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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第 22 章 “你来帮你夫君脱衣服。……

    同样的声音, 不同的语气,听起来会有不一样的心情。

    叶元倾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望着停在不远处长身玉立的傅朝寻, 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望进他那双渐渐清明的眼睛里,好似探寻到了与以往不一样的东西。

    她冲他微微颔首,轻声问:“傅公子找我何事?”

    这一次她没有叫他傅大人。

    他见她愿意停下来回应他,放松了一些,走到她跟前,低声说:“有些事情我需要与你聊聊, 你随我来。”

    他话音落下,突然“砰”的一声响, 一朵烟花飞入夜空,绽放出大一片绚丽光彩。

    叶元倾没有立即回答他,抬头望着昙花一现的美丽景象,开始思索要不要跟他走, 她猜,他找她一定是说酒楼的事情, 酒楼里藏着要害他们的人,或许他知道藏在酒楼里的人是谁,也或许与他有一些关系, 不然,为何他只是稍微出手就能阻止一场动乱。

    前世这场动乱惊动了整个京城, 死了很多人,叶卓也中箭受伤险些丢掉性命。

    皇帝为此龙颜大怒,下令让大寺严格彻查, 可惜大寺查了很久都未查明。

    半年后此事不了了之。

    伯父为了给叶卓讨要一个公道,多次上奏折请求皇帝继续彻查,然而皇帝已经转变了态度,几句话就敷衍了过去。

    叶卓受伤以后,京北码头便交由叶绍管,然而叶绍能力不济,短短仨月就丢掉了掌管码头的权利。

    叶卓得知后郁郁寡欢,加之受伤严重,身体越来越差,原本可以进翰林院的他,最终都没能进去。

    半年后,温衍顺利进入了翰林院。

    那时,自京北码头丢势以后,太师府的权势也开始一落千丈,再加上一些官员们的集体打压,太师府而后的几年举步维艰,若不是将军府极力帮衬,可能伯父连太师的职位都保不住。

    现在想想,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烟花开的太过灿烂,叶元倾出了一会神,然后再去看傅朝寻,只见他正安静地等着她,面上没有焦急和不悦。

    一旁的叶卓微拢了眉头,问傅朝寻:“傅公子要查案吗?”

    最近总是遇到他,叶卓开始怀疑他们是真的有缘还是他故意接近。

    傅朝寻这次对他不如以前那么冷漠,清声回道:“我今日不查案,只找元倾。”

    元倾?

    他怎么可以这样叫她?

    叶卓冷了脸,想要替叶元倾拒绝,结果叶元倾却道:“傅公子找我定是有重要事情,卓哥哥你先去找他们几个玩,待会儿我再去找你们。”

    “妹妹!”叶卓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给傅朝寻,“街上人杂,你一个人不安全,况且……”

    叶卓的担心不无道,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傅朝寻不是一个特别友善的人。

    “卓哥哥别担心,我一会就回来。”叶元倾打断他后面要说的话,转了身就走。

    “妹……”叶卓无力阻止,只好道:“妹妹主意安全,哥哥在原地等你。”

    他又看向傅朝寻,沉声道:“待会还请傅公子把她安然无恙地送回来。”

    傅朝寻知晓叶卓在担心什么,应了一声跟上了叶元倾的脚步。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着,一直都未开口。

    街上人多,叶元倾走走停停,偶尔会抬头看看夜空的烟花。

    他们路过一条胡同口,傅朝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停了一瞬,而后转进了胡同里。

    这条胡同又窄又长,两旁是非常古老的建筑,青石板上还长有很多青苔。

    这里很少有人路过,路两旁也没有掌灯。

    黑漆漆的。

    叶元倾走了一会停了下来,傅朝寻也跟着她停下。

    狭窄昏暗的空间里,他们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夜里凉凉的,呼出的气息是温热的。

    他站在他身后,气息落在她的脖子上,让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

    她冷静着,没有转身看他,只是说:“今日之事你应该察觉到了什么,是不是已经知晓想要动手的人是谁?前世叶家就是从玉湖动乱开始有了变化,而后一系列的事情发生,最后导致叶家被满门抄斩。”

    前世叶家被满门抄斩?

    傅朝寻听后极其震惊,所以,她是被人砍了脑袋去世的?

    “元倾!”他有些心疼地叫她。

    周围很黑,只有烟花升起时才有一点光亮。

    叶元倾转过身来,看着他模糊不清的脸颊,又接着道:“傅朝寻,现在我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你,你告诉我今日酒楼里的人是谁,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来玉湖之前我让人去酒楼查过,但是酒楼被封了,连门都进不去,所以,你能否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

    她终于承认了。

    他听着她焦急的语气,既激动又心疼,思忖了一会低声回道:“今日之事可能只是巧合,我在湖边得到你的消息之后,就往酒楼里甩了一个飞镖试探,结果什么也没有试探到。”

    没有试探到?

    “当真?”叶元倾有点不相信,但是又觉得他没有必要骗她。

    “你若是想知道是谁,我可以帮你去查,查到了我会告诉你,不过……”他向她走近一步,“在这之前,你是不是要仔细与我说说,我去世后都发生了什么?”

    他很想知道她那时都遭遇了什么,更想知晓到底是谁这般加害他们。

    叶元倾见他靠近,往后退了一步,回道:“如今你我都有了新的生活,有些事情没必要知道,知道了只会影响心情。若是你真的愿意帮助我,我会感激不尽,你若是有难言之隐不愿意相告,我也不会怪你。”

    不愿意相告,她还是不信他方才说的话。

    她又往胡同口看了一眼,接着说:“以后,见了我就当做不认识便好,我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也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先走了。”

    她总是把话说完不等他回应就要走。

    他伸手去拦住她:“再站一会。”

    她哪有心情陪他在这里站着,周围黑布隆冬的。

    她虽然不愿,但是一双脚就像被钉了钉子一样,傻乎乎地在原地陪着他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

    因为离得近,她能够清楚地听到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他的手臂还在她身前拦着,一直不收回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天黑风凉,她按压不住从方才就想问的话,轻声问他:“胸口还疼吗?怎么不在府上休息?”

    他动了动僵在半空的手,低声回道:“疼。”

    “看大夫了吗?”

    “没有。”

    “这附近t?有医馆,过去看看。”

    “好。”

    黑漆漆的胡同里,两个人又开始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快走到路口时,他突然叫住她:“我有点饿,看了大夫以后可不可以去吃饭?”

    卫知说,先找机会约她吃一顿饭。

    叶元倾继续往前走着,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她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二人出了胡同,叶元倾带着他来到医馆,这间医馆在街道最东头,周围游客不多,医馆里也很安静。

    大夫看了看站在门前的俊男靓女,嘿嘿一笑,问:“两位谁要看病?”

