
一个病人没有多大的力气,说话声也有气无力的。
仰千沉睁开眼,那双好看的眼睛正祈求般地盯着纪阮,他低声说:“别走。”
纪阮愣了几秒,随后他听见仰千沉再一次开口说:“别走,纪阮。”
仰千沉的声音沙哑,似乎说出这短短的几个字就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纪阮心软了,毕竟仰千沉曾经帮过他那么多次,不计回报。
纪阮:“。”
然后等自己被仰千沉搂在怀里,一起躺在床上时纪阮都没明白,他们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纪阮侧头看了看仰千沉紧闭着眼睛的睡颜,心想道,对方是一个病人,他又能跟他计较什么呢。
第32章 第 32 章 匿名者们
等纪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身旁的位置空着, 仰千沉不见踪影。
纪阮吓得立刻坐起身,他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么沉, 也没想到仰千沉醒的居然会比他早。
就在纪阮准备下床去找找仰千沉去了哪里时,开了一条缝的卧室门外忽然传来了碗盘被轻轻放在餐桌上的碰撞声。
“仰千沉?”纪阮疑惑地出声,就在他拉开房门时,只见围着围裙的仰千沉站在餐厅里,也正准备走过来叫醒自己。
仰千沉的脖颈上还贴着纪阮昨晚给他包好的纱布,只见他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而后笑了笑, 问:“你醒了?”
纪阮揉了揉眼睛,“你起的这么早?”
作为被寄宿的主人家,纪阮觉得自己还真挺不合格的, 居然让一个病人早起给自己做早餐。
但谁曾想仰千沉的状态竟格外得不错, 看起来休息得很充足。
“没关系,我习惯这个点起床了。”仰千沉轻声说。
纪阮看到餐桌上被摆满了餐盘, 早餐简直称得上一句丰盛。
“这些都是你做的?”纪阮在仰千沉的宿舍住过几天,知道对方厨艺不错, 但也没见过仰千沉一下子做这么多吃的。
刹那间, 纪阮猛地回想起了仰千沉昨晚对自己的告白。
那应该算是告白吧……纪阮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幸好仰千沉看起来也没有要重复提起那段事的样子。
等纪阮洗漱完毕,拉开椅子坐在仰千沉对面时,对方还很贴心地将保温着的热粥递到纪阮面前。
“我今早收到了那几个伤到我的同学的道歉短信。”仰千沉忽然说。
纪阮正喝着粥, 闻言瞬间惊讶地抬头看他, 半晌才皱眉道:“你伤的这么严重,他们不会是想道个歉就把这件事情翻篇了吧?”
而且仰千沉还是A大的学生会会长啊,这件事的性质可谓恶劣。
“那几个学生的家世都很好。”仰千沉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
纪阮立刻联想到了殷铮, “再大能大得过殷铮?”
殷铮见到仰千沉都不敢正面对抗,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敢欺负仰千沉。
“当怒气上头的时候他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仰千沉抬眸看了看纪阮,“当血腥气开始出现的那一刻,肾上腺素飙升,他们的脑子里很可能只剩下狂欢的一个念头。”
“所以当时他们面对的人不管是谁,都可能会遭受这一切。”
仰千沉的声音很冷淡,也很平静,给这一场早餐带来了莫名的一丝阴雨。
纪阮听着却只觉得心疼。
“那学校呢?学校不打算出面吗?”纪阮问。
之前查寝的时候法学院的那位导员还很喜欢仰千沉,他们知道了都不打算出面吗?
仰千沉似乎知道纪阮的言外之意,他说:“闵佳老师虽然看重我,但她在学院里实权不大,况且这件事可大可小。”
闵佳?纪阮意识到仰千沉说的这个名字应该就是他们法学系的那位女导员的名字。
“这算是校园暴力,怎么能可大可小?”纪阮向来看不惯这些欺凌事件,不然他之前也不会那么想帮日记本的主人乐诗找出一个真相了,更何如今遇到这些事的人是仰千沉,纪阮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不管这件事的处结果如何,他们那几个人很可能都会被家里送出去留学。”仰千沉淡淡地说:“而我会收到丰厚的一些报酬吧。”
“就这样?”纪阮紧紧蹙眉。
“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仰千沉的眼底闪过一丝很不明显的疑惑,他问:“那你觉得最好的结局是怎么样的?”
纪阮思考了几秒,才开口道:“至少要让那些施暴者明白他们所做行为的恶劣性,教育、威慑、震慑他们,让他们付出同等甚至更深的代价,不敢再做出这种行为,才算结局。”
仰千沉沉默了很久,才笑着说:“纪阮,你很有勇气。”
纪阮眨了眨眼,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坐在自己对面的仰千沉轻声说:“我好像更加喜欢你了,怎么办?”
仰千沉的这一声“怎么办”带了点叹息,带了点无奈,听着让人不由得觉得心也跟着一软。
纪阮更是耳根子红了一片,怎么会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啊。
他连忙低头喝粥,不敢再说一句话。
暧昧的气氛骤然而起,就在纪阮的脸颊也跟着越来越红时,他放在身旁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纪阮原本没打算在吃饭时看手机的,可没想到铃声一经响起,就一直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没有停止的样子,消息提示音一声接着一声,似乎是有很紧急的事情。
纪阮疑惑地打开手机,发现这些消息提示音都来自一个叫【围棋社】的群聊。
这不是原主人公加入过的社团吗?平时没什么存在感,怎么现在突然发了这么多条消息?
纪阮突然想起仰千沉前几天提过的A大社团招募,刚意识到该不会是有关这件事情的时候,眼前的聊天记录就证实了他的猜想。
社长钟琦:【今天下午大家都有空吗?有空的出来扣个1。】
陈凌韬(新传学院):【1。】
张雪(新传学院):【可是我有事哎。】
常翰(哲学系):【下午的话,跟我另一个社团的开会时间重复了。】
田舒雨(物系):【1。】
社长钟琦:【@张雪 @常翰那你俩什么时间有空?社团招募这星期日就要开始了,我们海报都还没做,摊子刚刚才申请下来。】
张雪(新传学院):【明天或者后天吧,我都有空。】
常翰(哲学系):【我明后天也有事。】
社长钟琦:【@常翰后天周日招募活动,你不来?什么意思?】
不等那位常翰回复,社长艾特全体成员的消息就弹了出来,在纪阮的手机上发出叮的一声响。
社长钟琦:【@全体成员今天下午三点,教二楼三层会议室开会。】
群内沉默了几分钟,没有人回应。
纪阮端着粥碗盯着聊天框看了一会儿,忽然只见有新内容出现了。
陈凌韬(新传学院):【1。】
田舒雨(物系):【1。】
纪阮心想自己下午也没什么事,不如就去参加一下会议看看,A大的这些社团都有什么活动内容。
于是他点开聊天框,按下数字一点击发送。
纪阮:【1。】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的消息发出去后没多久,那位说自己没空参加的常翰忽然也打了一个1发了出来,而更奇怪的是那位张雪紧随其后也发了一个数字1出来。
社长钟琦:【好,那开会时间就定好了,请大家准时参加。】
群内再次回归安静,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
对面坐着的仰千沉很有兴趣地问道:“社团活动?”
纪阮下意识地将手机屏幕按灭,他抬头看向仰千沉,笑了笑,说:“是,我还以为我们围棋社不会参加这次的招募活动呢。”
仰千沉说:“这种活动大部分社团都会参加露露脸的,成员越多,学校批下来的社团经费就越多,算是一个良性循环。”
纪阮没忘记坐在自己面前的可是最了解A大这些社团运转的学生会会长,可他还是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把关于乐诗的事情讲给对方听。
就在纪阮纠结之时,仰千沉忽然问:“怎么了纪阮?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纪阮抬眸望向仰千沉,突然觉得与其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儿钻牛角尖,还不如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给仰千沉,说不定自己苦恼的事情会有另一个解决思路。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问出了自己心底最在意的那个问题。
“仰千沉,你知道我们法学系有一个叫乐诗的学生吗?”
纪阮问完立马忐忑不安地抬头看向面前的仰千沉。
原本没报什么希望的纪阮却忽然听见仰千沉说:“你说的是那位从教四楼跳楼自杀的女学生吗?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纪阮。”
纪阮瞬间攥紧了拳头,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仰千沉,声线都不自觉地变得颤抖,“你知道她?”
仰千沉垂下眼睛,“知道,她的事情很少人不知道吧。”
纪阮将自己是如何在教四楼后找到了那本日记本,与如何用乐诗的账号登陆上了A大的私密论坛都告诉给了仰千沉,却不料在听见有关私密论坛的事情时仰千沉也显得十分意外。
“是吗?我从来不知道A大还有这种秘密论坛。”仰千沉皱起眉,露出很不赞同的样子,沉声说:“这种平台只会滋养出一些更阴暗,更恐怖的想法,你知道里面都有谁吗?”
纪阮摇摇头,“里面的用户都是匿名者,比普通论坛更严格一些,看不出他们的任何个人信息。”
仰千沉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没想到你在查她的事情,你这样太危险了,下午的会我陪你一起去吧。”
纪阮感到一丝奇怪,但也没多想,答应了。
与此同时,学校的【FUN】私密论坛中——
【今天有什么新鲜事?】
【会长一晚上都没回公寓,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我昨天在校门外看到过他,脖子上被划了很长的一条口子,鲜血淋漓的,特别恐怖。】
【????】
【楼上说的是会长吗?】
【对啊,是他。】
【我艹,谁弄得?】
【不知道,我只看到当时会长一个人站在学校门外的绿化带周围,低着头,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周围没其他人。】
【疯了吧,谁敢弄他。】
【YZ?】
【闲得蛋疼才猜他会去搞会长。】
【会长的仰慕者们先停一停好吗?有人说昨晚上教四楼东门的封条又被人撕开了,这次还有人看到楼上有人影出现。】
【……fuck。】
【我真无语了,装神弄鬼的能不能滚出去啊。】
【这次好像不是单纯的装神弄鬼吧?】
【楼上的,什么意思?】
【跑出国的杜莹,听说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地在她租的公寓里自.杀了,没抢救过来。】
第33章 第 33 章 围棋社奇奇怪怪
第三十三章
纪阮对论坛里发生的谈论一概不知, 他听着对面仰千沉的话陷入沉思,半晌才堪堪出声问了一句, “你是说,在你了解的情况中,那位叫乐诗的女孩是因为抑郁症病发才会跳楼自.杀的?”
纪阮只说自己在教四楼后面找到了一本日记,并没有将里面所记载的内容讲给仰千沉。
鉴于仰千沉刚才所说,纪阮才发现他们俩人之间的信息差还是很大的。
见纪阮如此惊讶,仰千沉点了点头,重复道:“学校的通报就是这样的, 怎么了?”
“你觉得她的死亡有内情是吗?”
纪阮沉默着没有说话,而对面的仰千沉却继续说:“但学校内的各种猜想还是很多的,比如……她可能是遭受了校园霸凌之类的。”
纪阮当即反问:“为什么?”
仰千沉停顿了半晌后才道:“因为那段时间学校里莫名其妙转学离开的同学很多。”
纪阮暗暗将这些都记在了心里, 忽然, 他一抬头,视线中不经意间地闯入了天花板上的灯泡。
好几次巧合的停电, 窥探般的视线……
沉默安静的房间内,纪阮轻声问:“仰千沉, 那个时间段,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条盘山公路上啊?”
纪阮话音刚落, 房间内的气氛便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纪阮没敢看仰千沉,他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听不到周围有任何声响。
一片死寂中, 纪阮的心跳逐渐变得越来越快。
就在他攥紧手掌, 准备开个小玩笑略过这个话题时,仰千沉轻声说:“我本来是要去一位老师家的,结果出租车司机开到那一片区域就一直说不能往前走了,我劝阻无果, 他最后就把我随便丢在一个地方了。”
“那你身上的伤……”纪阮侧头看向仰千沉,发现对方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异常。
仰千沉淡淡道:“或许是这些伤口也让那位司机觉得我太危险吧。”
原来是这样。
纪阮刚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就忽然看见仰千沉蹙紧眉,低头轻嘶了一声。
纪阮注意到了仰千沉的视线,连忙起身问道:“怎么了?”
