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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 41 章 “把我发配到边疆,永远……

    叶元倾以前也看过杂技表演, 这样轰动的还是第一次见,也许是因为禹国人表演,所以大家才会这么好奇。

    她坐在傅朝寻的肩膀上, 虽然能够看清楚舞台上的表演, 但是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毕竟她和温衍被赐婚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傅朝寻这样明目张胆可能会给他们惹来麻烦。

    “傅朝寻你放我下来,我不想看了。”叶元倾拍了拍傅朝寻的手臂叫他。

    周围声音噪杂,傅朝寻没听清。

    叶元倾弯身凑近他说:“你快放我下来,我要出去。”

    傅朝寻这才听清她说什么,扛着她往人群外走, 出了人群才把她放了下来。

    叶元倾脸颊又烫又红,她在原地走了两步, 用衣袖扇了扇,见周围有人看她,急忙背身过去。

    傅朝寻见她如此紧张,微微蹙了下眉头, 嗓音清冷地道:“因为被赐婚,所以怕被人看见?”

    他这话酸酸的。

    叶元倾如实地点点头, 说:“以后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的好,街上很多人都认识我们,不好的话传出去, 对谁都不利。”

    她之前可不是这样的,那天在街上陪他玩了一夜也不是这样的。

    现在她突然介意起来, 到底是因为赐婚,还是因为温衍在?

    傅朝寻垂下眼眸没有说话,立在原地也不打算走。

    人群中响起一阵叫好声和鼓掌声, 大家看的非常起劲。

    叶元倾见他不动了,对他道:“看是看不到了,先找个地方坐坐。”

    傅朝寻仿若未闻,依旧不动。

    叶元倾知道他生气了。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即便他生气也很少在她面前表现出来,更不会因为一点小事生气,有时候即便她察觉到他生气了她也不会去问,更不会去哄,然后二人冷战几天就过去了。

    谁知他今日竟然因为这点小事生气,生起气来面上冷冷冰冰,清冷气质更浓了。

    叶元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看着他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应该体谅一下我的处境,我不想给将军府带来麻烦。”

    麻烦。

    他又微蹙了一下眉头。

    叶元倾见他无动于衷,放轻些语气道:“其实你刚才挺厉害的,一下就把我举起来了,说明你平时一直在锻炼身体。”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

    傅朝寻依旧垂眸不言,不过唇角已经开始动了。

    叶元倾指了指路口:“方才路过卖蜜淋的地方没来得及买,要不,你请我吃一个?”

    傅朝寻终是抬起头来,好看的眉眼再看她多了一些幽怨。

    其实叶元倾挺佩服他的,这么多天了他一次都未在她面前提过她和温衍赐婚的事,甚至根本没有把赐婚当回事。

    他在意的根本不是圣旨,也不是婚约束缚,而是她对温衍的态度。

    叶元倾为了避免麻烦,最近已经在努力疏远温衍了,但是她与温衍和温家的关系又不可能说断就断,为了娘亲,她也不会轻易得罪外祖父家。

    温衍这是脾气突然好了,虽然他很介意傅朝寻的介入,但是也在努力控制着情绪,若是换做前世那个急性子,估计早就病倒了。当初他能因为她嫁给傅朝寻一病不起丢掉性命,说明他的心胸是极小的,也说明他不是一般的在意。

    这条街算是整个京城里最热闹的一条街,离皇宫很近,周围建设也十分精美,街道两旁挂了很多漂亮的灯笼,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路两边还能看到站岗的带刀侍卫,每个路口都安排了一两个,今日这里人多,督察比较严格。

    叶元倾和傅朝寻并排走着,因为总有路人看他们,叶元倾渐渐与傅朝寻拉开了一些距离。

    傅朝寻瞧着她这些小动作,心里很失落,虽然他最近了解了她的一些心思,但是他明白,若不是她前世与他成过婚,在圣旨下来的那一刻,她应该立马答应嫁给温衍了。

    她现在拖着温衍,不知是真的不想嫁,还是怕他的存在影响了他们。

    他心情很复杂,心里也酸酸的。

    两个人走着走着,距离越来越远,叶元倾甚至都不与他讲话了。

    既然这么介意,何必一开始答应过来,到底还不是因为温衍在这里。

    二人到了卖蜜淋的店前,叶元倾点了两个,要了一个蜂蜜味的和一个黄桂酱味的。

    店家做好递给她,傅朝寻付了银子。

    叶元倾把那个黄桂酱味的给了傅朝寻,说:“我记得你不喜欢吃蜂蜜,就吃这个吧!”

    他怎么会不喜欢吃蜂蜜,现在只要是甜的东西他都喜欢。

    傅朝寻拿着没有吃。

    叶元倾见他脸色不太好,知道他还在生气,但是她确实觉得这么多人的地方能不制造麻烦就不制造麻烦。

    叶元倾咬了一口上面的蜂蜜,觉得甜甜的太好吃了,眼睛都笑弯了。

    傅朝t?寻见她吃得开心,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拿着蜜淋准备咬一口尝尝,突然一个人从他身边经过,撞掉了他手里的蜜淋。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只见一名黑衣男子慌慌张张地往前跑,撞到他以后连头也不回。

    他瞬间警觉起来,向后望了一眼,又见一名带刀侍卫向这边追来。

    他揽住侍卫,问道:“什么情况?”

    侍卫喘着粗气回道:“是一个盗贼,追了几条街了,跑的挺快。”

    盗贼?

    侍卫继续追赶,叶元倾紧张地往傅朝寻身后躲了一下。

    傅朝寻拍拍她的手臂安抚道:“别怕,只是个盗贼而已。”

    他弯身准备把掉在地上的蜜淋捡起,却看到地上有一片亮闪闪的东西。这东西是用金属做的,椭圆形,上面刻有精致的花纹。

    他捡起来仔细看了看,心头猛地一紧,这好像是锦衣卫腰封上的装饰品,他接触过锦衣卫里的人,见过这种东西,虽然每个人腰封上的不一样,但是大致相同。

    这东西应该是从那男子身上掉下来的。

    这里怎么会有锦衣卫的人过来盗窃?

    傅朝寻愣在原地有些疑惑,叶元倾弯身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傅朝寻缓过神站起身,把蜜淋扔进路旁的渣斗里,回道:“这街上有奇怪的人出现,我预感有事情要发生。”

    有事情要发生?叶元倾瞬间紧张了起来。

    傅朝寻安抚她:“别紧张,我带你去找他们三人,今晚人杂,你们先回府。”

    “那你呢?”叶元倾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担忧道:“既然感觉有危险,就一起回去。”

    傅朝寻见她满眼担忧,扬了下唇角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怎么会不担心。

    傅朝寻带着她又回到了玩杂技的地方,这里依旧有很多人,节目表演非常精彩,大家一直鼓掌欢呼。

    “这么多人去哪里找?”叶元倾焦急地问,“也不知宁妹妹和卓哥哥去了哪里。”

    傅朝寻往人群里看了看,确实不好找。

    正在他们迷茫之际,突然一团火焰从舞台上飘起,叶元倾吓得急忙后退一步,接着就听到了人们的欢呼声。

    “应该是吐火表演。”傅朝寻说,然后带着她找到一名站岗侍卫,给侍卫看了自己的令牌,又告诉侍卫让他速速调一些人过来。

    侍卫得令前去调人。

    叶元倾很是担心叶宁,一直往人群里看,但是怎么也看不到她。

    “我先把你送回府,一会我再来找他们。”傅朝寻提议。

    叶元倾立即摇头:“不行,这里离将军府太远了,等你回来需要很久,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他们一起回去。”

    傅朝寻没再劝她,拉着她往人群里挤,希望能找到他们。

    二人往里挤了一会,只听头上“砰”的一声响,一朵烟花腾空飞起。

    众人纷纷抬头去看。

    叶元倾也抬起头来,烟花虽美,但是她总觉不妙,谁人会在这里放烟花?这里是有律令禁止的。

    她这边还在疑惑,周围突然一片骚动,人们开始四下逃窜,嘴里喊着:“着火了,着火了。”

    叶元倾向舞台方向望去,只见那边突然起了大火,周围的灯笼摆件全都燃了起来。

    傅朝寻心里一惊,抓起叶元倾就向外跑。

    叶元倾惦记着叶宁,开始在慌乱奔跑的人群中喊她。

    她喊了好一会也不见人回应。

    周围侍卫都跑来止火,但是不知为何,火势越来越旺,不断向四周蔓延。

    大火应该是人为造成的,地上好像洒了什么东西。

    傅朝寻拉着叶元倾跑到一间酒楼里,给店家看了他的令牌,交代道:“带她到楼上去,一定要保护好她。”

    店家一看他是大寺少卿,急忙道:“大人放心,我们会保护好她。”

    傅朝寻又对叶元倾道:“你先上楼躲一躲,我去找他们。”

    叶元倾一把抓住他:“傅朝寻,别丢下我。”

    叶元倾看着他,眼睛红了,心里很慌乱,经历的事情太多,现在一遇到事情她就害怕。

    傅朝寻,别丢下我。

    这是她第二次对他说这样的话。

    他心疼地看着她,安抚道:“别害怕,这里离着火的地方很远,我看火势也小了,不会烧到这里来,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一会就回来。”

    叶元倾紧紧抓着他不敢松手。

    傅朝寻又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她这才松开了。

    叶元倾看着他消失在慌乱的人群中,担心的抓紧了袖子。

    店家见她不动,催道:“姑娘,快随我上楼,外面太乱了,别伤着你。”

    叶元倾心有不安地跟着店家往楼上走,上到三楼的台阶时,有几个人正从上面下来。

    叶元倾停住脚步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穿黄色锦衣身躯挺拔的男子停在了拐角处。

    她观察男子,发现他长相甚好,周身散发着独特的矜贵气质,一只手背于身后,一只手转动着两颗夜明珠。

    他是典型的丹凤眼,低眸看过来时,眼中透着不可一世的狂傲。

    这人是谁?叶元倾从未见过,京城里怎么会有这么矜贵又独特的人?

    她愣在原地没敢继续上楼。

    那男子低头看着她,眸光中具有极强的探寻意味。

    店家见他们僵持住,看了一眼楼上的男子,弯了下身刚要说话,却被男子摆手制止了。

    男子又看了几眼叶元倾,突然转身往回走去。

    叶元倾依旧停在原地不敢动。

    此人应该不是一般人物,从穿着气质来看,非富即贵,她在京城生活那么久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单单他身上的衣料都是她平时接触不到的。

    店家见她还不动身,催道:“姑娘,我带您到三楼坐一会。”

    叶元倾抬头看了看,见那人没有了身影才敢上去。

    她问店家:“方才那人是谁?”

    店家犹豫片刻才开口,回道:“就是来吃饭的客人,酒楼里一般不打听客人的身份。”

    叶元倾没再问,到了三楼,店家打开一个房间让她进去。

    叶元倾进去以后把门反锁上,走到窗户前往下看,只见舞台附近的大火基本上已经扑灭了,附近的人也散了不少。

    她四处寻望,在一棵树旁看到了叶宁和傅朝寻,傅朝寻正在和几个侍卫说话,但是没有看到叶卓和温衍。

    叶宁不是和叶卓在一起吗?他人去了哪里?

    这时候房门突然响了,叶元倾吓得一激灵。

    “妹妹。”门外传来温衍的声音。

    叶元倾闻声拍拍胸口松了口气,急忙去给他开门。

    温衍一进屋就抓住了她的手,担心道:“终于找到你了,真是吓死我了。”

    叶元倾把房门关上,问道:“表哥我没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温衍垂下眼睫,回道:“我四处找你,找不到,来酒楼里问问,店家说有一个姑娘在楼上,我猜应该就是你。”

    叶元倾仔细看了一下他的神色,然后问他:“刚才你去了哪里?有没有挤到里面看杂技?”

    温衍拉着她走到桌前坐下,说:“方才人太多了,把我挤到了最里头,我想去找你,但是走不动,后来着火,人群散了我才出来。”

    “表哥可知是怎么着的火?”叶元倾问他。

    “是表演者一口火喷在了一名观众身上,点燃了他手里的灯笼,又烧到了舞台的摆件,这才起了大火。”温衍回道。

    这么简单?叶元倾有些不相信,那火势分明是烧到了地上易燃的东西,不然不会那么火势熊熊地蔓延。

    叶元倾没再问话,抽出了手,起身走到窗前往下看,这时已不见傅朝寻和叶宁的身影。

    她问温衍:“你方才可有看到卓哥哥和宁妹妹?”

    温衍走到她身旁,回道:“没有。”然后说:“妹妹下面的火已经灭了,我们下去吧!我带你回家。”

    叶元倾摇头道:“我要等傅朝寻,方才说好的在这里等他,我看他已经找到了叶宁,应该一会就上来。”

    傅朝寻。

    温衍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他在原地走了两步,然后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傅朝寻带着叶宁上来,叶宁看到叶元倾一把扑进她的怀里,惊魂未定地说:“姐姐,刚才我以为我要死了。”

    叶元倾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发现叶宁的衣服被烧了一大片。

    她担忧地打量叶宁:“妹妹可有受伤?怎么烧成这样?”

    叶宁眼泪汪汪地摇摇头说:“我没事,幸亏当时卓哥哥在身边帮我挡下了。”

    叶元倾松了口气,问她:t?“卓哥哥呢?”

    叶宁哽咽着回道:“不知道,太乱了,我只顾着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按说,叶卓一般不会丢下叶宁的。

    “那他当时有没有受伤?”叶元倾又问。

    “没有,就烧了点衣角。”叶宁说。

    叶元倾终是放心了,安慰她:“妹妹别担心,应该是跑散了,现在火灭了,他不会有事。”

    傅朝寻打量了一眼立在屋中不说话的温衍,见他身上干干净净,应该是没有伤着。

    只是,他怎么会知道叶元倾在这里?

    傅朝寻走到叶元倾跟前说:“我先送你们回去。”

    叶宁问:“那我二哥怎么办?”

    傅朝寻:“我一会再来找他,我已经安排侍卫去找了,你放心,他应该不会有事。”

    叶宁还是不放心,但是待在这里又不安全,只好答应先回去。

    几人下了酒楼,此时大街上已经来了不少侍卫,卫将军慕寒也来了,正面色凝重地安排事情。

    傅朝寻带着他们上了马车,和温衍一人骑一匹马护在一旁。

    几人安全到了将军府,傅朝寻没有多逗留,又赶回北街去找叶卓,叶元萧得知北街出了事,也跟了过去。

    去的路上傅朝寻给叶元萧说了当时的情况,叶元萧纳闷道:“禹国那批衙役我知道,前两日上朝的时候我还听闻了此事,当时他们是准备进宫表演的,皇上一开始答应了,但是太后不答应,说是宫里有什么祭祀,不便喧闹,皇上不好驳了禹国人的面子,便安排到北街表演,还调用了很多护卫守在街头,说来附近看守森严,应该不会出事。”

    傅朝寻也搞不明白,说:“此事好像是一场谋划,应该有人在背后指使,大火烧的那么旺,或许做了手脚。只是,到底是谁会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

    两个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到了北街,夜已经很深了,民众全都离开了,只有一些侍卫在附近调查。

    傅朝寻和叶元萧在北街找了许久都未找到叶卓。

    后来傅朝寻回了大寺,叶元萧去了皇宫。

    北街大火一事很快轰动了整个京城,有官员猜测是禹国人故意放火,想破坏两国关系。还有官员猜测城中出现了逆党。

    叶卓回到家时是翌日清晨,叶宁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回来终是放心了,问他去了哪里,他只是说在找他们,找了一夜也未找到,这才回了家。

    叶宁相信他的话,也很感动他能为自己挡火,果然关键时刻,亲哥哥才是最可靠的。

    过了几日,这日夜晚,傅朝寻过来找叶元倾。

    叶元倾把他带到隔壁巷子里,天气越来越冷,她披了一件厚厚的氅衣还是觉得冷。

    傅朝寻这几日都在忙,今晚才抽出空来找她,他见她冻得不停地搓手,抓起她的手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叶元倾接触到他的肌肤,僵着手不敢动,他身上热热的,暖意从手上暖到她的心里。

    傅朝寻帮她暖了一会,沉声说:“我可能被调走一段时间。”

    调走?

    “去哪里?”叶元倾忙问他,“你不是刚上任吗?”

    傅朝寻语气里带有不甘,回道:“被调去边疆守城,大概三个月。”

    “边疆?”叶元倾很是震惊,“那么多兵将不过去,为何要调你过去?边疆那地方多为沙漠,连水都很难喝上。”

    傅朝寻抓着她的手换了个位置给她暖,清声道:“其实,那日北街大火是有人蓄谋,当晚皇上最宠爱的一位妃子突然暴毙,那位妃子的兄长是锦衣卫指挥使,而查到蓄意放火的人正是锦衣卫里的人,也就是那晚把我的蜜淋撞到地上的人,那人不是盗贼,是过来放火的锦衣卫,他说指使者是锦衣卫指挥使。皇家经过调查,确定了此事,皇上革去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把他发配到了边疆。现在,温衍的堂兄温沥,做了锦衣卫指挥使。”

    傅朝寻说到这里顿了片刻,又低声道:“这一切,应该都是太后和温家布的局,他们不仅除掉了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还让温家人做了指挥使,顺便,也解决了我。”

    一石二鸟,很高明。

    叶元倾愤然道:“这与你什么关系?为何要把你发配到边疆?”

    叶元倾不明白。

    傅朝寻帮她拢了一下氅衣,回道:“因为那晚我在现场,身为大寺少卿严重失职,新上任的指挥使揪着我不放,还说我有作案嫌疑,请求皇上把我发配到边疆,永远不得回京。”

    “他们有什么证据?”叶元倾替他不平,“北街又不归你管辖,那么多看守的侍卫失职,凭什么要把你调到边疆去?况且他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有作案嫌疑?”

    那晚她和傅朝寻一直在一起,她可以作证傅朝寻与此事绝无关系。

    傅朝寻冷笑一声,带着诸多无奈,说:“那晚设局的人很厉害,从酒楼一涌而出挤散你和温衍的人群,到我们二人单独出去买蜜淋,再到假扮盗贼的锦衣卫撞到我,这些全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那个抓盗贼的侍卫就可以作证,我当时和那个作案‘盗贼’有过接触,并且他们还在我身上搜到了我当时捡的饰品,那是锦衣卫身上的。一切的一切,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并且他们也笃定我为了你的安全,当时不会去追那个作案‘盗贼’,所以更证实了我不仅失职,也有可能是同伙。”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还是我父亲出面,才保我只在边疆待三个月。这次,是我大意了。”

    确实是他大意了,他再次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庆幸的是,这次事件中叶元倾没有受到伤害。

    他说完,抬眸去看叶元倾,昏暗的光线下虽然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能猜到她一直沉默是在想什么。

    她一定是猜到了这事与温衍有关,温衍的目的就是将他赶尽杀绝,或者赶出京城。

    他是王爷之子,虽有父亲庇护,也很难脱身。

    经过此事,他不得不承认,温家人确实很聪明,又很有胆量。

    包括温衍。

    叶元倾沉默了很久,一直都未说话。

    傅朝寻也沉默了。

    她的手还在他的怀里,听了这话之后,手指僵挺着一直未动。

    他不知她会不会相信他的话,夫妻七年,总有一些信任在吧!

    若她还喜欢温衍呢?会选择去相信温衍还是他?

    夜晚的风太凉太凉,吹得耳朵都是疼的。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中间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情。

    也可能,他再回来,她就已经成了温衍的妻子。

    两个人又站了一会,叶元倾觉得手暖热了,准备抽出来,傅朝寻则抓着不放。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也能猜到这三个月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

    “元倾!”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傅朝寻先是开了口。

    “嗯。”叶元倾应了一声。

    “你会等……”

    “傅朝寻。”叶元倾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抽出他紧抓的手,轻声说:“你现在应该也明白了,只要深陷其中,就会一直有危险,单打独斗终归是会吃亏的,也可能一不小心就会丧命,幼虎虽会抱怨虎父的凶残,但在难以生存的森林中,虎父终归是那个护着幼虎长大的森林之王。”

    “这次你父亲帮了你,你要认真思考一下接下来要如何做,起码要利用起你父亲的权利学会向恶人回击。前世你杀了刘钦,这世傅峥临深陷西陵街暗杀一案,你父亲都能保你们安然无恙,说明他的能力和权利是极强的。若你还继续待在这片森林中,就会一直有危险,直到你有足够能力独当一面。这次事情也证明了,一人之力终归抵不过强大势力。”

    “所以。”她继续道,“虎毒不食子,现在你还在亲王府里,还是王爷的儿子,只要在那个家,你就有机会争取到亲王府的一切,你要利用自身具备的东西壮大自己,你不仅是亲王府之子,还是嫡子,这是很多人包括傅峥临都比不了的,所以,去边疆这三个月,你好好规划一下之后的路该如何走,起码不能再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了。”

    她一次给他说了这么多,语音依旧是温柔的,带着心疼和安抚。

    头一次,他发现,叶元倾的聪明t?和智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回避了他要说的话,证明她可能不会等他。

    但是她给他说的这些,又是那么的用心。

    他一时陷入了错综复杂的痛苦之中。

    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傅朝寻。”她又叫他。

    她还想再说什么,他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

    他搂紧她,把脸埋进她温热的颈窝里。

    “元倾,别说话了,让我抱一会。”

    第42章 第 42 章 傅朝寻封侯

    天冷的时候两个人抱在一起总是温暖的。

    叶元倾僵挺地站着, 任凭傅朝寻抱着不松手,他温热的气息落在脖颈上痒痒的。

    她微微侧了一下头,并未急着躲开, 她知道他受了很严重的打击, 他没人倾诉,也没有地方抚平心情,唯一能找的人就是她。

    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前世里,叶元倾从未见过傅朝寻脆弱的一面,那时候他总是咬紧牙关硬撑着,把所有伤痛都咽进肚子里, 一个字都不会与她提,所以那时候她以为, 他就像铁人一样,身体是不会坏的,心也是硬的。

    现在,他总是在她面前流露脆弱, 流露忧伤,渐渐地把她那道心防线也击碎了。

    他身上一到冬天就非常冰凉, 以前睡在一起的时候,每次醒来,他都紧贴着自己, 脸颊也像现在这样埋进她的脖颈里,有时候会说一句:“好暖。”

    现在回想起来, 他那句“好暖”应该是当时最能体会他感情的一句话了。

    只是他们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被铁笼牢牢困住,现在他好不容易打开了笼子, 又被一脚踹了回去。

    飞出去这个笼子对他来说太难太难了。

    现在,他飞不出来,她也不敢进去。

    所以,希望等他真正飞出去的时候,他的身心,他的思想,都有不一样的改变,那时候,回忆起来,相信他这样贪恋她,只不过是为了一点支撑自己的慰藉罢了。

    可能以后,他也能遇到他更爱和爱他的姑娘,然后过上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现在她能给他的,也仅有这一点温暖了,只是这一点温暖也是有限的,只要他接近她一分,危险就多一分。

    以前是太子追杀,现在是温家设局,每一次都是致命的,他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她也不想再与他纠缠在一起每天提心吊胆地担心他。

    如果只是贪心相处时的那一点喜悦,这和上一世又有何区别。

    他们都需要冷静冷静。

    他抱了她很久,最后在她推了一下之后才松开。

    叶元倾把身上的氅衣解下来披在他身上,忍着心中的酸涩,说:“如果没有挽回的余地,就坦然接受,也不要气馁,老天总有一天会照顾努力的人,路虽崎岖,有路就有希望,我也希望你以后越来越好。”

    她就像说着离别的话,说的那么诚恳又认真。

    但,也显得疏离。

    从他刚才说起温家她沉默的表现中就能看出,她对他的遭遇虽有同情,但是也绝不会为了他,和温衍,和温家决裂。

    她直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温衍的不是。

    是他太贪心了,一直想在她的同情里抠出一点爱情。

    他失落地垂下手,僵挺着身子站着,唇边还有她脖颈上的香气,身上披的是绣着梨花的粉色氅衣。

    她穿梨花粉衣很好看,但是前世里,在她得知以后,她就很少穿了,也不知是赌气,还是介意他喜欢。

    如果他真的去了边疆,再回来,一切应该都不一样了,三个月,也足以划一道界限,让他们之间,无论是好似亲情还是同情都分离开来,然后很难再愈合上了。

    其实他不赞成再重新回到父亲的管控里,如果是那样得到一些权利和地位,那么他就永远没有走出去的机会,他只能熬到父亲去世的那一天,然后为了争夺亲王府的权势和兄弟们互相厮杀。

    如此,他这一生将永不安生,更不可能给她安稳的生活,也许连把她娶回家的机会都没有。

    上一世已经很累了,再也不想过那种日子。

    所以,他现在还有最后一条路可走。

    夜风很凉,两个人各怀心事地默默站了很久,直到叶元恒出来,叶元倾才道别回了家。

    黑漆漆的巷子里,傅朝寻又一个人站了一会,最后顶着夜色回了那个一直想逃离的亲王府。

    叶元倾回到闺房里,坐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棵大树,一直郁郁难安。

    这一夜她几乎未眠,翌日一醒来就听伶儿说温衍来了。

    她收拾完去客房见温衍,温衍气色很好,眸光都是亮的,穿了一件洁白的衣衫,干净的如同无暇白玉。

    “妹妹!”他叫了一声,迎上她。

    叶元倾没有回答,走到桌前坐下来。

    温衍见她神色不太好,局促地抓了抓衣服,然后笔挺地坐下。

    叶元倾一双眼睛暗沉沉的,再去看他,满眼里都是失望。

    她知道他介意傅朝寻,她知道他心急,但是他也不至于这么狠。

    前世她和傅朝寻先成的婚,他迫不得已必须忍着,忍到最后连命都没了。

    现在,他在仅有的生命里开始放肆的折腾,越来越过分了。

    温衍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又轻轻叫了一声“妹妹”。

    叶元倾抬眸看他,这才开口说话,语音不冷不淡:“听说温沥表哥做了锦衣卫指挥使,妹妹真是恭喜。”

    她把“恭喜”二字咬的紧,听着一点也不像恭喜。

    温衍扬唇笑了笑,说:“对,最近立了功,被提拔了一下。”

    提拔了一下。

    “立的什么功能一跃三级?”叶元倾语音突然冷了一些。

    温衍默了片刻没有回答。

    叶元倾心里窝着火,蹙眉道:“有些朝堂上的事情我不便说,但也不代表我不在意,表哥若是想要撕破脸,我无话可说,但是还请你不要太过分。”

    撕破脸?