    叶元倾指了指傅朝寻。

    大夫点点头,招待他们进去,让傅朝寻坐下来,准备帮他查看伤情。

    叶元倾见大夫要脱他的衣服,急忙背身过去。

    结果大夫突然叫她:“小娘子你过来,我去净手,你来帮你夫君脱衣服,外衣里衣都脱掉,束带也要解开,你先看看他腰部和臀部有没有受伤。”

    嗯???

    第23章 第 23 章 “搬出亲王府,自立门户……

    房间里突然出奇地安静, 大夫出门去净手。

    叶元倾愣在原地,抬眼看了一眼傅朝寻,只见他正直直地看着她, 耳朵红的跟个柿子似的。

    他怎么还能在害羞的时候这样直勾勾地看人呢!

    叶元倾感觉脸颊滚烫, 垂首不再看他,也不打算去给他脱衣服。

    房间里的气氛有了微妙变化。

    傅朝寻僵挺地坐着,看着她垂首泛红的脸颊,不自觉地冒出一句:“以前不是都看过了吗?”

    前世成婚七年,虽然而后的几年很少睡在一起,但是前面的几年只要他回府,还是会与她相拥而欢的。

    他身上每一处地方, 她应该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时下相处起来虽有隔阂, 但是也不能完全否认了曾经在一起的快乐,起码那时候她挺喜欢的,每次之后都会趴在他身上缓着气,然后叫着他夫君。

    后来, 夫君也不叫了,连名带姓地叫了他好几年, 还总会时不时地威胁他,说若是他再一声不响地消失,她就与他和离。

    可是直到死, 她也没有离开那个家。

    他不是一个多自信的人,也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讨好的地方, 更知道她的心并不是在他身上,但是他总觉得,他们能够坚持做七年的夫妻, 总是有一些他们都未察觉的东西在的。

    是世俗的束缚?是相处久的亲情?是离不开彼此的依赖?

    还是都未察觉的爱情?

    他的这句话让房间的气氛变得更为尴尬。

    叶元倾紧张地咳嗽一声:“你别胡说八道。”

    然后嘀咕道:“现在我才十七岁,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

    她好像很想摆脱他,很想摆脱掉他们以前的夫妻关系。

    他瞧着她红透的脸颊轻笑一声,没再说话,开始脱衣服。

    她有些慌乱地往外走,却迎面撞上进来的大夫。

    大夫叫住她:“小娘子莫要走,你家夫君受伤这么严重,你要好生陪着他,如此才有助于缓解病者心情。”

    叶元倾愣了愣,那谁来缓解她的心情啊!

    她被大夫扯到傅朝寻跟前站着,傅朝寻还在慢悠悠地脱衣服。

    大夫瞧着他忍痛的样子,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何意思。

    傅朝寻伤的确实严重,大夫看着他“呀”了一声,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说着又去看叶元倾,语气里颇有几分指责的意思:“小娘子心真大,夫君都伤成这样了也不尽快带他治疗,作为娘子,应该时刻观察着夫君的伤情,他是与你同甘共苦的人,你要上点心呀!”

    大夫说罢连连叹息,很是心疼傅朝寻。

    叶元倾无辜地张了张口,莫名其妙地被教训了一顿。

    这大夫很有意思,拿来酒精帮傅朝寻擦着胸口,嘴里还说着:“像你们这般大的小夫妻老夫见多了,以前去乡下义诊的时候,曾遇到过一对夫妻。这对夫妻郎才女貌,看起来极其般配,只是年龄尚小,不懂得如何相处,男儿郎为了养家糊口经常做一些出力的活计,身上烙下了不少伤病,他为了省银子也不去看大夫,最后积劳成灾,病倒在床。听说他那个娘子是被逼着嫁过去的,原先有了喜欢的人,两个人心有隔阂,夫君病倒她也只会偷偷地抹泪,到了夫君面前又表现的极其冷漠。”

    大夫叹着气:“两个人明明有意思,却都装作不知,把日子过得冷冷清清。可能年纪小,领悟不够,不知道要如何过夫妻生活,最后落到夫君死了,那娘子才从那点别扭中走出来,然后趴在夫君坟头哭的肝肠寸断,又一声声说着那些以前说不出口的情爱话。”

    “人活一世,相识就是缘分,聚在一起就是福分,双方要坦诚相见才能过得轻松,处的长久。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

    大夫五十多岁,性情随和,一双清明的眼睛似乎参透了人生,说起话来也多有教育的意味。

    可能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男男女女,甫一见到他们就猜出了他们的关系和相处方式,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忠言逆耳利于行,叶元倾和傅朝寻虽然不知大夫为何莫名其妙说这些话,但是都安静地听着,心里也开始仔细推敲话中的道。

    大夫虽是话多,但是看病却很仔细,他把傅朝寻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检查了一遍,还拉着叶元倾指着他胸口上那片紫红唏嘘着说:“你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小娘子上点心吧!多关心关心你家夫君。”

    这事确实是她疏忽了,昨晚她不该就那样把傅朝寻丢下,今日连他走了都不知道。

    大夫给傅朝寻上了药,还贴了很多膏药,又给他抓了好几包汤药,嘱咐他每两日过来换一次药。

    二人给大夫道了别,并排往前走着,路过一家餐馆,进去吃了一顿饭。

    叶元倾点了几个菜,菜上来以后,傅朝寻发现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

    叶元倾吃饭的时候不爱讲话,以前他们在一起吃饭,安静的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

    傅朝寻有些话要说,见她安静的吃着,也没有说出口。

    吃了饭以后他们又并排走着,此时夜已深,烟花也停了,夜空中闪着几颗星星。

    她不说话,他也不出声,两个人走在一起,就像两个刚认识的陌生人。

    以前也是如此,前世七年里他们都未曾逛过一次街,即便一起出行,也都默不作声。

    现在……也一样。

    因为一样,所以她就不会有任何期望,哪怕听了大夫那些让她可以反复回味的话,她也不抱有任何期望。

    路过一个卖饰品的摊位时,傅朝寻停了下来,伸手就要去拿架子上红红绿绿的发簪,叶元倾见此一把拉住了他,低声说:“别买,不好看,去年的款式了,俗气的很。”

    他的眼光好像有问题,买的首饰一直都很俗气。

    他闻言愣了愣,以前他送了那么多,她全都接受了,怎么会不好看呢?