仰千沉对着纪阮安抚地笑了笑,然后抬手不自然地摸了摸绕在脖颈上的白色绷带,“没事,只是伤口有点疼。”
一听伤口疼,纪阮也顾不得其他什么事情了,他重新找出昨晚没用完的医用绷带,说:“要好好戒油戒辣,注意休息,伤口的位置又在脖子上,很危险的。”
仰千沉看着纪阮拿起医药箱走近自己,顺从地侧头露出伤口部位。
“我也没想到会疼这么久,辛苦你了纪阮。”仰千沉低声说。
纪阮专注地给仰千沉把纱布绷带都换了一遍,也抹上了药膏。
“你也帮过我很多啊,不用这样说。”纪阮认真地说道。
“是吗?”仰千沉眼底浮现一丝笑意,“那好吧。”
一上午过得很快,再加上纪阮一直记挂着“围棋社”群聊里谈论的要开会的事情,所以在时间刚过两点半时,纪阮就和仰千沉一起出门了。
“教二楼……”纪阮盯着群里的聊天记录,喃喃自语道。
他还从来没去过A大的教二楼,不知道具体方位在哪里,好在此刻身边跟着一个仰千沉,替纪阮省去了找路的许多麻烦事。
不过也有很烦恼的事情就是,纪阮注意到从进了A大的校门开始,就有许许多多的人在不停地向他们投来注视的目光。
有的偷偷摸摸的不太明显,可有的不仅光明正大,还会跟身边的同行人一起发出嘀嘀咕咕的说笑谈论声。
这情况惹得纪阮戒备心提起了不少。
“仰千沉,你每天出门都会这样吗?”纪阮在看见又一个男生背着包一步三回头地路过他们身旁时,实在忍不住发问了。
纪阮侧头去看仰千沉,发现对方似乎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状态了。
果然,下一秒他听见仰千沉说:“还好吧,可能今天我身边多了一个你,他们就有点好奇吧。”
原来竟然是因为我吗?纪阮心想。
不过一经仰千沉提醒,纪阮也想起了自己在校园论坛里的那几栋偷拍图楼。
或许真的可能是因为自己走在仰千沉身边吧……好多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俩人身上。
纪阮有些苦恼地低下头。
仰千沉垂眸看了眼纪阮的表情,随后在两个人拐过一个走廊弯道后,周围的那些偷偷看过来的视线突然变少了许多。
纪阮还没发现,他们两人已经走到了即将开社团会议的教二楼门口。
教二楼的墙壁被粉刷成了橙红色,楼身半新不旧,看起来是经常使用着的一栋教学楼。
纪阮走进去后发现果然如此,从一楼开始,每一层的空教室里都有A大的学生在自发地自习,学习氛围浓厚。
仰千沉领着纪阮走到三楼的会议室门口,说:“里面已经有人到了。”
纪阮提起精神,从后门的玻璃小窗向教室内望去,发现里面已经坐着四个人了,共男三一女。
在纪阮敲了敲门走进去时,里面的几人全部转头看了过来。
纪阮小声地打了个招呼,又有些紧张地介绍了一下身旁的仰千沉。
“这位是仰千沉,他不参加会议,只是在旁边坐一会儿,可以吗?”
虽然已经提前问过社团的社长钟琦了,对方也同意了,但此刻被这么多双眼睛一起盯着,纪阮还是又说了一遍。
站在课桌前的钟琦笑了笑,跟仰千沉打了声招呼,“会长来听,当然可以。”
仰千沉轻轻点头,跟教室内的几人对了个视线,就坐在了会议室的后排。
纪阮则继续往前走,走到了围棋社的那几个人旁边。
他注意到刚刚说话的那位社长钟琦是一个身材中等,两颊上有一些雀斑,其他相貌方面没什么记忆点的男生。
剩下的三男一女中有一位瘦高戴着眼镜的男生,一位头上抹了很多发胶做了造型,穿着灰色西服的男生跟一位留着一头黑长直,皮肤白皙的女生。
纪阮暂时没办法把这群人跟群聊内的那些人画上等号,但那位抹了发胶穿了西装的男生,他猜测很可能是那位新传学院的陈凌韬。
因为播音主持的课程里,应该有上镜的活动,看对方的这幅打扮,很可能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拍摄。
纪阮将猜测暗自压在心里,听着他们几人的聊天。
瘦高眼镜男靠坐在椅子上,撑着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每次都要等这个张雪,我真是无语了,她不想来大可以直说,说了要来,结果又是让我们这么多人等她一个。”
“行了,等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了。”黑长直女生说完,又出声问那位发胶男,说:“你们学院不是有活动吗?怎么你都来了,她还没来?”
陈凌韬双手抱胸挑了挑眉,视线不自然地扫过坐在自己斜对面的纪阮,说:“我一拍完就跑过来了,她可能得磨叽一会儿吧。”
在这些人的聊天声中,纪阮渐渐地把所有人的模样跟群聊里的人名对齐了。
瘦高眼睛男是哲学系的常翰,说话直来直去,很容易得罪人,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黑长直女生是物系的田舒雨,看着很乖乖女,在群体里讲话有股和事佬的感觉。
发胶男是跟那位没来的张雪一个新传学院的陈凌韬,态度吊儿郎当的,但说话讨论都很积极。
等纪阮把这些人都认了个遍时,身后的教室门就发出了被推开的声音,来的人轰轰烈烈,大声嚷嚷道:“哎!你们看了没有?论坛里都传疯了,纪阮居然跟会长走在一起哎,还被人拍照发到板块上了!他不是前几天还跟陆教授不清不楚的吗?真牛哎。”
纪阮:“……”
教室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而姗姗来迟且一直低着头没注意周围氛围的张雪没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声,半晌才疑惑地缓缓抬起头。
随后,她看见了坐在教室后排的仰千沉本人,还有跟社团成员们坐在一起的纪阮。
张雪:“。”
在看清楚自己刚刚议论的人此刻就坐在这里,还听见了她刚刚的八卦声后,张雪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尴尬又复杂。
不过这个张雪的心实在很强大,不过短短几秒钟,她就调整好了状态,冲着仰千沉打了声招呼,又朝着社团成员那边走了过去。
高跟鞋踏在教室里的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嗨,纪阮,你已经来了啊。”张雪笑笑道。
跟陈凌韬同属新传学院的张雪也穿着西装,头发被她利落地梳向脑后,露出标准的美人五官。
纪阮点了点头,并没有计较张雪刚刚的议论。
只是他直到刚才才发现,原来A大的学生们会这样光明正大地谈论他,还有仰千沉。
论坛里的那些言论似乎在这一刻具象化到现实世界,纪阮终于意识到每一个匿名者的背后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那些恶意跟窥视的目光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存在于他的周围。
纪阮抿了抿唇,心情突然变得很沉重。
不过这些似乎对坐在这里的这些人没什么影响,社长钟琦很快开始走起了会议流程。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讨论周日的招新活动吧。”钟琦说,“摊位已经申请下来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首先要做海报,然后是登记表格要打出来,最好还能弄一个简单的介绍社团的小册子出来,可以给路过摊位的新生们发放……”
钟琦侃侃而谈,似乎对招新流程很熟练了。
纪阮发现这是一位很负责很有责任心的社长,至少在工作内容上,钟琦将一切琐碎的提前准备工作都打得井井有条。
不过从周围成员们的表情来看,其他人都不怎么领情罢了。
纪阮沉默着,忽然就听张雪不耐烦地说:“后天就要出摊了,这么多工作要做,社长,你确定我们这几个人能做得完吗?”
钟琦站在课桌前,显然被张雪的提问给刁难住了,一时间没说话。
但纪阮很敏锐地发现,即使刚才的那些话是张雪在很不耐烦的状态下问出来的,但是她依然叫钟琦社长。
很矛盾,很奇怪。
不等钟琦开口,坐在不远处的常翰一抬眼镜,主动包揽工作,说:“表格很简单,我可以今晚就弄好打出来,按照我们校内的新生人数,先打个三百份应该就够了吧。”
钟琦立马说:“好,那这一项就交给你了。”
钟琦的视线穿梭在这群人当中,见没人再主动开口,他提问道:“有人能做一张海报吗?后天之前。”
纪阮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他也没贸然开口。
会议流程似乎就僵持在这里了,直到几分钟后,一直显得比较安静的田舒雨忽然说:“我记得张雪你之前在其他社团的时候做过类似的海报美工,现在给我们自己的社团做一张,没问题吧?”
张雪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她说:“为什么又要我做?”
田舒雨没她,反而直接望向另一旁的陈凌韬,说:“小册子需要做的内容比较多,我们俩一起做,你负责找一些图片,我找一些文字,分工一下,你OK吗?”
似乎是科生的缘故,田舒雨轻飘飘几句话逻辑通顺又无法让人反驳,教室里的人瞬间都被安排上了工作。
见田舒雨都不自己,张雪气得想起身,却不料被身边坐着的陈凌韬给扯着手臂硬是拉了回来。
“行,我没问题。”陈凌韬转头去看张雪,说:“你也没问题吧?”
张雪憋屈地狠狠瞪了几眼田舒雨,半晌才说:“行呗,学霸田舒雨都这么说了,我就做呗,只不过万一做得难看了,到时候可别找我。”
短短几句交锋,纪阮就发现这个社团内的关系十分剑拔弩张,一点也不融洽。
工作都分配完毕,似乎没有什么需要再讨论的事情了,但大家都还没有离开。
过了一会儿,只听常翰突然出声问:“纪阮好像还闲着?”
被扯进话题中央的纪阮一个抬头,不经意地跟常翰视线对撞了一下。
钟琦思索了一会儿,说:“纪阮,你想帮张雪做海报,还是想帮常翰弄表格?”
钟琦话音刚落,常翰就举手表示道:“我的工作很轻松,你要不就先去帮帮张雪吧?”
张雪?……
纪阮轻轻吸了口气,他可没忘刚刚这位张雪泼辣的性格,自己要跟她一起合作一项工作的话……虽然过程可能不太顺利,但按照对方那么熟悉论坛八卦的样子,说不定他还真能套出什么话。
于是纪阮点头同意了,“可以。”
这话一出,坐在教室里的众人都有些惊讶。
张雪闻言更是一撩头发,说:“不怕我了?行啊,早跟你说过了,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
纪阮内敛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社长。”突然,陈凌韬开口问:“我们的摊位批到哪里去了啊?”
说到摊位的位置,众人都来了兴趣,齐齐抬头望向钟琦。
但只见钟琦不太好说地看了看坐在教室后排的仰千沉,说了一大堆什么位置都是在A大校内,所以其实不管在哪里,都能招到不错的新生等冠冕堂皇的套话。
可他这幅样子很明显地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围棋社批下来的摊位,位置不太好。
张雪一针见血地问:“到底在哪儿?给个痛快行不行?”
钟琦为难地笑了笑,但在众人的目光催促下,他终于开口说:“在教四楼旁边。”
教四楼三个字一出来,周围的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
“什么?”
就连纪阮都知道在A大,或者说在这本恐怖小说世界里,摊子被批到教四楼周围到底意味着什么。
“怎么会批到那儿啊?”陈凌韬瞬间起身大声质问。
这些社团招新的摊位都跟学生会有关,如果放在平时,这群人早就开始破口大骂学生会的那些人了,但现在学生会会长就坐在身后,他们也不敢太过于放肆。
所以就连张雪都狠狠皱眉,只说了声,“有病啊。”
“教四楼那边会有人去吗?社长你这不是纯纯的自我安慰吗?”常翰说。
谁都知道A大的人都对教四楼那周围讳莫如深,招新的摊子摆在那儿,不是等着收获零蛋吗。
可不等众人的疑问继续发酵下去,站在课桌前的钟琦直接放出了另一个惊人的新情况。
“听说因为场地的原因,学校在招新期间,会把封锁的教四楼周围都打开。”
这话一出,教室内的几人都是不管不顾了,也不在意是不是学生会会长此刻就坐在自己身后了。
“什么意思?!”