    太过分?

    她说他太过分?

    他在心中冷笑,果然,果然她还是很在意傅朝寻。

    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未说话。

    叶元倾见他沉默,心里更失望了,以前他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一个温和的人,连踩到一只蚂蚁都会心疼半天,也很细心地为她考虑一切,更不会去为难她,去逼迫她。

    如今,他连杀人放火都敢干了,再也不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个温衍。

    更让她失望的是,他这样做,会真的让她怀疑前世叶家落败也与他有关。

    他的为人已经在她心里有了很大的改变。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

    叶元倾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把盒子打开递到他面前,说:“这些白玉珠子全是你送给我的,里面一共有二十四颗,还差一颗就到我们约定的时间。现在……”

    她停了一瞬,开口喉中尽是苦涩:“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还给他?

    他一听这话终是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看着盒子里的白玉珠子,那么漂亮的白玉珠子还在闪闪发光,可他的心里再也亮不起来了。

    “妹妹!”他抓住她的胳膊,眼睛瞬间红了,激动的长睫一直颤动,“为何呢?你告诉哥哥这是为何呢?我不是已经答应你可以等你吗?你怎么还要把这个还给我?”

    他把盒子盖上,重新塞回她的手里,道:“妹妹!对不起,我给你道歉,无论什么事情我都给你道歉,你别这样好不好?这是我们的爱情啊!是我们一颗一颗攒起来的,代表了我们所有的美好时光,春天的时候你还说,希望能早点收齐它们,这样你就到了十八岁,我们就可以成婚了。”

    他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我现在也不奢求我们明年能成婚,我希望你不要这样断了我的希望,我那日就说了,我怎么都行,我可以当做看不到,我可以容纳他……”

    “温衍。”叶元倾实在不想再听他说这些,打断他的话,道:“你冷静冷静,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也不会这样做。我们当初的诺言作废吧!就当是我对不起你了。”

    “作废?”他有些心痛地冷笑了一声,“为何你说作废就作废?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他不想提那个人,但他还是气氛地说:“因为傅朝寻,全都是因为他,若是没有他,你也不会这样,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想让他从这个世上消失吗?这么多天我又忍了,我忍着他一次次靠t?近你,我忍着他牵你的手,拥抱你。那日,那日……”

    他激动的额头上的青筋爆起,脸颊通红通红,咬着牙关一字一句道:“那日,大街上那么多人,他,他把你扛在肩上,所有人都看到了,看到了我温衍的未婚妻坐在傅朝寻的肩头,然后……然后……”

    他说着说着有些喘不上气,脊背渐渐弯了下来:“然后……我无可奈何地看着。”

    “叶元倾。”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你怎么那么狠心呢?十几年呀!我守了你十几年。”

    是啊!他守了她十几年。

    泪水已经一滴一滴落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冰的,她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见她哭了,又心疼起来,抓着她的一双手臂,轻轻摇晃着说:“叶元倾,醒一醒,你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家庭什么处境,你跟他在一起,不会有好的生活。我可以给你一切,呵护,疼爱,尊重,金钱,地位,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只要我们在一起,生活一定会非常幸福的。为什么……”

    他还是不明白:“妹妹,你看上他什么了?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叶元倾依旧垂首不言,泪水无声地落着。

    他见她依旧不说话,依旧不反驳,一颗心终是死了,他已经叫不醒她了,也唤不来了。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

    叶元倾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把手里的盒子塞到他手里,颤声道:“念在两府亲戚的份上,还希望表哥去请求太后收回成命,恕我不能答应嫁给你。”

    亲戚?不嫁?

    不嫁。

    她一直都未敢看他,说完就转身向门外走去。

    “妹妹!”

    “叶元倾!”

    他在身后叫她,她头也不回,越走越快。

    随着“啪嗒”一声响,盛着白玉珠子的盒子落在了地上,顿时珠子散落一地,发出清脆声响。

    叶元倾疾步前走,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听着他威胁的话。

    他说: “你若真这么无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终归,他们还是翻脸了。

    温衍回去生了一场大病,舅舅来将军府找了好几回,温衍的叔父甚至还在朝堂上参她的二哥叶元萧。

    明明是亲戚,明明是要好的两家人,最终还是走上来决裂的路。

    温衍的私塾还开着,叶元倾再也没有去过。

    转眼过去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叶元倾都没有见过傅朝寻,也没有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不是听不到,是她刻意回避着不去听。

    这一个月她只坐在房间里看书,不过问外界任何事情。

    祖母过来找过她几次,无论祖母说什么问什么她都不做声。

    看书看累了就趴在窗前看看院中的大树。

    树叶早就掉光了,枝条也干巴巴的,应该很快就下雪了吧!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冬天真正到了,到处天寒地冻。

    但是今年却迟迟不下雪。

    温衍病了两个月,叶元倾一次都未去看他,中间叶卓来了好几次,每次简单说几句话,见她心情不好就离开了。

    叶宁也过来找她,总是变着法子哄她开心。

    这日下起了雨,屋外格外地冷。

    伶儿过来给火炉子换煤炭,见叶元倾坐在桌前默默看书,几次欲言又止。

    她换完最后一块煤炭,倒了一杯茶端给了叶元倾,看着小姐一天天消瘦的脸颊忍不住叹气。

    叶元倾听到叹气声,抬头看她,轻声说:“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伶儿憋了好几天,纠结了好几天,终是道:“姑爷他,他回来了。”

    姑爷。

    伶儿还叫着他姑爷,两个月未叫,叶元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伶儿瞧了一下她的脸色,说:“其实,他当初没有去边疆,请命去了西域,当时西域收复以后,那里的民众不服,总是闹事,有些人肆无忌惮地开始杀人放火,安排过去的郡守都被暴徒杀了,皇家派兵镇压,结果激起民愤,全西域的民众开始游街反抗。皇家派了好几波人都镇压不住,后来傅朝寻请命过去才镇压下来,现在整个西域民众都被他治的心服口服。”

    伶儿看了一下叶元倾的反应,继续道:“姑爷还是很厉害的,半个月就平息了民愤,然后成了西域郡守,后来他在西域治了一个月,又辞去官职回了京城,一回来,皇上就给他封了爵位,好像是……”

    伶儿想了一下:“好像是什么宁远侯,还赐了一座府低给他。不过他回来以后很低调,也没有举办升职宴,如今还在亲王府里住着,没有搬到新家去。”

    他竟然回来那么多天了?

    一次也未来找过她。

    “不过。”伶儿突然说,“皇上好像准备给他赐婚。”

    赐婚?

    伶儿又去看她的脸色,皱了皱眉道:“但伶儿觉得,全京城里,应该没有其他姑娘与姑爷相配了。”

    “伶儿。”叶元倾叫她,严肃说:“以后不许再叫他姑爷,他现在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总是这样叫,会被人误会的。”

    伶儿点点头:“好的小姐。”然后问:“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看他,毕竟升官封爵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我不去。”叶元倾把书放下来,起身往窗边走,说:“我为何要去?”

    他怎么不来找她?走时不说,回来了也不说。

    但是他能封官加爵,她确实挺为他开心的。

    既然他越来越好,那就更没必要牵扯不清了,以免再像以前那样惹来麻烦。

    何况,她和温衍的婚约还没有解除。

    现在困在笼子的人换成了她。

    只要温衍不开口,只要皇家不开口,她就一直是温衍的未婚妻。

    明明该开心的事情,但她心里却乱糟糟的。

    她也不得不佩服傅朝寻,他竟然能绝地求生打了一个翻身仗。

    就像她当初与祖母的那样,只要给他一点光,他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这一次,他终于冲破束缚了。

    伶儿见她又趴在了窗前,拿了氅衣帮她披上,说:“这事其实府上的人早就知道了,老夫人见你一直关在房间不出门,就没让大家透露给你,今日伶儿实在没忍住才告诉了你。姑……”

    伶儿突然不知道该叫什么了,最终改口道:“侯爷他,应该是有要务在身没来看你,想必过两日忙完了就来了。”

    叶元倾没做声,一直望着院中的大树发呆。

    伶儿说,傅朝寻公务繁忙,可能过两日就来看她了,但是转眼又过去半个月,叶元倾仍未见到他的人。

    一开始她还很失落,后来就想开了,分开和时间是可以冲淡感情的,两个多月过去,也许他现在已经改变了。

    她和温衍的婚约也没有那么容易取消,太后如此精明的人怎么可能说取消就取消,只要有这道赐婚圣旨在,将军府就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如此太后就可以轻松拿捏他们。

    温衍两个多月毫无动静。

    这日,叶元倾去督稽司给二哥送饺子,饺子是娘亲亲手包的,娘亲说二哥最近太忙,很少回府吃饭,怕他饿瘦了,便给他包了饺子让他送去。

    她到了督稽司,刚进了院子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凉亭里与二哥下棋。

    他穿了一袭绛色衣衫,秀发高高挽起,发带垂在一侧,脊背端坐时挺的笔直,一只白净的手捏着棋子,听到动静后停在了半空。

    叶元倾怔在了院子里,远远地看着他,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久久缓不过神来。

    不过俩个多月未见,却恍如隔世一般。

    “妹妹!你怎么来了?”叶元萧看到她,激动地站起了身,然后走出凉亭迎上她。

    叶元倾稳了一下心神,回道:“娘亲让我给你送些饺子过来。”

    她说着把饭盒放到他手里,垂眸低声说:“二哥你慢用,妹妹先回去了。”

    她转了身就要走,叶元萧一把拉住她,笑说:“这么着急做什么,还没有给侯爷打招呼。”

    侯爷。

    她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下更不好了,二哥明明全都知道,瞒着他不说就算了,还与他坐在一起下棋,现在又让她给侯爷打招呼。

    很有意思。

    她往凉亭里看去,那人还坐着不动,转头看向她,眼神好像不一样了。

    因为什么?因为升官加爵了?

    她微微俯身道:“民女叶元倾拜见侯爷。”

    现在行过礼了,总能走了吧!

    她转身又要走,身后终是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元倾!”

    叶元倾停住脚步,眼眶瞬间红了,强忍着心t?中酸涩转过身来,只见傅朝寻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

    叶元萧看了看二人,提着饺子出去了,还支走了院里的其他人。

    督稽司地方不大,院子也不算大,不一会他就走到了她跟前。

    叶元倾抬头看着他,两个月未见,他清瘦了不少,但是身上的气质有些不一样了,稍微沉稳了一些,眉眼仍旧是好看的。

    两个人互望着,都未说话。

    他今日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有点忧伤又有些幽怨,好似心里有怨气有委屈。

    她努力了一下,终是叫出了口:“侯爷。”

    多么疏远又陌生的一个称呼。

    他动了动唇,嗓音清冷地说:“之前你说,我搬出亲王府那日,你会过去给我庆祝,我一直都未搬,在等你。”

    他还记得这句话。

    叶元倾没有做声。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叶元倾再去看他,发现他与以往看她时有些不一样。

    短短两个月怎么就变了?

    他这个神情前世有段时间出现过,在她救助江不讳的那一年,那一年他很少回家,每次回来都是冷漠不语,受伤回来也只是趴在她肩头缓一会。

    有一次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携着一身凉气和怨气回来,一把将她按在椅子上,话也不说就亲她,还撕扯掉了她身上的衣服,有些霸道地亲吻她,索要她。

    她慌张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回答。

    他亲的很用力,带着怨气,动作不温柔,弄疼了她。

    她从椅子上滑落下来,他把她按在地上,跟个狂徒似的一直索要着不松手,嘴唇都被他亲肿了。

    一阵云雨之后,他帮她穿着衣服,只说了一句:“记住,你永远都是我傅朝寻的妻子。”

    他的语气不如动作那么霸道,他一直如此,即便是吵架时也不会对她大吼大叫。

    那时候他们已经很多天未见面未说话了,也许久未睡在一起,心灰意冷的她早就不想做他的妻子了。

    他突然回来,由也不说就一顿占有,让她摸不清头脑。

    现在,又是这个眼神,和那时一模一样。

    “侯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叶元倾心情很不好,很想回家。

    她说完,转身就走,他也没有留她。

    他竟然没有挽留她。

    她有些疑惑地出了督稽司,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眼睛也湿润了。

    叶元倾回到家中,坐立难安,她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傅朝寻为何突然变了?

    对她的态度也变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第43章 第 43 章 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拔也……

    这几日天气愈发冷了, 大雨过后,屋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渣子。

    夜色渐浓,傅朝寻忙碌一整日, 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亲王府, 停在门前,再看向门匾上“亲王府”三个字,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心情。

    “侯爷!”

    正在拆条幅的家仆见到他,急忙弯身行礼,条幅是傅呈延上次抢功庆祝时贴的,不过数月,现在已经拆下来了。

    张管家跑来, 笑脸盈盈地问:“侯爷可有用饭,要不要老奴去给您准备?”

    张管家已经在亲王府里干了数十载, 他是看着傅朝寻长大的,以前他不喜欢傅朝寻,见了面也只是行个礼,连问候都不曾有。

    记得小时候, 王妃让张管家给他们三兄弟准备衣物,张管家总是给傅朝寻准备布料款式最差的, 还找借口说衣料不够了,让他迁就迁就。

    还有吃的喝的,同样的东西, 给傅朝寻准备的永远都比另外两位兄弟的少。

    现在,他封侯了, 有个极高的地位,在亲王府的地位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家仆们开始对他毕恭毕敬, 张管家也会每天笑容可掬地迎接他。

    不管他回来多晚,家里的灯都是亮的。

    现在他的住处也从西房搬到了东院的园亭居,搬到同大哥傅呈延一样大的院子里,还是紧挨着他和叶元倾婚后住的宜湘居,站在园亭居的院子里,可以看到宜湘居屋檐上的灯笼。

    张管家看了看他的脸色,又道:“侯爷,王爷说,等您回来,不忙了去他那里一趟。”

    不忙了。

    以前可从来不会管他忙不忙,哪怕他受着伤流着血,只要父亲找他,他就必须随叫随到。

    到底是身份不同了,身边人的态度也不同了。

    卫知已经在这个家挺直了腰板,他对张管家道:“我们侯爷已经在外吃过饭了,稍后洗漱完会去见王爷。”

    张管家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卫知瞧着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时下跟个狗哈子似的张管家,心里爽快极了。

    果然,人都是比较势利的。

    傅朝寻和卫知回到园亭居,几个家仆迎上来给傅朝寻行礼,洗澡水,换洗衣物,早就为他准备好了。

    傅朝寻进房洗漱,换了件洁白的衣衫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去了书房。

    卫知帮他搭完头发,又给他沏了一壶热茶,一边给他受伤的后背涂着药,一边兴奋地道:“公子,我跟您说,今日王府里,好几个以前揍过卫知的下人都过来讨好卫知,说我们家三少爷有出息了,做了侯爷,卫知也出人头地了,以后跟着卫知一定能吃香的喝辣的。”

    他说着,嘿嘿笑了几声,又道:“这还不是因为我家公子有本事,西域那么暴乱的地方,您一过去就震慑住了,您要不是回京城,现在整个西域都是您的天下。”

    卫知最近兴奋的睡不着觉,总觉得跟做梦似的。

    傅朝寻半敞着衣衫斜趴在倚背上,听着卫知的话,只是苦涩地笑笑,好看的眼眸里依旧尽显深沉。

    卫知又说:“老天爷是有眼睛的,无能之人想不劳而获终归走不长远,上次您西域平反的功劳被被抢了去,这次您仍然能在西域挣出一片天地,这说明,是金子总会发光,老天爷也是有眼睛的。”

    卫知跟了傅朝寻这么多年,知道他吃过多少苦,也知道他是如何三更眠五更起地刻苦学习,更知道苦命的他是如何凭借顽强的生命力支撑住的。

    这样的人,老天终是不舍得亏待他。

    卫知帮他把伤口涂好,又拿了纱布缠上,一边做着一边说:“这次皇上英明,终是认定了您的功劳,还封了这么高的爵位。”

    上次皇上明明知道是有人抢功,却还把功劳给了傅呈延,也不知如何想的,把卫知气得多天睡不着觉,不过还好,这次终于翻身了。

    傅朝寻坐直了身子,端起杯盏喝了口茶,轻声说:“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以后亲王府里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我也会多给你一些月银,回头你把你父母接到京城来,我给他们买一处院子,以后你就可以经常去看望他们,若是你喜欢的姑娘还未出嫁,问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你,如果愿意,届时你们成婚之事由我来为你们操办。”

    现在,他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给身边人一个好的生活。

    卫知眼睛瞬间湿润了,感动的连连点头,说:“那卫知明日就去乡下接父母,我娘亲做的饭菜特别好吃,回头让她做给公子吃,以前我娘亲总嘱咐我一定一定要听公子的话,一定要照顾好公子,所以卫知一直在努力,以后卫知也会更努力。”

    卫知话说的煽情,傅朝寻心里酸酸的,他拍了拍卫知的肩膀,笑道:“别哭鼻子,我不会哄人。”

    卫知擦了擦眼睛,破涕为笑道:“卫知不哭,卫知是替公子开心。”

    傅朝寻站起身来,往隔壁卧房里走,问他:“资料全都搜集全了吗?证人也都齐了?”

    卫知跟上他的脚步,回道:“回公子,都齐了,行贿受贿,拉拢官员,设局陷害,这些证据全都查齐了,现在只等一鼓作气把温衍的叔父温沛击倒,多行不义必造反噬,若不是温家一个亲戚出来指证,也不会查的这么快,太保大人那边也说会帮公子,太保大人有情有义,当初您外祖父救过他的命,他一直记在心里,当年您外祖父那边出事时他也帮了不少忙,时下再有他帮您,我们胜算会大很多。”

    傅朝寻自一回京就去拜访了太保大人陈知肴,还去外祖父的同僚那里走访了一圈。以后他若是继续留在京城,就必须开拓自己的人脉,凶残的环境中,凭一己之力是决然不行的。

    回想上一世,他只会闷头一直往前冲,冲了那么多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如今他学会了如何与人交涉,t?如何去利用自身的优势找到可以同行的人。

    这就是现实,任凭你再有本事,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上,也举步维艰。

    那晚,叶元倾说的那些话,他一直记在心里,他要学会利用自己亲王府嫡子的身份和父亲的权利,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不准备搬出亲王府,他要在这里拿到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不能让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给别人做了嫁衣。

    到了卧房,他又交代卫知:“这事一定要盯紧了,千万别出错。”又问:“让你找几个可靠的人,可有找到?”

    卫知回道:“回公子,找到了,找了几个干净又有能力的人,全都安顿好了,文的武的都有,有一个战法谋略都非常厉害,今后有他们帮衬,相信公子以后的路会非常顺利。”

    “好。”傅朝寻走到床边坐下,一边脱着鞋子一边道:“最近二哥帮了不少忙,回头多给督稽司的兄弟添点东西,也给二哥买点补品,他最近忙,身体有点熬不住,今日元倾还给他送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沉默了片刻没有继续说下去,然后上了床,翻身朝里躺下。

    卫知察觉不对,轻声问:“公子今日见到元倾姑娘,为何不多说会话呢?你们好多天没见面了,应该都比较想念对方。”

    从白天卫知就想问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机会问。

    公子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一直不提叶元倾,他问了好几次他也不回应。

    好像是从他去西域那日开始就突然变了。

    那日公子本来是要去将军府给叶元倾道别,还未出家门,他就匆匆跑来告诉公子一个消息。

    公子听后愣了半晌没有动静,眉头紧皱着,神情冷的吓人。

    是关于一个叫江不讳人的消息。

    先前公子让他去寻找江不讳这个人,大概十六岁的年纪,他去找了,找到了一个,只是当时没有见着人,只听江不讳的祖母说:“前段时间有位姑娘也来找过我们,那姑娘还说会给我们一大笔银子把我们带到京城去,我们答应了下来,只是我身体不太好,还未动身,谁知又有人又找上门来。”

    他如实地把这些话告诉了公子,结果公子神情立马变了。

    他问公子江不讳是谁,公子冷着脸不回答,还让他吩咐下去把祖孙二人监视起来。

    卫知一脸懵,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也就是从那日起,公子再也不提叶元倾,走时也没有去道别,到了西域更是跟疯了一样,不眠不休地整顿暴乱者,并且回了京城也不去找叶元倾。

    两个人好像发生了很大的矛盾。

    今日二人在督稽司见面,也只是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公子对待叶元倾的态度也和以前完全不同。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太反常了。

    卫知见他默不作声,又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您和元倾姑娘闹矛盾了吗?”

    傅朝寻不回答。

    卫知:“难道是元倾姑娘惹您生气了?”

    傅朝寻依旧不回答。

    卫知觉得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好不容易快抢到手的姑娘,不能就这样放弃。

    于是他劝道:“公子,若是闹了矛盾,说开就好,没必要一直生闷气,一直冷战,这样多伤感情呀!元倾姑娘是通情达之人,你们好好说说,很快就能和好的,虽然卫知不知到底是谁的错,但是身为男儿郎,您不能与女子欧气,这样会有失风度。”

    有失风度?傅朝寻突然冷笑了一声。

    卫知听着这声冷笑,头皮一麻,这么久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公子因为叶元倾冷笑。

    这到底发生多大的事,以至于他气成这样,两个多月气都没有消。

    卫知又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温衍吗?如果是因为温衍,您更不能这样了,您不能轻易认输啊!虽然皇家给他们赐了婚,只要不成婚,一切皆有可能。更何况,卫知觉得元倾姑娘对您是有意思的,不然您离开这期间,他们二人早就成婚了,况且我听说两家还闹了矛盾,所以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不大,公子您可不能这个时候放弃呀!”

    卫知苦口婆心地说了一通,结果傅朝寻依旧沉默不语。

    卫知见劝不动,无奈叹气道:“正所谓,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卫知希望公子不是那种人。”

    傅朝寻听闻这话终是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穿着鞋子一边道:“若我是那种人,第一个斩的人就是你。”

    卫知嘿嘿一笑,道:“您肯定不舍得。”然后问:“公子穿鞋要去哪里?”

    傅朝寻起身向门外走:“去见父亲。”

    他走到门前又停下,回头看卫知,清声道:“以后别乱猜了,没有闹矛盾,也不是因为温衍,是因为姓江的。”

    姓江的?谁?江不讳?

    卫知挠了挠头,这和江不讳有什么关系?

    他琢磨了一会,恍然一惊,难道花大量银子,准备把江不讳带到京城的姑娘是……是叶元倾?

    ——

    傅朝寻去了父亲的书房,他这是头一次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来见父亲,终于不用紧绷着神经随时待命了。

    父亲傅柏弘正喂着他那条养了多年的青蛇,桌子上还放着铁笼子。

    傅朝寻给父亲行了一礼。

    傅柏弘看到他,把青蛇放进笼子里,没有关笼门,青蛇乖顺地盘踞在笼子里,也没有往外出。

    傅柏弘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傅朝寻坐下后问道:“不知父亲找我何事?”

    傅柏弘走到水盆前净了手,拿着帕子擦着,说:“今日我去皇宫,皇上又与我提起了赐婚的事,问我的意见。”

    赐婚。

    傅朝寻抬眸看父亲,发现父亲正在看他,二人互望一眼均是收回了视线。

    虽然父亲最近对他的态度好了一些,但是能够看出,父亲应该在纠结以后要如何对待他。

    圈养了这么多年的猎虎突然破笼,想必他一定很紧张。

    其实这次封爵在傅朝寻的意料之外,皇上定是怕了太后和温家人,才想着找一个能力强的人去对付他们,碰巧,他当时抓住了这个机会,请命去了西域镇压暴乱,最终西域被他控制住,也平复了民愤,皇上才得以选中他,也趁机给了他地位和权力。

    现在皇上急着赐婚,也是想把信赖的大臣之女嫁给他,好让他以后尽心尽力为皇上卖命。

    皇上也知晓他在亲王府的处境,他叫去父亲寻问赐婚的意见,应该也是在试探父亲对待这件事情的看法和以后对待皇家的态度。

    现在父亲又把这事告诉他,也是在观察他封爵后的变化。

    他默了片刻,沉声道:“之前我就说过,婚姻之事我会自己处,不会让任何人操心,如今依我的身份,也不用为了维护权势与哪位世家小姐成亲,所以,我的婚姻对于任何人都起不到作用,以后成婚这种事,父亲就不必再与我提了,皇上若是再问您,您就告诉他我的想法,他应该会解。”

    他这是拒绝了皇上的意思?

    傅柏弘闻言好一会都未说话,过了一会,看了看他,突然问:“你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这话不像父亲问出来的。

    他没有回答。

    傅柏弘琢磨着他的神色,说:“为父明白了,你回去休息吧!”

    傅朝寻应了一声,起身出了房间,却看到王妃正站在门外。

    王妃迎上他,温声说:“寻儿,天冷了,娘亲准备给你做几件衣服,过来问问你的尺码。”

    傅朝寻停下脚步,颔首一礼,道:“有劳您费心了,先前皇上赏赐的绫罗绸缎还未用,回头我让我院里的人去订做就行。”

    王妃尴尬地笑了一下,又问:“新府邸收拾的如何了?里里外外需要操办的东西太多了,要不要娘亲去帮忙?”