    叶元倾相似能洞察他的心思,叹口气道:“接受不代表就是喜欢,只是不好意思拒绝罢了。”

    不好意思拒绝。

    原来她不喜欢。

    他送了那么多她都不喜欢。

    叶元倾见他呆愣住,路灯投来的光落在她的脸上,连露出的笑容都是苦涩的。

    她继续向前走,他急忙追上她,看着她落寞的神色,感觉曾经那一点点希冀也在此刻破碎了。

    原来前世他什么也未拥有过,连相送的东西她都未曾喜欢过。

    手中的药沉沉的,迈开的步子也是沉沉的。

    两个人又默默走了很久,也不知道在走什么,不说话也不分开,就只是感受着彼此的气息,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到路岔口的时,撞上了不远处的叶元恒和叶元萧。

    兄弟俩看到并排而行的他们,愣在原地久久都未反应过来。

    “我没有看错吧!”叶元恒撞了撞叶元萧的肩膀。

    “你没有看错,就是咱们的妹妹和傅朝寻。”叶元萧也撞了撞他们的肩膀,既震惊又兴奋。

    叶元倾看到两位哥哥,蓦地停住脚步,转过身就想跑开。

    “元倾你站住。”叶元恒立即大喊一声。

    叶元倾心道不好,还想再跑,结果被傅朝寻一把抓住了胳膊。

    叶元恒和叶元萧三步并一步地走到他们跟前,叶元恒瞪着眼睛神情不断变换,最后憋出一句:“大晚上的……”

    叶元t?萧看了看傅朝寻抓叶元倾的手,不由地“嘶”了一声。

    傅朝寻连忙给二人行礼:“大哥二哥好!”

    大……大哥?二哥?

    兄弟俩同时瞪大了眼睛。

    上次傅朝寻叫叶元恒大哥他还纳闷了很久,孰料他又叫哥,这是打算硬上吗?

    “你你你……”叶元恒指着他一时语塞。

    “你怎么和我妹妹在一起?”叶元萧不可思议地问他。

    面对激动的兄弟二人,傅朝寻显得十分淡定,他又给兄弟二人颔首一礼,回道:“方才我约元倾在胡同里说了一会话,她带我看了大夫,我们又一起吃了饭,现在正……”

    胡……同?大晚上的。

    “你打住。”叶元恒立即打断他的话,原地走了两步,问:“所以,你们这是在偷偷幽会?你什么时候拐……你什么时候和我妹妹这么熟的?”

    叶元恒感觉后院都着火了,他连气味都未闻到,一时间又惊又恼。

    “我们……”傅朝寻准备回答,结果叶元倾抢话道:“我们不熟悉,方才在街上遇到了傅公子,见他伤情还未好转就带他去了医馆,因为饿了就坐下来吃了一顿饭,现在正准备去找你们。”

    “当真?”叶元萧有点不相信,目光落在傅朝寻的手上,然后把叶元倾扯到自己跟前。

    叶元倾不擅长撒谎,垂首未再做声。

    叶元恒见傅朝寻神情不明,思忖了一会道:“傅公子是因为元倾受伤,她带你去看医所应当,只是天黑人杂,也希望你能解一下我们兄长的心情,毕竟元倾还是待嫁闺秀,希望今晚之事……傅公子莫要向外声张,她一女儿家有诸多不便,以后你有什么事找我就行,别再找她了。”

    叶元恒话说的明显,傅朝寻解他的心情,轻轻颔首,未再多言。

    叶元恒又上上下下审视了他一番,见他手中提着药,终是忍不住关心道:“你回去好好养伤,明日我带着太医去看你,昨日是我疏忽,本该早点为你请太医,还希望你别见怪。”

    叶元恒几句话把傅朝寻这两日吃的醋都给化解了,一瞬间心里暖暖的。

    他轻声回道:“多谢大哥关心,太医不必请了,今日治疗的大夫医术精湛,我会按时过来上药,相信很快就能好转。”

    叶元萧一直都觉得傅朝寻身上有一种孤独的凄凉,本是和他们一样朝气蓬勃的年纪,却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他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傅公子最近在查案,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经常留在督稽司,你平时可以过去找我喝茶下棋,我欣赏傅公子的才能,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

    做朋友。

    这对傅朝寻来说是多么难得的一句话。

    虽然夜深了,天气很凉,老天却单独给他留了一束光。

    三兄妹给傅朝寻道了别。

    昏暗的街道上,傅朝寻笔挺地站在路灯下,看着那抹粉色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里,这才独自一人向湖边走去。

    一直焦急等待的卫知见他回来,慌忙跑上前,问:“公子,怎么样?去了那么久,有没有一点进展?”

    傅朝寻面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过了一会才回道:“我可能需要做点什么,起码要先站上一个位置,然后才有资格去争取。”

    卫知皱眉琢磨着,没太明白他的意思,问:“公子想要站上什么位置?”

    难道和叶元倾相处的不顺利?

    傅朝寻把药包丢到他手里,用指腹轻碾了一下略有干裂的嘴唇,本就漆黑的瞳仁变得更为幽暗一些,沉声说:“先拿下一个爵位,然后搬出亲王府,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卫知大惊一声,急忙捂住了嘴巴。

    ——

    今日玉湖游玩很是顺利,大家都玩的很开心,直至亥时才各自回到家中。

    回将军府的路上,叶元恒和叶元萧有意无意地提醒了很多次,希望叶元倾避着点傅朝寻,别再让他靠近。

    叶元倾见两位哥哥为此事很是激动,安静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到了家中,叶元倾还未顾上洗漱,就被贴身丫鬟伶儿拉到闺房里关上了房门。

    叶元倾瞧着她激动的神情,慌忙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伶儿扶着她坐下,小声回道:“小姐,找到了,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年纪小了点。”

    叶元倾一只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桌角,问她:“可是叫江不讳?”

    伶儿点点头:“没错,叫江不讳,今年一十六岁,和温少爷差了三岁。”

    “差三岁。”叶元倾喃喃一声,道:“确实是差三岁,前世我们去世的时候,他才二十五岁。”

    那时她二十六岁。

    “小姐。”伶儿蹲下来,抓住她的手,温声道:“小姐真的这么早就把他找来吗?其实前世姑爷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虽然姑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心里肯定是有气的,这一世你再把他找来,姑爷知道了怎么办?”

    伶儿自幼跟随叶元倾,前世叶家满门抄斩的时候她也上了断头台。也许老天可怜她们这对姐妹,也让她重生回来继续陪着叶元倾。

    叶元倾前世所有事情伶儿都知晓,也知晓叶元倾和傅朝寻那段婚姻有多么不容易。

    但是,重活一世,她只希望小姐能够幸福,不管是傅朝寻还是温衍,抑或江不讳,只要是让小姐伤心的人,她都不希望再有任何牵连。

    叶元倾了解伶儿,知晓她的担忧,把她扶起身来,轻声道:“伶儿,我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定不会再做重蹈覆辙的事,前世叶家出事跟很多人有关系,我需要一一找出来,但是找出来并不容易,所以我们要先接近一个人。”

    “谁?”伶儿问。

    “太子。”

    “太子?”

    “对。”叶元倾回道,“太子天之骄子,我们很难接近他,唯有温衍可以,温衍娘亲和太子娘亲都是太后娘家的人,他们二人来往密切,或许知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伶儿微微一惊:“小姐想让江不讳冒充温衍?”