“我不想去了,社长。”
“这不是作死吗?我可不想靠近那边,万一被人推搡着进去了……我最怕恐怖片那些东西了。”
几人刚七嘴八舌地森*晚*整*讨论起来,田舒雨就淡淡地说:“你们没听说吗?”
“杜莹死了。”
田舒雨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沸腾着的教室内气氛瞬间再一次冷凝了起来,没有一个人再开口说话。
纪阮瞬间拧起眉看向田舒雨,却不料对方说这话时居然也望着他。
田舒雨长着一副江南美人的温婉样子,可说起话来竟格外的狠。
她扫了一眼周围仿佛吃了苍蝇般不敢说话的社团成员笑了笑,说:“不过也没什么可怕的,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就不会有那么多逍遥法外的家伙了。”
田舒雨说着说着忽然轻轻抬眸望向纪阮,问:“你说对吗?纪阮。”
倏然,纪阮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后面传来刺骨的冰冷感,但已经被殷铮、严颂鸣他们的杀意值冲刷过多次的纪阮已经渐渐地能熟练地面对起这些情况了。
所以面对田舒雨的提问,纪阮只是望着对方笑了笑,说:“谁知道呢,不过我一直遵纪守法,就算有鬼,应该也不是来找我的吧?”
第34章 第 34 章 纪阮,你就这么想让我死
纪阮坐在那里, 漂亮的双眼轻抬,说话时望着对面的田舒雨, 一副无辜的表情让人觉得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代表的是什么。
教室里陡然变得格外的安静。
田舒雨笑着反问:“是吗?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纪阮不知道田舒雨为什么这样问,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的这个女生,似乎对自己很有敌意。
不等纪阮再次开口,只听田舒雨继续说:“但你不是跟殷铮走得最近吗?你们还是舍友呢。”
这跟殷铮有什么关系?纪阮弄不懂。
“好了,别说了。”坐在一旁看戏般围观着的几人里,最后还是社长钟琦出声制止了。
田舒雨闻声转头, 表情还是有些不服气。
“我们在这儿讨论这些实在不好,况且杜莹已经去世了,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钟琦说。
钟琦声音厚重, 长相正气, 严肃着一张脸说这话时大部分人都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田舒雨没说话,只是盯着纪阮又看了几眼, 表情复杂。
纪阮发现关键时刻,钟琦在这群人中还是有一些威严在的。
“没什么事了吧?那我们就先走喽?”张雪跟着陈凌韬一起起身, 大有一副赶紧远离战场的模样。
好在钟琦点头后, 围棋社的众人开始陆续离开这间教室。
纪阮留在最后, 视线不自觉地看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仰千沉。
仰千沉沉默地坐在位置上,漆黑的双眼淡漠又荒芜,似乎与这里周遭的一切都十分的格格不入, 游离于众人之外。
也正是因为这样格格不入的气质, 纪阮才会在仰千沉的身上寻找到在这本恐怖小说里喘息的机会。
此时此刻,仰千沉的存在也似乎给了纪阮莫大的勇气,仿佛即使是在恐怖小说世界里,他也不会受到什么太大的伤害。
于是在定了定心神后, 纪阮还是觉得自己不想也不能放弃任何线索。
所以在其他人都逐渐离开时,纪阮起身赶上了坠在众人最后的田舒雨。
而田舒雨似乎也想到了纪阮很可能会追上来,她的脚步很慢,最终在教室后门旁被纪阮出声拦住了。
“田舒雨。”纪阮念出这个自己还不太熟悉的名字。
他看见走在前面的女生停下来,转头。
田舒雨的长相很温婉,像江南水乡的一株扶柳,柔韧又清丽。
但这样的女生却有着一双凶狠的眼睛,她抬头看向纪阮,问:“叫我干什么?”
纪阮站在原地,他直言直语地开口说:“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
“我能问为什么吗?”
田舒雨盯着纪阮看了半天,看得他快要全身发麻了才笑了笑,“你想多了吧?我对你能有什么意见啊。”
纪阮轻轻蹙眉,“你刚才还提到殷铮,为什么?”
纪阮刚才匆匆思考了几瞬,他意识到在田舒雨的语境当中,那时候提到殷铮的名字似乎是想佐证纪阮说的“自己没做伤天害的事”这句话是错的。
那在田舒雨的视角里,殷铮做了什么伤天害的事情呢?
纪阮忽然脑袋灵光一闪,他问道:“你之前还参加过什么别的社团吗?”
这话一出口,田舒雨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阴冷。
“你说什么?”田舒雨瞪着纪阮,说。
纪阮没在那张西洋棋社团的名单上看见过田舒雨的名字,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所以这样问。
但此刻看着田舒雨震惊又反感的态度,纪阮觉得自己似乎离真相又近了几步。
“我只是有点好奇,因为你刚刚也提到过张雪以前参加过其他社团,所以我随便问问。”纪阮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男生过分漂亮的脸上摆着无辜的表情。
田舒雨看得牙痒痒,她冷着一张脸,说:“人们都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现在看来男人也不例外,你这张嘴……到底有几个真话?”
纪阮眨了眨眼睛,“我真的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不说。”
田舒雨愤愤地就想转身离开,却不料身后的纪阮忽然开口又说了句。
“社团的摊子摆在教四楼旁边,那周日的招新活动你还来吗?”
田舒雨眉头紧皱,一转头,“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在打探什么?为什么摆在教四楼旁边我就不敢去了?”
纪阮抿了抿唇,说:“因为我看大家好像都对教四楼讳莫如深的,想问问你是不是也这样。”
田舒雨梗着脖子冷哼了一声,“我刚才就说过我不信鬼神,就算真的有鬼,第一个来找的人也不会是我。”
“那你觉得第一个来找的人,会是谁?”纪阮继续问。
田舒雨依旧是那副抵抗的姿态,“我怎么知道。”
“杜莹吗?”纪阮说出这个名字时想到的是自己第一次看到那张西洋棋社团成员名单时候的样子。
杜莹两个字一出口,田舒雨强装镇定的模样已经几乎维持不住了。
“那第二个会是谁?”纪阮思索了半晌,盯着田舒雨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试探性地扔出一个答案,“殷铮吗?”
田舒雨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纪阮,大声嚷了句,“你神经病吧。”
被嚷又被骂了的纪阮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反问:“你干什么?”
教室里坐着的仰千沉起身缓缓走了过来,不过还没等他靠近,教学楼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沙哑低沉,带着野气。
“你就这么想咒我死?纪阮。”
纪阮一转头,看见了一脸怒气冲冲走过来的殷铮。
只见殷铮的视线在他脸上一转,很快又停留在他身后的头顶位置。
纪阮疑惑地回头,发现是教室里一直沉默地坐着的仰千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走过来站在了他的身后。
殷铮周身气势依旧可怖,他站在离纪阮一臂的距离,与纪阮身后的仰千沉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峙。
而一旁的田舒雨已经脸色惨白,说不出什么话了。
纪阮悄悄拽了拽仰千沉的衣袖,又问殷铮道:“你怎么来这边了?”
殷铮没错过纪阮的小动作,他看着纪阮跟仰千沉站得那样近,又那样亲密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要炸掉了。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殷铮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他想到什么就问什么,直接把自己刚才想的都问了出来。
但纪阮却说:“管你什么事,严先生不是跟你说过离我远一点吗?”
本来看到纪阮跟仰千沉站在一起,殷铮的心情就不是很好,现在又被纪阮怼了一通,他的愤怒值简直快要爆表了。
“你还敢提他?”殷铮咬着牙问出一声。
“为什么不敢?”纪阮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那天离开严颂鸣的庄园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似乎闹得不是很愉快。
但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也没办法往回收,纪阮只能硬着头皮瞪了殷铮一眼。
殷铮的暧昧值已经是这些人里最高的人,因此纪阮也不想像刚穿进书时那样畏畏缩缩的求生存了。
况且面对殷铮,他早就存了一肚子的气。
仰千沉站在纪阮身后,突然抬手搭住纪阮肩膀,微微低头靠近他的耳侧,轻声说:“你们好像一直都有矛盾,现在我在呢,别怕。”
纪阮的耳廓被仰千沉的呼吸打着,不知不觉红了一片。
两人亲密的站姿让对面的殷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行啊,纪阮。”殷铮恶狠狠地笑着说:“一边跟我舅舅不清不楚的,现在又跟仰千沉牵扯在一起,你挺有本事的啊。”
纪阮皱紧眉,“你胡说什么。”
“不承认是吧?”殷铮双手抱胸,突然将视线转向一旁沉默着的田舒雨,他的表情一滞,转而又恢复狠厉模样,“你们刚才不是在说什么先死后死的……”
“纪阮,你就这么想让我死?”殷铮盯着纪阮,问。
“这都是你自己说的。”纪阮只是在猜田舒雨的心状态,谁知道殷铮会突然横插一脚进来,还自己胡乱揣测。
“你。”殷铮转头看向田舒雨,突然发难。
田舒雨抿了抿唇,哪还有刚才面对纪阮时的样子,简直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绵羊。
“我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熟?”殷铮问。
这话一出,田舒雨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怪异。
纪阮看到田舒雨望着殷铮讷讷地说了句,“是吗?可能是在校园里见过吧。”
但田舒雨嘴上这么说,可她的表情却带着不甘心跟一丝愤怒,让人觉得她跟殷铮的关系绝对不会是擦肩而过这么简单。
可殷铮好像真的不记得田舒雨了,他一句话问完,又开始盯着纪阮。
“纪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在这里吗?”
纪阮:“。”
殷铮也不管纪阮好不好奇,自顾自地说:“因为你啊。”
“我跟舅舅吵了好大的架,我们俩从来没这样吵过。”殷铮压低声音,说:“都是因为你。”
“你爬上我舅舅的椅子,惹得我不痛快。”
“后来我舅舅自己发现了存在我手机里的你的照片,他也被弄得不痛快了。”
殷铮发狠地笑了笑,目光转在仰千沉跟纪阮之间,他说:“你猜。”
“存在我手机里的,都是你的什么照片?”
那些腿照、锁骨照、红裙照统统重新浮现在纪阮的脑海当中,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我靠……
严颂鸣看见那些照片了?还是从殷铮的手机里发现的?
难怪殷铮不听严颂鸣的话跑来自己面前了,看来这对舅侄是真的吵了很大的一场架。
殷铮满意地看着纪阮的表情渐渐变得苍白,他望向仰千沉,问:“会长难道不好奇吗?那些都是一些什么照片?”
殷铮的声音怪异,刻意暧昧的语气很轻易地就将那些照片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东西。
纪阮刚想转头解释,却不料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是仰千沉抬手从身后遮住了他的双眼。
视觉被屏蔽之后,听觉便变得格外灵敏。
“啊啊啊!!!”
首先响起的居然是刚刚一直努力降低着自己存在感的田舒雨的尖叫声,似乎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一片黑暗中,纪阮听见仰千沉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
他淡淡地说:“殷铮,看看你身后。”
“好像有个女生。”
第35章 第 35 章 你别被这个人给骗了
第三十五章
“女生?是谁?”
纪阮看不见周围发生了些什么, 他只能感觉到仰千沉的手掌挡在自己眼前。
耳边是仰千沉轻轻扑打的呼吸,还有田舒雨嘶哑的尖叫声。
殷铮很沉默, 一直都没有发出声响。
纪阮正疑惑地思考着他们到底都看见了什么时,一直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掌突然移开了。
“哦,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了。”仰千沉低声说。
仰千沉的手掌心很凉,体温很低,当他拿开手时纪阮还不自觉地轻轻皱了皱鼻子。
等好不容易适应了白天的光线,纪阮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只见田舒雨早已不知去向, 站在原地的殷铮一手撑着墙壁,脸色苍白表情惊诧,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刚刚发生了什么?”纪阮下意识地转头去问仰千沉。
仰千沉说有个女生, 但又说他看错了。
殷铮看样子已经回答不出什么话了,在场只有仰千沉还算智。
面对纪阮的疑问, 仰千沉只微微低头,轻声说:“没什么, 只是刮了一阵大风, 教学楼窗外的树影晃动的很厉害, 我错看成了一个女人的头发,他们俩……我就不知道把树影看成了什么。”
纪阮看向教学楼长长的走廊尽头,问:“田舒雨呢?”