    她一口一个娘亲听的傅朝寻很不舒服。

    傅朝寻拒绝道:“不用了,我暂时还住在亲王府里。”

    王妃又尴尬地笑笑,说:“那以后有什么帮忙的,你尽管找我。”

    傅朝寻没回答,离开了。

    他走到院门前停下,往他和叶元倾住的宜湘居望去,心口突然又疼了。

    他调转方向,不知不觉走到了宜湘居门前。

    他打开门进去,院子里没有掌灯,只有月亮洒下来的光亮。

    院子里很安静,也显得凄凉。

    他在院中走了一圈,打开院子的外门,望着门前那条长长的街道,压抑两个月的情绪终是控制不住了。

    这条街道很长很长,记得前世他拖着失去双腿的身t?体一点点向门前爬来,还未爬到门前就看到叶元倾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天寒地冻,大雪漫天。

    然后……然后那个衣衫凌乱的男人哭着从这道门里追出来。

    这道门,这条路,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拔也拔不掉的一根刺。

    他微微闭目,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把院门关上。

    他又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一会,以前,她每次等他回来,都是坐在这里。

    他又进了他们的卧房,一起住了七年的卧房。

    屋里很黑,他没有掌灯,走到床边,好像还能看到她的影子。

    他脱鞋躺下,回忆她来亲王府为王妃庆生那日,那时候他们重生回来第一次躺在这里,她看着他,哭红了眼睛,他想,那时候,她应该对他是有不舍之情的吧!不然也不会一直落泪。

    背上的伤口又疼了,和心里一样,疼到忍也忍不了。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一个人在这里睡了一夜。

    ——

    皇后在宫里设了冬日宴,邀请了很多世家公子小姐,有叶家,温家,以及亲王府。

    宴会前一天,叶元倾被娘亲拉着试了好几套衣服。

    娘亲一边给她穿着,一边嘱咐道:“这次进宫娘不能跟着,你届时一定一定要谨言慎行,皇宫不比别的地方,一句话说错了可能就会掉脑袋,也要好好陪着叶宁,宁儿思想单纯,考虑事情不深,你多提醒着她点。还有……”

    娘亲叹了口气,道:“尽量和温衍一起去,你们被赐婚的事情人尽皆知,千万别在皇宫里闹乱子,你也忍着点,别与他闹脾气,坚持一天。因为你俩的事两家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他叔父一直揪着你二哥不放,我在你外祖父那里也没有话语权。虽然你外祖父不会对将军府如何,但是依他的脾气和我那个阴毒的庶母,定然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我们也不是怕他们,只是没必要惹这个麻烦,你祖母已经在想办法了,希望你们的婚约能尽快解除。”

    叶元倾解娘亲的心情,毕竟她是温家人,虽然她很不愿意见温衍,但还是道:“明日我会与他一起去,也不会惹事,他若是明事,就不会为难我。只是……”

    她低声问:“亲王府里的人也去吗?”

    娘亲知道她想问什么,回道:“去,听说特意邀请了亲王府的人,尤其是侯爷。”

    从娘亲嘴里人说出来“侯爷”二字,叶元倾听着极其别扭。

    傅朝寻现在是侯爷,所有人见了他都得这么叫,明日,她若是见了他,也得这么叫。

    只是,也不知道他最近到底怎么了,跟换个人似的,那日对她的态度,又让她恍然以为回到了前世里,回到了那种窒息的日子。

    现在想一想明日在宫里碰面的场景,她就头皮发麻。

    ——

    这几日屋里屋外都是冷的,温衍的屋子里没有点火炉子,因为怕影响他好不容易转好的病情。

    温衍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又在房中待了一个多月,他已经忘记阳光落在身上什么感觉了。

    他坐在桌前看书,小丫鬟拿来厚厚的氅衣为他披上。

    因为天冷,他总是忍不住咳嗽,他让小丫鬟把旁边的茶杯端走,不想闻到茶叶的味道。

    两个月,足以把一个人拖垮,也足以让一个人丧失心智一蹶不振,如今,他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

    还好,家里给他请了最好的太医,太医说,让他静养一段时间,不会有生命危险,也在极力给他研制药物,希望能尽快把他的病根除。

    他非常配合大夫,也期待痊愈的那一天,为此,他这两个多月都未出家门。

    也没有去找叶元倾。

    这两个月他思考了很多,也回忆了很多他和叶元倾的美好时光,他发现,他的元倾妹妹已经不是以前的元倾妹妹了,就像换了一个人。

    细细想来,她与傅朝寻或许早就认识。

    当初傅朝寻特意阻止姜齐提亲,又不顾一切地为他们挡马,伤了后去了将军府,叶元倾还脱口道出他对白芷散过敏。

    一切的一切,很多很多,只要是他们二人之间的,都是那么的不正常。

    所以,他想,叶元倾可能早就移情别恋了,也可能和傅朝寻早就有了他不知道的关系。

    傅朝寻喜欢她,那么的明显又肆无忌惮,还藐视圣旨。

    傅朝寻就是一条活在阴沟里的烂虫,也是他父亲养的一条狗,他没有家庭地位,也没有尊严,这样的一个人,凭什么要与他挣叶元倾。

    凭什么。

    傅朝寻没有一点能配得上叶元倾。

    更没有资格与他抢。

    如今傅朝寻突然做了侯爷,以后会很难对付,别说抢到叶元倾了,可能还会得到他的报复。

    他越想越烦躁,越想越心慌。

    他想除掉傅朝寻,但是又不知从何下手,上次虽然给了他一重击,但是他却打了一个翻身仗。

    这样的人很可怕。

    他扔下书卷,揉着发涨的眉心,一张憔悴的脸,在烛光下依旧美的如同画像一般,但是一双眼睛却越来越冰凉。

    一名小厮进屋说:“少爷,表妹来了。”

    表妹?叶元倾?

    温衍蓦地从凳子上站起,心中一阵激动。

    只是门前进来的是一抹紫色身影。

    他望着来人,愣了一瞬,又坐了下来。

    “表哥。”一袭紫色衣衫的邱盈轻轻叫了他一声。

    温衍回了声“妹妹”,请她坐下,问道:“妹妹这么晚过来有何事情?”

    邱盈看着他,一双明眸闪动着,柔声说:“我听说表哥遇到了麻烦,我过来帮帮表哥。”

    “你帮我?”温衍微蹙了下眉头,瞧着她秀美的面容,问道:“妹妹可知我遇到了什么麻烦?又如何帮我?”

    邱盈微微一笑,说:“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妹妹不想看着表哥如此伤神,所以想帮帮你。”

    她抬眸深深地望着他,又道:“相信表哥听完我说的话,一定会觉得非常需要我。”

    ——

    春日宴这日,叶元倾和叶宁一早就去了皇宫,快到宫门前时,碰到了傅朝寻的马车。

    骑马的叶元恒让大家停了下来,下马给傅朝寻行礼。

    叶元倾和叶宁下了马车。

    叶元倾走到傅朝寻的马车跟前,傅朝寻正从马车里出来,二人措不及防地对视一眼。

    只是这一眼,好似有千言万语一般。

    二人都愣了一瞬,傅朝寻下了马车,叶元倾弯身要给他行礼,他一把拖住她的胳膊,道:“你以后不用给我行礼。”

    叶元倾抬头看他,发现他这次看她的眼神又变得温润了,虽然还带着一些忧伤,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元倾!”傅朝寻轻声叫她,说:“宴罢,你随我一起走,我有话对你说。”

    第44章 第 44 章 “元倾,你也是喜欢我的……

    关于傅朝寻与叶元倾的事情, 周围几个人都知晓,见二人要说话,纷纷退到了一旁。

    今日天气很好, 没有前几日那么冷, 但是风吹来,还是非常冰凉。

    叶元倾手里握着一个取暖的小手炉,听闻傅朝寻的话后微微愣了一下,她避开了他的目光,思忖片刻后道:“好,届时我会在宫门外等你。”

    她没有叫他侯爷。

    如今二人身份有所不同,再面对面站着, 竟然与他们曾经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当初她想,他若是能够冲破束缚得到自由, 或者有了一片天地,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然后去祝贺他,无论届时是什么关系, 她都会发自内心的祝贺。

    但是,好像和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为他开心是真心的, 心里莫名的难过也是控制不住的,这种复杂心情,已经让她不明白她对他到底是何感情了。

    或许是因为他得到成果后没有第一期间与她分享, 那种失落感作怪,才让她烦躁不安吧!

    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而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她面前,不仅扰乱了她的决心,还突然说不就不了, 会让她觉得,他又和前世一样可以随便对待她。

    虽然他也有自由选择新的生活,但是她心里却有很大的失落。

    既然他说他有话要与她说,那就一次说个明白,好让她彻底彻底与他断绝关系,再也不用深夜还要醒来望一眼房门。

    她答应的爽快,他松了口气,但是仍然站在她面前不准备离开。

    叶元倾不想浪费时间,对他道:“宫宴不能迟,我先走了。”

    他应了一声,看着她转身上了马车。

    叶元倾上了车以后就开始沉默不语,叶宁在跟前说的什么她都没有听进去。

    马车很快到了皇宫,t?时下很多官家小姐公子都到了,叶元倾一进宴场地就碰到了礼部侍郎的小女儿苏凝。

    苏凝装扮十分漂亮,一双大眼睛看人时水汪汪的,她看到叶元倾想要走上前打招呼,却被一位红衣小姐拉住,那小姐趴在她耳边低语,苏凝一边听着一边审视叶元倾,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二人说的什么叶元倾不知晓,但是那种看她的眼神她明白,应该是在八卦她的事情。

    她平时很少与别的世家小姐来往,大部分都不认得,但是认识她的人很多,大家聊几句八卦也不稀奇。

    可是叶宁看不惯,她想过去说几句,叶元倾一把拉住了她,低声道:“今日妹妹要听我的话,乖乖跟着姐姐。”

    叶宁有些气愤地说:“我看不惯她们议论你,尤其那个苏凝,还真以为自己以后会嫁给傅朝寻。”

    最近,侯爷要与苏家联姻的言论叶宁听说了不少,有的甚至都在传傅朝寻和苏凝情投意合,已经在商定婚期。

    叶宁觉得他们胡说八道,傅朝寻喜欢的人明明就是叶元倾,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想攀高枝。

    叶元倾也听说了这些言论,但是她并不在意,傅朝寻之前就告诉过她,是王妃与他们在演戏,傅朝寻根本就不认识苏凝。

    现在议论也好,取笑也罢,她都不往心里去。

    她对叶宁道:“妹妹听话,皇宫不比别的地方,一定要谨言慎行,等回府了我给妹妹买好吃的。”

    叶元倾最会哄叶宁,叶宁立马挽住她的胳膊,笑道:“说来我们二人好久都未一起游玩了,记得前段时间还说要跟着卓哥哥去青山吃果子,结果到现在果子也未吃上,要不是因为那个畜生傅峥临,我也不会郁闷这么久,上次他就该蹲大牢永生不得出来。”

    叶宁直到现在说起傅峥临都气得咬牙切齿,若不是他父亲有能耐,西陵街暗杀那次他早就被处决了。

    叶宁这边说着,叶元倾扯了扯她的衣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亭子,说:“说曹操曹操到,他就在那里。”

    叶宁闻言蓦地一惊,往亭子望去,只见傅峥临正与几个公子在说话,其中就有太傅的长孙姜齐。

    傅峥临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向这边望来,叶宁心里一慌,急忙抓紧了叶元倾的衣服。

    叶宁嘴上骂归骂,真见到人了就怂了,毕竟是喜欢了很久的人,上次虽然没弄明白他与余芮到底是何关系,但是她知道,他们以后是绝对不可能了,只是那口气有点咽不下去。

    “元倾姐姐!”看到叶元倾的姜齐兴冲冲地喊了一声,然后向这边走来。

    叶元倾不知皇后这次设宴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挺让人无奈的,请了这么多的世家公子小姐,也不怕出点什么事来。

    姜齐几步走到叶元倾跟前,笑脸盈盈地道:“元倾姐姐,好多天没有见到你了,你最近可好?”

    叶元倾本来不想他,但是碍于人多,又不得不回道:“我最近还好。”

    姜齐审视着她,又问:“那我可否与姐姐说说话?”

    说说话?

    叶元倾连忙拒绝道:“怕是今日不能陪姜公子说话,我嗓子不舒服。”

    姜齐闻言一脸担忧地问:“姐姐是生病了吗?有没有大碍?”

    叶元倾回道:“没有,我没事。”

    然后拉着叶元就要走。

    这时候,傅峥临突然走了过来,叶宁突然紧张了,抓着叶元倾的衣袖不敢看他。

    傅峥临走到二人跟前,看着有些无措的叶宁,笑说:“宁妹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是好久不见,谁愿意和他见。

    叶宁没说话,和叶元倾往前走,傅峥临大步追上她们,对叶宁道:“这么多天了,宁妹妹应该消气了,之前哥哥就与你解释过,也去你府上找过,但是你却闭门不见,哥哥一直挂念着你,也没有机会见到你,哥哥希望你今日给我一些时间,我有很多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叶宁闻言立马停住了脚步。

    叶元倾见她又因为几句好话动摇了,抓紧她的手往前走。

    傅峥临又追上她们,继续道:“以前我不知真正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已经好多日了,哥哥茶不思饭不想,想念妹妹都想瘦了。”

    叶元倾在心里冷笑,傅峥临真是长了一张好嘴,他瘦了哪是因为叶宁,定然是因为傅朝寻升官做了侯爷吧!

    本来他就是庶子,因为父亲偏爱,才一直压傅朝寻一头,现在傅朝寻已经成了人上人,他在亲王府的地位也开始有了变化,如今又想搭上叶宁提高身份,真是想的美。

    自制力差的叶宁放慢了些脚步,听着他这些甜言蜜语,心又开始软了。

    傅峥临瞧了瞧她的神色,满面忧伤地说:“哥哥知道妹妹心里还有气,哥哥希望妹妹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等宴会结束了,我们坐在一起好好聊一聊好不好?”

    到底是不是误会,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偏偏,叶宁又相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开始犹豫了。

    这次,叶元倾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叶宁被骗,把她扯于身后,对傅峥临道:“傅公子,今日是皇家宴会,有些事情我们不便在这里多言,宁儿与你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不能答应公子的邀请。”

    这二人的事情,叶元倾是头一次参与,以前她还以为傅峥临是一个正人君子,即便只是个庶子,人好倒也无所谓了,孰料他竟是这样一个虚伪的人,还想继续哄骗叶宁。

    傅峥临看向叶元倾,见她一脸防备,只是轻笑道:“元倾姑娘不必紧张,我只是想找宁妹妹说开误会,毕竟缘分那么难得,我真的不想错过了。”

    他言语诚恳,看起来很真心。

    叶元倾看了一眼叶宁,见她犹豫不决,在心中无奈叹气,然后对傅峥临道:“这件事傅公子可以与她二哥叶卓商量,兄长如父,能不能给你这个机会,就看叶卓如何说了。”

    依叶卓的性子,别说答应了,不揍他就算好的。

    说起叶卓,傅峥临闭口不言了,怕是有点心虚。

    叶元倾没再他,拉着叶宁离开了,然后去找大哥和叶卓。

    这二人一进宫就被太保大人的长子叫住说话,想必现在应该聊完了,只是兄长还没有找到就碰到了温衍。

    今日温衍穿了一袭白色锦衣,披着一件狐狸毛氅衣,腰间挂着美玉,发带也是用金线绣的,全身上下都十分金贵。

    他轻步而来,依旧温润的如同仙子,虽然气色不佳,但是走在人群中依然是亮眼的。

    叶元倾和叶宁停下,远远地看着温衍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他们已经两个多月未见了,从上次吵架之后,一次也未见过,甚至连口信都没有。

    这是叶元倾认识温衍以来,他坚持最久的一次,以前无论他们闹什么矛盾,他都会第一时间给她道歉,哄她开心,从来不会与她有隔夜仇。

    而这一次却大不相同,甚至今日说要一起来的,她在将军府门前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出现。

    这不像温衍的性格,也不像那个前世里即便她成婚了也追着她不放的温衍。

    不过这样也好,时间久了,他就把她忘记了,他们的感情也就淡了,如此大家就可以各自安好。

    她这边思绪凌乱,温衍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叶元倾没有叫他,他也没有叫他。

    现在他们是未婚夫妻的身份,在外人眼里还是一对被皇家赐婚的准新人,并且也是曾许过相守一生诺言的人,如今面对面站着,心情都有些不一样了。

    二人默默地站了一会,风吹来时,温衍解下身上的氅衣披在她身上。

    她想要把氅衣扯下来,他出声制止道:“不想在皇宫里吵架就披着。”

    看他这架势确实有吵架的可能。

    叶元倾没再动,他又帮她把氅衣好。

    这时候叶元恒和叶卓走了过来,看到温衍后均是没有做声。

    最近叶元恒烦温衍烦的要命,若不是因为赐婚怕连累了妹妹,他早就揍他了。

    叶卓看温衍更没有什么好脸色,除了在心里骂他,也用眼神骂他。

    几个人站在一起都不说话,气氛尴尬的不行。

    一位小太监走了过来,对他们道:“诸位小姐公子,宴会马上开始了,请随我入席。”

    各怀心事的几人跟着小太监去了宴席,时下大家正在落座。

    叶元倾一眼就看到了傅朝寻。

    傅朝寻的位置要比他们靠里一些,现在他的身份不同了,连坐的位子都不同了。

    他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向她这边望来,二人目光交汇后均是低下了头。

    不一会,几个穿着t?艳丽的世家小姐簇拥而来,看到叶元倾后突然停在了她面前,为首的苏凝笑脸盈盈地问:“叶姑娘,听说你和温少爷要成婚了?什么时候呀?”

    成婚?她怎么不知道她要成婚了?

    叶元倾没有回答。

    苏凝又看向温衍,笑问道:“叶姑娘不好意思说,温少爷可以告诉我们吗?”

    “是啊!都赐婚这么久了,何时成婚呀?”一旁身穿红色衣衫的女子也问道。

    温衍轻轻笑了笑,回道:“快了,届时会请诸位去喝喜酒。”

    苏凝兴奋地点头。

    她又看向叶元倾,突然说:“叶姑娘,记得前些日去亲王府给王妃庆生的时候,我们见过面,本来我想找你说说话,可是你突然跟着侯爷走了,害我找了你很久,后来亲王府的一下人说,见你和侯爷进了亲王府的宜湘居,两个人在里面待了许久都未出来,后来我不便打扰二位,就回去了,也没能与你说上话,实在遗憾。”

    苏凝声音温柔,说起话来却有很强的攻击性,她此话一出,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须臾之后,就是铺天盖地的议论。

    现在叶元倾终是明白了傅朝寻那日说的话,也明白了王妃为何要在生辰宴演那场戏,这是等着放大招呢!

    苏凝年纪太小,根本不知深浅,就这样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说完话了还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叶元倾并未因为她这些话有多大反应,该来的总归会来。

    那位红衣女子应该也是安排过来演戏的,她听完后故作震惊地道:“难道,难道叶姑娘和侯爷有什么见不得……”

    她故意没有说下去,然后又道:“之前听人说北街杂技表演的时候侯爷还把叶姑娘扛在了肩头,当时我还不相信,看来,他们之间确实……”

    “闭上你这张臭嘴。”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叶宁端起茶杯泼了一脸水。

    叶宁气氛地指着她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休要污蔑我家姐姐。”

    那红衣女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冲上前就要打叶宁,眼疾手快的叶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道:“不想死就安静点。”

    那女子吃疼地“啊”了一声,大喊大叫道:“怎么?心虚了?做了苟且之事还不容人说了?叶元倾被赐婚还要与人苟且,真不怕丢了将军府的人。”

    “你胡说。”叶宁听不惯,想动手,却被叶元恒一把拉住。

    叶元恒让她坐下,又让叶卓松了手,对那女子道:“姑娘说话要讲证据,没有证据随便污蔑将军府,可是要受罚的,今日是皇后邀宴,你在此胡闹,可担待得起?”

    从苏凝和此女子进屋挑衅开始,叶元恒就已经发觉不对了,这是在皇宫,大殿里又有侍卫和太监,宫规森严,竟然没有一个出面阻止的。

    怕不是皇上为了鉴别忠臣开设的一场鸿门宴吧!从老谋深算的大臣那里探不出什么,就把这些官家公子小姐聚在一起,从中观察府与府之间的关系。

    皇后久久不出面,也证实了他这个想法。

    若他们现在与此女子争吵起来,指不定后面会给将军府和太师府惹来什么麻烦,所以任凭她随便说,事后皇后肯定会处置她。

    那女子就像吃了熊心豹子胆,冷哼一声,突然看向傅朝寻,道:“侯爷不是在此吗?二人有没有关系,问问他便知。”

    手法太拙劣,叶元恒都不屑再与她争辩。

    众人纷纷望向傅朝寻。

    傅朝寻站起身,扫了众人一眼,虽然眸色冰冷,但是并未有太明显的激动。

    他今日穿了一件绣着紫藤的暗红色锦衣,与他一张青隽脸颊十分相配,时下站在人群中,好看的有点与周围格格不入。

    “这位姑娘说的不错。”傅朝寻清声开口,“我确实爱慕叶元倾。”

    他看向叶元倾,放轻了些语气:“在很早之前就喜欢她,只可惜,在我还没表明心意的之前她就被皇家赐婚了。那日在亲王府,是我骗她去了宜湘居,与她表明了我的心意,然后被她拒绝了,她说,希望我以后不要再接近她,以免被有心人看到乱嚼舌根。不过,男女之间有爱慕之情不稀奇,只是我晚了一步而已,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被人拒绝也不是稀奇的事。当然,我也希望皇家能收回成命,让她恢复自由之身,如此我就有机会再去追求她。”

    这应该是傅朝寻第一次在叶元倾面前诉说自己的爱意,虽然在为她解围,但是言语却是诚恳的。

    他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就连惹事的两位姑娘都愣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傅朝寻会承认,并且还在此袒露自己对叶元倾的爱意。

    他现在是侯爷,已经今非昔比,在场众人都得对他毕恭毕敬,而他除了自带的冷然和矜贵气质,却也没有摆出不可一世的架势,还把话说的如此诚恳。

    叶元倾一直垂着头,从他说出“爱慕”二字起,眼眶就红了。

    这些话,她从未听过,虽然以前知晓他可能喜欢过自己,但是时下听起来却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此时,突然一位蓝衣公子冷不丁地鼓起掌来,笑说:“侯爷敢作敢当,让人佩服,只是温少爷多了一个情敌,以后可要小心了,若是哪日皇家收回成命,叶姑娘怕是会被人抢走的。”

    温衍在傅朝寻站起身那一刻就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蹙眉听完傅朝寻说完这番话,感觉有一把刀子在一点点割着自己的血肉。

    他握着拳头,几次欲言又止,终是一句话也未说出来,因为他知道,现在他多说一句就会对自己多一分不利,今日一早他的叔父就被皇上叫去了皇宫,他的堂兄也突然被关押了起来,没有任何由,什么也未说就把人带走了,很突然,以至于整个温家都没有一点心准备。

    他在猜是不是傅朝寻从中做了什么,否则他今日也不会当着众人面说出这些话,他有很多办法可以替叶元倾解围,但他偏偏用这一种,他这是在赤裸裸地挑衅他,只是温家突然陷入为难,在搞明白之前,他不能冲动。

    叶卓见他依旧默不作声,忍不住在心里骂他:狗东西,怂货,这种时候还不说一句话,若是他早就与傅朝寻打起来了。

    叶宁看着也挺着急的,虽然她现在觉得傅朝寻和叶元倾更合适,但是她却不想温衍没有一点担当,哪怕以后不能在一起,他以前的付出和感情却是真实的,这种场面还一句话不说,很让人失望。

    叶元恒见傅朝寻解了围,对苏凝与红衣女子道:“污蔑侯爷和将军府,双罪并罚,宴后,将军府会向两位府上下一道通令,具体如何处置届时会根据两位的言行细细判断。”

    通令?

    叶元恒此话一出,苏凝脸都绿了,怔了片刻,忙道:“我,我也是听说的,我不是故意的,还请原谅我这一次。”

    红衣女子也恳求道:“我也是听外人讲的,求求您不要往我府上下通令,不然我会被父亲打死的。”

    叶元恒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为时已晚,请两位往一边站站,别影响我们的视线。”

    苏凝与女子连忙退到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大殿里又恢复如初,这场闹剧算是过去了。

    叶元倾仍旧垂首坐着,只有在皇后进殿后才起身行了礼,礼闭后又继续默默不言。

    皇后说的什么话她一句也未听进去,自始至终一双眼睛都是红的。

    宴会快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个小太监跑来找温衍,温衍听后火急火燎地离开了,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不一会,姜齐突然跑来,怪声怪气道:“我就说嘛!那日我去将军府提亲,侯爷突然阻拦我一定是别有用心,果然,他早就惦记上姐姐了,姐姐你说,你可是喜欢他?”

    叶元倾蹙眉没有回答,这时候只见一道身影站在了她面前,她盯着那抹暗红色衣角没有立即抬头。

    “侯爷。”姜齐见傅朝寻过来,立马向后退了一步,跟猫见耗子似的跑开了。

    傅朝寻蹲下身来,把手里一盘子糕点放到她面前,清声道:“天冷,吃点东西,这个外面吃不到,你尝一尝。”

    他竟然还有心情让她吃东西。

    叶元倾终是抬起头来,满眼复杂地看着他。

    傅朝寻拿起一块放到她手里,没再说话,起身离开了。

    叶元倾望着手中难得一见的糕点,沉默了好一会才咬了一口。

    宴会t?结束后,叶元倾一出宫门就看到了傅朝寻在等着她,他见她出来,迎上前,与叶元恒说了几句话后就带着她上了马车。

    二人坐在马车里,一直默默不语。

    过了一会,傅朝寻问她:“糕点吃了吗?”

    “吃了,只吃了几口。”

    “味道如何?”

    “还可以,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吃。”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

    叶元倾问他:“去哪里?”

    他回道:“去我们的新府邸看看。”

    我们。

    二人没再说话了,直到马车行驶到新府邸都未说一句,这样相处无言的场景前世出现过太多太多次,叶元倾早已习惯了。

    气氛尴尬,有话不说,冷战到底,这些全是他们上一世的问题,看来直到现在也一样。

    二人下了车,叶元倾抬头看着门匾上“宁远侯府”四个大字,心中五味杂陈。

    傅朝寻,忍辱负重了二十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偌大的院子里装点的十分别致,每一处看起来都是那么温馨。

    傅朝寻带着她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点着火炉子,暖暖的。

    他们走到桌前坐下,傅朝寻倒了两杯热茶,递给她一杯。

    她握着茶杯没有喝,轻搓着杯底等着他开口。

    他说有话对她说,进屋后却久久不说。

    她见他一直不说,便先开了口:“这处院子布置的很好,是你喜欢的风格,你搬进来时,别忘记在院中的树上里系一根红绳子,听说会带来好运。”

    “还有。”她顿了一瞬,又道:“恭喜你,以后终于可以轻松生活了。”

    她的语音很低,这些话说的别扭又尴尬。

    傅朝寻看着她,很认真地道:“我今日在皇宫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知道你早就明白我的心意,也许前世就明白。”

    他停了一瞬,憋了很久的话,还是说出了口:“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

    这样做?她做了什么?