    第24章 第 24 章 “夫妻七年都不算认识,……

    深秋夜里很凉, 叶元倾一夜都未睡好,伶儿守在她身边给她盖了好几次被子。

    初晨湿气重,她早早起来坐在桌前发了一会呆, 忽然想起前世让她忽略的一件事情, 也是她和傅朝寻产生隔阂的一件事情。

    记得那是她和傅朝寻成婚的第三年,那个冬天早早就下了雪,傅朝寻外出办事几个月都未曾回府,她守在门前等了一天又一天。

    等到傍晚的时候,一个婆子用板车拉着一个男子来到他们门前,跪下来讨要一口饭吃。

    她端了饭菜出门给婆子送去,却看到板车上蓬头垢面的男子在吐着血。

    她让管家把男子扶到家中, 请了大夫给他治疗。

    婆子跪下来哭着感谢道:“夫人是观世音菩萨再世,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她问婆子从何而来, 经历了什么事情。

    婆子说:“受伤的人是我的孙子,名叫江不讳,我们是从北境逃荒过来的,半路遇到了战乱, 我们看到有一批人马从山头往下射箭,射死了山下不少穿黑衣服的人和一些普通百姓, 我家不讳也不幸中箭受伤,为了医治他,花光了身上为数不多的积蓄, 现在身上分文没有,也没有大夫愿意给他治疗, 今日遇到活菩萨,真的感激不尽。”

    婆子说着,不住地给她磕头道谢。

    还好婆子口中的江不讳受伤不是特别严重, 经过治疗保住了性命。

    叶元倾心善,给了他们一些银子,还把他们安排到了荒废已久的别院中。

    江不讳经过一个月的治疗身体恢复的很好。

    那日叶元倾去看望他,茫茫大雪中,她站在院门前,只见一位白衣胜雪的年轻公子立在腊梅树下抬头望着飘雪的天空。

    那如玉一般的面容和气质,实在太熟悉,她发现他竟然和温衍长得一模一样。

    她站在门前许久,他转身看到她,给她弯身行了一礼。

    她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温声说:“在下名叫江不讳,多谢女菩萨救命之恩。”

    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一模一样。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他很久,最后把他留在了别院里,供他们祖孙吃穿用度,还请了先生教江不讳知识和琴棋书画。

    数月后傅朝寻从外面回来,身上受了很严重的伤,看到她以后冲到她跟前,趴在她肩头,沉默了很久都未说t?话。

    她陪着他看大夫养伤,等他伤好了,不出半月他又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他给她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还买了很多书籍,又给她请了教琴棋书画的先生,对她说:“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回将军府,或者去叶宁那里住一段时间,我一有空就回来看你。”

    他走到门前又停下,看着她很认真地道:“元倾,你再等一等,我很快就能被皇上重用,届时我们搬出亲王府,用我自己的能力来养活你。”

    她点着头:“好!我等着。”

    她等了很久,等了四年,等到他们去世也没等来他带着她离开亲王府。

    她不知道他那四年都在做什么,回府的时间越来越少,后来同床共枕的时间更少,直到最后他回来只是在家坐一会,天一黑就离开了。

    后来,江不讳万字荐书成了傅呈延暗中争权夺势的得力助手。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晚,他突然跪在她面前,说:“元倾,你把我当做温衍我一点也不介意,我的命是你救的,是生是死都是你的,我不要名分,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留在你身边。”

    仔细回想当初,现在她恍然发现,江不讳的突然出现并非那么简单。

    也许是某个人安排在她和傅朝寻身边的眼线。

    一切的一切如此错综复杂,她需要在某个人出手之前占据主导权。

    午饭还未吃叶卓就来了。

    叶元倾把他请到书房,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卓哥哥有话直说便是。”

    叶卓一直站着并未坐下,过了好一会才道:“昨日酒楼之事,妹妹能否与我说说。”

    叶元倾知晓他是来问此事的,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轻声说:“玉湖离卓哥哥的码头比较近,或许有人盯上了你,昨日上船以后,我发现酒楼里一直站着一个人往船上看,我莫名地觉得奇怪,也觉得危险,所以才让你躲到船舱里去。”

    叶卓审视着她,他了解叶元倾,知道她说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他也知道他可能问不出什么,但是一夜未眠的他还是想过来问问。

    他沉默了一会,低头撩拨了一下挂在腰间的玉佩,语气有些不确定地问:“这事可是与傅朝寻查的案子有关?那日在酒楼,他突然问我码头的事,我就觉得不妙。你们昨晚……昨晚离开那么久,他有没有与你说什么。”

    他好像更在意这个。

    叶元倾并不想与他讨论傅朝寻,她只是道:“昨日之事应该和傅朝寻无关,也可能是我昨日想多了,才会觉得有危险,还好昨日什么也没有发生。”

    “傅朝寻为何要单独找你?”他还是忍不住问。

    叶元倾抬眸看他,瞧着他焦急时深沉的眉眼,轻声回道:“堂哥哥无需关心这些,你有没有用早饭,要不要留下来用?”

    叶卓看着她,看着她疏离的眸色,长睫微微颤动了几下,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沉声回道:“不必了,我回府。”

    他还是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他转身走到门前停下,又说:“我让人去青山买了一些果子,回头给妹妹送来。”

    叶元倾瞧着僵硬的背影,回道:“好,多谢卓哥哥。”

    叶卓离开以后叶元倾去吃早饭,到了膳厅只见邱盈一个人垂头坐着。

    叶元倾走上前,问道:“妹妹吃饭了吗?是哪里不舒服吗?”

    邱盈看到她,泪眼汪汪地道:“姐姐,我祖母去世了。”

    “祖母去世了?”叶元倾心里咯噔一下,“姨母不是去照顾了吗?怎么这么突然?”

    邱盈吸了一下鼻子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娘亲一大早就回了京城,来了将军府一趟,说了此事就走了,具体怎么去世的我也不知道。”

    叶元倾轻叹了口气,安慰道:“妹妹节哀顺变,若是病情严重,祖母也算是脱离苦难了。”

    二人这边说着,叶元萧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了进来,他走到叶元倾跟前,先是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坐下来拿了一个包子啃着,未在意一旁的邱盈。

    叶元倾问他:“二哥今日忙不忙?”

    叶元萧摇了摇头:“不是很忙,不过一会要去督稽司,哦对了!”

    他把包子放下又道:“你让我帮你找的余瑶,今早有人过来告诉我说已经找到了。”

    “这么快?”叶元倾有点不可置信。

    叶元萧扬了扬眉:“还不知是不是你找的那个余瑶,待会儿你要不要跟我去督稽司看看?”