仰千沉问:“刚才那个女生吗?”
见纪阮点头, 仰千沉才说:“她跑得很快, 现在应该已经离开教学楼了。”
田舒雨这么怕?刚才他们到底看到什么了?
纪阮不想怀疑仰千沉,但他觉得如果单纯是窗外晃动的树影,按照殷铮的性格应该不会被吓成这样才对。
思索间站在不远处撑着墙壁的殷铮已经抬头看了过来。
他的眼神扫过仰千沉,最后落在纪阮的身上。
男人气喘吁吁地滚着喉结, 半晌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伴随着纪阮脑海里出现的杀意值升高提醒,殷铮笑着说:“纪阮,你在查什么吧?”
“你都发现了什么?”
【杀意值99】
【殷铮认为你掌握了一些他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事情,你的行迹脱离了她的控制】
【只有把你的脖子拧断,把你的尸体埋在土里,那些秘密才不会被人发现】
杀意值99?!
殷铮的杀意值快满了!
纪阮面对着殷铮发狠的目光,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不料这个动作让他直接撞进了身后仰千沉的怀里。
仰千沉并没有后退,而是直接半搂住了纪阮。
“看见树影就怕成这样,现在还威胁上同学了?”仰千沉声音冷冷淡淡的,但惹恼殷铮还是轻而易举的。
纪阮听着脑海里杀意值的播报,再看了看殷铮跟仰千沉的对峙。
他发现即使殷铮的暧昧值已经升高到接近90的地步,对方的杀意值也会一直增长。
暧昧值的提升似乎只能暂缓杀意值的提升,但不能彻底地终止杀意值的变化。
纪阮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依然十分的凶险。
但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杀意值播报里提醒的一些线索。
殷铮很在乎他自己的一些秘密,而此时杀意值的提升也是因为自己查到了一些什么,惹恼了殷铮,让对方以为他深藏着的秘密即将被曝光在阳光下。
直至此刻,纪阮才真的明白过来。
单纯的暧昧值的提升解决不了这本恐怖小说里那些男人不断增长的杀意值。
书中人被禁锢在书中的逻辑之内,殷铮害怕的秘密被挑开之后,审判他的结局自然会出现。
到那时,纪阮才算真的逃脱。
原本以为只是自己一意孤行的寻找乐诗被校园霸凌的真相,没想到现在竟变成了他对抗殷铮杀意值的强力武器。
“他不仅在论坛上跟我聊天,他还主动给我发那些露骨的腿照,锁骨照,他还穿裙子给我看……”殷铮逐渐从刚才的惧怕中回过神来,他看着仰千沉笑得十分恶劣,说:“这些事你都知道?”
对面两人亲密的搂抱姿势让殷铮额头的青筋不断地跳动鼓起。
所以不等仰千沉说什么,殷铮又道:“那天晚上,他被陆泽彦送回学校,两个人坐在一辆车上,你知道他们互相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
“他勾引的人数都数不完。”
“会长,你确定要淌这一趟浑水?”
纪阮貌似脚踩多条船的事情就这样被殷铮捅了出来,但仰千沉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纪阮觉得这也在情之中,毕竟仰千沉又不是书中四条鱼的其中一个。
所以纪阮只皱眉冲殷铮道:“殷铮,我以为我们的事情已经两清了。”
殷铮听见纪阮这样说,脸都气红了。
“两清?”殷铮笑了笑,他直起身冲着纪阮方向走了几步,“你说两清就两清,凭什么?”
教师楼窗外的风刮得很厉害,树影剧烈晃动着,阳光被云层遮挡住,失去了光线的走廊里忽然变得灰蒙蒙的,周围都暗了下来。
“那裙子也不是我想穿的。”纪阮大声说:“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吓人吗?我是因为害怕你,才不得不穿给你看的。”
殷铮闻言一拧眉,“啊?”
“你怕我?”殷铮问。
这么明显的事实,殷铮居然还要反问,纪阮抿了抿唇,说:“是啊,我就是怕你,还有你舅舅……”
“那仰千沉呢?”殷铮突然出声打断了纪阮,因为他觉得再听下去自己的脑子都要炸掉了。
仰千沉?
纪阮意识到自己还一直靠在仰千沉的胸口,他侧身看了仰千沉一眼,发现对方一如既往的冷静淡定。
纪阮的视线划过仰千沉脖颈处的伤痕,嘴边的答案脱口而出。
“关你什么事。”
殷铮再一次感受到被仰千沉跟纪阮两个人一起排除在外的状况,一下子承受不住这么多的情绪,他的脸色变得格外阴沉。
“外面好像要下雨了,会也开完了,不如先回去?”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仰千沉忽然开口。
纪阮点点头,虽然现在他身边有仰千沉在,但万一殷铮的杀意值真的被逼到了满分值,他也不确定殷铮到底会做出些什么。
索性稳妥地先离开这里再说。
“回去?”殷铮哑声问:“你们俩,一起回?”
殷铮当然知道纪阮从宿舍搬走了,那段时间学校的论坛里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没有人知道他搬到哪里去,就连殷铮都被严颂鸣阻拦着,没得到一丝关于纪阮现住址的消息。
结果现在,仰千沉居然跟纪阮一起回去。
殷铮的目光落在仰千沉脖颈上缠绕着的纱布上,讽刺一笑,说:“我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伤到你?”
仰千沉没说话,甚至都没有给殷铮多一点目光,他只是侧头垂眸看了站在自己身边的纪阮一眼。
“嘶。”仰千沉轻轻蹙眉,手指也不自觉地抬起,抚了下自己的侧颈。
纪阮当即意识到仰千沉的伤口可能又疼了。
“出来的太久,可能要再换一次药了。”纪阮一心盯着仰千沉的伤口看,根本没来得及去关注殷铮的情绪。
反倒是仰千沉淡淡笑了笑,说:“凡事都有例外。”
殷铮得不到的答案跟发泄不出去的情绪都在此刻爆发。
他喊道:“纪阮,你别被这个人给骗了!你让他住在你家里是不是?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纪阮闻言蹙眉道:“殷铮,你干什么。”
殷铮怒极反笑,“没人敢惹他,你不知道吗?整个A大,没有人敢动他,但现在他居然伤的这么厉害,你不觉得这中间有问题吗?而且你没看见他刚才的眼神。”
眼神?
纪阮抬头去看仰千沉。
对方目光冷静智,看不出任何问题。
“你再这样跟他在一起,早晚都要被他啃得骨头都不剩下。”殷铮拧眉说道。
“你刚才还跟我说纪阮勾引的人数不清,现在又跟他说我这样的人不该靠近。”仰千沉冷漠地扫过殷铮,气势冷冽摄人,“你挑拨离间的把戏,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纪阮看了看仰千沉,又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殷铮。
一个是杀意值即将爆表的鱼塘中的鱼,一个是一直以来帮助自己的书中没名字的npc似的会长。
“下雨了。”仰千沉说。
窗外果然传来噼噼啪啪的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声响。
纪阮不再继续想下去,而是跟着仰千沉转身准备离开。
殷铮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俩走开,并没有做出任何阻拦的举动。
纪阮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殷铮低垂着脑袋,似乎被打击得很厉害的样子。
可豺狼毕竟是豺狼,一时示弱的垂首并不能让纪阮彻底放下芥蒂。
他一点也不怀疑,殷铮这种人,只要有一丝喘息的机会,他就能重新活过来,将猎物啃咬得濒死。
所以不管怎么样,远离都是最好的选择。
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消失,殷铮低着脑袋,目光凶狠,胸膛剧烈起伏。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阵的冷风。
刺骨的凉气扫过他的后颈,带来渗人的诡异气息。
联想到之前在这走廊里看见过的画面,殷铮只觉得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他不再耽搁,也准备抬步离开。
但他刚走到教学楼大门口时却碰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只见陆泽彦穿着一件驼色风衣站在玻璃门外的拐角处避雨,见到殷铮时他的表情有一丝怪异,似乎在说,怎么是你。
殷铮跟他身量不相上下,本来一腔怒火的他,现在看见这位疑似情敌的男人更是火大。
“陆教授?”殷铮语气阴阳地笑着问,“教二楼有课?”
陆泽彦没想到遇见的会是殷铮,他在论坛里看见有人说在教二楼附近见过纪阮,就来了。
结果没想到遇见的不是纪阮,而是殷铮。
“没课。”陆泽彦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只道:“闲着没事,走走。”
殷铮牙抵着脸侧,琢磨了一下他说的“走走”。
“你是来找纪阮的吧?”殷铮也不想跟他兜圈子,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
纪阮两个字从殷铮的嘴里被说出来,陆泽彦竟有想象不到的怒气。
“阮阮?”陆泽彦感知到了从面色不善的殷铮身上透露出来的妒气,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不由得添了一把火,“我要找他还需要跑到这地方吗?打个电话的事。”
殷铮不知道陆泽彦的电话纪阮也不怎么接,他只听见这段话就被拱了火。
殷铮在看清楚纪阮从陆泽彦的车上下来的那天起就把陆泽彦跟纪阮的关系查了个底朝天。
未成婚的姐夫跟他的弟弟……
不清不楚,暧昧横生的。
所以面对陆泽彦的刁难,他只缓缓掏出了自己的底牌,野气满满的脸上摆着张扬的笑,说:“姐夫跟弟弟,你说……这算不算乱.伦啊?”
陆泽彦被捅破了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他们一个人站在玻璃门外,一个人站在门内。
房檐外是淅沥沥下着的小雨,一方空间内对峙的气压拉满,谁也不肯服输。
陆泽彦洞察人心,他只盯着殷铮看了几秒,就发出了疑问:“那天在老宅,阮阮穿裙子是给你看的?”
殷铮咬牙笑道:“阮阮来阮阮去的,你这样叫别恶心了他。”
陆泽彦转头看了看房檐外,回答了殷铮之前的问题,说:“不管怎么样,我跟他的关系都要比跟你的关系亲密得多。”
“我刚才问你,是想说……”陆泽彦侧头压眉盯着殷铮看了看,男人在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教授模样,他笑着说:“那天我问阮阮你是不是他男朋友。”
殷铮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下一秒,他只听见陆泽彦说:“阮阮当场就否认了。”
“他好像,特别讨厌你呢。”
第36章 第 36 章 穿女装的小变态
纪阮刚趁着雨小时回到公寓就接到了来自陆泽彦的电话。
“姐夫”两个字在备注上明晃晃地亮着, 电话接通时站在玄关处的仰千沉不可察觉地垂眸望了一眼。
“怎么了?”纪阮干脆利落地问。
陆泽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有公事公办的语气, 说:“周末一起回家,我约的心医生到时候会来家里。”
纪阮这才想起来陆泽彦确实说过这么一件事,还是因为对方觉得自己穿女装,是个心变态。
但纪阮可没忘记,自己的那条红裙子还被陆泽彦给带走了。
到底谁才是变态啊。
虽然心里这么吐槽着,但纪阮说出口时还是十分乖巧的,“好的, 我知道了。”
陆泽彦沉默了一会儿,也没有挂电话的样子,就在纪阮准备开口挂断时, 对方又开口问了句, “你现在搬出宿舍住在校外?”
纪阮轻轻皱眉,心想本来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 他就承认了。
“是啊。”
陆泽彦的声音低沉了不少,“A大周围的公寓楼都很抢手, 你生活费没有很多, 怎么租到的?难不成是合租?”
纪阮不明白陆泽彦说这话是为了什么, 就算是合租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合租。”纪阮抬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身旁已经摆好了医药箱,等着自己给他换药换纱布的仰千沉, 再开口时语气就着急了不少, “还有别的事情吗?”