    她有些疑惑地看他。

    他的眼睛不知何时起就已经红了,低声说:“其实前世我就很在意你和江不讳,我不知你们到底是何关系,但是你瞒着我与他相处了两年多,我以为你……”

    “傅朝寻。”叶元倾蓦地站起了身,蹙眉道:“你今日找我来是要与我说这个?若是说这个就不必说了,以前我与你解释过,绝不会再解释第二次。”

    她连话都不让他说完,还和前世一样,只要提到这个人的名字就激动不已。

    他也蹙眉看着她,实在不解她心里到底想的什么。

    她见他面色冰冷了起来,转身就向门外走。

    他看着她疾走的背影,积压已久的情绪终是再难控制了。

    “叶元倾,你站住。”他沉声叫她,“你不要逃避,我今日就是想问个明白。”

    她仿若未闻,继续向门外走。

    他起身追上她,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叶元倾惊了一下,前世那种压抑感瞬间扑面而来,她看着他渐渐失控的神色,烦躁地往后退了一步。

    “傅朝寻,你放我走。”她语音冰冷了起来,“我今日什么也不想听,也不想看到你。”

    不想看到他。

    一句话瞬间勾起了曾经的回忆,他语音也冰冷了一些,说:“这话,你那时也与我说过,既然你那么喜欢温衍还要找个替放在身边,当初何必要嫁给我?我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我都不曾碰你,那时候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你不想与我在一起,我会让你走,也会与你和离,我以为温衍死了,你的心就会回来了,可是为何,你偏偏又找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留在身边?”

    他越说越激动,直挺挺地站着也不敢靠近她。

    他见她不作声,眼里的忧伤更浓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那时候我一直都很信任你,一直都很信任,你说你把他送走了,我也相信了,可是为何我去世那日,他还能衣衫凌乱地从院子里追出来?现在……”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冷静了片刻之后,忽然感觉脸上温温的,伸手擦了擦。

    终是问她:“前世我可以不计较,但是现在,你花大量银子准备把他带到京城,又是什么意思?”

    他竟然全都知道了。

    他竟然知道她找到了江不讳。

    她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他又道:“赐婚圣旨下来那日,我是准备要把温衍杀了,我甚至都骑上马要去找他,后来我没有去,因为我知道我把他杀了会有什么后果,起码我们再也不可能了,于是我就去找你,想听听你的意见,结果你只字不提,我揍他那日,若不是卫将军阻止,我揍了他一顿,解不了气,后来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面对他。他叔父陷害我,你一句指责他的话都未说。”

    他心里的不满,愤怒,终是一并道了出来,他冷笑道:“我可以忍他,因为我知道他活不了太久,他的病好不了,前世医不好,今世也一样,所以我能忍耐的我都忍,我就是在等他去世,你说我坏也好,恶毒也罢,我确实每天都在盼着他死,盼着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年,两年,五年,哪怕等十年,我都可以等。但是,我接受不了的是,你现在竟然还要去找江不讳?难道还要等温衍死了继续让他做替身?”

    他情绪激动起来一直都未敢动一步,因为怕她害怕,怕她恐慌,他今日只是想问个明白,并不想与她起争执。

    在他说替身的时候叶元倾的泪就啪嗒落了下来。

    原来他今天发疯是因为这个,她终是明白了,她望着他痛苦的样子,憋在心里的委屈也想与他说一说。

    “好,既然要说个明白,那我们今日就好好说说。”她走回桌前坐下,僵挺地坐着,一只手紧紧抓着衣袖,嗓音有些虚弱地道:“我与你订婚当天,你看到温衍以后,脸就立即冷了下来,而后半个月都未找过我一次,骑马比赛那日,温衍从马背上掉下来,因为我去搀扶他,而后你一个月都未我,直到我们成婚那天。”

    想起那些,她感觉在自揭伤疤,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吸了口气,继续说:“成婚那日,洞房花烛夜,我一个人坐在床边忐忑不安地等到你深夜,等你回来,我以为我们会像平常夫妻那样,喝了交杯酒,就开始圆房。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一直躺到天亮,一个晚上我都想不明白,我是哪里不好,你连圆房都不肯,当初,可是你登门求的亲。”

    “而后一个月里你都没有碰我,我被府上的嬷嬷笑话,被小丫鬟笑话,甚至被王妃冷嘲热讽。”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冷笑着说:“第一次圆房那日,你说着你好喜欢,结果你第二天就走了,外出两个多月才回来,回来以后给我买了一对耳坠和一个发簪,非常难看,我一点也不喜欢。后来,你每次回来都会带很多家里有的食物,全都是我不喜欢吃的。并且每次说好的一起去将军府省亲,到最后就变成了我一个人。太多太多……”

    她已经懒得说了,捡了重点道:“我以前是喜欢温衍,直到与你成婚时可能还在喜欢他,但是后来他因为我几句刺激的话去世了,我很内疚,毕竟那是我相处了十多年的亲生表哥呀!那时候,你半年多不回家,你父亲母亲为难我,别人陷害我,污蔑我,我一个人空守着一个大院子,从白天守到黑夜,守了一天又一天,以至于我一个人承受不住病倒在床。我病的时候只有伶儿在我身边,我连你的人影也见不到,我抑郁了很长时间,都有了轻生的念头。后来……”

    “后来,我救了江不讳,是他一声声姐姐让我重新又活了过来,他是长得像温衍,甚至连性格都一模一样,也知道如何哄我开心,但我当时很清醒很清醒,他不是温衍,也不是我喜欢的人,所以我一再地拒绝他。”

    “他万字荐书投靠了你大哥,有了接近我的机会,然后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地想要赢得我的心,甚至拿命来威胁我,当时你和你大哥已经有了冲突,并且你也从来不与我诉说你的处境,那段时间你总是受伤,我察觉到你可能有了危险,不想给你增添麻烦,就一直忍耐着江不讳的纠缠。后来你问过我一次,我与你解释了,而你听完我的解释却只是沉默,我不知你有没有相信我,但是那时候我很失望,也很绝望,傅朝寻,这样的你,现在又凭什么要来质问我?”

    她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一边擦t?着眼泪一边道:“老天让我有了重头再来的机会,我下定决心再也不你,可是你一次次的接近让我变得心软。如今你有了自由之身,以后也会平步青云,我也有我该走的路和生活,所以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又何必来管我与江不讳。是你从未真心实意地待过我,又有什么资格让我对你忠贞不渝。”

    她心痛地一字一句地问:“傅朝寻,前世你困了我一生,今世,还要困我一生吗?”

    她不想再说了,一点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感情真的太伤神了,她不想再受感情的折磨。

    她站起身,发现双腿都是发抖的,说话的语音更加虚弱了:“以后,别再找我了,无论我与谁在一起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次说明白,讲清楚,以后各走各的路。

    她擦着眼泪向门外走,他动身挡在了门前。

    他见她如此难过,有些不确定地问:“元倾,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第45章 第 45 章 她越反抗,他越兴奋。……

    喜欢?

    一句话问愣了叶元倾。

    她望着眼前这张日渐清瘦却仍旧好看的脸颊, 有些恍惚了。

    她好像还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经历太多,因为在他身上受到的伤害太多,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元倾!”

    傅朝寻认真听完她说的这些话, 心里的愧疚感更浓了,原来从她的角度来看,他曾经对她做的那些,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是他强行把一朵初绽放的花儿摘回家,然后扔在那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让它自生自灭, 让它渐渐枯萎。

    无论他前世多么身不由己,他终归是伤害到了她。

    他想去牵她的手, 被她一把打开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默默流着眼泪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他伸手去帮她擦眼泪,她转过身不让他碰。

    他有些无措地又问了一遍:“元倾,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从她激动的言语和忧伤的神情中, 他好像看到了一点他一直渴望的东西。

    回忆最近发生的种种,她对待他的态度, 她的在乎,她的关心,足以证明了那是一种喜欢, 也许是一种强烈的喜欢,只是他反应迟钝, 到现在才察觉出来。

    “元倾!”他又走近她一步。

    他一连问了两遍,她有些慌了,往后退了一步, 抬眸看着他,纠结了好一会儿,张了张唇,终是回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

    他闻言愣在了原地,看着她开始闪躲的眼神,眼睛又湿润了,眸光也暗沉下来。

    房间里寂静无声。

    外面已经夕阳西下,霞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暗红色的衣衫上,照得格外鲜艳。

    两个人谁也没有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他什么都有了,却没有了叶元倾。

    他僵挺地站着,还是不甘心地去看她,想在她眼睛里探寻到她的真心实意。

    她最不会撒谎。

    她见他看来,有些慌张地背身过去,不去看他那双浸在忧伤里的眼睛。

    过了一会,他动身走近她,低声道:“元倾,你今日说的这些我都相信,以后也绝不会再问,我希望你能正视一下自己的感情,现在虽然我还给不了你太好的生活,但是我不想失去你,我们夫妻七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你都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直到现在。”他低下头,无措地抠了一下手指,“我都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妻子,我也希望一直都是,所以,我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在依夫君的身份对待你。虽然时间不同,但我们仍是夫妻。”

    夫妻。

    她微微闭了下眼睛,这两个字落在心里心口一阵疼痛。

    他语音轻颤着,应该也是因为恐慌和紧张吧,他一个人单打独斗了这么多年,即便有了很高的身份,到头来还要站在这里局促不安地说听她说一句“我不喜欢”。

    只是,她现在和温衍还没有撇清关系,他们三个不能再继续纠缠不清,今日他在皇宫里说的那些话,定然会传到皇上和外界人的耳朵里,届时可能还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她希望他能清醒一点,沉声说:“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你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既然大家各有难处,就别再找不痛快了。”

    她说完往门外走,他又挡在了门前,她扯他的胳膊,希望他让路,他站着一动不动。

    她又去推他,但是他身材高大,任凭她怎么推也推不动。

    “傅朝寻,你放我走。”她使劲锤他的胸口,带着哭腔道:“我现在想回家,你让开。”

    他没有让开,反而把门堵的更死了。

    她愤怒地连连锤他,带着满腔怒火和委屈,下手一点也不留情。

    他任凭她怎么打也不让开,望着她涨红的脸颊和伤心柔弱的样子,激起了他更强烈的保护欲。

    “傅朝寻。”她没有了力气,声音也绵软了下来,即便是打他,也是捡着结实的胸膛打,连易疼的地方都不舍得打一下。

    “傅朝寻你让开。”

    她又无奈地叫了她一声,拳头落下去的时候被他抓住了,然后又被他一把将扯进了怀里。

    “傅朝寻。”

    她惊呆住,开始往外推他,下巴突然被他捏起,接着他话也不说低头亲了上去。

    “你……”她惊慌地僵挺住。

    他先是碰了一下她的唇,望了一眼她呆愣的表情,心里翻腾的情愫不可抑制地溢了出来。

    “元倾!”他轻轻叫了她一声,双手捧住她的小脸,含住她的嘴唇,开始一阵索吻。

    他亲的越来越激动,亲的她脸颊通红,呼吸紊乱。

    她不是都说不喜欢了吗?他怎么还亲?难道不该生气地摔门而出,永远不再她。

    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好像越拒绝,越闪躲,他越激动。

    “元倾!”他轻喃了一声,亲的像吃了蜜,心里是又酸又甜,忍不住说:“你的唇还是那么甜。”

    以前,他就喜欢亲她,很贪恋她身上的味道和软软的唇。

    叶元倾被他亲的全身滚烫,害羞不已。

    她往外推他,他贴的更紧,她越反抗他越兴奋。

    她往后退,他拥着她一步步追,她停在桌前,一双手按住桌面支撑着。

    他搂紧她,弯身压了下来,一只手拖着她的小脸,情绪已经达到了最高点。

    “元倾,我们是夫妻,做什么都是合的。”他突然说。

    她察觉不对,忙道:“你别这样,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我才十七岁,你不要胡来。”

    她现在还是个待嫁闺秀。

    他反应过来,稍微收回一些智,但是一只手还是忍不住摸向她的脖颈,他有些过分地撩开她的唇齿开始向里探寻。

    他们以前亲过,不止一次地亲过,那时候虽然她会害羞,但是起码他们当时是拜过堂的正式夫妻。

    现在算什么?她和温衍还有婚约,一大堆麻烦事还未处。

    她抬腿想要踹他,却被他一双腿夹住,接着双手就被他扣在了桌子上。

    相拥而欢的熟悉感彻底击溃了两个人的智,好像,好久都没有在一起了。

    他俯身下来,把她整个人压在桌面上,然后有些激动地扫落了桌子上的东西,开始从她的嘴唇亲向她的脖颈。

    他的脸颊,他的脖颈,他的手臂,通红通红,胸口还一阵滚烫。

    叶元倾看到他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汗珠,眼睛里也流淌着难以控制的欲望,有些紧张地努力恢复智。

    他说:“我背上的伤口很疼,你让我多亲一会。”

    受伤和多亲一会有什么关系。

    她伸手抚上他的背,摸到了绷带,伤口好像不小。

    她蹙眉问:“又怎么弄的?不是说好不受伤的吗?要我说几遍?怎么那么不小心?身体不要了?”

    她明明刚说了“我不喜欢”,现在却关心的不行。

    她心口不一,那么明显。

    他低声笑了。

    “你又笑什么?”她往外推了推他。

    每次亲吻他都莫名地笑,笑的她很无措。

    他把她压的更紧了,情欲打败智到了爆发边缘,汗水已经开始在脸上滑落,一张脸就像刚从清水里涝出来一样,透着几分娇艳,唇也亲的红润,眼神半眯着更勾人了。

    完了,她有些难以克制了。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盯着他的唇,抬头亲了一口。

    他见她主动,笑意更浓了,把她拖起来抱在怀里又是一阵亲吻。

    情到深处时,他还是克制住了,除了亲吻,没再做其他的。

    太阳已经t?落山,霞光染红了一片天天空,窗台也被照得橙红。

    叶元倾渐渐恢复了智,从他的怀里撤离出来。

    傅朝寻松开她,吸了几口气,紧抓着她的手不舍得放开。

    现在架也吵了,话也说开了,亲也亲了,叶元倾突然发现,有样东西落在他这里了,好像是那份激动过,热烈过,失望过,又放不下的爱情。

    原来有些缘分是坚不可摧的,是分也分不散的,在如此荒唐且又无可奈何的人生里,他们好像成了彼此最想依靠的人。

    脸上的红温还未退去,他伸手帮她着贴在脸颊的秀发,她肌肤红润,眼神温柔,一张唇也被他亲的极艳。

    他后怕地抚上她的脸,真的又差一点把她弄丢了。

    “元倾!”他望着她,很认真地说:“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取消你和温衍的婚约,等你自由了,我们就搬到这里来一起生活,新房子有你在我才能安心住下,以后,这里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家。”

    他们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家了。

    叶元倾心里酸酸的,没做声,她现在还给不了他确切答案,她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种感觉会将人击垮,她只能忍着不回应。

    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发簪放到她的手里,轻声说:“这是我在西域给你买的,挑选了一个多月,一直拿不定主意买什么样的能让你喜欢,以前,确实是我眼光有问题,分不清女儿家的东西什么样才是好看的,最后挑来挑去,买了一个白玉色的,卫知说,白玉簪子不会出错,和任何衣服都搭配。”

    叶元倾低头瞧着,苦涩地笑了,这一次,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非常漂亮。

    他的眼光提高了。

    她心里酸酸甜甜的,止不住扬了扬唇角,道:“什么都是卫知告诉你,你何时才能自己学会。”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是如此吧!他一出生就没有母亲,没有感受过母爱的滋味,也没有人教他为人处世,任何东西都需要他自己去认知,去学习。

    现在他改变了很多很多,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见她神情缓和下来,紧张的心情终是放松了。

    他把发簪帮她戴在头上,说:“我很感谢卫知,他一直站在我身边鼓励我,我让卫知把他的父母接到了京城,他说他的母亲做饭很好吃,以后我带着你去拜访,尝一尝他娘亲的手艺。”

    她点着头,摸了一摸发簪,眼睛里渐渐有了笑意,然后问他:“在西域怎么受的伤?伤的重不重?”

    她还是很关心他。

    他回道:“打斗时伤的,挺严重,当时直接躺在了地上,很久才有了意识,不过打斗受伤是常有的事,旧疤好了还会添新伤。”

    她闻言蓦地站起了身,开始撕扯他的衣领。

    他抓住她的手,笑道:“这么久了,已经好了,别看了。”

    叶元倾捧住他的脸,很严肃地说:“以后,不许再受伤了,万一死了怎么办?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吗?”

    他望着她紧张又气愤的模样,动了动唇,然后又点了点头。

    两个人收拾好心情,出了房间,时下霞光正好,他们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望着西边美丽的天空,回味着走来的一生,好像也没有那么苦了。

    叶元倾回到将军府天已经黑透了,她刚进院子,就被祖母叫了去。

    祖母坐下烛光下,满面愁容地审视她几眼,叹气道:“今日傅朝寻在皇宫向你表明爱意,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你外祖父觉得颜面扫地,亲自过来了一趟,说,七日内若是不成婚,会动用一切手段让傅朝寻和将军府得到报应。”

    终归是撕破了脸,即便自己亲生女儿在将军府里,也要因为势力和颜面挣一个输赢,这就是她那被庶妻蛊惑的外祖父,不然当初母亲和姨母在娘家也不会过的那么惨,时下还要因为权势弄得两面为难。

    叶元倾垂首没有说话,看来事情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祖母又叹了口气,道:“倾儿,这件事情定然会给将军府带来很大的打击,你二哥被温衍叔父参了几次后,丢了不少话语权,这段时间他夜以继日地奔波,就是怕被踢出兵部。你父亲身为武将,年事已高,会越来越不得势,家里若是没有小辈撑起来,今后的路会很艰难。姜齐的叔父江叙和你二哥师出同门,各方面都与你二哥相当,若是他进了兵部,很可能取代你二哥。本来叶卓今年是能进翰林院的,结果温衍顶替了他,没了机会。”

    如今形势叶元倾很清楚,一旦两府受到危机,迎接他们的会是更糟糕的局面。

    叶元倾已经猜出祖母后面要说什么了。

    祖母声音低了一些,继续说:“我记得你和温衍从小关系就好,那孩子满心满意地待你,眼睛里全是你,而你以前也喜欢粘着他,一声声表哥表哥叫着。记得去年我生辰,温衍和你一起去给我祝寿,温衍一直护在你身边毫不掩饰对你的感情,那时候你们关系还很好,能看出你也很喜欢他,祖母不知你何时改变了心意,但若是你那份喜欢还在,可以给他一次机会,再相处一段时间试试,实在不合适了,再想想办法。”

    祖母抬头看她,温声说:“倾儿,不是祖母向他们妥协了,只是祖母不想因为感情纠纷让两府闹得不可开交,你母亲的处境你也体谅一下,你好好考虑考虑你对温衍是否还有感情,愿不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就算不合适,祖母也希望你与温衍当面说清楚,温衍虽然执拗了些,但也不是个不通情的人,他若真心喜欢你,也不会让你为难。”

    所以,她应该和温衍好好谈一谈。

    叶元倾明白了祖母的意思,吸了口气,道:“祖母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会想办法与他说开。”

    祖母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想问不敢问,最后只道出“傅朝寻”三个字,就被叶元倾打断了:“祖母,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她在回避她和傅朝寻的事情,祖母看出了些什么,最后叹了口气让她离开了。

    叶元倾回到卧房,伶儿拿着一张请帖过来,说:“小姐,温家下的婚贴,上面写着冬月十二迎娶您。”

    叶元倾瞥了一眼红色请帖,心里惆怅不安,好像,很难躲掉。

    她让伶儿放在了桌子上,也未打开看。

    翌日一大早她就去温家找温衍,结果府上的人说温衍不舒服,不易见客。

    她现在成了客人,温衍连面也不见。

    到了下午她又过去了一趟,结果温衍还是不见。

    温衍是铁了心要来硬的,不得已叶元倾只好失望地回了家。

    傍晚的天气很冷,温衍披着一件厚厚的氅衣,面色苍白地进了一家酒楼。

    四楼的一个房间里,一位身穿玄色锦袍手中转动着两颗夜明珠的男子长身玉立地站于窗前。

    他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好看的眉眼审人时带着一丝傲气。

    温衍把房门关上,弯身行了一礼。

    男子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沉声开口:“最近见你身体越来越差,可要注意了。”

    温衍把披风取下,放到一旁坐了下来,苦涩一笑说:“已经在努力医治了,不会有大碍,可能是因为天冷,气色不好。”

    男子审视了一下他的神色,笑说:“怕不是因为天冷,而是因为心冷。”

    心冷,是挺心冷的。

    他苦涩地笑了笑。

    男子端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查,道:“我听说那日皇宫宴会上非常热闹,傅朝寻还当众向叶元倾表白了,傅朝寻这个人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封了爵位就一步登天。”

    他回忆了一下道:“不过,你们争抢的那个叶元倾我倒是挺好奇的,北街着火那日我在酒楼里碰巧遇到她,第一眼确实很惊艳,只是我觉得不足以让你拿整个温家去争抢。”

    温衍喝了口茶,身上暖和了一些,说起话,唇边依旧带着苦涩:“你在皇宫里见惯了美人,自然不稀奇,但是你不懂,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她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总是让人想靠近想依赖,就像一颗糖果,即便放在那里看着,心里也是甜的。只是她的突t?然变化让我难以接受。”

    男子又回忆了一下见叶元倾时的场景,还是道:“但我仍然觉得你不至于因为一名女子放弃自己的将来。上次暗杀没有除掉傅朝寻,现在他又有了地位和权势,还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你,无视赐婚圣旨,恐怕有点不好对付。你堂兄突然被关押起来,也是他从中作梗,他已经请命重新彻查北街纵火一案。”

    男子去看温衍的神色,又继续道:“我们借助太后的势力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千万别因为儿女私情给毁了。太后年纪大了,帮不了我们太久,在我顺利登基之前,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现在你紧抓着叶元倾不放,逼急了叶家人也没有好处。”

    男子眸光稍微凛了一些,嗓音也低沉了一些:“若想走的更远,就把儿女私情放下,以前我觉得你和将军府联姻对我们有帮助,现在好像不仅帮不了,还可能成为麻烦,以后要是挡了我的路,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把整个叶家铲除掉。这次,我暂且当你在耍小性子,收收心,尽快给她断干净。”

    他说到这里站起了身,拍了拍温衍的肩膀,又道:“过几日你会升职为侍读学士,进翰林院开始着手我们后面的计划。我不希望因为你的个人原因影响了我。”

    他低眸看他,放轻了些语气道:“温衍,我们是生死之交,也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以后荣辱富贵均是一起的,你要想好,是要前程还是要叶元倾。”

    从男子说起话时,温衍就一直僵挺着身躯满脸凝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小厮帮男子披上氅衣,男子又道:“你去把傅朝寻杀了,你对他的怨气重,下手会狠一点,我会帮你把叶元倾引开,傅朝寻得知她遇到危险一定很着急,届时你再去杀他,容易很多。”

    ——

    这日下起了大雪,这是京城第一次下雪。

    叶元倾、叶宁和叶卓跑到后院里堆雪人。

    叶卓负责团雪球,叶元倾和叶宁负责给雪人装扮。

    叶宁开心的哼着小曲,心情好到放飞自我,她太喜欢下雪了。

    他们堆了几个雪人,叶卓又拿来雪橇拉着她们滑雪。

    他从桥上拉着她们往下跑,叶宁开心的咯咯直笑。

    叶卓跑了一趟又一趟,最后累到瘫软在雪窝里。

    叶宁团起雪球就往他身上砸,砸的叶卓爬起身躲避。

    叶元倾也团了雪球去追叶卓。

    大雨纷飞,三个人在雪地里玩的不亦乐乎。

    温容给叶卓炸了他最爱的小花鱼。

    叶卓看着叶元倾闷闷不乐的样子,总是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以前多么开心的一个人,如今总是心事重重。

    三人用了午饭准备去街头逛逛,碰巧皇宫里突然来了人,说太后请叶元倾进宫一趟。

    叶元倾疑惑不解,太后怎么会找她,她独自一人心有不安地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第46章 第 46 章 他就是不想让她走,还想……

    叶元倾去了皇宫以后, 叶卓就带着叶宁回了太师府。

    两个人走在路上,叶宁见叶卓一直心事重重,挽起他的胳膊, 问道:“二哥哥, 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情吗?为什么总是这幅表情?”

    叶卓缓了一下神,回道:“没有,就是方才拉着你们跑的太急了,累到了。”

    叶宁有些不相信,停下来,用手指撑了撑他的眼皮,说:“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 从前段时间就有了,二哥哥, 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告诉宁儿,宁儿为你开解开解。”

    在太师府里,叶宁和叶卓的关系最好,两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是一起, 尤其是这段时间,叶宁去哪里都要带上叶卓。

    叶卓抓起她的小手, 捧在手里帮她暖着,笑说:“就算遇到了事情,也不是你能帮我的, 反而你,以后收收心, 别再想傅峥临了,哥哥真的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在叶卓心里,叶宁就像自己的亲生妹妹, 她活泼可爱,思想单纯,又爱粘人,会让他很有作为兄长的责任感,这样可爱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傅峥临那个畜生给毁了。

    叶宁嘿嘿一笑,歪歪脑袋说:“二哥哥放心,这一次,我是真的把他忘记了,再也不会想他了。”

    叶卓有些好奇,也有些不相信,搓着她的手,哈着热气,问:“用了什么办法?教教哥哥,我也学学。”

    他也学?