    叶元倾忙点头:“好!我过去看看。”

    叶元萧瞥她一眼,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给她盛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又说:“从昨晚回来温衍就一直问我你昨晚去了哪里,我没有告诉他你和傅朝寻在一起,我害怕他胡思乱想,我看他心情不好,待会儿你去给他解释解释。”

    叶元倾回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去哪里不需要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叶元萧耸了耸肩未再言,不愿参与他们的事。

    “姐姐,你昨晚离开那么久,一直都和傅朝寻在一起吗?”邱盈突然问。

    叶元倾愣了一瞬,也不好隐瞒她,点了点头。

    邱盈看了看她的神色,又问:“姐姐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感觉你们关系挺好的。”

    叶元倾回望她一眼,轻笑一下没有回答。

    邱盈见她不回答,还想再问,叶元倾突然起身道:“二哥我吃好了,在门外等你。”

    “好,我马上吃完。”

    叶元倾当值的督稽司在城中,离皇宫比较近,以前叶元倾去过几次。

    二人到了督稽司,叫余瑶的人还未到,叶元萧就带着她到后院喝了一会茶。

    叶元倾无心喝茶,只想尽快见到余瑶,看看是不是傅朝寻口中的余瑶,只是她前世没有见过余瑶,也不好判断。

    叶元萧有要务在身,坐了一会就出去办事了。

    叶元倾一个人在后院坐着,不多时督稽司就来了人,她以为是叫余瑶的人过来了,结果走到前门发现是傅朝寻。

    傅朝寻带着一名小厮前来,穿了一袭绣着紫色蔓藤的白色锦衣,高高梳着发髻,一条白色发带垂在耳侧,看起来有几分温润书生的气质。

    和他以往的装扮大有不同。

    他长相干净,肤质又白,安静地站着,就像书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他手里提着一盒礼品。

    两人同时愣在了门前。

    叶元倾还是头一次见这般模样的他,再加上他年轻的样貌,一时间竟然看痴了。

    傅朝寻也甚是惊讶地望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跟在一旁的卫知见二人看愣了眼,激动的脸都要笑开花了。

    叶元倾缓了一下神,转了身往里走,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傅朝寻动身跟在她身后,回道:“我来看看二哥。”

    来看看二哥……

    卫知很有眼色地没有跟上,站在门旁看着赏心悦目的俊男靓女,感叹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相配的人。

    两个人到了后院,督稽司的人请他们坐下,还给他们上了茶。

    叶元倾瞥了一眼他带来的礼盒,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还会给人送礼。

    “二哥没在吗?”傅朝寻坐在她对面,坐的有些僵硬,应该是突然遇到她没有心准备。

    “刚才出去了。”叶元倾轻声回他。

    “你过来找二哥吗?”他又问。

    “我跟二哥一起来的。”

    “有什么事?”

    “没事。”

    “元倾姑娘。”这时候,督稽司的一位小哥过来,说:“不好意思元倾姑娘,本来是打算把余瑶带来见您的,只是她家中孩子尚小,走不开。所以,您能不能过去一趟?”

    余瑶?傅朝寻闻言去看叶元倾,她怎么在找余瑶?

    叶元倾急忙低下了头,心道不好,本来打算偷偷调查的,这下可好,被傅朝寻知道了。

    “那个……”她站起身,“那麻烦小哥带我去见她。”

    小哥连忙点头:“好,我带您过去。”

    傅朝寻也站起身,走到她跟前,看了看她做贼心虚的样子,清声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叶元倾连忙拒绝,说完就走。

    傅朝寻追上她,说:“别总是口是心非,我又不是不了解你,这事你本该先与我商量。”

    叶元倾走得很快,回道:“我又不认识你,我为何要与你商量。”

    傅朝寻两步就跟上了她,道:“夫妻七年都不算认识,怎么才算认识。”

    叶元倾又加快了一些脚步,不想与他走在一起,低声说:“傅朝寻,你别总是胡说八道,别败坏我的名声。”

    傅朝寻瞧着她慌慌张张的样t?子,扬唇笑了笑,只需两三步又追上了她。

    叶元倾上了马车,让小哥快马加鞭地赶到了余瑶的家,结果一下车就看到傅朝寻骑着白马已经停在了门前。

    叶元倾:“……”

    出门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二十几岁样貌秀丽的女子。

    叶元倾和傅朝寻给女子行礼进了院,二人刚一进去就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第25章 第 25 章 这是来求亲的。

    此处院落在城中偏西一点的街道上, 虽是看起来有些破旧,但是院中却收拾的极其干净。

    女子带他们进了前堂,奉上茶, 非常客气地道:“二位实在抱歉, 我家官人未在家,只能我来接待你们了。”

    她说着,又接过嬷嬷手中啼哭的婴儿,笑说:“一大早督稽司的人过来,说是大人的妹妹要见我,只是家中孩子尚小,脱不开身, 实在不好意思,只能让姑娘跑一趟了。”

    她就是余瑶?

    叶元倾略有疑惑地看了一眼傅朝寻, 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找错了人。

    傅朝寻看了看女子怀中的婴儿,断定叶元倾是找错了人,虽然他前世躺在地上迷迷糊糊没有看太清余瑶的长相,但是从身高气质来看那人才只有十几岁的年纪, 并未有眼前女子人妇般的气质。

    叶元倾见傅朝寻皱了眉头,心道:看来是真的找错了人。

    余瑶抱着孩子坐下, 问叶元倾:“不知姑娘找我何事?”

    叶元倾尴尬地笑说:“不好意思夫人,我们可能找错了人。”

    “找错了人?”余瑶并未露出不悦,而是笑说:“京城里叫余瑶的姑娘挺多, 单单我听说的就有四五个,不知姑娘要找多大年纪的?”

    多大年纪?

    叶元倾又去看傅朝寻。

    傅朝寻回想了一下, 回道:“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

    “十四五岁……”余瑶喃喃一声,思忖片刻道:“这么大的我倒是知道一个,我家官人在衙门后厨当值, 听几个婆子聊起今年选秀的事,闲来与我说了几句,好像秀女中有一位叫余瑶的姑娘,是冀州过来的,当时我听闻与我同名同姓对她印象很深。”

    若这位余瑶姑娘真是秀女出身,可能还真是他们要找的人,毕竟能接近太子的人都不一般。

    “那她现在可还在秀女馆?”叶元倾忙问。

    余瑶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这边说着,怀中的孩子又开始啼哭起来。

    孩子生的白白胖胖,大概八九个月的样子,穿着粉色小衣裳,戴着一个小帽子,哭起来晶莹的泪珠往下落,瞧着特别惹人疼。

    叶元倾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小娃娃乌黑透亮的眼珠转了几下,看到她以后竟然不哭了。

    叶元倾惊喜地冲她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小脸逗了她一下,小娃娃看着她又“咯咯”地笑了。

    余瑶见此,笑说:“姑娘,我们家媮儿好像很喜欢你,你要不要抱抱她?”

    抱抱?