纪阮实在不懂,如果只是来通知他周末一起回家的事情的话,陆泽彦大可以用短信通知。
以前不都是这样联系的吗,怎么这次非要打了个电话, 还一直絮絮叨叨,不肯挂断。
陆泽彦显然被纪阮的语气弄得愣了几秒,半晌他才说:“几天不见,你脾气大了不少?”
纪阮一怔,他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面对陆泽彦,甚至是面对殷铮跟严颂鸣时都没有一开始的那么惧怕了。
或许是他成长了?还是因为有仰千沉的撑腰?
纪阮暂时不太懂,但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踩在哪些地方会避开这些人的雷区,因此他的言行举止都没有刚来时的那么谨小慎微了。
就比如说此刻跟他通话中的陆泽彦的雷区,就是他那可能是自杀身亡的姐姐纪姚。
只要不在错误的时机刻意提起对方,陆泽彦的杀意值就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思索了一番后,纪阮的语气又乖巧了不少,他说:“我知道了,周末会跟你一起回家的。”
陆泽彦的声音停顿了几秒才出现,他说:“顺便去看看你爷爷,他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
纪阮想到了那位形同枯木的老爷子,再开口时语气真诚了不少,“嗯,我记住了。”
此刻不是在老宅里,纪阮没法喊陆哥,更不是在学校里,他也不好叫陆教授,至于姐夫这个称呼,纪阮则是完全打入冷宫。
因此他的对话在别人听来都是很奇怪的,全程没有一个称呼,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似的。
这种状态很快就被陆泽彦发现了,他直击地问:“你旁边有其他人?”
纪阮摇了摇头,刚想说没有时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仰千沉却忽然开口说:“纪阮,你一会儿想喝点什么吗?”
纪阮:“……”
他攥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了一瞬。
而通话对面的陆泽彦竟听力惊人,听见了仰千沉模糊的声音。
“哈。”陆泽彦气笑了笑,“这是你那位男朋友?”
陆泽彦刚才见过殷铮,从对方的状态判断,他根本不是纪阮口中谈恋爱的那个男生。
一开始陆泽彦还觉得纪阮是随便编了一个男朋友出来,直到刚刚遇见殷铮后他都觉得纪阮的“男朋友”是假的。
结果没想到不过半天时间,纪阮就带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裙子是拍给他看的?”陆泽彦在电话那头扶着额头,被纪阮穿过的那件红裙子被他放在触手可及的矮桌上,转头就能看见,“你可真行啊。”
纪阮不知道为什么陆泽彦的情绪突然转变的这么厉害。
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你现在的态度好奇怪啊。”
陆泽彦瞬间语塞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失态了。
沉默了几秒后,嘀的一声被挂断的电话音出现在耳边,惹得纪阮疑惑地皱了皱眉。
不过陆泽彦的杀意值跟暧昧值都没有发生变化,纪阮也就没把这段插曲放在心上。
就在纪阮走到沙发旁打开早已经被仰千沉拿过来的医药箱时,仰千沉忽然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纪阮拿出酒精棉棒,讶异地:“啊?”了一声。
“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陆教授吗?”仰千沉坐在沙发上,以两人此刻一站一坐面对面的姿势,抬头看向纪阮,问。
纪阮一时间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殷铮提到过他,你还接到了他的电话。”仰千沉的脸上露出了从来没出现过的落寞的表情,然后纪阮就听见他说:“抱歉,我只是有些在意。”
说完,仰千沉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好,他又补充了一句,“过分在意。”
纪阮意识到仰千沉好像把他刚刚跟陆泽彦的通话内容都听了个差不多。
那刚才陆泽彦提到的什么“男朋友”,应该也被仰千沉听见了。森*晚*整*
纪阮握着酒精棉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眼看仰千沉情绪十分低落,纪阮最终也只能实话实说道:“我没有男朋友,之前那样跟陆教授说,是因为当时的场景只能撒一个谎,我也是没办法才那样说的。”
“谎话?”仰千沉侧头去看纪阮的眼睛,似乎是在求证。
纪阮点了点头,一边抬手摘下仰千沉包了一上午的纱布,让伤口重新裸.露在阳光之下。
狰狞的划伤虽然比昨天要好上不少,但感染发炎的红肿还是有一些。
纪阮仔细地擦拭着伤口部位,听见仰千沉在问:“那你没有男朋友的话,这个谎话岂不是很快就会被揭穿?”
纪阮下意识地点头道:“是啊,所以我也有点苦恼。”
毕竟陆泽彦当初可是说过要让他在家族聚餐的时候带上他所谓的男朋友的。
这件事上次被他搪塞过去了,但下次万一陆泽彦又故意提起,纪阮又得想办法找个借口了。
所以……
仰千沉忽然挑过纪阮思绪的线头,抬手握住纪阮擦药的手腕,抬头认真地看着他,说:“或许,我可以装成你男朋友。”
“啊?”纪阮吓得一怔,随即后知后觉地耳廓红了起来。
“不行吗?”仰千沉扬起脸看着纪阮,“我想帮到你。”
纪阮想起那天自己在宿舍被殷铮针对时也是仰千沉出面带自己出来的。
现在面对陆泽彦,依然是仰千沉站在他的身边。
“这样不太好吧?”纪阮有些犹豫,可手下包纱布的动作却一点都不犹豫,反而轻快利落极了。
“为什么不好?”仰千沉的视线没有移开,反而一直认真地望着纪阮,他说:“是你在顾虑着什么吗?”
仰千沉的告白又一次浮上心头,惹得纪阮连连摇头,“倒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呢?”仰千沉淡淡地说:“我不想给你压力,只是如果你需要有那么一个人来扮演你的‘男朋友’,我希望到时候你能想到我。”
仰千沉说的话十分的有道,所以纪阮这次没有直接拒绝。
但似乎只是暂时的妥协都能让仰千沉十分开心,因为纪阮看见他笑了。
仰千沉永远都是那样温和,只要你需要他,他永远都站在那里等待着你。
也是在这一刻,纪阮真切地意识到,面前的仰千沉好像真的跟那些人都不一样。
与此同时,学校私密论坛里,有关杜莹的讨论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今天有什么新鲜事?】
【无聊中。】
【社团要招新,弄了一堆工作出来,心情烦躁。】
【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招新的时候一部分摊子被批到教四楼周围了,不知道都是哪些倒霉蛋。】
【我靠???那是能批的吗?是会长批的吗?】
【不清楚,只是我听说有人在教二楼的三楼也看见什么鬼影了。】
【鬼影?那玩意不是只出现在教四楼的吗?怎么现在连教二楼都有了?胡说的吧?】
【没有胡说,下午我和舍友去教二楼跟老师拿会议资料,离开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女生在楼上尖叫,可能就是这件事吧。】
【……真服了,哪儿那么多的鬼,都是造谣的吧。】
【楼上的,如果你那段时间在教四楼上过课,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教四楼为什么被学校封锁,不也是因为这种原因吗?】
【教四楼是特殊情况,难不成现在教二楼也要变成这样了?】
【我怎么感觉一切事情都因为杜莹死了而变得更诡异起来了。】
【我想问,那些人现在都在哪儿?】
楼里的帖子回复速度忽然变慢了,直到又出现一位不知情的人问:【哪些人?】
但他的回复没得到关注,知情的人互相之间还在打着哑谜。
【上课的上课,出国的出国。】
【学校当初没采取什么措施吗?】
【没有。】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真的什么情报都听不到。】
【十几个人吧,一起从教四楼的楼顶跳下来了。】
帖子的最后一个回复刷新出来后的十几秒,整个帖楼就被封禁掉,只剩下未知的错误代码出现在论坛内容上。
昏暗书房内,电脑蓝光透射在男人的眼眸之中,他握着鼠标熟练地按着删除键。
下一秒,一个【帖子已被管员成功删除】的标识便出现在他的眼底。
斯文的银丝边眼镜被他轻轻一抬,陆泽彦揉了揉疲惫的脖颈,转头就看见被自己放在书桌旁矮椅上的红色裙子。
“阮阮。”陆泽彦轻轻念出这个昵称,半晌又神经质地紧紧蹙紧眉头,说:“穿女装的小变态。”
第37章 第 37 章 你有男朋友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打在床尾, 明黄光线跳跃在洁白脚腕与纤细小腿之间。
忽然,只见那小腿做出一个踹踢的动作, 轻薄被子被他挣开。
纪阮伸着懒腰苏醒,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轻松的睡过一觉了,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没有可怕的噩梦,也没有那种被什么东西束缚着的紧促感。
男生侧着头枕在柔软枕头上,侧脸被他按压出一个可爱的弧度,鼻尖轻翘,黑发微卷, 眉眼漂亮到像一幅油画。
整个卧室里都散发着一股腻人的香气,而纪阮自己却对此毫无察觉。
他努力征服着睡意起床,走出房间才发现仰千沉并不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被留在做好早餐的餐桌上的纸条。
【学生会招新, 我需要去一趟, 勿担心。】
纸条下方还画了一个笑脸,跟仰千沉平时的淡漠样子十分不符。
但自从这些天的近距离相处下来, 纪阮已经知道仰千沉其实并不是一个跟他的外表一样冷漠的高岭之花。
相反的,他其实很热心, 也很温柔体贴。
纪阮将那张纸条收好, 刚吃完早餐就收到了陆泽彦发来的短信。
姐夫:【把你现在的住址发过来, 我去接你。】
纪阮犹豫了两秒,最后回复说:【不用了,我正好有事情要去学校, 我们校门口见面吧。】
纪阮本以为自己这样发, 陆泽彦就没有拒绝他的由了,但没想到陆泽彦的消息再次发来。
姐夫:【上次在校门口送你就被人拍下来了,现在又让我去校门口接你,你就不怕又被什么人给拍下来?】
纪阮攥着手机, 看着屏幕上陆泽彦发来的消息内容陷入沉默。
但他又实在不想告诉陆泽彦自己的新住址,哪怕这地址是陆泽彦存心想找也能找到的。
于是纪阮再一次拒绝道:【没关系,就在校门口见吧。】
好在陆泽彦这次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同意了。
天气逐渐转凉,秋意渐浓。
纪阮出门时特意多穿了一件棕色外套,他没忘记上一次回到纪家的时候那栋别墅里传来的诡异氛围。
所以他这次多做了些心准备。
可当他走到A大校门口,见到陆泽彦那辆眼熟的宾利车时,纪阮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准备做得少了。
周围人群里学生们两两三三的并肩走着,偶尔有好事的人会冲着他们扫来感兴趣的目光,也有人出声打招呼,恭敬地弯腰喊上一句“陆教授”。
而对这些情况陆泽彦全部照单全收。
纪阮站在不远处只觉得无奈极了。
如果是往常,陆泽彦只会坐在驾驶位等他,甚至连车窗都不会放下来。
但今天陆泽彦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他居然下车等在了车旁,一身驼色风衣,浅灰色围巾,斯斯文文的银丝边眼镜和梳得利落妥帖的黑发都让他这个人显得格外显眼。
谁不知道法学院的陆泽彦陆教授长着一副好看的皮囊,他这样明目张胆地等在车旁,不说是故意引人注目都没有人信。
纪阮都不敢想此刻的校园论坛里都在谈论着什么。
就在他思索着这些事的时候陆泽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直戳他的大脑。
“纪阮,这边。”陆泽彦说。
纪阮:“……”
当初说不要在A大透露两个人关系的人到底是谁啊,这个陆泽彦是不是吃错药了?!