    叶宁审视他,兴冲冲地问:“二哥哥有喜欢的人?被拒绝了?”

    叶卓没有回答。

    叶宁啧啧嘴道:“我就说嘛!一大把年纪不成婚,一定是有原因的,告诉我是哪家的姑娘能让我家二哥哥看上。”

    叶宁很好奇,叶卓无论是样貌学识,办事能力,还是为人处世,各方面都很优秀,他从来不会得罪人,也会经常替她解围,虽不说非常有风趣,但也不至于很冷淡。他就像一杯温水,夏天不会带来凉意,冬天不会抗寒,但它却是一年四季里最实用的,也是最解渴的。

    放眼整个京城,好像每一家的姑娘都能和他般配。

    叶宁好奇的不行,激动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可是等了又等,他却只是笑了笑,说:“哥哥喜欢的姑娘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叶宁忙问:“她是谁?在哪里?”

    叶卓抬头看着白茫茫的大雪,苦涩地道:“在很远的地方,在哥哥够不到的地方。”

    叶宁好奇地抬起头来,打趣道:“是天上的仙女吗?若是仙女,那二哥哥确实够不到。”

    叶卓被她这句话惹笑了,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前面路滑,你上来,我背你。”

    叶宁兴奋地一把扑在了他的背上,开心地说:“有哥哥真好,我还有三个。”

    叶卓背着她站起身往太师府里走。

    叶宁问他:“二哥哥,若是你喜欢的人一直不喜欢你,她以后嫁人了,你永远都不娶了吗?”

    叶卓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回道:“不娶了,若是不能与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成婚又有什么意思。”

    叶宁问:“你之前不是教过妹妹,说很快就能忘掉了,妹妹都能忘掉,哥哥为何不能?”

    叶卓:“因为哥哥不打算忘掉,有一些美好回忆,太珍贵了。”

    叶宁:“那以后宁儿找不到喜欢的人也不嫁,我若不嫁,哥哥会养妹妹一辈子吗?”

    “傻丫头,别学我,你以后还能遇到更好的人,在这里,女子不嫁,会过得很辛苦。”

    “我不是有二哥哥在吗?你若是不娶妻,我遇不到要嫁的人,那我就赖你一辈子。大哥已经成婚了,三哥又没个正经,就只有二哥哥可以保护宁儿了。”

    叶卓觉得她还是没有从傅峥临的伤害中走出来,才会说这些话。

    他笑道:“若真是那样,哥哥会养你一辈子。”

    会养她一辈子。

    叶宁开心地笑了,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雪花落在掌心是凉的,但她心里却是暖暖的。

    叶卓背着叶宁回到了太师府,然后一个人去了书房,他在书房里坐了一会,拿起桌案上的信看了看,沉默了很久都未打开。

    大风吹开了窗户,他起身去关,凉意落在身上,让他瞬间清醒了。

    他又走回桌前坐下,打开那封信,看着上面的内容,虽然心有准备,但还是激动的久久不能平静。

    前段时间北街纵火那晚,混乱的场景下,他被几个蒙面人带走,那些人二话不说就在他的手腕上割了一刀,还放了他很多血,而后他再迷迷糊糊地醒来,已经是翌日清晨。

    他慌张地跑到街头,大火已经灭了,人们也散了,于是他又回到家中,见大家平安无事这才放心。

    而后他细细想来,发现抓他的人穿的是禹国的衣服,猜想他们应该是禹国人。

    他不明白禹国人为何抓他,还放他的血。

    他百思不得其解,又回忆起在北街吃饭时那些年轻人说的话,于是就让人去禹国打听,探子说禹国皇帝正在四处寻找一位丢失的皇子,并且还在各地逮着一些男子放血,目的是把血带回去进行滴血验亲,希望能从中找到丢失多年的皇子。

    这封信是探子送来的,上面说禹国皇帝已经锁定了两名男子,其中一位就是他,时下只差进一步确认。

    他进叶家时t?只有几岁,之前的记忆全部丢失,他能记着的,就是娘亲躺在血泊中看着他。

    后来,收养他的太师夫人说,说他是一位远亲姐姐的孩子,父母双亡,家族无人,让他不必挂念,安心留在太师府里。

    十几年过去,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也因为寄人篱下自卑了很多年。

    如今,他的身份一点点浮出水面,让他既激动又慌张。

    若他真是禹国皇子,他以后的人生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把信收起来,坐在桌前沉思了很久很久,渐渐地,也萌生了一点争取爱人的念头。

    ——

    叶元倾去了皇宫很快就回来了,娘亲和祖母在门前焦急地等着,娘亲迎上来问道:“倾儿,太后找你何事?”

    叶元倾和太后毫无关系,太后突然找她,实在让人担心。

    叶元倾也很疑惑,回道:“我没有见到太后,进了皇宫,还未走到慈宁宫就有人说太后有事不便见,于是又让人把我送了回来。”

    没见到?

    祖母傅青皱着眉说:“太后人面心狠,心思让人琢磨透不透,没见着也好,这事暂且不要多想,快进屋。”

    傍晚,温衍来了。

    温衍喝了酒,没有进将军府的大门,而是把叶元倾叫了出去。一开始叶元恒怕他酒后犯浑不让叶元倾见他,叶元倾觉得这是一个和温衍说开的机会,于是就出门和他见了面,还和他一起到东边的街头走走。

    温衍一直沉默不语,脸颊通红,走路都有气无力。

    叶元倾总感觉他最近变化很大,连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两个人找了一家茶馆喝茶,叶元倾一直端坐着,等着他开口,等了好一会,见他仍旧不言,便先开口道:“表哥,妹妹一直想找个机会与你聊聊,但是你之前闭门不见,很让我着急。”

    她一开口,温衍就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他揉了揉发涨的眉眼,说:“妹妹,哥哥准备让太后取消我们的婚约。”

    取消婚约?叶元倾听后猛一激动。

    温衍看到她眼中闪过的喜悦,苦涩地笑道:“真的没想到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妹妹,哥哥没有太多的精力再耗下去,我对你的感情一直都在,我的心我的身体都很难再让我继续等下去。我不逼迫你,若是你哪日想嫁给我了,我还是会满心欢喜地答应你,我也很期待。”

    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身上还散发着酒气,他停了好一会,又说:“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气的是,妹妹为何会突然转变爱意。”

    他想了很久,怎么也想不通。

    他又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妹妹,你和傅朝寻早就认识对吗?”

    他们相处时,自然流露出的感情太可疑了。

    叶元倾没有回答他,垂着头也未看他。

    温衍见她又不辩驳,终是心灰意冷地冷笑道:“告诉哥哥,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何一直瞒着我?”

    他又开始不甘心地刨根问底。

    叶元倾不想与他说这些,回道:“我们的事情和傅朝寻无关,我们不能在一起,也是因为不合适,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她到现在还在维护傅朝寻,他痛苦地揉了揉青筋暴起的太阳穴,控制了一下情绪,道:“那你告诉我,你会不会嫁给他,如今他封了爵,有了权势地位,也算是和你相配了,那你会嫁给他吗?会做他的妻子吗?”

    “表哥。”叶元倾实在不想说这些,“表哥,今天只谈我们的事情,不谈其他人。妹妹很欣慰你愿意取消婚约,若是有缘分,老天也不忍心拆散我们,两情相悦的婚姻才是健康的,表哥以后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姑娘。如今你也顺利进入了翰林院,会有更好的前程等着你,你好好调养身体,少动气,相信很快就能痊愈。”

    毕竟是相处多年的表哥,她希望能够心平气和地与他讲开了。

    “妹妹,你爱过我吗?”温衍突然问她。

    他还是不甘心,他们明明那么相爱过,为何突然就变了?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十几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他怎么也接受不了。

    叶元倾没有回答他,一直都未回答。

    他没有等来想要的答案,开始一阵冷笑,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开始指控她:“叶元倾,你变了心,你移情别恋,却不提前告诉我,你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苦等着,无论是我强娶你,还是求一道赐婚圣旨,我都不觉得我过分,凭什么你说不爱就不爱了,我这十几年的付出,你要拿什么弥补我?”

    弥补?

    叶元倾震惊地看着他。

    他好像有很多怨气和委屈,他甚至拍起了桌子,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愤然道:“现在,你们让我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那日,在皇宫里,他如此挑衅我,你竟然一句话不说,你默认了他的说法,你让我成了笑柄,你让我的祖父我的父亲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他把所有问题都怪罪到了她的头上。

    周围已经有人看过来了,叶元倾不想与他在这里争吵,起身要向门外走,他一把拉住她,冷笑道:“逃什么?在皇宫里都不觉得丢人,在这里却觉得丢人了,现在还有什么可丢人的,全京城都知道我们的事情,我在这里多说几句又何妨?”

    他像得了失心疯,叶元倾终是失望透顶了,原来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还有这样的一面,原来,他所谓的爱情是这样的。

    前世,纵使她嫁给傅朝寻,即便他再激动,也不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来。如今,他却当着众人的面这般指责她。

    这是真心喜欢她吗?真心喜欢一个人,会说出这种话吗?

    她使劲往外抽手,他却紧紧抓着不放。

    她忍无可忍地冷言道:“温衍,你休要在这里发疯,赐婚是你一声不响地求来的,你去求赐婚的时候,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你有尊重过我吗?你现在凭什么来怪我?”

    周围的人都向这边望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他们。

    叶元倾的情绪也有些难以控制了,她使劲甩开他的手,气愤地跑出店门。

    温衍急忙追上她,见她流了眼泪,冷静了一下后又开始道歉:“妹妹,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方才是我太激动了,没有控制住,是哥哥不对,你骂我,你打我。”

    他说着,抓起叶元倾的手就往自己胸口上锤。

    叶元倾使劲往外挣脱,他抓着不放,满面痛苦地恳求道:“妹妹对不起,都是我不对,是我不清醒,是我喝了酒犯糊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等我们成了婚,我会好好待你。”

    成婚?

    他刚才不是说取消婚约吗?

    他真可笑。

    叶元倾失望地看着,冷笑道:“温衍,你真的真的让我另眼相看,也让我极其失望,以后,别再找我了,此生,我宁愿死,也不会嫁给你。”

    宁愿死也不会嫁给他?

    他听后愣了好一会,突然咳嗽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几近疯狂地冷笑着:“叶元倾,你就这么鬼迷心窍?你就这么爱他?是你移情别恋啊!是你不要我了。”

    叶元倾见他吐血,有些慌了,前世记忆瞬间扑面而来,那时候,他也是因为她几句拒绝的话被刺激到,然后一病不起,再也没有好起来。

    “温衍,你别激动。”她慌乱地来回走了几步,然后有些崩溃地蹲下身来。

    当初那种内疚和迫不得已的窒息感让她心口发疼,让她难以招架。

    为何,为何,两世他都这样逼她?

    他这般激动,难道现在还要因为她的几句话去世吗?然后继续让她内疚一辈子?

    温衍见她哭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蹲下身,抓住她的胳膊道:“妹妹,你别难过,我没事,死不了,我只是,只是太难过来太难过了。”

    她也很难过。

    她蹲在地上,趴在腿间流着眼泪,无奈,痛苦,已经让她彻底崩溃了。

    她慢慢站起身,擦着眼泪往前走。

    温衍叫了一声“妹妹”又想跟上,叶元倾冲着他怒喊一声:“不想让我死就别跟着我。”

    温衍惊了一下,头一次见她如此愤怒,他停下来看着她,看着她痛苦不已的模样,慢慢垂下头来,一直笔挺的脊背也弯了。

    他好t?像再也追不回来她了。

    他的元倾妹妹,彻彻底底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雪又下了,寒风吹来,很冷很冷。

    叶元倾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思绪凌乱的要发疯了,委屈的泪水也止不住地流。

    这一晚,叶元倾一直都没有回家,将军府的人到处找都找不到。

    叶元恒冲到温衍家中,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叶卓和叶宁也满京城里找她。

    天越来越黑,大家越来越担心。

    直到深夜,傅朝寻终是在亲王府附近的后山上找到了她。

    她一个人坐在山顶淋着雪。

    “元倾!”傅朝寻激动地叫了她一声。

    叶元倾没有回应。

    傅朝寻扔下火把跑到她跟前,只见她僵挺地坐着,脸都冻僵了。

    “元倾!”他又心疼地叫了一声。

    叶元倾慢慢掀起眼皮,回了他一声“傅朝寻”。

    她的泪水已经流干了,一双手动也动不了。

    “元倾!我们回家。”傅朝寻解下氅衣披在她身上,弯身把她抱起,快步向山下走去。

    叶元倾的脸贴在他身上,渐渐有了一些知觉。

    傅朝寻带着她快速下了山,把她抱到马车上,让车夫快马加鞭地赶去宁远侯府。

    到了侯府,他一边交代着下人准备洗澡水,一边抱着叶元倾快步往卧房里走。

    到了卧房,他把她放在床上,先给她喝了一杯热茶,又解开自己的衣衫把她裹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暖着。

    她身上就像冰一样凉。

    卫知搬来好几个火炉子,又跑去厨房准备热饭。

    叶元倾躺在傅朝寻的怀里,有了知觉以后身子开始轻轻颤抖。

    傅朝寻心疼地揉着她冰凉的脸颊,眼睛早已通红不已。

    他抱着她暖了很久她才缓过来。

    叶元倾抬眸看着他,轻轻叫了一声:“傅朝寻。”

    傅朝寻点着头:“别怕,我在。”

    叶元倾眼睛红了,泪水也挂在眼眶里。

    她今日在街头和温衍吵架后,一声不响地跑到后山上挨冻,让他既心疼又气愤,他略有指责地道:“明明是别人的错,何苦惩罚自己,就算是去杀人也别折磨自己,若是你不敢杀,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杀。”

    他说的认真,叶元倾苦涩地笑了:“是我太傻了,以前傻,现在也傻。”

    他知道她指的什么,他也苦涩地笑了:“不多经历几次,怎么能辨别人心。现在什么也别说,以后不许为任何人惩罚自己,任何人。”

    她点着头,想从他怀里起来,他抱着没松手,说:“别动,再暖一会。”

    她担心道:“你身上有伤,我身体这么凉,别把你冰坏了。”

    他笑了笑,道:“我身体刀枪不入,怕什么。以前每年冬天吃年夜饭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冒着大雪站在院子里等着父亲招我进屋一起吃,我等了又等,等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今日一次都没有进去过,不过,我却锻炼出了一个不怕冷的强壮身体,这也算是有收货了。”

    他在努力哄她开心。

    她又苦涩地笑了,说:“以前你的事情,你从来不与我说,你过得如何,有什么困难,从来不曾对我透露一丝一毫,若是你以前多与我说说,或许我也不会迷茫那么多年。”

    以前,已经悔不当初了。

    他扯来毛巾帮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有些愧疚地回道:“以前是我不知如何说,以后会多说多做。”

    这话她听着心里暖暖的,心情也好了。

    他又抱着她暖了一会,然后带着她去隔壁房间洗漱。

    叶元倾停在门前,轻声说:“算了,我还是回府吧!”

    傅朝寻揽住她:“你衣服都湿了,身子冰冷,不暖透了很容易着凉,听话,快去洗。”

    叶元倾还是觉得在这里洗澡不合适。

    傅朝寻见她犹豫不动,催她:“去吧!我不看你。”然后背过身去,“多洗一会,不用着急,我在这里等着你。”

    叶元倾犹犹豫豫进了房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关上了房门。

    屋里放了一个大浴桶,浴桶里放了很多花瓣,房间里有很多火炉子,暖暖的,也香香的。

    她走到浴桶跟前,看到旁边架子上挂着的一件新衣服,是一件绣着梨花的粉色锦衣。

    他,竟然连衣服都为她准备好了。

    她慢慢褪去衣衫踏进浴桶里,接触到温水以后身上瞬间舒展开来。

    她泡了很久,又洗了头发,等身上彻底不凉了才出来。

    她穿上那件粉色衣衫,扯了一条毛巾擦着头发,轻轻打开房门,只见傅朝寻还在门前站着。

    他转过身来,望着一袭粉衣身上散着热气的她,愣在了原地,她湿漉漉的秀发滴着水珠,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很是诱人。

    他的耳朵又红了。

    叶元倾见他看痴了,轻声说:“洗完以后舒服多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府里的人会很担心。”

    傅朝寻一听她要走,忙道:“不着急,今晚在这里睡也可以。”

    在这里睡,怎么可以。

    “不行。”她连忙拒绝,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向门外走。

    傅朝寻去追她,扯住她的衣袖道:“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先吃些东西。”

    叶元倾还想拒绝,他又道:“元倾,今天陪我吃一顿饭,找了你一晚,我也饿了。”

    他就是不想让她走,还想留她过夜。

    叶元倾琢磨了一会,说:“那好,我吃了饭再回去。”

    他连忙点头,帮她把头发擦干,带她去了膳厅。

    侯府的院子里挂了很多灯笼,还有那天他们在河边看到的十二生肖。

    他现在很用心。

    二人到了膳厅,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美食摆了一大桌子。

    傅朝寻拉她坐下,把筷子递给她,道:“以前总没有时间陪你吃饭,以后我会多留下来陪你。”

    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刚成婚的时候,两个人坐在一起,尴尬地说着别扭的话。不过这一次有点不一样了,他已经学会说好听的话。

    叶元倾指了指最中间的玉米羹:“我最爱喝那个,你给我盛一碗。”

    他听话地立马站起身帮她盛了一碗,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他舀了一勺糖放进碗里,问她:“你要加糖吗?”

    叶元倾本来不想加,但是又觉得嘴巴苦,点头道:“加一勺。”又问他:“你以前不爱吃甜的,怎么也加糖?”

    傅朝寻帮她加了糖,一边搅拌着一边回道:“以前确实不喜欢吃,但是现在很喜欢,只要是甜的东西我都喜欢。”

    他把搅好的粥递给她。

    叶元倾喝了一口,夸赞道:“加了糖确实好喝很多。”

    傅朝寻也喝了一口,道:“口味和我们以前喝的一样,你以前最爱吃这个厨子做的饭菜,今天这顿饭也是他做的。”

    叶元倾惊喜道:“我说口感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我们以前的厨子。”

    他竟然连他们以前的厨子都请来了。

    “元倾!”

    “嗯。”

    “以后,能不能经常过来陪我吃饭?”

    “我不确定,这次回去,父亲估计不会再让我出门了。”

    “那我就去将军府找你。”

    “要是我家里人愿意让你进你就去,不过,你现在是侯爷,也没人敢拦你。”

    他说:“但我也是傅朝寻。”

    是啊!他是傅朝寻,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傅朝寻。

    她扬唇笑了笑,喝了一口粥,感觉又甜又暖。

    叶元倾喝完粥又吃了很多菜,这顿她饭吃的非常开心,很多菜都是她前世喜欢吃的,现在再吃上,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心情。

    两个人吃完饭,叶元倾想要回府,傅朝寻却堵着门不让她走,还让她陪他到院子里坐坐。

    二人又坐在了院中的秋千上。

    傅朝寻拿来氅衣帮她披上,然后轻摇着秋千。

    秋千晃荡着,叶元倾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回忆曾经,温声说:“以前,咱们家院子里也有一个秋千,那时候我也喜欢坐在上面。”

    傅朝寻也抬头看着夜空,回道:“那个秋千是我亲手安装的,我害怕不安全,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记得有一次你一个人坐在上面荡着,我站在一旁看着你,你问我当时在想什么,我没有回答,因为那时候我不好意思说。其实,我当时在想,明明那么柔弱的一个人,为何睡觉的时候那么大的劲,胳膊撞得我肋骨生疼。”

    现在想起来他还觉得疼。

    叶元倾愣了愣,回忆起来,红着脸说:“是你总压我的头发,拽也拽不出来,只能去撞你。”

    “还有。”他又道,t?“每到冬天睡觉的时候,被子总是在你身上,我每晚都被冻醒,你紧紧抱着被子不撒手,我一冻就是一整晚。”

    “是你非得盖一床被子,我怕冷,只能多盖一些。”她无辜道,“那时候我明明不喜欢吃青豆糕,你为何每次都买,买来了还要看着我吃?”

    他觉得冤枉:“是你指着绿绿的糕点说很爱吃,所以每次看到都会给你买,买来后你也都能吃完,我以为你是真的爱吃。”

    叶元倾哭笑不得:“我说的那个叫豌豆糕,不是青豆糕,虽然长得差不多,但是口感不一样,你每次买来我都吃完,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

    “原来是误会。”他低头笑了笑,又想起一件委屈的事:“那年我生辰,你给叶宁说给我准备了礼物,那天我激动了一天,从早上等到夜晚,结果也没等来你的礼物。你每年生辰我都会给你准备礼物,但是你从来不准备,是不是都不记得我的生辰。”

    他说这些话酸酸的。

    叶元倾不想他会计较这个,解释道:“我每年都会给你准备,只是你回来的时间不确定,等你回来了,不是受伤了就是不人,我不想自找没趣就没给你。况且,你送的礼物我都不喜欢,那些东西又丑又俗气,也不知你从哪里买到的。”

    他挠了挠后颈,尴尬地说:“那些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每一样都很用心,但它确实丑,我也没有办法。”

    叶元倾脱口道:“那为何买的肚兜那么好看呢?”

    肚兜?

    他好像是给她买过一次肚兜,红着脸塞到她手里就跑出去了,十天都没有回来。

    他没有回答,脸已经红了。

    叶元倾抬头看他,笑说:“你脸红什么?谁家夫君送完肚兜十天不回家的?”

    这事确实是他做到的最大极限了,那肚兜,也是他蒙了面纱去买的。

    她这一看,他的脸更红了,近在咫尺地看着她,闻着她的发香,扯了一下秋千,把她扯得更近一些,不知不觉凑到她唇边,又想亲她。

    突然,院门一响。

    “你们,你们,你们……”叶元恒连喊三声“你们”,几乎爆跳着进了院子。

    叶元倾急忙从秋千上跳下来,与傅朝寻拉开一些距离。

    完了,被逮个正着。

    叶元恒几个大步走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激动地说:“全家人找你找疯了,结果你们在这里亲……”

    亲嘴。

    叶元恒没好意思说下去,扯了扯叶元倾身上的新衣服,看了看她披散的头发,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他激动地一把抓住傅朝寻的衣领,蹙眉道:“你小子不至于这么着急吧!我不是都说帮你了吗?你好歹也要憋到成婚。”

    叶元恒误会了,大晚上不误会才怪。

    叶元倾见状不妙,急忙拉开大哥,解释道:“大哥你别激动,是我的衣服湿了,才换了一件,傅朝寻他没对我怎样,你放开他。”

    叶元恒见她维护傅朝寻,还想再说两句,叶元倾使劲拽着他往院门外走,说:“大哥我们快回家吧!爹娘一定担心了。”

    “你还知道他们担心,回去有你一顿打。”

    “那父亲打我的时候,大哥你拉着点。”

    “不拉,最好把腿打断了,看你还能不能跟他跑。”

    傅朝寻看着二人出了家门,笑的比花儿还要好看,比春风还要暖。

    他坐在秋千上,回忆着方才和叶元倾的对话,忽然发现,原来前世里,他们也是有过幸福的,虽然是一点点拼凑起来的,但也值得珍惜和回味。

    亲王府的管家突然跑来,给他行礼道:“侯爷,王爷找您。”

    管家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傅朝寻站起身,去房间换了身衣服,骑上马去了亲王府。

    他刚一进家门就被父亲扇了一巴掌。

    父亲傅柏弘几乎暴跳如雷地指着他喊道:“混账东西,别以为封了爵位就能任意妄为。”

    一巴掌下来,傅朝寻愣在了原地,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疼,他张了张口想问个明白,但是还未出口,父亲就抓起鞭子对他一顿狂抽。

    又是如此,又是如此,又是毫无由地上来就打。

    第47章 第 47 章 自杀?这确实不是一个好……

    这个家, 太窒息了。

    鞭子落在身上,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也有了爵位, 一样可以给父亲撑面子,一样可以光宗耀祖。

    可是为何,直到现在还得不到父亲的一点尊重。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见过大哥二哥挨过打,甚至大哥被父亲保护的连面都难以见到,而他,偏偏就要每天提心吊胆地站在父亲面前挨打挨骂。

    他麻木地站着, 听着父亲一声声怒骂:“混账东西不知深浅,因为一点儿女私情, 不仅在皇宫里出丑,还私自去动温家的人,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随着声音落下,一鞭子又落在了他的脊背上。

    “今日朝堂上, 文武百官都取笑本王养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父亲气的面容涨红,愤然道:“温家和其他几家官员联合起来参本王, 害本王名誉受损。我以为你封了爵是多有能耐,没想到却因为一个女人去动朝中官员。”

    父亲越说越激动:“温衍的堂兄被你关进了大牢,他的叔父又被皇上软禁在了皇宫, 你还把温沛贪赃枉法的所有证据交给皇上,你以为皇上就能向着你, 就能清正廉明地把温家解决了?若是能,还能出现爱妃被害死,北街纵火之事?太后只要还活着温家就倒不了。你倒好, 不做任何计划,不与为父商量,说下手就下手。”

    本就脾气暴躁的父亲,时下越说越恼,他一边抽打着,一边继续道:“因为你胡乱出手,现在所有人把矛头都指向了亲王府,你可知这样对你大哥有多大影响?你可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会害了你大哥。”

    影响大哥?害了大哥?