    叶元倾有些紧张地站起身,笑道:“我有点不太会。”

    她这边说着,余瑶已经把孩子放入了她的怀中,看了一眼傅朝寻,说:“我一开始也不会抱,等二位有了孩子,自然就会抱了。”

    有了孩子……

    叶元倾看了一眼傅朝寻,傅朝寻也看她,两个人互望一眼,均未说话。

    前世,他们成婚七年都未生个一儿半女,至于为什么,傅朝寻最清楚,这也是叶元倾这一世不愿与他再有牵扯的原因之一。

    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瞧着她粉扑扑的小脸,越看越喜欢,但是化开的眉眼里却带着一点点酸涩。

    傅朝寻看着她,看着她宠溺且又有点落寞的神色,油然生起一些愧疚。

    但是想一想,前世那样的结局,或许他的选择并没有错。

    只是眼下见她这般模样,又觉得错了。

    叶元倾抱着孩子逗了好一会,余瑶也是个热情大方的,希望他们能留下来用饭,期间有意无意地提了两句她家官人在衙门当值,希望有机会去督稽司看望叶大人。

    面对她的热情,叶元倾也不好意思驳她的面子,便和傅朝寻留了下来。

    余瑶把孩子交给叶元倾和傅朝寻去厨房准备饭菜,因着家庭普通请不起厨子,只能余瑶和嬷嬷亲自下厨。

    叶元倾把孩子放到院子里的摇篮里,拿着拨浪鼓逗着她玩,孩子好像真的很喜欢她,被她逗得“咯咯”笑个不停,一双小手轻轻地拍着。

    傅朝寻双手环胸地立在一棵桂花树下,看着叶元倾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知不觉出了神。

    他好像好久没有见她这样笑过了,她笑起来真的亲切又好看,唇边的笑容非常有感染力,会让人也跟着不知不觉地笑起来。

    他安静地看了一会,动身走到她跟前,拿走她手中的拨浪鼓,俯身看着孩子,轻轻摇了摇。

    孩子看到他,似乎更加兴奋了,两条小腿蹬了几下,向他伸出一双小手。

    叶元倾看明白了孩子的意思,对傅朝寻道:“她想让你抱抱。”

    抱抱?他……好像不太会。

    孩子又蹬了几下小脚,伸着手冲他“啊啊”了几声。

    傅朝寻有些紧张地吸了口气,把拨浪鼓递给叶元倾,卷了卷袖子,准备抱孩子。

    他把手伸到孩子跟前,孩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兴奋地往他身上扑。

    傅朝寻无从下手,去看叶元倾。

    叶元倾见他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笑了。

    她这一笑,傅朝寻尴尬地红了脸,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了起来。

    他把孩子抱在怀里,僵挺着身子不敢动,问叶元倾:“下面怎么办?”

    叶元倾回道:“你放松一些,别把她弄疼了。”

    她说着,抓起傅朝寻一只僵挺的手,挪到孩子的背上,说:“你用手掌拖着她的背,别摔着她了。”

    她的手触上他的手那一刻,他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怎么的,一张脸又烫又红,然后按照她的意思把孩子好生拖了起来。

    孩子看到他头上的发带,伸手抓在了手里,然后使劲往下拽。

    傅朝寻紧张地“啊”了一声,急忙喊:“元倾,她抓我的头发,你快帮我。”

    叶元倾见状想抱走孩子,结果孩子猛地一拽,把他头上的发带硬生生地拽了下来,接着他一头乌黑的秀发瞬间披散了开来。

    傅朝寻尴尬地僵挺住,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前上阵杀敌他都没有怕过,时下竟然搞不定一个孩子。

    孩子见他头发披了下来,“咯咯”地笑了,紧紧攥着发带不松手。

    叶元倾连忙把孩子接了过来,看着傅朝寻窘迫的样子,轻轻笑着。

    傅朝寻见她笑了,脸更红了,伸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在原地走了两步。

    叶元倾从头上取下一个发簪递给他:“用我的,先挽上。”

    傅朝寻接过来,简单地把秀发盘了一下。

    叶元倾看着他,桂花飘落的大树下,去掉曾经那身让人畏惧的戾气,换上一副慵懒松散的模样,倒有几分勾人心魄的柔媚感。

    他这次重生回来,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当年她是被他的样貌吸引的,如今还能有初相识的悸动,很特别,也很难得。

    傅朝寻挽好头发,见她直直地看着自己,眉眼里更加温润了。

    “那个……”叶元倾躲避了一下他的目光,把孩子放到摇篮里,“一会你要去秀女馆吗?”

    傅朝寻捏起肩头的一朵桂花闻了闻,回道:“去一趟,去查查那个余瑶的来历。”

    然后又问她:“一起去吗?”

    叶元倾拿起一旁的拨浪鼓在孩子面前摇着,回他:“不去了,余瑶的事你自己查,我之前只是好奇才让二哥查的。”

    “现在不好奇了?”傅朝寻问她。

    “不好奇了。”她回道。

    傅朝寻沉默了一会,很认真地道:“元倾,我准备搬出亲王府。”

    准备搬出亲王府。

    这话很熟悉,叶元倾前世听过很多次,没有一次成功的。

    她没有回话,因为她知道,依他父亲的强势和能力,是绝对不会允许膝下孩子“独当一面”的,就算是成了家,也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下。

    就连傅呈延都办不成的事,他怎么能办的成。

    他离开亲王府,就等于失去一切,可能连最基础的生活都不一定能有。

    他见她不说话,知道她不相信。

    “元倾,信我一次。”

    “傅公子的家事莫要与我提。”

    这一会风急了些,吹得满院的桂花不住飘落,落在他的肩头,落在她的头上,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叶元倾怕孩子着凉,抱起孩子往屋里走,傅朝寻看着她的背影,眼眸渐渐暗沉下来。

    因为失信太多次,所以连信任也没有了。

    余瑶做t?了一大桌子饭菜,热情地招待他们,还拿了她家官人藏的酒。

    傅朝寻倒了一杯准备喝下,叶元倾按住他的手腕,提醒道:“还受着伤,别喝。”

    傅朝寻听话地把酒杯放下。

    余瑶在一旁笑道:“姑娘真贴心,公子也好生幸福。”

    余瑶知晓督稽司,知晓叶元萧,定然也知晓叶元倾的身份,将军府就这么一个女儿,有没有成婚,她更知晓。

    她早看出了二人的关系不一般,虽然不好问,但她还是忍不住出言打趣。

    撇开其他不说,这俩人般配的令人羡慕,无论样貌还是气质,真的没见过这么般配的。

    虽然他们相处的别扭,但是从言行举止来看,是有些感情在的。

    连旁人都看明白的事情,两个当事人硬是察觉不出一点。

    用完饭以后,二人和余瑶道了别。

    傅朝寻把叶元倾送到督稽司,因着父亲还有要事交代便没有逗留。

    临走时他对叶元倾说:“后天我要随大哥去一趟禹国,可能十日才能回来。”

    还和前世一样,他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会深深地看着她,简短地说他要离开了。

    这一次和以前不一样,他不仅告诉了她去的地方,还告诉了她归来的时间。

    她听后没有回应,一句话也未说。

    叶元倾等到二哥回来以后,说了一些今天的事情就回了将军府。

    她到了将军府,发现舅舅和温衍正在前堂里坐着,一旁的父亲和母亲面色凝重地一言不发。

    他们见她回来,舅舅温齐急忙站起身,满面笑容地道:“倾儿回来了,舅舅等了你好久。”

    等她?