但都已经约定好了的情况下,纪阮没有办法转身离开,他只能硬着头皮冲着陆泽彦走了过去。
“陆……”纪阮走到陆泽彦的车旁,犹豫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喊他。
直到陆泽彦替他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说:“叫我陆哥,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陆哥?到底是陆泽彦疯了还是他疯了。
纪阮脸上震惊的表情实在难以忽略,可眼前的陆泽彦却像一个没事人似的绕过车头走向了驾驶位。
不过好在陆泽彦的暧昧值跟杀意值都暂时没什么动静,纪阮也就还能忍受。
就在纪阮准备坐上车时,陆泽彦一直不动地望着远处的视线引起了他的注意。
纪阮顺着陆泽彦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刚从校门口走出来的男人。
身形漂亮,白睫黑发,周身气势如冰川冷冽。
只要他一出现,你就会情不自禁地觉得周围世界的一切都停摆下来。
居然是仰千沉。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仰千沉……他开完会了吗?纪阮上车的动作一下子变得缓慢了起来,纪阮心想,仰千沉应该不会误会什么吧。
昨天他已经跟仰千沉谈论过陆泽彦的事情,对方也知道陆泽彦是他的姐夫。
纪阮怔愣间,只听见站在自己身边的陆泽彦忽然笑了笑,开口说:“仰千沉同学,好久不见了,听说你们俩最近走得挺近的?”
陆泽彦话音刚落时,不远处的仰千沉也已经走近了。
“陆教授。”仰千沉问好时语气淡淡的,不冷不热,一双眼睛没看陆泽彦,只落在纪阮的身上。
任谁来看都能看得出仰千沉对待纪阮的态度跟其他人完全不同。
“怎么不戴围巾?”仰千沉看着纪阮笑,说完就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戴到了纪阮的脖子上。
纪阮忽然觉得自己被一片温热包裹。
初秋落叶在身后扑簌簌地落,眼前是仰千沉低垂着的白色睫毛和那双荒芜平静的漆黑双眸。
纪阮下意识抬手攥了攥被戴上的浅色围巾,“那你呢?”
仰千沉看着他,抬起微凉的手背轻轻触碰纪阮的脸颊,说:“你不总觉得我是个冰做的人吗?我不冷。”
纪阮的侧脸倏然变红,连带着被半藏在围巾里的耳廓也红了起来。
漂亮男生呆愣在原地,攥着围巾的指尖都是嫩红的。
他的卷发被风吹起洒脱可爱的弧度,布偶猫似的精致五官无一不透露着轻松愉悦的气息。
这是陆泽彦从来没见过的纪阮的一面。
站在一边的陆泽彦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噌上了胸口。
陆泽彦上前一步撑着车门,笑得斯文,可眼底情绪却暴烈。
“我们还有事,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陆泽彦边说边盯着仰千沉,显然是赶人的架势。
仰千沉闻言也没出现多大的情绪波动,他只冲着纪阮说了声再见就转身离开。
这倒是符合陆泽彦对仰千沉的印象,游离于所有事情之外,不掺和任何矛盾的冷漠的人。
可这样看来他刚才对纪阮的态度才确实是奇怪。
“你们……关系很好啊?”陆泽彦将之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
纪阮坐进车里,面对陆泽彦的疑问只笼统地说了声,“还好啊,普通朋友。”
“朋友?”陆泽彦在嘴里叼着这两个字转了转,笑容越发冷冽。
没想到A大里还有人能跟仰千沉称得上是朋友。
陆泽彦的眼神落在纪阮脖子上的围巾上,情绪翻覆。
纪阮忽然看见脑海里的属于陆泽彦的杀意值闪了闪,但又很快灭掉,并没有出现增长。
纪阮疑惑地眨了眨眼,却发现陆泽彦已经关上副驾驶的车门绕过车头走了过来。
等两个人一起坐上车,车子也从A大校门口驶离时纪阮都还没回过神。
今天一早上,奇怪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等越靠近纪宅,纪阮就察觉到坐在身旁的陆泽彦的情绪波动越来越明显。
终于,在车子驶入纪家别墅的地下车库时,陆泽彦熄了火就问:“你之前提到的男朋友,不会是他吧?”
纪阮松安全带的动作瞬间一滞,他判断不好此刻到底应该怎么回答陆泽彦的问题。
“为什么你会怎么想?”半晌,纪阮选择将问题丢给陆泽彦。
昏暗的地下车库内,陆泽彦握着方向盘淡淡地叹了口气,说:“纪阮,我跟你姐姐都希望你能好好的,不要搞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纪阮皱了皱眉,不知道陆泽彦此刻又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是为什么。
“你之前穿裙子,还给别人发那些露骨的照片,我都没有计较。”
纪阮暗暗吐槽道,用得着你计较。
陆泽彦侧头看向纪阮,问:“所以,你现在老实告诉我,仰千沉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
纪阮悄悄把手放在了开门键上,一边忐忑地斟酌着自己要怎么回答。
“你去严家给严颂鸣念书的事,爷爷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家跟严家有什么瓜葛,你还去那里,没被活吃了都是你运气好。”
陆泽彦这段话的信息量极大,纪阮不自觉地凝起神仔细听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纪阮放低姿态装得乖巧,“爷爷跟严家的事情他都没跟我说过几次,我也没放在心上,不知道会惹他生气。”
纪阮回想起自己去严颂鸣庄园时对方奇怪的态度跟自己上次回到纪家时纪华章的样子,意识到严颂鸣跟纪华章好像真的有些纠缠瓜葛。
难不成是彼此有什么记恨?
联想到乐诗的校园暴力事件可以摆脱殷铮的杀意值,纪阮立刻意识到这件事很可能就是可以摆脱严颂鸣杀意值的武器。
但陆泽彦说完刚才那段话就没有再开口的样子了,而是继续追究纪阮那空口捏造出来的男朋友的事情。
眼看两个人已经来到纪家了,纪阮也没办法一直装聋作哑。
想到仰千沉昨天还说过自己如果被逼到难处,可以让他装作自己的男朋友。
纪阮便没有犹豫了,望着身旁的陆泽彦就说:“是,仰千沉是我男朋友。”
只不过纪阮没想到自己刚说完这句话,身后就传来纪华章的声音。
“这就是我的孙子纪阮,严先生或许早就见过他几面了。”
纪阮震惊地转头,发现拄拐的纪华章跟坐在轮椅上的严颂鸣居然都出现在别墅门口,双双盯着他跟陆泽彦,显然也听见了他刚才跟陆泽彦的对话。
陆泽彦笑眯眯地抬了抬眼镜,“严先生。”
严颂鸣坐在椅子上,膝盖上仍然铺着厚重的毛毯。
他苍白的脸上挂着冷淡的表情,望向纪阮时那股腐烂阴冷的气息依然存在。
严颂鸣没有给纪阮喘息的时间,他开口便问:“你有男朋友了?纪阮?”
第38章 第 38 章 活着的纪阮更有趣
“严先生?”纪阮整个人都怔愣在原地, 不由得发问道:“您怎么在这儿?”
严颂鸣坐在不远处的轮椅上,他的身后站着两名眼熟的女佣。
面对纪阮的疑问不等严颂鸣回答, 反倒是站在他身后的陆泽彦上前一步道:“爷爷跟严先生是旧相识了,今天特意请严先生来家里做客。”
做客?还是专挑心医生在场的时候?纪阮在心底暗自腹诽。
陆泽彦却看向纪阮,眼底的窥探变得明显,问:“你不记得了吗?阮阮。”
纪阮对陆泽彦忽然改变的称呼皱了皱眉,但眼看此刻在场人众多,他没直接反驳,也不想露出什么其他马脚。
纪阮跟在陆泽彦身后小半步, 走上门口台阶。
纪华章拄着拐,苍老的身躯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疲乏。
他看了眼头顶的太阳,转头说:“人老不中用了, 站这么一会儿就乏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进去吧。”
纪华章对于刚刚陆泽彦跟纪阮的对话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探究欲望, 似乎这位老人一点也不在意纪阮谈恋爱这件事,比起这个, 他更在意快点回到阴凉处休息。
严颂鸣倒是以坐着的姿态侧眸看了纪阮一眼。
纪阮察觉到了什么, 也转头看了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种场合看见严颂鸣, 区别于在庄园里肃穆诡异的高椅之上的男人,此刻的严颂鸣竟显得极度脆弱。
纪阮从没想过自己会把这两个字联想到严颂鸣的身上,毕竟对方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钱财地位都不缺。
但直至在纪宅遇见严颂鸣, 看见他只能依靠身后的两名女佣推着轮椅前进,纪阮才意识到严颂鸣身上的那股脆弱跟不甘到底缘自何方。
可同时,纪阮也明白,他这样看待严颂鸣的方式跟态度是绝对不能让对方知晓半点的。
因为严颂鸣那可怕的自尊心一定会让他死的很惨。
眼看陆泽彦跟严颂鸣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场合之内, 纪阮也不得不提起了万分的戒备心。
虽然他现在的身份并不是这两人任何一人的恋爱对象,但恐怖小说的剧情架在那里,纪阮还是选择如履薄冰,小心行事。
几人朝着别墅内走去,陆泽彦上前搀扶住纪华章,剩下严颂鸣跟纪阮落后众人半步。
纪阮低着头,忽然听见身侧的严颂鸣问:“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问题?纪阮看向严颂鸣,充足的光照下严颂鸣的混血五官愈发明显起来,也比在庄园时更加英俊。
他明白过来,发现严颂鸣说的是关于他的男朋友的这件事。
纪阮本想否认,但一想到他刚才已经在陆泽彦面前撒了一个谎,那个谎话他还得继续掩饰,况且有一个‘男友’存在,严颂鸣这些人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可能也会少一些。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纪阮直接承认道:“是,我有男朋友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阮说完这话时走在他前方的陆泽彦脚步都一顿。
严颂鸣矮他半身,仰头时表情都冷了不少,说:“你从来没说过。”
纪阮小心翼翼地开口:“严先生,你也没问过我啊。”
严颂鸣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恋爱?”
纪阮犹豫了半秒,思考着第一次见到陆泽彦时的场景,说:“一个星期之前吧,大概。”
严颂鸣听见这个时间后垂眸思索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都低下去不少,“我能知道他是谁吗?”
纪阮暂时还不想说,于是他沉默了。
严颂鸣没说话,也跟着他沉默了。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路过别墅一层的楼梯口时,纪阮就听见严颂鸣开口问:“阿铮最近是不是又去找你麻烦了?”
话题的转变令纪阮觉得轻松了不少。
于是纪阮点点头,他不知道这对舅侄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现在的严颂鸣似乎也不太能制得住殷铮了。
猎手凯旋的壁画高高挂在吊壁上,纪阮没有回头看它一眼,只说:“殷铮是来找过我,不过没造成什么太大的麻烦,我……”纪阮抿了抿唇,叫出一个从来没喊过的称呼,说:“我男朋友在场,他没能为难我。”
纪阮往前又迈了一步,同时一个鲜艳刺眼的红色巨大字体轰然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杀意值99】
【严颂鸣的骄傲让他接受不了失败,尤其在爱情的争夺里】
【他打算挖掉你那双漂亮眼睛裱起来,也算拥有过你】
纪阮后背瞬间发麻发凉,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可还不等他转身去看严颂鸣,脑海里又亮起了另一行鲜红字体。
【暧昧值90】
【可他舍不得】
【活着的纪阮,比死掉的纪阮更有趣】
纪阮:“……”
严颂鸣,好变态啊。
别墅的露天餐厅被装饰得十分华丽,纪阮跟着严颂鸣走进去时发现原本的长方桌被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桌,窗前厚重拖地的暗色窗帘也被撤掉了。
虽然装饰比起之前要明亮得多,但纪阮还是感觉到十分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在家里的仆人从二楼把那位心医生请下来时达到了顶峰。
纪阮按照惯例坐在纪华章的左侧,对面是陆泽彦,和他隔着一个空位坐着的则是严颂鸣。
似乎是避免在众人面前出现被女佣搀扶着起身这种尴尬情况,严颂鸣的位置上没有摆放长椅,他是直接推着轮椅入座的。
心医生进来时陆泽彦迎了上去,招呼道:“沈医生。”
纪阮注意到这位沈医生看起来有些上了年纪,腿脚不太利索的样子。
医生在陆泽彦跟仆人的招呼下坐在了隔着纪阮两个空位的位置。
一股阴冷灰暗的气息扫过纪阮的后脖颈,让他皱了皱眉。
眼看头顶阳光高照,可餐厅里的气氛竟如此阴冷,纪阮有些想不通。
“泽彦找来的医生,我很信得过。”纪华章颤颤巍巍地举起酒杯冲着那位医生轻举了举,说:“我的孙子,最近似乎有些心障碍,这也是泽彦费尽心思找你过来的原因。”
纪华章的目光落在纪阮身上,惹得纪阮绷紧了后背。
陆泽彦和严颂鸣也都看了过来,神色各异。
沈医生憨厚地笑了笑,当即说:“我之前也遇到过这类心问题,一会儿吃完饭,我给纪少爷好好看一看,如果情况不太严重的话,是可以及时矫正过来的。”
医生话音刚落,严颂鸣放下餐匙淡淡抬眸,问:“纪阮吗?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心障碍?”