    在父亲眼里只有大哥。

    傅朝寻唇边发出冷笑,父亲见状又想一巴掌扇过来,这一次,他选择了躲避,再也不想站着挨打了,他往后退了一步,一把抓住了父亲将要落下来的手。

    傅柏弘震惊地皱起了眉头。

    傅朝寻看着他,满眼里都是失落,他摸了一把脖颈上被鞭子抽出的鲜血,冷声道:“在你眼里,在你心里,就只有傅呈延,就只有傅峥临,傅呈延是长子没有错,但他也是你护在膝下的草包,这么多年他做过什么?他得到的每一样东西,每一点权利,都是我拿命换来的。他是你的儿子,我就不是吗?我们是一母所生,我和他流着一样的血液。”

    满心的委屈真是道也道不完,他甩开父亲的手,继续冷言道:“这个家,这里的每样东西都有我的一份,弱肉强食,不到最后谁能知晓那个强者是谁,不要以为从我身上剥夺走一切去给傅呈延,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你压错了人,你也看错了人,以后会有你失望和后悔的那一天。”

    他不准备藏着掖着:“没错,我喜欢叶元倾,我也想娶他,我不管什么赐婚,什么婚约,只要是有一丝机会我都不会放弃,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那些害我的人。”

    他抬眸冷然地看着父亲,心口疼痛地一字一句道:“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傅呈延,而是为了我自己。”

    以后,他只为自己和叶元倾。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园亭居走去,身后传来父亲暴怒的喊声:“翅膀硬了,就无法无天了,你记住,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的命也是我给的。我已经与太傅大人那边确定了婚事,三日后你去姜家下聘礼,下个月与太傅大人的小女儿姜妍成婚。”

    确定?他说确定就确定?

    傅朝寻疾步前走,完全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他一路走进院子,心中的委屈愤恨久久不能散去,胸口疼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这种憋屈的感觉太让他崩溃了,他握着拳头停在石桌前,再难控制住,一拳砸了上去,只听“哐当”一声,厚实的石桌瞬间碎裂开来。

    卫知急忙跑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红着眼睛劝道:“公子您消消气,千万不能伤害自己。”

    抬起他的手臂,发现拳头已经流血了,卫知拉着他往屋里走,哽咽道:“公子,咱二十几年都忍了,不差最后这一次,您一定要坚持住啊t?!手都流血了,您不能再受伤了。”

    傅朝寻紧皱着眉头默不作声,血液从手背上一滴滴落下来,落在白雪里,就像开了红色的花。

    卫知望着他被鞭子抽破的衣服,鼻子一酸,眼泪要憋不住了。

    公子明明已经非常努力的走出第一步,明明已经封了侯爷,为何还要受到这样的待遇,要怎样才能摆脱这种窒息的束缚呢?

    王爷刚才说让公子下个月成婚,说的那么认真,好像来真的了。

    若是公子真的和姜家小姐成婚,那元倾的姑娘怎么办?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真的就这样算了吗?

    卫知心疼地扶着他进了房间,又让人把医师叫来。

    傅朝寻笔挺地坐在凳子上,眼里一点光亮都没有了,他能撑到现在,全凭叶元倾给他的那口气。

    医师帮他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出去了,卫知给他倒了杯茶,说:“公子,喝点茶暖暖身子,您先别难过,王爷说的是下个月成婚,时间还早,您还有时间。”

    傅朝寻胸口疼的厉害,这一次,他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难过,都要失望。以前,他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是自己没有能力,父亲才不爱他,现在,他成了平定西域的大英雄,他成了高高在上的宁远侯,可还是得不到父亲的一点爱戴。

    父亲上次找他谈话,他以为父亲今后会重新看待他,他满心期待的以为,他也可以得到父爱了。

    可到头来,父亲的不爱,只是单纯的不爱,只是发自内心的不爱,和能力,和权力,毫无关系。

    他感觉那一点点期望被踩在了脚下,毫无尊严地踩在了脚下。

    他一直静坐着,卫知劝了又劝,说了又说,却不知他这一次为何会这么难过。

    他坐到深夜,卫知给他熬了粥,他放了很多很多冰糖,一边喝着一边流着眼泪,眼泪怎么也擦不完,怎么也擦不完。

    睡觉的时候,卫知还在说:“公子,您千万别灰心,只要不放弃,以后什么都会有的,卫知知道,元倾姑娘是在意您的,以后,您有卫知和元倾姑娘就够了,我们好好想想办法,尽快搬出亲王府,然后把元倾姑娘娶进家门,你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卫知的话比冬天的火炉子还要暖。

    他面朝里躺着,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不知自己是否还活着。

    以后,不该奢望的东西,还是别奢望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翌日一醒来,卫知跑过来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说皇家收回成命,叶元倾和温衍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叶元倾恢复了自由之身。

    他听完激动的从床上坐起,飞快地穿上衣服,骑上马,快速地向将军府里赶去,路过卖豌豆糕的店前,他还停下来买了一份豌豆糕。

    他快马加鞭地赶到将军府,只见叶元倾正在院门前站着。

    “元倾!”他还未到跟前就叫了她一声。

    叶元倾转过身来,激动地看着他。

    她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儿郎正开心地策马而来。

    她应了一声,跑向他:“傅朝寻。”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件绣着梨花的粉色衣服,还戴了他那日送给她的发簪。

    她提起裙摆向他跑去,日光下,她笑的那么开心那么好看。

    他翻身下马,看着她笑弯了眉眼,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跟着灿烂了。

    他的人生又亮了。

    他的叶元倾就像太阳一样。

    他一直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现在所有的委屈和疼痛根本不值一提。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说:“别傻愣了,快进去,娘亲给你做了小花鱼。”

    他缓过神,跟着她进了家。

    娘亲温容笑着迎上来说:“朝寻,伯母给你做了几个菜,元倾说都是你爱吃的,今天元恒和元萧都在家,你们几个好好坐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

    傅朝寻给她行了大礼,有些尴尬地说:“来时太着急,只买了一份元倾爱吃的豌豆糕。”

    温容见他脸红了,笑道:“没事,以后随时过来,什么也不用带。”

    叶元倾接过他手里的豌豆糕,咬了一口,惊喜道:“就是这个味道,我爱吃。”

    她掰了一块放到傅朝寻嘴边想喂他吃,突然想起娘还在一旁,又把手收了回来。

    她嘿嘿笑了一声,傅朝寻也跟着笑了。

    几个人进了前堂,祖母傅青也在。

    傅朝寻给傅青行了一礼,傅青亲自扶他起身,笑说:“以后来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傅朝寻这一次来,傅青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傅朝寻能走到今天,是她没有想到的,这样一个苦命孩子一路走来不容易,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让人佩服了。

    傅青审视着他,怎么看都觉得好看,他和他娘亲长得很像,她见过他的娘亲,他娘亲美得跟个仙人似的,样貌才华样样俱全,当年傅亲王为了把他娘亲娶到手,下了不少功夫,也为了博得美人一笑,冒着大雪骑了一天一夜的马跑到雪山上给她摘雪莲。

    他父亲也算个痴情的。

    当初他娘亲难产去世的时候,对他父亲的打击非常大,他父亲恨天恨地,恨自己的儿子,跟着了魔似的。

    傅朝寻落了坐,叶元倾剥了一个蜜橘递给他,他的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换了另一只手去接。

    叶元倾察觉不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掀开他的袖子。

    她抓的突然,傅朝寻没藏住,手背上的伤口暴露在了她眼前。

    叶元倾盯着伤口微怔住,又有火气要冒出来了。

    他怎么又受伤了。

    傅朝寻抽回手,用袖子盖了盖,说:“不小心蹭到的,没事。”

    叶元倾没做声,傅青瞧着叶元倾神担心的模样,对她道:“侯爷受了伤,倾儿快去带他上点药。”

    叶元倾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傅朝寻也跟着起身。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前堂,叶元倾带着傅朝寻来到一间客房里,让伶儿取了一些药过来。

    傅朝寻见她生气了,拉她到桌前坐下,说:“我没事,你别担心,真的是不小心蹭的。”

    叶元倾没说话,给他倒了一杯茶,叹气道:“算了,我不说你了,我不在你跟前,不能一直看着你,你以后注意一些。”

    傅朝寻点着头,凑近她看了看,问道:“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

    叶元倾摸了摸脸,问他:“哪里不一样?”

    傅朝寻伸手摸了一下她的眼皮,问:“这些亮闪闪的东西是什么,涂上去看着好漂亮,也很可爱。”

    亮闪闪的东西,这是她涂的花钿。

    叶元倾微红着脸道:“这是妆扮用的,涂上去看着精神。”

    傅朝寻又凑近看了看,问道:“以前怎么没见你涂过?”

    叶元倾害羞地回道:“以前不太喜欢涂,觉得太招摇了。”

    “那今日为何涂了?”

    今日,是为了见他。

    叶元倾没回答,脸越来越红,傅朝寻没再问,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眼睛里满是笑意。

    伶儿拿了药过来,叶元倾抓起他的手,帮他涂着药,问他:“怎么不包扎?”

    傅朝寻接触到她的手指心里一激动,心跳也加速了,他用另一只手摸了一下发红的耳朵,回道:“本来包扎着的,害怕你发现了,半路拆了,拆完以后又发现好像更能被你发现了,后来只顾着来见你,也没顾得处。”

    她的动作轻柔,一边涂着药,一边帮他轻揉着僵硬的手指。

    他这分明就是拳头砸到了硬物导致的,他一定又遇到了麻烦,只是他不想告诉她,他不说,她也只能忍着不再问。

    她低头细心地给他涂着药,他一直凑近她盯着看,然后问她:“元倾,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过几日我带你去。”

    他们还没有单独出去游玩过。

    叶元倾想了想,回道:“我想去雪松林看看,别人说下雪了特别美,前世就想和你一起去。”

    她现在好像一点也不掩饰他们之前的关系了。

    他笑道:“若是你以前告诉我,我肯定带你去,不过现在也不晚。”

    他说完又凑近她一些,望着她红润的嘴唇,很激动,小声说:“元倾,我的手很疼,能不能……”

    “不能。”叶元倾知道他想干什么,急忙拒绝了。

    傅朝寻红着脸,坐直了身,忍住了亲她的冲动。

    叶元倾帮他处好伤口,带着他到院子里走走。

    两个人经过鱼塘时,傅朝寻对她道:“你等我一会。”

    叶元倾问他:“你要做什么?”

    傅朝寻没回答,走到鱼塘边,拿起网子就要捞里面的小鱼。

    因为天气冷,下人们会经常t?给鱼塘换温水,时下小鱼儿还游得欢快。

    傅朝寻把小鱼一个一个捞起来放进水桶里,有几个游得远捞不到,他干脆卷起裤腿跳进鱼塘里捞。

    他把鱼塘里的小鱼一个不剩地捞了出来。

    叶元倾疑惑地问:“你要干什么?准备带走吗?”

    傅朝寻把湿了的裤腿放下来,回道:“叶卓说这些小鱼是你和温衍一起买的,不能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

    他竟然计较几条小鱼。

    叶元倾哭笑不得,只好道:“那好,回头我再去买几条。”

    他忙道:“不用了,我明日买几条带来。”

    他要把温衍的小鱼换成他的小鱼。

    叶元倾知道他吃醋了,没再多言。

    两个人又继续往前走,傅朝寻突然看到树上挂着的一串风铃,颜色款式都是叶元倾喜欢的,这可能也是温衍送的。

    他走到树前,抬脚把风铃摘了下来。

    叶元倾问他:“你摘这个干什么?”

    傅朝寻看她一眼,没做声。

    叶元倾有些心虚地道:“没错,这也是他送的,你也带走。”

    二人又继续走,凉亭里插着两个纸风车,风一吹,呼呼地转。

    傅朝寻往凉亭里走,叶元倾急忙跟上他,笑说:“我们去找大哥二哥吧!待会儿一起去投壶。”

    这院子里温衍送的东西太多了,他再走两步都得把院子拆了。

    傅朝寻仿若未闻,大步走到凉亭里,取下那两个风车,塞进了衣袖里。

    叶元倾尴尬地直挠头。

    傅朝寻又巡视了一圈,最后锁定了挂在树上的一个风筝,刚要挽起袖子往树上爬,叶元倾急忙拉住他:“这个不是他送的,是大哥和大嫂放风筝的时候挂上去的。”

    这么高的树,他还真爬?

    傅朝寻相信她,应了一声,还想去她的闺房看看,叶元倾阻拦道:“你别再找了,回头我找出来全都给你送过去,任凭你处置。”

    “当真?”

    “当真。”

    “元倾!”

    “嗯。”

    “以后只许要我的东西。”

    “好。”

    傅朝寻那股醋劲总算消了点。

    两个人又在院里走了一会,叶元恒和叶元萧过来带他们到后花园里去投壶。

    几个人玩的很开心,投壶、射箭、骑马傅朝寻样样都厉害,连下棋都略胜一筹。

    午饭温容做的很丰盛,叶元恒又偷了父亲的酒,这一次叶元倾没有阻止傅朝寻喝酒,因为太开心了,她不想扫大家的兴。

    这顿饭他们吃了很长时间,傅朝寻多喝了几杯,脸颊通红,赖在将军府里不回去,没话也要找话聊,叶家人不好意思赶他走,他赖到傍晚,吃了晚饭才出了将军府。

    他走了以后,叶元倾趴在窗前,再望着院中的那棵大树,心情又不一样了。

    现在她和傅朝寻都有了自由之身,傅朝寻又做了侯爷,也许,也许他们以后还有可能呢!

    一想到上次他在侯府亲她的画面,她的心脏就砰砰跳个不停。

    冬天过了这么久了,期待春天快点到来。

    这日,宁远侯傅朝寻向姜家下聘礼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大家都说傅朝寻下个月就要迎娶太傅大人老来得女的小女儿姜妍。

    消息很快传开了,也传到了将军府。

    叶元恒得知消息后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大骂傅朝寻:“狼心狗肺的东西。”

    全将军府都炸开了锅,只有叶元倾一个人很淡定。

    她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老天也不会轻易让他们安生,否则前世不是白死了。

    那些想害他们的人还好好活着,正一步一步侵害他们。

    傅亲王,那么阴狠强势的人,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个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利器”,即便放傅朝寻走,也要在走之前把傅朝寻榨干了,前世她嫁进亲王府七年,太了解傅亲王的为人了。

    这一次,傅朝寻好像又遇到了难以突破的困境。

    冬天太冷了,相信熬过这个冬天,春暖花开的时候,她和傅朝寻都得到了自由,也都过上了轻松生活。

    ——

    酒楼的房间里,一袭黄色锦衣的男子依旧长身玉立在窗前,安静地等着要来的人。

    房门打开,一袭白衣的温衍进了房间。

    男子满脸笑意地迎上他,道:“温衍这招实在高明,这么快就牵制住了傅朝寻,你快来说说,你是怎么说服太傅大人与亲王府联姻的,为何会选太傅府?”

    温衍面色苍白地走到桌前坐下,冷笑一声道:“太傅大人为了能让姜叙进兵部费了不少功夫,奈何将军府那边防备着不要人,我祖父托国舅爷把姜叙弄进了吏部,姜叙那点本事能进吏部,太傅大人当真要谢天谢地。”

    男子惊喜地转动着手中的夜明珠,道:“所以你的条件是让太傅的女儿嫁给傅朝寻,然后傅亲王最近因为多位官员参他,怕影响到傅呈延,所以才答应下来,毕竟多一门亲事多一分力量。”

    男子问:“那你不怕太傅大人倒戈傅亲王?”

    温衍解下披风放于一旁,回道:“不会,他儿子在国舅爷手里,他不敢。”

    男子啧啧嘴笑道:“温衍脑子果然好使,这一招不仅能够牵制傅朝寻,还断了他和叶元倾在一起的可能。”

    他又看了看温衍苍白虚弱的脸颊,道:“说来说,你还是放不下叶元倾,虽然婚退了,只要叶元倾不嫁人你们都有可能。”

    他亲自给温衍倒了一杯茶,又说:“你且安心陪在我身边帮助我,等我登基做了皇帝,绝对不会亏待你,届时你想要什么官位我都可以给你,就算叶元倾嫁了人,我也能帮你抢回来,不过一道圣旨的事。你长相好,又有才华,哪一点会比傅朝寻差,在我眼里,你是京城里最优秀的。”

    温衍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男子又看了看他的脸色,道:“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处。先皇驾崩时留了一道圣旨,那圣旨本来是要写遗言的,结果遗言没写成就断气了,后来那道圣旨突然不翼而飞,怎么找都找不到。当时陪在皇上身边负责此事的是大学士的父亲刘易舟,虽然他当时与此事撇清了关系,但是我总觉得不对。那道圣旨对我们很重要,你和大学士关系甚好,这次你进翰林院他也帮了忙,你去他那里打探打探,看看能否查到圣旨的下落。”

    关于皇帝遗诏这件事温衍听父亲说过,据说这件事当时很轰动,后来被太后压住了消息,多年都未听人再提起过。

    温衍思忖了一会道:“这事我会看着办,有消息了告诉你。”

    他说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他已经好几日未眠了,眼下一片乌青,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男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振作起来,现在你是我最需要的人,可不能垮掉,我会再派几个太医去给你医治,你有什么需求告诉我,我会竭尽所能满足你。”

    温衍一直默不作声,最后在男子又为他续了一杯茶后,轻点了下头。

    ——

    傅朝寻将要迎娶姜妍的消息铺天盖地。

    傅朝寻自那日离开将军府以后就未再出现过,也未过来给叶元倾解释。

    一开始叶元倾还很淡定,但是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依傅朝寻的性格,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过来与她说明的,她很担心他又遇到了麻烦。

    这日,姜齐突然来将军府找叶元倾,他一见到叶元倾就道:“姐姐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叶元倾一见到他就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问道:“什么坏消息?”

    还有比傅朝寻要迎娶别人更坏的消息吗?

    姜齐见她很淡定,好奇地问道:“姐姐,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坏消息?”

    叶元倾没说话。

    姜齐兴冲冲地道:“傅朝寻马上要成为我姑父了,他要迎娶我那柔弱不能自的小姑姑。”

    这事不是全京城都知道了吗?

    叶元倾想起身走开,姜齐一把拉住她道:“我来告诉你的坏消息是,我那小姑姑要自杀。”

    自杀?这确实不是一个好消息。

    叶元倾疑惑地问:“为何?不是下个月就成婚了吗?”

    姜齐回道:“就是因为马上要成婚了她才准备自杀,她不想嫁给傅朝寻。”

    不想嫁给傅朝寻?

    “为何?”叶元倾忙问。

    “我小姑姑有喜欢的人,是个穷书生。”

    江妍有喜欢的人?

    叶元倾蓦地站起了身。

    姜齐见她激动了,兴奋地道:“我就说嘛!这是个坏消息。我现在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还有好消息?

    只听姜齐道:“姐姐,我想娶你,我们成婚吧!成了婚你和傅朝寻t?就是一家人了,以后你也叫他一声姑父。”

    叶元倾:“……”

    ——

    今天又下雪了,傍晚,叶元倾趴在窗前,这次看的不是院中那棵大树,而是院门的方向。

    已经好几天了,也不知傅朝寻在做什么。

    房门突然响了,叶元倾蓦地站了起来。

    伶儿见她如此激动,停在门前道:“小姐,早点休息吧!”

    他今天应该也不会来。

    叶元倾又坐了下来,说:“我不困,再坐一会。”

    伶儿出门去拿煤炭,只见夏枝兴冲冲地跑来,还未进屋就喊道:“小姐!侯爷来了,在门外等您。”

    傅朝寻。

    叶元倾站起身,疾步向门外走去,伶儿慌忙扯了氅衣帮她披在身上,说:“今晚天冷的很,小姐注意别冻着。”

    叶元倾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快步出了房间,这一会,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她出了院门,只见傅朝寻披着一件狐狸毛氅衣站在斜对面的壁角旁。

    “傅朝寻。”这一次,叶元倾先叫了他一声。

    傅朝寻动身迎上她,与她并排向隔壁巷子里走去。

    二人走了一会停下。

    叶元倾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能感觉到他情绪非常低落。

    叶元倾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又受伤了吗?”

    她很害怕他受伤。

    傅朝寻走近她一步,打开氅衣把她裹在怀里。

    他怀里暖暖的。

    叶元倾很担心地问:“你别不说话,到底怎么了?”

    傅朝寻低下头,冰凉的脸颊贴上她温热的脖颈,清声说:“东街命案的凶手被我找到了,从中发现了一个我身边的人,那人,可能也加害过我,还想把我杀了。”

    他停了一会,又搂紧了她,说:“元倾,我很难过,让我多抱一会。”

    第48章 第 48 章 明明是夫妻,亲吻还要偷……

    今日比以往都冷, 北风肆虐地吹着,寒风灌进巷子里呼呼地响。

    傅朝寻今日穿的很厚,身上的氅衣也很厚, 他的怀里暖暖的, 但是他的一双手却很冰凉。

    他帮叶元倾拢着吹在脸颊的碎发,手指触到她的肌肤,很是冰凉。

    叶元倾抓起她的手捧在手里帮他暖着,虽然已经猜出他口中身边人是谁,但还是有点不敢问。

    前世傅朝寻比她去世早,她后来经历的事情他都没有经历过,只是她那时候也没弄清楚, 到底是不是那人。

    过了好一会傅朝寻才低声道:“这几日我都在彻查东街命案一事,我追查到了好几个地区, 查到了几个逆党,其中一个前世与我交过手,他是人派来暗杀我的,当时差点要了我的命, 这次见到他,根据追查, 我发现他是我大哥的人,并且他们还有一个秘密组织,这个组织里有好几个人都是我们认识的, 里面就有我山上的师父,你二哥坐牢是我那师父指认的, 所以,前世陷害你二哥的人可能就是我大哥,多次追杀我陷害我的人也可能是我大哥。”

    当初任凭他放开了想象, 顶多想到傅呈延只是心思坏一些,找人教训教训他,决然不会下死手,毕竟他们是一母所生,并且傅呈延一路走来基本上都是他在背后为他挡刀挡剑,再如何也不可能去真的杀他,可是,现在一切的线索都在指向他。

    傅呈延陷害叶家不奇怪,因为当时叶元倾的父亲手里有一些兵权,只要拿到这些兵权,他在朝中的势力就会更加牢固。

    皇帝只有太子一位儿子,多年下来,只要妃子怀孕,不是生下来夭折就是胎死腹中,这足以证明一直都有人在暗中下手,并且太子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以后能不能顺利登基还是个问题。

    若是皇上一直再无子嗣,若是太子出了意外,那么,父亲和傅呈延就有机会去争取皇位。

    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父亲窥探了很多年,他精心培养傅呈延也是在等待那一天。

    只是,他想不明白,他作为傅呈延的垫脚石,前世里又那么任劳任怨地为他们做事,一直都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为何还要把他赶尽杀绝。

    直到现在他都觉得亲兄弟应该不会动真格的。

    父亲不爱就算了,若是再被亲兄长杀害,他的人生就真的太凄凉了。

    他为此非常抑郁难过,他多希望老天对他能公平一些,也让他尝一点亲情的滋味。

    这一会风停了,只是寒冷依然在。

    叶元倾心疼地帮他暖着手,安慰道:“只要涉及到权势,人心都会变,有些感情也不会一直纯粹,你先别难过,再调查调查。”

    然后她又问了一直不敢问的问题:“你告诉我,你前世是如何断的双腿?我二哥又是如何被放出来的?”

    那时候,二哥已经被人陷害关进了大牢,并且还是死刑,是绝对不会有出狱的可能,但是傅朝寻给她留的信里说,让她去玉龙关等二哥。

    后来二哥确实被放出来了,叶家也暂时洗清了通敌的罪行,被软禁皇宫的父亲和伯父也安然无恙地回了家。

    当时此事闹得很大,若不是查明真相,皇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并且如此复杂的案件也不会查的那么快,除非有人顶罪。

    “我为了救二哥,顶了叶家通敌的罪行。”傅朝寻说,他本来不打算说,但是后面的事情错综复杂,他需要给她分析后面要走的路,所以,他道:“当时二哥面临问斩,为了保住他,我便去皇上面前自首,说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个人所为,和叶家无关。皇上把我关押了起来,放了二哥。”

    “后来,太保大人查明了真相还了我清白,我被放出来那日,本来是想回去看看你,但是却被人一路追杀,余瑶用带毒的匕首刺伤了我,然后我躺在了地上,迷迷糊糊看到一个穿着金贵的人拿着一把锋利的砍刀,硬生生地砍掉了我的双腿,当时我没看清那人到底是太子还是谁,那些人走后,我便爬上一辆马车赶回家见你。”

    为了见到她,他努力支撑着,到了路口他从马车上滚下来,鲜血快要流干了,但是他还是不服输地向院门爬去。

    在死之前终于见了她一面。

    他的手被她紧紧地握着,虽然她的手不大,但是却非常温暖。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叶元倾的心口上,一边疼着,一边震惊着,一边激动着,原来,原来当初他就为叶家扛下了这么多,也为她扛下了所有。

    叶家落难明明与他无关,他却不顾一切地去顶罪去挽救,最后连命都没有了,还死的那么惨。

    她的眼睛早就湿了,她扯着他的手揣进她的怀里,希望能帮他暖的更热一些,她心疼地说:“傅朝寻,以后别那么傻了,任何时候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他总是尽心尽力,总是付出百分之百。

    回忆当初,她轻声道:“前世在你去世以后,不到仨月,皇家又重新翻案,经过多位官员指证,叶家还是没能逃过通敌叛国的罪行,最后叶家被满门抄斩,无一幸免。如今想来,害我们的人不止一个,那时候皇帝突然病倒,朝堂乱成一锅粥,因为太子继位一事大臣们闹得不可开交。我父亲和我二哥手里还有一些兵权,是有人想抢权才把我们全部铲除,而真正抢权陷害我们的人,可能是你大哥,也可能是太子,也或许是隐藏更深的人。”

    后来的事情叶元倾就不知道了,最后到底是谁做了皇帝她也不知。

    傅朝寻一想到她被压到台上砍掉脑袋就心疼不已。

    他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安慰她:“这一次,东街命案破解,皇上应该会给我一些奖励,我的权位可能会更高一些,我也会请求皇上让我做大寺卿,届时我们再查案就会容易很多,元倾你放心,害我们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叶元倾点着头:“只要坚持查一定能查到的,恶人自有恶报,只是你以后小心一些,我总觉得有人要害你,你出门在外千万当心了。”

    傅朝寻应着,双手还在她的怀里,被她暖的热乎乎的。

    两个人静默地待了一会。

    风有些大,叶元倾拿出他的手,说:“太冷了,你先回去吧!记得在皇上面前多讨点奖赏。”

    傅朝寻没有回答,黑暗中依然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我先回去了。”叶元倾道,“你路上注意安全。”

    她说完就要走,傅朝寻扯住了她的衣袖。

    “元倾!”他低声叫她。

    “嗯。”叶元倾应了一声。

    “你……你怎么不吃醋?也不问我。”他说。

    叶元倾知道他指的是他和姜妍t?的婚事。

    她没有回答。

    傅朝寻又把她扯近一些,俯身望着她,虽然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她在想事情。

    她这样不作声,让他有些紧张。

    难道她真的不在乎。

    他有些委屈地道:“因为你和温衍,前世我气到吐血,气到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一直抑郁了好几年。今世,我不仅因为温衍生气吃醋,我甚至都会因为叶卓姜齐生气吃醋。为什么,到你这里,你就毫不在意了呢?那天,在侯府,我以为,我以为我已经确定了你的心意。”

    他说的酸酸的,声音也越来越低,还带着点气愤和不甘。

    叶元倾依旧没说话。

    他失落地松开她,是真的生气了,说:“我回去了。”

    他转了身就走。

    叶元倾看他这个架势,好像是来真的,急忙追上他挡在他面前,然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往下扯了扯,紧接着就踮起脚到他唇上亲了一口。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傅朝寻吃惊地呆愣住。

    她,主动亲他。

    叶元倾松开他的衣领,轻声道:“我怎么能不吃醋不生气呢,我是因为你这么多天不来找我才更生气,我想惩罚你所以不回答。”

    他急忙解释:“我这几日因为太忙了才没来,我要尽快破解了东街命案,如此我才能立功争取到和姜家解除婚约的机会。聘礼不是我去姜家下的,我当时都不在京城,是我父亲亲自到姜家替我下的聘礼,他这是铁了心让我与姜家联姻。”

    他走近她一步,捧住她的脸,又说:“元倾,你能生气,你能吃醋,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

    竟然会有人因为这个开心。

    叶元倾嘿嘿一笑:“既然想好怎么解决了,那我就暂且不生气了,还好姜妍有喜欢的人,不然就麻烦了,不过,我觉得你可以不用这么快与她解除婚约。”

    他不解地皱起眉头。

    叶元倾继续说:“现在很明显能看出太傅府已经牵扯进来了,应该也和那些人有联系,我们找不到那些人,但是你现在可以接近太傅大人,太傅大人与你当初的师父有联系,应该也与你查到的组织有联系,你可以顺藤摸瓜地找,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出幕后指使者。姜妍不愿意嫁给你,你们可以拖一下婚期。你平时明面上也顺从点你父亲,这样会容易查出他和你大哥在做什么,毕竟是生父和亲兄长,把事情查清楚,别误会了他们。”

    这个时候她还在教他如何做,看来她是真的非常体谅他。

    “元倾!”他把她扯进怀里,一手拖住她的小脸,凑到她唇边说:“不许躲。”

    躲什么?