    叶元倾给他行了一礼问:“舅舅找我何事?”

    温齐笑了笑,看向温衍。

    温衍走到她跟前,叫了一声“妹妹”,神情有些激动。

    温齐站直了身子,拉起温衍,很郑重地道:“倾儿,你知道衍儿爱慕你已久,你们两个一起长大,双方都有很深的感情,如今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衍儿又多次向我提起想过来向你求亲,今日舅舅很认真地带着他请求倾儿能给他一个机会,等你们成婚以后,他一定一定会好生待你,舅舅也会好生待你。”

    这是来求亲的。

    叶元倾僵在原地看着他们,既觉得突然,又觉得合,依温衍的性子,定是感觉到了他们的感情受到了威胁,才着急求亲。

    双方僵了好一会。

    叶展桡面色复杂走到叶元倾跟前,道:“方才我们已经和大哥好生讨论了一番,其实我和你娘亲并不太想让你这么早成婚,若是倾儿对衍儿有情,愿意嫁给他,爹娘也不会太过阻止。”

    其实,他们夫妻俩也没有考虑好,但是又不想和温家闹得太僵。

    叶元倾看了看父母,又看了看温家父子俩,思忖了一会,道:“这事我会认真考虑,给我几日的时间,考虑好了我会给答复。”

    温衍见她还要考虑,焦急地道:“妹妹还考虑什么,我知道你也喜欢哥哥,哥哥……”

    “表哥!”叶元倾打断他的话,说:“表哥若是真的那么想娶我,何必着急这几日,我总得有个心准备。”

    心里准备。

    这……这是有答应的意思?

    第26章 第 26 章 傅亲王竟然亲自上门。……

    温衍向叶元倾求亲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师府, 傍晚的时候叶宁和叶卓匆匆赶来。

    叶宁看起来有些激动,跑到叶元倾跟前抓起她的手开心道:“姐姐!恭喜你,可以嫁给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

    叶元倾轻轻一笑, 招待兄妹二人进了屋, 给他们端了今年新下的蜜橘吃。

    叶宁剥了一个橘子,一边吃着一边道:“本来我还以为我要比姐姐早出嫁呢!看来还是姐姐比我早,我听说是舅舅亲自过来带着温衍求亲的,真的特别特别有诚意。温家大院也在城中,离亲王府不远,以后我和姐姐还能经常见面,姐姐嫁回外祖父家, 他们一定一定会非常疼你的。”

    叶宁思想单纯,眼里看到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觉得温衍爱叶元倾,叶元倾嫁给他一定会非常幸福。

    曾经,叶元倾也这么认为过。

    她拿了一个橘子,揪着上面的枝叶, 轻声说:“妹妹莫要激动,我还没有答应。”

    叶宁道:“这还用考虑吗?早晚的事, 妹妹觉得这京城里,除了温衍真的没有人能与你相配了。要么家世不济,要么性情不合, 万一一不小心嫁错了人,那真就糟糕了。”

    叶元倾沉默不言。

    叶卓剥了一个橘子放到她手里, 瞧着她淡然的神色,原本憋屈了半天的心情终是得到了一些缓解。

    她好像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开心。

    叶元倾接过他递来的橘子,感谢道:“多谢卓哥哥。”

    她每次叫卓哥哥都叫的那么好听。

    “温衍呢?”他问。

    “跟着舅舅回去了, 舅舅说准备准备私塾的事,过几日就开课了。”叶元倾回道。

    叶宁不解道:“都打算成婚了,何需急着开课?他能忙的过来?”

    叶元倾吃了一片橘子,入口后甜甜的,回道:“舅舅说,有几个官家的孩子报了名,想尽快入学,之前也和几位先生约定了时间,不敢耽误。”

    叶宁钦佩道:“温衍哥哥确实挺厉害,能在京城办的起一个私塾很了不起,收的还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家的学子。”

    叶卓嗤笑一声:“那还不是他父亲的功劳,这两年他父亲在京城跑断了腿讨好各位官员,为的不就是今天,况且皇……”

    叶卓发现话说多了,立即停住了,面对两个女儿家,他也不好说朝堂上的事。

    “二哥哥。”叶宁歪头审视着他,问道:“你最近和温衍发生了什么矛盾吗?为何你俩总是互怼?记得以前你们关系挺好的,小时候还经常睡一个被窝。”

    “谁和他睡一个被窝。”叶卓立即皱起了眉头,“没闹矛盾,就是看他不顺眼。”

    叶卓干脆坦白了。

    “为何不顺眼?”叶宁更好奇了,“他是抢了你的东西?还是挡了你的财路?”

    叶卓欲言又止,神色不太好,偷瞄了一眼叶元倾,最终没有回答。

    “妹妹!”叶元倾转移了话题,说:“我大哥已经去沥州接祖母和嫂嫂了,估计明一早就到了。”

    “祖母要回来了?”叶宁闻言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祖母她……她怎么答应回京城的?嫂嫂怀着身孕还要去沥州陪她,她怎么突然要回来?”

    祖母傅青年过六旬,五年前离开京城隐居在了好山好水的沥州,五年来她一次也未回过京城,叶元恒妻子沈倩怀孕时,她听闻后,为了见孙媳妇,宁愿让人把沈倩接到沥州去也不愿回来。

    至于她为何不愿回京城,没有人知道。

    傅青乃是前朝皇帝微服私访时认的一位义女,后来皇帝把她带回皇宫,封了公主,有人说傅青是皇帝的私生女,到底是不是至今都没有人知道。

    皇帝对傅青疼爱有加,后来把她许配给了叶元倾文武双全的祖父。

    那一年皇帝病逝时,皇子们为了争夺皇位拼得你死我活,其中,如今的傅亲王傅柏弘和四皇子斗得最为激烈。

    当初傅柏弘为了拉拢权臣还曾多次拜访叶元倾的祖父和祖母,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帮助,结果祖母为了安全起见,坚决不让祖父参与其中,为此傅柏弘心生怨气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年他虽然表面上对叶家客客气气,但是背地里有没有憎恨叶家就不得而知了。

    前两年傅朝寻一直针对叶家官员,或许也和这事有关。

    但是说回前世,叶元倾嫁给傅朝寻以后,傅柏弘虽然没有表现得非常满意,但是利弊他还是分得清的,对叶元倾也没有太过苛刻。

    后来祖父去世以后,曾祖母在京城生活了一年多就去了沥州,每年生辰还都是一大家子人跑到沥州给她庆祝。

    时下她突然回来,确实有点奇怪。

    叶卓琢磨片刻,去看叶元倾,叶元倾看出了他的意思,说:“我觉得应该和我们这些孙子们的婚嫁有关,我父亲每次催我二哥成婚的时候,就说把祖母请来,让祖母教训他。”

    “这话我父亲也给我二哥哥说过。”叶宁指了指叶卓,“估计祖母最犯愁的人是他。”

    叶卓把剥好的橘子塞到她手里:“妹妹别瞎说,以前去给祖母祝寿的时候,祖母许过我,我的婚事她不会过问。”

    叶宁咬了一口橘子,扬起小脸想了想,疑惑道:“那到底是为什么回来呢?t?”