纪阮脑袋都要埋进碗里了,他没忘记殷铮提到过严颂鸣看见了对方存在手机里的女装照。
严颂鸣一定知道医生说的心障碍是什么东西,可他现在还偏偏要在餐桌上提起来。
纪华章不清楚具体情况,纪阮也不敢让陆泽彦告诉他,纪老爷子年事已高,再因为这事闹出什么毛病,可不好了。
陆泽彦盯着纪阮的脑袋看了一会儿,半晌才装模作样的笑了笑,说:“他害羞不肯说,严先生就不要咄咄逼人了。”
纪阮:“……”
被莫名其妙扣上“咄咄逼人”这个帽子的严颂鸣冷哼了一声,转头就看向陆泽彦,说:“这个词似乎陆教授比我更合适吧。”
陆泽彦在A大执教的“凶名”在外,没想到这次竟然会被严颂鸣捏着嘲笑。
陆泽彦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可严颂鸣不但没有停止,反而继续开口道:“我好像也没收到过纪小姐跟陆教授的婚礼邀请,你们都没有完婚,算不上一家人,现在倒也不必用这样排外的方式表现你跟纪阮的亲密。”
“我跟纪阮的接触也不少,关心他也是应该的。”严颂鸣直接不留情面地点破了陆泽彦的心思,弄得整个餐厅内的气氛都冷了下来。
纪阮低着头,脑海里却忽然听见了播报音。
【暧昧值88】
【男人的争斗欲望引起了陆泽彦的兴趣】
【陆泽彦从小到大还没遇见过什么东西是他抢不到的】
纪阮已经无语了,他意识到剧情走到这一步,自己即使已经那么努力地想要远离这些人,结果还是被动地走进这些混乱的漩涡之中了。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脚踩多条船,被谋害的结局应该暂时还出现不了。
区别于纪阮的庆幸,餐桌上严颂鸣跟陆泽彦的针锋相对已经肉眼可见地升级了。
“我没想到事务繁忙的严总还这么闲,阮阮这些天得到你的照顾,我很感谢。”陆泽彦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眼镜。
“阮阮?”严颂鸣笑了一声,冷然的气息扑人,“没想到纪阮都成年了,陆教授还这么喊他。”
严颂鸣这话一出,坐在主位的纪华章忽然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珠子扫了陆泽彦一眼。
陆泽彦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什么,竟沉默了下来。
一顿吃不出什么滋味的饭结束后,纪阮在仆人的带领下被带到了别墅内的一间书房内。
房间明亮干净,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摆放着许多心学的书籍,纪阮疑惑地走上前翻了翻,发现这些书本里也被到处都写满了笔记。
这是谁的字迹?纪阮思索间听见身后响起开门声。
他一转头,发现是那位沈医生走了进来。
“纪少爷。”沈医生恭敬地点了点头,说:“请坐过来。”
纪阮放下手中的书籍走了过去,坐在了医生对面的椅子上。
他以为心医生一开始问诊都会让做点问卷调查什么的,结果这位沈医生根本没提半点做问卷的事,反而直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根黑色的布条递给纪阮,说:“请您戴上。”
纪阮接过黑布条疑惑地发问:“需要我蒙住眼睛?为什么?”
沈医生坐在对面,语气很专业地说:“因为我需要对您做一些催眠治疗。”
催眠?纪阮开始犹豫了,他不太信任这位医生。
但眼前的医生很有耐心,他一直等着纪阮的回答。
“陆先生跟纪老爷都在外面守着,您不必担心。”医生说。
纪阮攥着布条沉默了几秒,悄悄将手揣进兜里给最近的联系人发了条短信,接着便用布条蒙住了双眼,说:“好的,开始吧。”
第39章 第 39 章 残废你也看得上
第三十九章
将黑布盖在眼前后, 纪阮便向后靠坐在了沙发上。
书房内,不知道是不是医生点燃了什么香薰, 纪阮只觉得自己刚闻到一股很神奇的香气后便陷入了一段旖旎梦境之中。
纪阮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灰暗宅院前,大门大敞着,四周无人,寂静无比。
他下意识地向着宅院内走去,无序混乱的梦境中他铮然抬头,发现一个长相柔情的女人靠坐在二楼的窗台前,一头长发垂落腰间, 整个人透露出无尽的悲伤。
“姐姐。”纪阮听见自己轻喃出声。
姐姐?难道这就是那位纪姚?
不等纪阮的思绪回归,他的脚步已经从缓慢变成了小跑,他听见自己一边向着窗边跑去, 一边大声在喊:“姐姐!你做什么?赶紧下来!那里危险!”
纪阮瞬间被带入这场景之中, 可还不等他跑到窗底,手臂便被人从身后狠狠箍住。
“纪阮!”一个男声呵斥道:“你现在跑过去只会让小姚的情绪更加崩溃!”
纪阮转头, 发现居然是陆泽彦。
梦境中的陆泽彦依旧穿着一身笔挺西装,只是略微凌乱的发丝彰显着他此刻的焦急。
陆泽彦拦住想冲上前的纪阮, 转身向着窗台大喊:“小姚,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想想一会儿,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吃饭的吗?”
纪阮的视线被陆泽彦的后背遮挡住,只能从对方挥动的手臂缝隙里看清坐在窗台上的纪姚的一举一动。
“现在几点了?纪姚, 告诉我。”陆泽彦的声音低沉, 带着一股莫名的磁性,十分惑人。
纪阮皱了皱眉,却听见不远处的纪姚喃喃自语道:“九点半。”
陆泽彦一步一步引导道:“对,九点半, 所以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
纪姚转头,苍白的脸上是没隐藏好的恐慌,她瑟缩地说:“应该休息。”
“对!”陆泽彦打了个响指,似乎在赞同纪姚的回答。
就在纪阮以为纪姚会这样顺着陆泽彦的引导而离开窗台时,他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耳边。
他不敢再去看。
哭声,呼喊声,一时间全部涌入脑海之中。
极度的恐慌内,扭曲梦境中的所有一切都在刹那间被一股漩涡似的东西吞没了。
伴随着燃尽的香薰蜡烛味道,坐在沙发上的纪阮猛然睁开双眼。
他后怕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陷入睡梦之前握着沙发扶手的手指也在此刻发白地攥紧。
“纪少爷,你流了很多的汗。”沈医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边。
纪阮一抬头,看见对方递过来一杯温水,眼神里还带着询问,说:“是梦见什么事了?”
缩在宽大沙发里的男生垂着眸,白皙的脖颈从上衣领口微微露出,浑然不知的无辜表情似乎并不知道他自己身上有股腻人的香气,一直在若有似无的勾引着旁人。
纪阮接过水杯,双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杯身,他知道自己刚才梦见的事情应该跟纪姚的真正死因有关,也跟陆泽彦杀意值事件有关,所以他不能在这里说出来。
“只是个噩梦。”纪阮喝了口水,说。
沈医生收回目光,开始在房间里慢慢地踱起步,“陆先生提到过,您的异装癖很可能跟您姐姐有关,所以如果想治好您的心疾病,我还是希望您能跟我说实话。”
“刚才,梦到了什么?”
纪阮盯着医生的眼睛看了半晌。
这个人是陆泽彦领过来的,他的话也很可能就是陆泽彦的话。
但纪阮依旧选择搪塞道:“梦见姐姐从窗森*晚*整*台上跳下来了。”
沈医生沉默了一会儿,问:“这就是您说的噩梦?梦中除了您的姐姐,还有其他人出现吗?”
纪阮摇摇头,做出被吓怕了的表情,说:“没有,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别墅外,看着窗台上的姐姐。”
“是吗?”
纪阮看见医生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半晌,他听见沈医生说:“那您的异装癖很可能是一种创伤类型,我给您开一点药吧,能让您晚上睡得好一些。”
说到睡眠,纪阮还真觉得自己最近的睡眠质量都不太好,总觉得有人一直在黑暗中盯着自己一样。
可这些话纪阮都压在心里没说出口。
而这位医生开出来的药,纪阮也并不打算吃。
谁知道纪阮刚想好的下一秒,医生竟打开房门叫来了陆泽彦,当面给他看了自己开具的药品。
“只有这些?”陆泽彦的眸光被掩饰在眼镜片之后,让纪阮看着就想到衣冠禽兽四个字。
“暂时只有这些。”医生说:“纪少爷的症状比我们想的都要轻,所以目前来看,这些药就已经足够了。”
纪阮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
自从遇见仰千沉之后,这种被恐惧裹挟的感受已经很久没在纪阮身上出现过了。
他迟迟地意识到,此刻这栋纪宅里,不仅陆泽彦的杀意值达到了99,就连严颂鸣的杀意值也达到了99。
自己刚刚则是一直在这两个即将达到满分杀意值的恐怖人类中进行着周旋。
“好。”陆泽彦又跟医生交流了几句话,忽然看向纪阮说:“我会好好督促他,让他按时吃药的。”
纪阮连忙起身,“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吃药这种事我可以自己来。”
男生脸上摆着慌乱的表情,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手指还忐忑不安地攥紧了。
即使纪阮此刻只穿了一身简单宽松的运动装,那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人的举止还是让周围一些人的眼睛暗了下去。
“再大也是个孩子。”陆泽彦却并不把纪阮的话放在心上,他几句话就拍板定下了纪阮的吃药时间,并让身边的仆人记了下来。
医生已经离开,陆泽彦看着焦急的纪阮,让身边的几位佣人也离开了书房。
随着书房门被关上,纪阮抬眸看向陆泽彦,问:“你非要让我吃那些药是不是?你明知道我没病。”
“异装癖不是病吗?讳疾忌医可不是件好事。”陆泽彦走近纪阮,伸手从裤兜里拿出手帕递给纪阮,说:“擦擦汗。”
纪阮没接,他盯着陆泽彦看了一会儿,忽然怀疑起自己此刻的处境是不是跟当初的纪姚开始重叠了。
“在想什么?”陆泽彦看纪阮不接手帕也没生气,反而抬起手亲自给纪阮擦起了额头上的细汗。
但没擦几下,就被纪阮侧脸躲过去了。
纪阮刚躲开没一会儿,就发现自己的下巴处传来捏痛感。
陆泽彦捏住纪阮的下巴,硬生生将人的脸正了过来,他嘴上笑着,可眼底的笑意却丝毫不见,“纪阮,你变了。”
纪阮狠狠蹙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陆哥。”
陆泽彦听到纪阮的称呼后竟然笑了出来,问:“怎么不叫我姐夫了?”
纪阮克制住想后退的念头,没说话。
陆泽彦淡淡地说:“你以前不是一口一个姐夫叫得很起劲儿吗?怎么现在不叫了?”
纪阮没想到陆泽彦在这个时候选择翻旧账。
陆泽彦一手捏着纪阮的下巴,另一手拿着手帕把他脸上的汗珠都擦拭干净了。
“一开始勾引我,主动给我发那些短信的人不是你吗?”陆泽彦的眼神变得阴沉起来,他说:“谁当着爷爷的面在餐桌下磨蹭我的腿的,不是你吗?”
“现在跟我说交男朋友了,你觉得我信吗?”