    叶元倾还没反应过来,傅朝寻就亲了上去。

    他的唇很凉,但是贴过来的脸颊却是热的。

    叶元倾有些紧张地立在原地不敢动,这里太冷了,风也大,周围又黑,在这里亲吻总觉得不对。

    傅朝寻用氅衣裹住他,一只手搂紧她的腰身,一只手抚上她白皙的脖颈。

    叶元倾眉眼烧的温热,眼睛里开始流淌难以抑制的春色。

    他身上还带着难消的怨气,亲起来很有侵略性,唇和舌尖都是温热的,撩开她的唇齿像点起的火,让她心头的悸动烧的更盛了。

    他实在太高,俯身下来把她裹在怀里就像裹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她仰着脖颈点着脚尖努力迎合着,但是亲久了就很累。

    她动了一下,想换个姿势,他以为她要离开,急忙用一只手捂紧她的脑袋,让她动也不能动。

    他亲的忘乎所以,完全忘记了依她柔弱的体格根本顶不住他俯身过来的力度,她感觉脖子快断了,腰也被压弯了。

    唇舌还被他侵占着,他的吻很激情,惹的她浑身燥热,气息也越来越紊乱。

    她整个身子都瘫软下来,一点力气也没有,腰被他的手拖着,就像挂在他身上一样。

    他察觉到她不舒服,双臂环住她的腰身,一把将她拖了起来。

    她突然被他抱起,又羞又紧张。

    以前他们亲吻的时候他就爱这样拖着她,有一次他太激动了,拖着他一直往后退,结果撞到了挂衣服的架子,两个人措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他的额头还被架子砸了一个大包。

    他吃疼地揉着脑袋,她以为要结束了,结果他又把她扯起来继续亲。

    那时候他们两个都是闷葫芦,亲归亲,做归做,很少语言交流,灯都不敢点,就像现在这样黑布隆冬的,做完了,洗完澡回来,开始各睡各的,就跟陌生人似的。

    那时候,可能只是单纯的身体需求,现在,应该是心和身体都有了,再亲起来,好像比那时候还要激动还要有感觉。

    他身上哪哪都是烫的,越亲越大胆,叶元倾抓住他摸索的手,抽回一些智,说:“在我家门前,还是收敛点。”

    他收回手,继续亲她。

    “汪汪汪……”

    突然,几声狗叫,吓得俩人一激灵。

    叶元倾急忙从他身上下来。

    完了,有人放狗。

    傅朝寻尴尬地在原地走了两步,这狗叫得真不是时候,他本来还可以再亲一会。

    两个人顿时感觉跟做贼似的。

    明明是夫妻,亲吻还要偷着亲。

    叶元倾急忙往家跑,跑了两步又回来,对傅朝寻道:“我现在想吃枣团,你去给我买,顺便再买一份苏酪,让店家多加点果干,买回来让管家拿给我。”

    她说完不等傅朝寻答应就跑开了。

    傅朝寻望着她跑回家的身影,低低笑了几声,伸手摸了摸嘴唇,感觉现在还是香香的。

    叶元倾跑回家,只见叶元恒站在门里牵着一只条狗。

    狗儿见了她,摇了摇尾巴。

    叶元倾哭笑不得道:“大哥,你干什么?要吓死我。”

    叶元恒探头往巷子里望了一眼,然后牵着她和狗往院子里走,小声道:“是你吓死我了,父亲在找你。你现在的胆子真是越来做大了,我可警告你,你们以后收敛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他有婚约在身。”

    叶元恒还在为傅朝寻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解释而生气,虽然猜到他是迫不得已,但还是很生气。

    叶元倾小声嘀咕道:“我有婚约的时候不也一样见。”

    叶元倾并不在意他有婚约。

    叶元恒使劲点了一下她的脑袋:“那能一样,那时候你有主动权,现在你有吗?况且他去姜家下聘礼连声招呼也不打,也不过来给你解释,我看他就是满意这门婚事。”

    叶元倾替傅朝寻解释:“大哥,他是迫不得已,聘礼是他父亲去下的,况且姜齐告诉我,他小姑姑姜妍根本不想嫁给傅朝寻,所以他们两个成婚的可能性不大,现在傅朝寻也在想办法解除婚约。”

    叶元恒:“那也要注意一些,你和傅朝寻的事闹的人尽皆知,父亲还能让你出家门算是万幸,若是在家门口被他逮到,你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知道了大哥,父亲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

    叶元倾进了父亲的书房,父亲叶展桡正在写东西,看到她以后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把笔放下,指了指凳子让她坐下来。

    叶元倾坐下后,叶展桡开门见山地问:“刚才傅朝寻又来了?”

    叶展桡特别把“又来了”加重了些语气。

    叶元倾点点头,不打算隐瞒父亲,瞒也瞒不住。

    叶展桡又轻轻叹了口,说:“傅朝寻最近做的事父亲都看在眼里,傅朝寻是一个有魄力又比较有韧劲的人,说实话,抛开其他,父亲很欣赏他。”

    父亲欣赏他?叶元倾激动的眸光一亮。

    叶展桡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话锋一转道:“不过,他已经去姜家下了聘礼,很快就成为太傅大人的女婿,我与太傅大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今日他还与我说起此事,语气里满是炫耀,让我听着很不舒服。先前傅朝寻在皇宫里向你表达爱意,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结果傅朝寻转眼就要迎娶他人,很难不让人在背后议论,为父这张脸,在大臣面前有点挂不住。所以……”

    叶展桡停顿了一下,看着叶元倾认真地道:“父亲准备帮帮他。”

    帮帮他?叶元倾更惊喜了。

    叶展桡接着说:“近日他破解了东街命案,着实让人刮目相看,这样的明珠不能石沉大海,更不能永远活在他父亲的笼子里。他与姜家联姻这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太傅的儿子姜叙突然进了吏部就能说明。可能有人在做一种交易,傅朝寻就t?是其中一枚棋子。既然他能在皇宫里当着众人的面向你表明爱意,说明他是真心喜欢你,且又很有担当。若是你也对他有意思,父亲会想办法帮帮你们。”

    叶元倾蓦地站起身,冲着父亲连连点头道:“有意思,我对他非常有意思,还请父亲帮帮他,女儿会非常非常感谢父亲。”

    叶展桡见她如此激动,笑说:“要谢就多谢谢你娘亲,是她告诉我,你整日闷闷不乐,天天盯着院子里的大树发呆,人都瘦了。你娘亲为你的婚事真是操碎了心,前段时间还因为温衍一事每日睡不着觉,你以后,懂点事,让她少操点心。”

    叶元倾又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了父亲,我会好好孝顺您和娘亲。”

    “不过。”叶展桡又道,“父亲能帮的一定会尽力帮,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能为此事闷闷不乐,人这一生里路过的人太多太多,没必要为了一个人寻死觅活,况且除了爱人,你也有亲人,有朋友,他们也是你生命里最珍贵和应该珍惜的人,也是可以给你幸福的人。”

    叶展桡作为一介武将能把感情参的如此透彻,说明一直都是一个豁达明事的,叶元倾生活在这种家庭里,有这样的好心性,也深受家庭和父母的影响。

    她激动地给父亲行礼,眉眼都要笑弯了。

    叶展桡看着女儿如此开心,觉得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叶元倾开心地出了父亲的书房,跑到娘亲房间里与她说了一会话,回到闺房时管家已经把枣糕和苏酪送来了,并且还多了一兜子糖酪樱桃。

    傅朝寻动作挺快的。

    叶元倾开心地坐在窗前吃起来,望着院中的大树,好期待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

    ——

    这日,伶儿匆匆跑来,对叶元倾说:“小姐,有一件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叶元倾猛地一慌,她现在完全不能听到有事。

    伶儿走上前安抚她:“小姐别激动,不是侯爷的事,是太师府的。”

    太师府?

    伶儿道:“今日一大早有一些禹国人去了太师府,太师大人调了很多士兵把整个太师府都围住了,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禹国人?

    叶元倾感觉不对,怎么会有禹国的人过来,伯父还把整个太师府围住了。

    “我过去看看。”叶元倾慌忙往门外走。

    伶儿急忙道:“小姐您还是别去了,这应该不是小事,管家已经去找老爷了,等老爷过去看看再说。”

    叶元倾停下,也觉得现在去不合适,万一再添了麻烦。

    她让伶儿去打听,然后焦急地在屋里等着。

    傍晚的时候叶宁来了,叶宁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刚哭过。

    “怎么了?”叶元倾忙问她,抓起她的手帮她暖着。

    叶宁吸了吸鼻子,喊了一声“姐姐”,眼泪又要落下来了,她哽咽道:“卓哥哥他,他不是我的亲哥哥。”

    不是亲哥哥?叶宁怎么知道了?

    叶卓告诉她了?

    叶元倾前世临终前才知道这个事,那时候他们一起上断头台,叶卓就在她一旁,当时叶卓突然深情地看着她,说:“妹妹,若有来世,哥哥希望还能再见到你,届时我不想再做你的哥哥了,我想做一个守护你一生的人。”

    她惊讶地看着他,只听他又苦涩地笑道:“其实我不是叶家人,我从小就喜欢妹妹,我一点点看着妹妹长大,却没有与妹妹袒露心声的机会,现在没有什么顾忌了,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以前,叶元倾觉得叶卓很好很绅士,就像亲哥哥一样对她照顾有加,还总是一声声妹妹叫的亲热。

    原来,他的亲情里是参着爱情的。

    叶宁见叶元倾很淡定,问她:“姐姐,你怎么不惊讶?我们的卓哥哥不是亲哥哥,他要走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叶宁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伤心的不行。

    “他去哪里?找到亲生父母了?”叶元倾忙问。

    叶宁擦着眼泪回道:“他是禹国皇子,禹国皇帝派人来接他了。”

    “禹国皇子?”叶元倾很震惊,“他怎么会是禹国皇子?”

    叶宁摇摇头回道:“我也不知道,那天他还答应我要养我一辈子,这下要怎么养?他是皇子,他的身份很高贵,还在遥远的禹国,我们以后可能连面都见不到了,时间久了,他一定会把我忘记的。”

    叶宁越说越伤心。

    叶元倾帮她擦着眼泪安慰她:“妹妹别担心,卓哥哥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以后定然不会忘了妹妹。”

    这事很突然。

    祖母和父亲去了太师府一直都没有回来,母亲为了安全起见,封锁了消息。

    翌日午时,叶卓突然过来。

    叶元倾看到他愣了好一会,连“哥哥”都忘记叫了,以前她也猜过他的真实身份,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他是禹国人,并且还是个皇子。

    这么大的事情,太师府为何要隐瞒这么多年?难道也不知情?

    叶卓见她呆愣住,走到她跟前,轻轻叫了一声:“元倾!”

    第49章 第 49 章 除非,江不讳就是温衍。……

    暗恋一个人是酸涩的, 也是煎熬的。

    叶卓为了叶元倾一个生辰愿望花费五年去为她实现,他的爱是深沉的,但也是浓烈的。

    任何一份健康的爱情都值得被尊重, 无论对方的家境如何, 财富如何,地位如何,只要是纯洁的爱,都应该沐浴在阳光下。

    前世,直到死,他才敢说出那句埋藏在心底拿也不敢拿出来的喜欢。

    时下,他的身份不同了, 再看她的心情应该也不同了。

    叶元倾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她缓过神叫了一声“卓哥哥”, 然后带他进了客房。

    叶卓一直都是一个非常讲究的人,总是穿着得体,身姿挺拔,面上也是很好亲近的温和。

    他与傅朝寻的身材相当, 个头也相当,气质虽然不如傅朝寻清冷, 但也是非常矜贵的。

    他的眉眼很好看,神态里总是带着一丝精明,现在仔细看他的眼睛, 瞳孔确实有点偏蓝。

    叶元倾轻声问他:“卓哥哥,你当真是禹国皇子?”

    她问的很直接, 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叶卓见她一直都是惊讶的表情,轻笑道:“对,禹国大皇子, 薛肴。”

    薛肴。

    叶卓并不想隐瞒她,反而得知身份后第一个想告诉她。

    禹国大皇子?那就是嫡长子。

    禹国皇帝时下四十几的年纪,膝下只有一位幼子,后来生了很多孩子都未再生出一个儿子来,多年过去,他也一直未立太子,如今叶卓被他找到,身为长子,若是回到禹国,那就很有可能被封为太子成为禹国皇位的继承人。

    一夜之间从一名寄人篱下的孤儿,摇身一变成了一国皇子,任谁都觉得震惊。

    叶元倾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是准备回禹过了吗?”叶元倾问他。

    “对,过几日就走。”叶卓回道。

    “嗯。”叶元倾应了一声,现在再面对他,突然有些不自在了,也挺不舍的,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长,他和叶宁两个人陪着她一起长大,留下了很多快乐时光,如今突然走一个,心里空唠唠的。

    叶卓审视着她的神情,说:“妹妹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听说禹国风景很美,等我在那边安顿下来,接你和宁儿过去玩。”

    叶卓依旧很客气,语音依旧很好听。

    叶元倾虽然觉得很意外,但是他能找到亲生父母还是挺为他开心的,她回道:“好,卓哥哥能找到家人,妹妹很为你开心,希望你到了禹国依旧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能找到亲生父亲,他的心情应该也是不一样的,从他的神情中能够看出来,他真的很开心。

    叶卓轻笑道:“多谢妹妹的祝福。”

    然后他又问:“妹妹可有去御林园?”

    那张票他用了五年才拿到。

    叶元倾不好意思地回道:“我还没有去,最近一直没有时间,等有时间了我会过去好好观赏。”

    说实话,那张票实在太贵重了,那可是五年的时光啊!

    叶卓应了一声,剥了一个蜜橘递给她。

    叶元倾接过来,拿在手里没有吃,轻声说:“昨日宁妹妹来了,我看她挺难过的,她很喜欢你,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哥哥,你是看着宁妹妹长大的,你们之间有很深的感情,昨日我安慰了她好一会,她走时眼里还是含着泪水,宁妹妹单纯又脆弱,卓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安抚安抚她。”

    这个时候最难过的人应该就是叶宁了,这就好比叶元萧突然不是叶元倾t?的亲生哥哥一样,这怎么能接受的了。

    叶宁在叶卓心里也很重要,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人,那份亲情也是难以割舍的,他低声说:“宁儿确实很伤心,关在房间里一直哭,我去哄过她,但她不我,问我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没有瞒她,说早就知道,她就更伤心了,哭着说以后再也不我了。”

    他叹了口气,心里酸酸的,苦涩道:“宁儿太单纯,我只怕她以后被傅峥临骗了,傅峥临惯会花言巧语,宁儿又听不得这个,几句话就能被哄住,以后我不在她身边,希望妹妹能够多陪陪她,千万千万别让她被人骗了。等我去了禹国安顿完了,我会再来看你们。”

    叶宁和叶元倾是他最放不下的两个人。

    他顿了一下,又抬眸看她,犹豫了片刻,有句话想问她。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叶元倾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突然站起身道:“我大哥二哥得知这个消息叶非常吃惊,他们今日都在家,卓哥哥要不要去与他们说说话?你马上就要走了,他们挺舍不得的。”

    他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看出来她是有意躲避,他心里不免有些酸涩,起身说:“好,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叶元倾把他送到门外,看着他慢悠悠的脚步,在心里祝福他,希望他以后能越来越好。

    叶元倾送走叶卓,回了闺房,不一会伶儿过来,说:“小姐,姜小姐找您。”

    姜小姐?姜妍?

    “她在哪里?”叶元倾忙问。

    “在客房里。”伶儿回道。

    叶元倾思虑着,出了房间。

    她还未走到客房就看到一袭白衣的姜妍正立在门前。

    叶元倾以前未见过姜妍,不过知道她是太傅大人将近花甲之年才生的女儿,今年一十七岁,和她一样的年纪。

    她身材消瘦,个头不高,长相柔美,看人时一双眼睛里尽是幽怨。

    怪不得姜齐说她是柔弱不能自的小姑姑,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挺惹人疼的。

    “姜姑娘。”叶元倾叫了她一声。

    姜妍看到她,疾步迎上来,话还未说眼眶就红了。

    叶元倾急忙带着她进了屋。

    姜妍一进屋就抓住叶元倾的手,焦急地道喊了一声“妹妹”,喊完以后感觉不对,又改口道:“姐姐!”

    她这声姐姐喊的叶元倾心里一颤,轻轻应了一声。

    姜妍抓着她不放手,说起话来也很急切,她说:“姐姐,你能不能帮帮我?我不想嫁给傅朝寻,但是我父亲逼着我嫁给他,我听说傅朝寻比恶魔还要可怕,他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并且还有暴力倾向,这样一个人我真的很害怕。”

    傅朝寻……

    “这些你听谁说的?”叶元倾问她。

    “我听姜齐说的。”姜妍回道,“姜齐说他就像个活阎王,若是嫁给他只会挨打挨骂,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姜齐,这个兔崽子。

    “我要怎么帮你?你怎么会来找我帮忙?”叶元倾有些疑惑地问。

    “姐姐,我听说了你和傅朝寻的事情。”姜齐说起话来柔柔弱弱,看起来也挺单纯,可能是真的害怕嫁给傅朝寻,一直抓着叶元倾的手不放。

    她继续道:“姐姐,你是喜欢傅朝寻的对吧?傅朝寻也喜欢你,若是你们两个相爱,定然不希望被分开,所以,你能不能从中做点什么,让我们不能成婚?”

    从中做点什么?她……能做什么?

    “你要我怎么做?”叶元倾不解地问。

    姜妍回道:“做什么都行,只要是能阻碍我们两个成婚怎么都行,离婚期不到一个月了,时间不多,你一定要想想办法。”

    叶元倾也挺难的,她也没有办法啊!但是看着姜妍如此焦急,她只好道:“姜姑娘你莫着急,我会想办法帮帮你。那日我听姜齐说,姜姑娘有轻生的念头,姜姑娘听我一句劝,万不能做傻事,人活着就有机会,死了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万万不能想不开。

    姜妍眼睛一直红红的,说起这些她低下了头:“我有喜欢的人,是一个书生,去年他进京赶考我们一见钟情,只是他家境贫寒,我父亲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喜欢他,我不在乎他的出身,我也愿意跟着他过穷日子,只要有爱,我什么都不怕,我也相信他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所以,我宁愿死,也要嫁给相爱的人。”

    宁愿死。

    叶元倾在心中叹气,多么好的一个姑娘,为了爱情如此郁郁寡欢,甚至连命都不要了。

    叶元倾安慰她:“你先别着急,在家好好等着,我也会想想办法,你现在尽量别和家里起冲突,与你父亲商量商量,争取把婚期延迟一下,如此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解决。”

    姜妍见她答应帮忙,连连点头道:“多谢姐姐,我会想办法先拖延一下婚期。”

    叶元倾又问她:“那书生现在在何处?”

    说起那书生,姜妍神色终于好了一些,她回道:“他现在住在京城一家客栈里,准备明年春天的殿试,他很刻苦,每天日夜苦读,大学士很欣赏他,还收他做了弟子。”

    大学士收他做弟子?意思是他们之间都有关系?

    叶元倾问她:“既然他那么有才华,大学士又那么欣赏他,你父亲为何瞧不上呢?单单因为穷吗?”

    姜妍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其实一开始我父亲还挺看好他的,因为他确实很有才华,乡试会试都是第一,后来不知为何,我父亲死活都就不同意了。”

    叶元倾琢磨片刻,又问她:“那书生叫什么名字?”

    姜妍回道:“叫梁修。”

    梁修?原来他就是梁修?前世,半路杀出来的一匹黑马,十几年唯一满分的科考状元,也是娶了公主的驸马爷,他有才华,有胆量,是朝堂上的一股清流,只是他和江不讳来往密切,尤其是江不讳投靠傅呈延之后,她派去跟踪江不讳的人告诉她,这二人经常在一起形影不离。

    如此说,他也可能是傅呈延的人?

    傅呈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拉拢了那么多人为他做事?

    而梁修现在和大学士走得近,说不定也认识温衍,若是他见过温衍,定然也知道江不讳和温衍长得极像。

    也许江不讳的身份并非那么简单。

    姜妍见叶元倾突然不说话了,问道:“姐姐,怎么了?你认识梁修?”

    叶元倾缓过神,回道:“我没事,姜姑娘你且安心回去,这事容我想想办法。”

    姜妍该说的都说了,她也相信叶元倾能帮她,于是就再次感谢后与她道了别。

    姜妍走后,叶元倾坐立难安,她总觉得梁修和江不讳有很大问题,前世江不讳的接近有些刻意,一直对她纠缠不清,连尊严都不要了跪下来求她。

    好像他出现以后,她和傅朝寻本就清冷的夫妻生活变得更糟糕了,也让傅朝寻误会了她很多年。

    这一世她本来是想先把江不讳找来,好好培养一番,让他日后顶替温衍接近太子,可是现在傅朝寻得知了此事,定然不会让她再接近江不讳,但是江不讳的身份他们必须查清楚。

    事关重要,她需要和傅朝寻说说。

    她叫来小厮,让他跑一趟亲王府找傅朝寻,小厮不一会就回来了,说傅朝寻不在府上,应该外出办公去了。

    叶元倾等到傍晚,又让小厮跑了一趟,小厮回来依旧说傅朝寻不在府上一直没有回来。

    最后叶元倾只好让人先去找江不讳,仔细查查他的身份。

    翌日,叶元倾去督稽司给二哥送饺子,在门前遇到了温衍,温衍正往督稽司里进,叶元倾也正下马车,两个人碰巧对视了一眼。

    叶元倾看到他,又重新退回了马车里,她现在完全不想看到他。

    温衍见她躲避,停在门前也不进去,看着马车帘子也不说话。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温衍终是走到马车跟前,掀开帘子对她道:“我过来有事,你若是不想见到我,你可以走。”

    她可以走?她凭什么走?

    叶元倾一甩帘子下了马车,大步向督稽司里走去,温衍也跟了进去。

    叶元倾找到二哥,把饺子给他,本来想立刻离开,突然想问温衍一件事情。

    温衍见她有话要说,带她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脸色都不太好,温衍最近也瘦了很多,一张脸毫无血色,眼神也黯淡无光。

    “什么事?”温衍低声问她,显然还有气,说话语气都是冰冷的。

    叶元t?倾观察着他的神色,问道:“你可认识一个叫江不讳的人?”

    两个人长得这么像,说不定认识,也说不定有血缘关系,前世温衍去世早,她没有机会问。

    温衍听闻这个名字,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回道:“不认识。”

    不认识?

    “那你可有其他兄弟姐妹?”叶元倾又问他。

    温衍眉头皱的更紧了,回了两个字:“没有。”

    叶元倾不太相信地审视他:“当真?”

    “当真。”

    叶元倾了解他,看他的表情不像是撒谎,她又问:“那你可认识梁修?”

    温衍“嗯”了一声道:“认识,他是准备明年殿试的学子。”

    叶元倾又问:“你们交情很深吗?”

    温衍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为何问这个?因为傅朝寻?梁修是姜妍爱慕的男子,你打听他什么意思?”

    他说的冷嘲热讽,但是能从言语中听出他和梁修的交情不浅,他连梁修和姜妍的关系都知道。

    这几个人一定藏着大秘密。

    叶元倾没有回答他,转了身就要走,温衍伸手想抓她,被她躲开了。

    她疾步往前走,只听温衍在身后道:“傅朝寻都要迎娶别人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吗?我知道你忘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等你收拾好心情,我再去找你,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狗屁。

    叶元倾心情一下子糟糕了,她快步出了督稽司,上了马车往家赶,气了一路,骂了一路。

    经过商业街,她下车买了一堆东西,大部分都是给傅朝寻买的。

    她回了家,把这些东西用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装起来,准备傅朝寻来的时候送给她。

    到了酉时,有小厮过来说,侯爷找她,让她去一趟侯府。

    侯爷?傅朝寻。

    她问小厮傅朝寻为何不过来,小厮说不清楚,侯爷只说让她尽快过去。

    叶元倾有些疑惑,她带上要送给他的礼物,坐上了去侯府的马车。

    到了侯府以后,只见卫知在院门外站着。

    叶元倾问卫知:“你可知傅朝寻找我何事?为何不去将军府找我?”

    卫知欲言又止,最后笑说:“我也不知,您过去就知道了。”

    叶元倾心有不安地进了屋。

    这个房间是侯府最大的一个房间,里面的布置有一点前世婚房的影子,屋里有一张床,床上被子的花纹颜色都是她喜欢的。

    叶元倾一进屋就看到傅朝寻斜靠在书柜旁,房间里很暖和,他只穿了一件洁白的轻衫。

    “今天怎么不去将军府找我?”叶元倾走到桌前,把木盒子放下。

    傅朝寻没动身,也没说话。

    他怎么了?

    叶元倾看了看他,走到她跟前,见他脸色不太好,问道:“你是遇到什么事了?还是生气了?”

    傅朝寻垂眸看她,然后把她扯进怀里,话也不说就开始亲,他穿的薄,身上有淡淡清香,应该是刚洗漱完。

    他捧住她一张脸亲的比以往都要霸道,亲的她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她退着,他追着,最后把她堵在了墙角上。

    他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气。

    叶元倾被他亲的有点喘不过气,使劲往外推他,而他却紧紧贴着不让她挣脱。

    他身上唯一的轻衫滑落肩头,露出一大片还带有鞭痕的肌肤。

    叶元倾使劲掐他的胳膊,他依旧无动于衷。

    这是发什么疯。

    叶元倾伸手去摸索,摸到一个小罐子,抓起来到他头上使劲砸了一下。

    “哐当”一声响,傅朝寻吃疼地松开了她。

    她竟然下手这么狠。

    “你能不能先说问题再亲?”叶元倾脸颊通红,扔下手里的罐子。

    傅朝寻揉了揉脑袋,扯了扯滑落的衣衫,面上冷冰冰的,还是不说。

    叶元倾皱了一下眉,转身就要走,傅朝寻急忙拉住她,这才开口道:“我是生气了,我觉得,有些事我们还是需要深入谈谈。”

    深入谈谈?什么事?

    叶元倾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傅朝寻抓起她一只手,拉她到桌前坐下,沉声道:“今天你不仅见了温衍,还让人去找江不讳,你与我说说这是为何?”

    原来他在吃醋。

    叶元倾觉得有必要给他解释,于是回道:“我去督稽司遇到了温衍,与他说了几句话。”

    还说话了?那天两个人在街上吵成那样,她因为温衍跑到山顶淋雪,差点冻病,其实他很在意,也一直默默吃醋,他以为她永远都不见他了,没想到还他。

    他松开了她的手。

    叶元倾歪头瞧了瞧他的眼睛,见他好像真的生气了,主动抓起了他的手,他往外抽了抽,她紧抓着不放,他没再动,任凭她抓着。

    “你先听我说完。”叶元倾把姜妍来找她的事告诉了他,然后道:“碰巧我去督稽司给二哥送饺子的时候遇到了温衍,我是想问问他认不认识姜不讳和梁修,才与他多说了几句话。前世梁修和江不讳关系很好,他们二人经常在一起,也经常同进同出亲王府,我觉得他们很可疑,所以问一问。”

    经常同进同出亲王府?

    傅朝寻听到了一句关键信息。

    那时候他时长不在家,然后……江不讳和梁修经常同进同出亲王府?

    那日因为怕再聊下去惹恼了她,他就忍着没有多问,但是前世有很多问题和疑惑他们还没有说开。

    叶元倾又继续道:“关于江不讳,我也只是想查查他的身份,没有别的意思。”

    “为何不再等一等?”傅朝寻的嗓音清冷了一些,“等我回来,与我说一说,让我来调查,我调查会比你快。”

    叶元倾没有回答。

    “元倾!”傅朝寻反握住她的手,“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想问,我今天能不能问问?”

    前世七年,不是一朝一夕,他们之间的矛盾和误会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或许有人从中作梗让他们渐渐疏离。

    江不讳的身份他前世就查了,查了很久都未查到,世上不可能有两个人长得那么像,甚至连性情和说话声音都一样,除非有血缘关系。

    除非,江不讳就是温衍。

    但是温衍确实死了,当初为了证明江不讳不是温衍,他就差把温衍的坟挖了。

    而江不讳的年纪也确实比温衍小,前些日他派人去过几次都未见到江不讳本人,这个人现在到底存不存在还不一定。

    那时温衍死后两年江不讳才出现,并且还那么巧合的去了亲王府讨饭,去的还是他们院子的后门,那条街那么长,周围也有人家,为何偏偏找到他们家门前讨饭。

    以前他也怀疑过,也调查过,但是却什么也调查不出来。

    叶元倾不知他要问什么,点头道:“你问,我如实回答。”

    第50章 第 50 章 “放了她,来杀我。”……

    叶元倾从傅朝寻的神情中已经大概猜出他要问什么, 那日她对他说“不喜欢”,说的那么心虚,他留住她, 又亲她, 定然是因为看出了她那点心虚。

    前世里他们只要提到江不讳就争吵,他介意江不讳甚至比介意温衍还要严重,他这个人即便生气吃醋也不会不你,所以,他心里的疙瘩没有彻底解开,但是也能坐下来继续和你聊。

    叶元倾看着他,只听他沉声道:“其实, 你以前就怀疑过江不讳就是温衍对不对?那你有没查出来,他到底是不是温衍?现在的江不讳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我派人去监视他们祖孙俩,去了好几次,都没有见到江不讳的人。江不讳前世的出现,以及现在的出现, 可能都是一场天大的骗局。”

    一个男人能够如此毫无尊严地纠缠这么年,除了感情以外, 应该还有其他目的。

    叶元倾没有回答。

    傅朝寻垂下眼来,继续道:“元倾,我们两个走到如今都不容易, 因为太多复杂的事情我不想让你牵扯进来,你的仇, 你家人的仇,我都可以替你去报,我只希望, 你以后心无旁骛地和我在一起,你今日又派人去找江不讳,除了查案,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你完全可以等我回来再去调查,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这件事一直说不开,他们的误会就会一直在。

    叶元倾沉默了好一会,问他:“上次不是说不再提不再问了吗?为何还要问?”

    问多了,两个人难免又有矛盾和误会。

    他回道:“我只是想让你彻彻底底忘记这个人,就算是调查他,也让我来,以后任何事情都可以交给我,你只管安心地待在家里便好,世间太危险,我不想让你再深陷其中,有我t?一个就够了。虽然我父亲一直都是我的阻碍,但是相信我一定能摆脱束缚,为我们争取到更好的生活。”

    “元倾!”他捧住她的脸,又认真地说:“你什么也别管了好不好,都交给我。”

    什么也别做,乖乖在家等着他。

    叶元倾望着他,感觉他在害怕,她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感觉到他已经怕了这个世界,也怕了对他不公的命运。

    他好像一直都处在身不由己当中,好不容易熬到了她和温衍断绝关系,又突然出现父亲的逼婚和江不讳,也许这个总是钢铁不入的人终是熬不住了,开始胡思乱想。

    叶元倾心里酸酸的,抓起他的手,轻声说:“你别想太多,我正是因为和你有一样的疑惑才去调查他,你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也很困难,我是不想让你那么劳累才私自去调查的,他们这些人都有关联,都很可疑,我们需要一点点查明,全凭你一个人真的太辛苦了。”

    “前世,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让我做,什么都不说,才导致我们越来越疏离。现在,我真的不想再过那种生活了,我希望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分担,我也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危险,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反而你,别总是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你是扛下了所有,但是你也会丢失本该属于两个人的责任和幸福,并不是所有事情付出百分之百就能得到回报的。”

    “傅朝寻。”她站起身,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今天你又犯老毛病了,你刚才给我的感觉就像前世一样窒息,那种感觉我真的不想再有了,任何事情我们都摊开了说,既然有了重来的机会,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以后只要我们都试着改变,相信曾经出现过的矛盾再也不会出现了。你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听话。”

    不沟通,不解决,问题积攒的越来越多,那种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七年熬得她心力交瘁,现在哪还有力气和勇气再走一遍呢?

    她的手劲很大,把他的脸颊捏的生疼。

    他还以为她会像从前一样,一说到江不讳就生气,就走人,没想到她会如此心平气和的与他解释。

    她,也在努力改变自己。

    她的小脸红红润润,说话时眼睛里尽是温柔,那双一张一合的嘴唇,因为天冷冻得极红,一头青丝垂于身侧,飘着淡淡清香。

    “元倾!”

    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动情。

    他蓦地站起身,牵起她的手就往床边走。

    叶元倾一把抓住桌沿,看了一眼铺得整洁的大床,脸颊瞬间通红,他这是提前做好的准备吧,不然大白天的洗什么澡,还穿的这么单薄。

    她急忙道:“你别着急,我有东西送给你。”

    有东西送给他?傅朝寻有些惊喜,松开了她。

    叶元倾把桌子上的木盒子拿到他跟前,打开来,一样一样拿给他看。

    她先拿出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说:“这个是我给你买来防身用的,店家说锋利无比,可以一刀毙命,你要天天带在身上保护自己的安全。”

    她又拿出一块上好的玉佩,玉佩通体透亮,一看就很金贵,她说:“我看别的公子都戴玉佩,只有你没戴过,这个送给你,你每天都要戴,我选的款式和颜色与任何衣服都搭配。”

    她把玉佩放到他手里,又拿出一盒面脂,说:“天气干燥,虽然你的皮肤很好,但是我不想让这么好看的脸蛋吹裂了,你以后每天都要涂。”

    “还有。”她又掏出一双精致的鞋子,说:“我看你那双鞋子已经穿很久了,这是我为你精挑细选的,我知道你的尺码,大小应该不会错。”

    “还有还有。”她又拿出一对护手套,帮他戴在手上,说:“你经常拿剑,戴上这个,可以护手。”

    她很细心,买的全都是他以前没有用过又很实用的东西。

    “还有!”她掏出一封信放到他手里,笑说:“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怕你到时候又比较忙见不到人,提前送给你,等你生辰那天再打开,记住,千万不要偷看。”

    从她一样一样东西掏出来给他看时,他的眼睛就已经红了,她好像真的真的很在意他,除了可怜他,应该也是非常喜欢他的吧!

    这么体贴的场面,他只有在王妃和傅峥临那里见到过,原来,即便他没有母亲,也是可以拥有的,是叶元倾给他的。

    他拿着信,又轻轻叫了一声:“元倾!”

    元倾!

    他叫了太多太多次,每一次的感情都是那么的不同。

    叶元倾见他红了眼眶,不想太煽情,帮他把东西收好,拉着他往门外走,边走边道:“快让厨子给我们做饭吃,我要吃他做的鹅炙,还要喝冬凌粥。”

    最近她很想念他们厨子做的饭菜,前世她和傅朝寻最珍贵的感情都在那时一日三餐的饭菜里了。

    傅朝寻拿着信看了又看,虽然很想看看里面写的什么,但她说要等到生辰那天再看,所以他就忍一忍,等到生辰那天。

    二人出了房间,候在门外的卫知瞧了瞧他们的脸色,见他们眉目含情依旧很好,终是放心了。

    公子担心叶元倾的安全,找了一个护卫盯着点,结果那个榆木疙瘩护卫回来以后,把看到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尤其是叶元倾和温衍见面的场景,说的不明不白,差一点让公子误会。

    “卫知。”傅朝寻叫他。

    卫知急忙跑上前问道:“公子,何事?”

    傅朝寻交代他:“你快把厨子叫来,元倾饿了,要吃东西。”

    卫知尴尬地笑笑:“公子,厨子家里有事,今日没来。”

    没来?傅朝寻吸了口气,这要怎么把人留住?

    叶元倾其实并不饿,她只是想缓解缓解傅朝寻的情绪,他刚才双眼通红,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怕他难过才急着带他出门透气,她不想让他认为一点点的疼爱是那么难得,他值得更多的疼爱和更好的东西。

    她笑说:“算了,我回府吧!改日再来吃。”

    傅朝寻见她要走,急忙拉住她:“我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他做?

    叶元倾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问:“你会做?”

    傅朝寻笑了笑:“应该会。”

    想留人,不会也得会。

    叶元倾知道他不想让自己走,她点头道:“那好,你做,不管做成什么样我都吃。”

    见她答应留下来,他松了口气,他派人去将军府请她的过程中,不仅把床铺好了,还洗了个澡,他都想好了,若是争吵起来,就把她扑倒在床,来强的。

    两个人进了厨房,卫知害怕厨房着火,急忙跟了上去。

    傅朝寻站在门口,不知从何下手,卫知在一旁提醒他:“公子,先去净手,再去洗菜切菜。”

    傅朝寻搬个凳子放在门旁让叶元倾坐着,撸撸袖子,开始准备净手做饭。

    卫知一边指导一边生火。

    叶元倾趴在门框上看着他们一阵手忙脚乱的忙活,眼睛都要笑弯了。

    傅朝寻和卫知做着做着饭吵了起来。

    卫知又急又无奈地喊:“你慌什么,我都说了先放肉再放菜,你把菜都炒熟了你的肉呢?”

    傅朝寻无辜地道:“我没听清你说什么,把菜盛出来再放肉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那怎么会一样,口感不对,还有,你放那么多糖做什么?”

    “那不是盐吗?”

    “……糖盐都不分吗?”

    “那你生火啊!说这么多火都灭了,你让我怎么炒。”

    “……木材不好烧,我快呛死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比炒菜还要精彩,叶元倾看着看着,一会哭一会笑。

    原来只是简简单单做一顿饭就这么开心。

    原来幸福是可以这样简单的。

    傅朝寻和卫知忙活了大半天,炒了两个黑不溜秋的菜,又苦又咸,实在无法入口。

    最后三个人又跑到街上吃饭。

    他们来到湖边的摊位前,要了三份豆花和一些包子。

    三个人迎着呼呼的寒风,喝着豆花,看着湖边的风景,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如果能永远过这种平平淡淡的生活该多好啊!

    傅朝寻应该也非常期待这样的生活吧!

    叶元倾喝着豆花,看向傅朝寻,傅朝寻也看向她,两个人相望着,即便一句话不说,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心疼和关怀。

    看着看着,他们都笑了,眼睛也红了。

    可能是风太大了,吹得眼睛酸酸的。

    吃了饭,卫知提议去湖边放许愿灯。

    黄昏时刻,夕阳很美很美,他们一人拿着一个许愿灯,站在湖边。t?

    夕阳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一片橙红。

    卫知把许愿灯放到湖里,有模有样地许起愿望。

    叶元倾撞了撞傅朝寻的肩膀:“快放进去,许愿。”

    傅朝寻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有些紧张,还有点害羞,他愣了愣,没动。

    叶元倾拉着他蹲下,帮他把许愿灯放到湖里,又把自己的许愿灯放进去,风一吹,两盏许愿灯顺着河流缓缓向前飘去。

    叶元倾见傅朝寻还愣着,提醒他:“快许愿。”

    许愿。

    他从未许过愿,也不知要许什么愿。

    他学着叶元倾的样子,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三个人都许完愿,卫知好奇地问:“公子你许了什么愿望?”

    傅朝寻没有回答,问他:“你许了什么愿望?”

    卫知望着夕阳落下的方向,兴奋地回道:“我许的是,希望明年我和公子都能娶到心爱的姑娘。”

    都能娶到心爱的姑娘。

    傅朝寻也望向那片落日余晖,他也希望。

    叶元倾鼓励卫知:“卫知,我相信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我们三个人的愿望都会实现。”

    三个人都笑了。

    苦中作乐,有何不可。

    他们说说笑笑逛了一路,入夜,傅朝寻骑马把叶元倾送回了家。

    翌日,清晨。

    朝堂上,大臣们对于傅朝寻破解东街命案一事各有说辞。

    有人说,傅朝寻能力强,不仅找出幕后主使者,还揪出几个逆党,应该重重奖赏。

    有人说,东街命案一事乃是傅呈延辅助调查才得以破解,且傅呈延不仅提供了重要线索,还抓住了主犯,应该对他重重奖赏。

    果然,任何时候,任何功劳都是傅呈延的。

    傅亲王对于各位大臣的争论闭口不言。

    朝堂上乱成一锅粥。

    最后,在太保大人,太师大人,以及镇国大将军的作证下,东街命案的功劳终是又重归于傅朝寻。

    这次若不是叶家极力帮忙,可能傅朝寻的功劳又被傅呈延抢去了。

    皇上给了傅朝寻嘉奖,还封他为大寺卿,让他管整个大寺。

    傅朝寻一上任就开始调查前大寺卿江予衡,经过调查发现,余瑶和余芮被劫狱一事与他有关。

    这日天气特别冷,下了大雪。

    叶元倾和叶宁在将军府门前堆雪人。

    叶元倾一边捧着雪,一边往路口看,总想看看那里会不会出现她想见的人。

    她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傅朝寻了,听说他做了大寺卿,她想他最近一定很忙,他在努力调查陷害他们的人。

    等坏人不再陷害他们了,她和傅朝寻就可以过上平凡的生活,到时候,他们生一儿一女,下雪天一起在雪地里堆雪人,应该非常非常幸福吧!

    叶宁一边团着雪球一边嘀咕着:“若是卓哥哥在该有多好啊!他会帮我们团雪球,他也会用雪橇拉着我们滑雪。卓哥哥走了好多天了,也不知道他在那里过得怎么样,水土服不服,饭能不能吃得习惯,会不会想我们。”

    她团了一个大雪球,抱起来放在叶元倾好的雪地上,然后开始团另一个雪球,她继续嘀咕道:“卓哥哥那天说,他有喜欢的姑娘,我问他是谁,他只是抬头看看天,说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他够不到。现在他已经是禹国皇子了,有了很高的身份,这天下间不会再有他够不到的姑娘了,若他真心想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只要动动手中的权利,就可以轻而易举得到。”

    叶宁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心情却不好,说一句,叹一口气。

    叶元倾捡了一些树枝过来,安慰她:“你放心,卓哥哥在禹国一定会过得很好,待会儿我们堆完雪人,我用雪橇拉你滑雪。”

    叶宁还是不开心,依旧叹气说:“以前我觉得卓哥哥像个老父亲,还总是嫌弃他管我这管我那,现在他不在身边,确实没人管我了,但是我……”

    叶宁突然哽咽起来,对他的思念已经完全超出了想象,她是那么那么舍不得他,比傅峥临伤害她还要难过。

    她也丝毫不隐瞒地说:“我真的真的好想他,我连做梦都会梦到他,姐姐,你说,我是不是着魔了?”

    叶元倾擦了擦带雪的手,帮她拢了拢贴在脸上的秀发,在心中叹气:也许,叶宁对叶卓的思念和依赖已经不是亲情能够说明白的了。

    “姐姐。”叶宁问她,“你不难过吗?”

    “难过什么?叶卓离开吗?”叶元倾问。

    “不是。”叶宁道,“傅朝寻要迎娶姜妍。”

    叶元倾摇摇头,笑道:“一点也不难过,他们两个都是迫不得已,姜妍也是个苦命女子。”

    前世,梁修中了状元以后就娶了公主,姜妍那傻姑娘还想着为他去死。

    “那你就看着他们成婚吗?”叶宁完全不能解叶元倾的大度。

    叶元倾把她团好的雪球放在另一个雪球上,一边拿了树枝装扮着,一边回道:“这不是大度,这是解。世间有太多痴情男女不能在一起,要学会看开,学会接受。我父亲说,没有爱情,还有亲情,还有友情,等你经历一次婚姻你就知道了,没有爱又不健康的婚姻真的能折磨死人。”

    叶宁好奇地看她,笑说:“姐姐怎么说的跟成过婚似的?”

    是的,她成过婚,她和傅朝寻成过婚。

    她又向路口看去,依然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叶元倾和叶宁堆了四个雪人,除了她们两个,另外,一个是傅朝寻,一个是叶卓。

    四个雪人都被她们画上了笑脸,在茫茫白雪中,那么好看,又那么开心。

    只是,天热了雪人就会融化,天冷了,又比较冻人。

    叶元倾拿来雪橇,拉着叶宁在雪地里跑了一圈又一圈。

    时间过得很快,傅朝寻和姜妍的婚期很快就到了,中间姜妍跑来两趟,哭着让叶元倾帮忙。

    傅朝寻做了大寺卿以后每天都特别忙,偶尔抽出一点时间来看叶元倾,他每次来都会给她带很多好吃的,每次来看着消瘦很多。

    傅朝寻向皇上多次请求,希望能和姜家解除婚约,但是皇上却说他不易插手,要两家商议,而父亲又死咬着不放,说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娶姜妍。

    叶元倾见他日渐消瘦,想为他做点什么,于是就去恳求父亲,希望父亲想想办法帮帮他。

    父亲拍着脑门纠结很久,最后一咬牙,带着厚礼去了一趟太傅府,然后用姜叙进入兵部的条件争取到了取消傅朝寻和姜妍的婚约。

    太傅大人可能等的就是这一天,他当场要求姜叙到叶元萧的督稽司担任重要职务,并且还要分一些兵权。

    路都走到这里了,即便知道这是引狼入室,父亲也硬着头皮答应了。

    不过两日,太傅大人就找了一个由让姜妍和傅朝寻取消了婚约。

    婚约是取消了,但是叶元倾一点也不开心,因为她知道姜叙进入兵部预示着什么。

    事情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难解决。

    这日,傅朝寻难得抽空来见叶元倾,但是他到了将军府,温容却告诉他叶元倾去了皇宫,说太后见她。

    本来他是打算与她说一说他们二人的婚事,如今都有了自由之身,他希望能快点把叶元倾娶回家。

    他在将军府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叶元倾,后来大寺的人突然过来说有了余瑶和余芮的下落,让他尽快过去看看,他又等了一会,没等来人,只好匆匆告别回了大寺。

    到了大寺,他带了一些人根据线索开始追查,最后终是锁定了余瑶和余芮的大概位置,是在城外的峄山附近,很偏僻。

    傅朝寻带着一些人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峄山附近,他在此地搜寻的一圈,发现了新的线索又指向了东边方向,他便又一路向东追去。

    他们追到了东边的一个村庄,刚一到这里,就听说这里发生了一桩命案,有一家十几口人被无缘无故杀害。

    傅朝寻在此停留了一日,辅助附近的官员进行调查,经过一天一夜的调查,他发现凶手和他要通缉的余瑶和余芮有关。

    翌日一大早他就根据线索向北追去。

    北边离峄山最近,只需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下,午时傅朝寻带领大寺的兄弟在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店家见他们是外地人,很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还说最近过来的外地人特别多。

    傅朝寻觉得奇怪,便多问了几句,那个店家笑嘿嘿地说:“今一早还有位京城的姑娘路过呢,那姑娘长得水灵灵的特别好看,就是有点凶,进来以后连饭也没吃。”

    京城的姑娘?又比较凶?傅朝t?寻细细琢磨片刻,并未太在意。

    临走时,店家突然拿出一枚发簪对他道:“大人,这是那位姑娘掉在这里的发簪,公子回京城……”

    发簪?

    店家话还未说完,傅朝寻就一把抢了过去,他盯着发簪,眸光一沉,激动地问:“你方才说的那位姑娘,去了哪里?”

    店家见他突然冷然起来,急忙回道:“大人,我也不知去了哪里,她是和几名男子一起过来的,几人点了饭菜,女子不吃,还凶了那个领头的人,他们吃了饭就往西边去了,我也不知具体去了哪里。”

    往西?

    他们一路追到东边又拐到北边,现在又成了西边?

    好像有人在做局。

    傅朝寻松开店家,带着人急忙向西追去。

    由于这附近刚下过雪,路上结了冰,地面又硬又滑,马儿跑在上面总是打滑,速度也越来越慢。

    傅朝寻焦急,停下来在马蹄子系上衣布,然后继续一路向西追去。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发簪。

    发簪是他送给叶元倾的,叶元倾最近总是戴着,这枚发簪出现在这里,说明这位京城女子很有可能就是叶元倾。

    那日他去将军府找她,府上人说她被太后召进了皇宫,太后与她并不相识,为何要召她进宫,他当时就应该去皇宫看看,不该那么匆忙地离开。

    他越想越懊悔。

    他疯了一样往西边追,追到一座山脚下,看到一条粉色手帕挂在上山路口的树杈上,他心口一紧,慌忙下了马,提着剑就向山上跑去。

    一群人慌慌张张上山,越往上风越大,越往上越冷,傅朝寻也越来越着急。

    快到半山腰的时候,突然哗哗几声响,只见黑压压的箭矢从山顶上射下来。

    傅朝寻大惊一声,不好,他们中了圈套,有人在山顶放箭,想要赶尽杀绝。

    傅朝寻对跟来的兄弟说:“你们先下山,别管我。”

    他说完,一边用剑挡着落下来的箭矢,一边往山上冲。

    他话音落下,没有人撤退,这种时候怎么能做逃兵。

    还好山上的树多又茂密,他们还能躲一躲,但是树多也抵不过箭多,不一会就有人受伤了。

    傅朝寻左腿上也中了一箭,鲜血一直流,他用剑砍断箭矢,忍着疼痛爬上了山顶。

    山顶的风很大,呼呼作响,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傅朝寻站稳脚步,看到不远处,有一群人和一辆马车停在悬崖边上。

    为首的是一位蒙着面纱的白衣男子。

    男子看到他,略有紧张地站直了身子。

    傅朝寻透过盈盈绕绕的白雾望去,一双眼睛渐渐凛然起来,瞳孔也变得越来越黑。

    他握紧手中的剑,指向白衣男子,冷声道:“不过想要我的命而已,何必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放了她,来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