纪阮看着陆泽彦的语气越变越奇怪,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立刻向后退了半步,远离了陆泽彦的身前。
“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也向你道过歉了,以前是我不懂事。”纪阮说的很认真,“陆哥,你是我姐夫,这层关系是不会变的。”
殷铮的嘲笑和严颂鸣的目光齐齐扎入陆泽彦的脑海里,让他又恼又气。
“行啊。”陆泽彦将手帕塞回兜里,抬手解开了西装领口的扣子,低声说:“刚刚在门外,你知道严颂鸣跟我说了什么吗?”
纪阮疑惑地皱紧眉,严颂鸣能跟陆泽彦说什么?
陆泽彦盯着纪阮的表情,没放过一分一秒的变化,他说:“严颂鸣说你坐在他的腿上,手还环着他的脖子……”
“你给他念书的时候都是这样念的吗?”
陆泽彦的声音变得沙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竟变得格外可怖。
“你之前爬上我床的时候脱光了,那爬上严颂鸣的轮椅上的时候,你也脱光了吗?”陆泽彦一边说一边靠近纪阮,“一个残废,你也看得上?”
纪阮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陆泽彦暧昧值升高的提示,只来得及推开越来越靠近的陆泽彦。
“我没有,是他拽我坐上去的。”纪阮皱着眉反驳。
可陆泽彦显然已经陷入自己的脑补之中不肯出来了,“是吗?他拽你你就坐,那现在我拽你,你也跟我上床?”
“陆泽彦你疯了吗?”纪阮试图挣扎。
可陆泽彦铁一样紧的手臂箍住了纪阮的腰,纪阮听见陆泽彦低声说:“阮阮,你之前不是说,最喜欢我戴眼镜了吗?”
暧昧值急速上升,而杀意值也悬在满值周围,纪阮吓得眼眶都红了。
陆泽彦抬起手,粗粝的手指摩擦着纪阮的眼尾,纪阮只听见陆泽彦残忍又直白地说:“撒谎精,杀了你好不好?”
第40章 第 40 章 远离“战场”
第四十章
纪阮的脑海里疯狂地响起警铃声。
几乎瞬间, 他挣脱开陆泽彦的禁锢,第六感叫嚣着让他赶紧跑, 但纪阮硬生生靠着智将那股惧怕的情绪压制了下来。
陆泽彦的眼神阴沉,斯文的外表下是又疯又神经的本质。
“怎么不跑?”陆泽彦轻扬眉,似乎有些惊讶。
纪阮强装淡定,“为什么要跑?”
即使陆泽彦的杀意值已经在疯狂地跳闪了,但纪阮觉得自己如果现在选择跑开,那说不定才是真的自掘坟墓。
陆泽彦笑意未达眼底,“A大的学生会没什么实权, 近乎是个摆设,你知道的吧?”
纪阮站在与陆泽彦隔着一臂左右的距离,不难猜出陆泽彦突然提起A大学生会是因为什么。
“是吗?”
纪阮的反问透露出他的满不在乎, 也让陆泽彦的眉头蹙的更紧。
一个学生会会长而已, 哪怕在学生群体之间有再大的威严又如何。
陆泽彦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下意识地将仰千沉和自己对比起来。
咚咚。
突然而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房间内无声对峙着的氛围。
纪阮听见严颂鸣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纪阮?”
严颂鸣语气里带着疑问, 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医生走了这么久,他还没出来。
眼前的房门宽而高耸, 严颂鸣坐在门前, 视线只能停留在门把手之上。
一股暴虐的摧毁欲铮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但好在这念头没有蔓延多久,咔哒一声响,门锁被拧开, 他一直想看见的人出现在了面前。
纪阮探出头来, 脸上带着并不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问:“怎么了?严先生。”
严颂鸣攥紧的手指松开了,他仰起头,苍白的肤色衬得他极度孱弱。
“只是想问问你们怎么一直不出来。”
严颂鸣知道陆泽彦跟纪阮是什么身份关系, 但他也知道陆泽彦看着纪阮的眼神绝不止是一个“姐夫”的眼神。
他的恐慌不是无缘由。
纪阮将门又拉开了一些,足以他整个人都显露在严颂鸣面前。
男生穿着简单的休闲服,黑发柔软地贴在他的侧脸上,一双布偶猫似的眼睛永远沁着温和的光。
“医生给我开了些药,陆哥帮我了一下。”纪阮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话。
严颂鸣闻言轻点了点头,单从表情来看猜不透他信了还是没信。
纪阮说话间,房间里的陆泽彦也走了出来。
“阮阮,你对心学的书籍很感兴趣?”陆泽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惹得纪阮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心学书籍?纪阮想起了自己走进书房时翻阅了几下的那几本书。
他楼上的卧室里也摆满了这些心学书籍,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都在诉说着书本主人的专心致志。
但陆泽彦的提问让纪阮多了个心眼,他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说:“随便翻了翻。”
陆泽彦笑了,说:“无聊了?你以前对这些书可从来嗤之以鼻的,觉得都是唬人的玩意。”
严颂鸣坐在一边看着陆泽彦跟纪阮貌似亲近的说话,心底那股烦闷的情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纪阮夹在两人之间,时机恰好的收到了来自仰千沉的电话。
他借口接电话,远离了这个“战场”。
纪阮走到露台,问:“仰千沉?”
仰千沉的声音仿佛粹着凉意,听在耳朵里凉凉爽爽的,“我看到你给我发的短信,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纪阮。”
仰千沉的出现让纪阮有了一丝喘息的契机。
他没想到自己乱打的一行字竟真的让仰千沉回拨了过来。
纪阮低头挠着窗帘上的穗子,说:“没事,只是刚才情况有些复杂。”
纪阮没把自己的处境全部说出来,但仰千沉已经猜的差不多了。
他们俩人默契地绕过这个话题,仰千沉问:“周末社团招新,你来吧?”
纪阮当即想起那天的任务布置结束后张雪跟他在群聊里互加了联系方式。
他们约定的一起做海报的时间快到了。
“去啊,我当然去的。”纪阮感觉到一股莫名的视线,他一转头,发现走廊另一边的陆泽彦跟仰千沉竟齐齐望着他。
他们两边彼此听不见互相的对话,陆泽彦冲着纪阮笑了笑,但嘴上却对严颂鸣道:“严总,阮阮年纪小,有什么冒犯到你的地方,我替他道歉。”
严颂鸣则是望着纪阮淡淡点了点头,回道:“这就不劳烦陆教授帮忙说话了,纪阮和我的关系不是你想得那么紧绷。”
“是吗?”陆泽彦皮笑肉不笑地说:“上次在教学楼,我看阮阮被殷铮吓得不轻,就以为他也挺怕你的。”
严颂鸣抿了抿唇,眸色深沉,“殷铮是殷铮,我是我。”
陆泽彦眯起眼睛。
严颂鸣却是转了个身,说:“纪家规矩挺多,你这半个姐夫,没想到也对纪阮这么关心,看来纪阮挺讨长辈喜欢的。”
严颂鸣一句话把陆泽彦跟纪阮的辈分给岔开了,惹得陆泽彦表情都冷了不少。
“严总驰骋商界多年,纪阮现在也不过二十,他看待您也是很尊敬的。”
陆泽彦不甘示弱,直接用同样的招数把严颂鸣跟纪阮的辈分也给岔开了。
“哦?”严颂鸣面色不改,视线落在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纪阮身上,忽然觉得即使他在这儿跟陆泽彦吵得再厉害又能如何,纪阮正在跟他的恋爱对象通话呢。
但自尊心让严颂鸣无法停在这儿,他的受挫也要让这个衣冠禽兽一起感知到才好。
“那看来纪阮还是跟同龄人更有话题一点。”严颂鸣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语气平缓,却带着股莫名的摄人气场,“您说是吗?陆教授。”
陆泽彦站在门边,随着严颂鸣的话语视线转移到纪阮的身上。
男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话题,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陆泽彦暗暗咬紧牙,面上却是一抬银边眼镜,斯文绅士地笑着说:“但同龄人之中也有好坏之分,我不阻拦阮阮谈恋爱,我只是担心他遇见的不是什么好人。”
陆泽彦的话让严颂鸣在意起来,说到底,他都还不知道纪阮的恋爱对象究竟是什么人。
虽然他用势力也能查探到,可那也需要一些时间。
陆泽彦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折磨严颂鸣,或者说他以一种报复的快感,说出了那个名字。
“A大的学生会会长,仰千沉。”陆泽彦一边冲着打完电话走过来的纪阮笑了笑,一边又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重量问:“或许严总您听过这个名字吗?”
A大会长仰千沉,严颂鸣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姿态也不似刚才那么平淡稳重。
“听说是在福利院长大的。”陆泽彦端着一副温润样子,可话里话外的恶毒简直都要溢出来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也没长歪。”
“我还听说,严氏集团曾经资助过他所在的那家福利院。”陆泽彦说完便转头迎向纪阮,丝毫没再管被他落在身后的严颂鸣到底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下午我有事情需要回学校,既然已经看完医生了,我可以走了吗?”纪阮问。
陆泽彦笑眯眯地说:“一起回……”
不等陆泽彦话说完,一旁的严颂鸣被身后的女佣推着靠了过来,说:“听说纪老爷子一会儿也要看一看医生,陆教授不陪着吗?”
纪阮顺着严颂鸣的话就开口道:“早上叫车很方便,就不麻烦陆哥了。”
陆泽彦被拒绝了,笑容也跟着僵硬了几分。
但纪阮才不管陆泽彦怎么样,他自认为小心眼地记着仇呢,况且此刻陆泽彦和严颂鸣的杀意值都达到了99分,虽然他们两人的暧昧值也都在不断增加,可纪阮知道,再在这里待下去,他处境的危险程度只会越来越深。
而且陆泽彦的状态很不对劲,纪阮还有点害怕。
纪阮不管那两人的心情如何,拎起包就走出了别墅大门。
眼看男生的背影越走越远,陆泽彦跟严颂鸣表面和谐的状态也消失殆尽。
随着他的离开,整栋纪家别墅似乎也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寂静的诡谲阴冷氛围之中。
“纪老爷子身体挺硬朗。”严颂鸣胡说着鬼话。
任谁来看纪华章的身体已经差的不能再差了,整个人形同枯槁,就差一口气吊着呢。
但陆泽彦却接话道:“严总受不住冷,需要再给您拿一张毯子吗?”
严颂鸣搭在膝盖上的双手蓦然攥紧,冷冽的眼神直直射向陆泽彦。
恰好此时,一个鬼魅似的身影出现在走廊深处。
颤颤巍巍的纪华章拄着拐杖走在被尖耸窗户分割开的格子地板上,光影忽明忽暗,细小尘埃漂浮在空中,衬托得他愈发佝偻。
但这条路似乎太长了,纪华章走了很久都没能走到他们面前。
严颂鸣的眼神在看见纪华章时变得格外阴狠,但只过了几秒,他的目光又恢复往日平静,直接抬手让身后的女佣推着自己离开了。
——
纪阮赶到A大校门口的咖啡店时,电话里约好的张雪还没来。
他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见周围人都在专心地各自跟朋友聊着天或者戴着耳机复习,纪阮才悄悄打开背包,将自己刚才从纪家拿回来的心学书籍翻开了。
严颂鸣跟陆泽彦的杀意值都卡在最高点,纪阮提着心脏想赶紧找到什么办法,能让这两个人也受到小说原本世界的自我制裁。
心学书被翻开,纪阮在扉页的右下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纪姚。
原来这是纪姚的书,可是怎么会摆在他的卧室里呢。
纪阮想了想,继续翻看,发现书中内容没有任何不妥,都是一些专业客观性的心学内容,只是旁边的标注有时会情绪失控地写上一些莫名的话语。
【爱是奉献,是无私的奉献。】
【爱是包容,更是解。】
【自我与本我在爱恨中交织共舞,只有在灵魂达到共鸣时,本我才能得到升华。】
纪阮眨了眨眼,意识到那个时候,纪姚的心状态已经就很不对劲了。
所以她自杀的时候,陆泽彦完全不知情吗?
或者说,自己的女朋友的心状态已经变成这样了,作为一个心学专家的陆泽彦,没有任何办法去干预吗?
重重叠叠的疑问中,纪阮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丝纪姚自杀的真相的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