    叶元倾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别想了,这也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等祖母回来了,我们乖乖听话便是。”

    “回来住在哪里?”叶卓问。

    将军府还是太师府?

    叶元倾不便回答这个问题,回道:“等祖母到了就知道了。”

    翌日午时祖母和嫂嫂终是到了京城,一到京城祖母就去了将军府。

    太师府上上下下全员赶到将军府迎接她。

    祖母傅青素来低调,尤其这些年吃斋念佛,穿着打扮都极其简便,虽是如此,但是骨子里的贵气是藏不住的。

    她面相和善,一双眼睛尽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深沉。

    叶展桡和叶展连把她扶到前堂里坐下,带领叶家上上下下给他跪拜行礼。

    傅青笑容满面地请大家起身,扫视着堂中的儿孙们,笑意更浓了,最后把目光落在叶元倾和叶宁身上,招手道:“倾儿宁儿快到祖母身边来。”

    叶宁开心地率先跑上前,抓起祖母的胳膊娇声道:“祖母,宁儿好想你,天天都盼着你来京城。”

    傅青握住她的小手笑说:“好孩子,祖母也非常想你,多日不见,真是越长越漂亮,祖母都快认不出来了。”

    叶宁嘿嘿笑道:“宁儿今年都十六岁了呢!再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后祖母留在京城,宁儿天天过来给您请安。”

    叶宁嘴巴很甜,听得傅青笑容不止。

    “倾儿拜见祖母!”叶元倾见二人寒暄完了,这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傅青松开叶宁,把她拉到自己跟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她一番,欣慰地笑道:“倾儿还是这么乖巧,真是让祖母想念的很。”

    叶元倾时下看着她,不知不觉眼睛红了。

    记得前世叶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他们被押送到斩头台上,她吓得双手不住颤抖,一旁的祖母心疼心地看着她,含着眼泪安慰道:“倾儿不怕,我们叶家人活得光明正大,不畏生死,更不怕那些蛇虫鼠蚁。倾儿,祖母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后悔的事,唯一后悔的就是你当初嫁给傅朝寻的时候,祖母为了叶家仕途没有出面阻止,才让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若是有来世,我们祖孙俩再见面,祖母一定一定会擦亮了眼睛给你找一个好人家。”

    那时候,她听着这番话,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点着头。

    心酸往事涌上心头,她努力控制着,反握住祖母的双手道:“祖母,倾儿也非常非常想念您。”

    傅青审视着她,点着头,满眼里都是宠溺。

    屋里一群人说了一会话,挨个给祖母请了安,温容早早就安排了家宴,招待一大家子给祖母接风洗尘。

    到了傍晚,温衍带着家父过来给傅青请安,傅青审视着温衍,好一会都没有认出来,笑说:“这是以前寄住在咱们家的温小子吗?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温衍赶紧行着大礼回道:“祖母说笑,衍儿永远都是那个喜欢缠着您的温小子。”

    傅青越瞧他越觉得看好,问他:“衍儿可是成婚了?祖母没记错的话,你如今也有十九岁了。”

    温衍立即回道:“回祖母,还没有。”

    他说罢,看了一眼叶元倾,刚想说他和叶元倾的事,傅青突然笑说:“十九岁也不算大,不急于成婚,我记得京城有几家的姑娘都不错,有的到了成婚的年纪,有的还未成年,回头祖母给你瞧着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温衍听闻这话愣了一下,还想再开口,他父亲温齐上前说:“老夫人,衍儿他有喜欢的人。”

    傅青去看他,说道:“我也许久未见温齐了,温齐如今可好?你家父亲行动可还便?”

    傅青撇开温衍的事情言其他,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温齐只好回道:“回老夫人,家中一切都好,父亲身体也好。”

    “那就好。”傅青道:“改明个我去看看他。”

    温齐忙道:“怎能惊动您大驾,回头我带着父亲过来给您请安。”

    傅青摆摆手,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年纪大了,多活动活动挺好。”

    “母亲。”这时候,叶展桡走进屋,行礼道:“洗漱的东西都给您准备好了,劳累一天了,快些休息吧!”

    “好!”傅青站起身,对温家父子说:“这一天确实挺累的,就不陪你们了。”

    父子俩给老人家行了礼,不便多留就离开了。

    叶展桡夫妻俩安顿好母亲才得以休息。

    东院里,叶元恒弯身把耳朵贴在妻子的肚子上,听了又听,哈哈笑说:“看来小家伙越来越有劲了,在你肚子里乱窜呢!”

    沈倩被他这话惹得不住笑,说:“他要是在我肚子里乱窜,那不成了哪吒了。”

    叶元恒:“成了哪吒才好呢!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你呀!”沈倩揉了揉他的脸,“就会耍嘴皮子。”

    叶元恒扶她坐下来,为她捏着肩膀,嘴巴很甜:“我家娘子这么优秀,生的孩子一定也很优秀。”

    沈倩听闻这话心里暖暖的,问他:“你在沥州说的事是真的吗?”

    叶元恒忙问:“温衍求亲的事?”

    沈倩点头:“对,我看祖母得知后脸色不太好。”

    叶元恒回道:“父亲让我去接你,顺便在祖母面前提起这事,也是费了点心思的,只是没想到祖母会真的跟过来。”

    沈倩琢磨着:“我觉得祖母这次回来,也并非只是为了此事,我看她从上个月开始,就经常抱着她的宝贝箱子默默发呆,好似乎在回忆什么事情。”

    叶元恒猜想:“莫不是想祖父了?”

    沈倩点头:“也有可能。”

    叶元恒走到她跟前,捧住她变得肉嘟嘟的小脸说:“先不说这些了,娘子真的让夫君日思夜想,快让我亲亲。”

    沈倩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房门:“你先去把门关上。”

    “好嘞娘子!”

    第二天一大早,将军府来了两位稀客。

    叶元倾看着傅亲王和傅峥临,呆愣了许久都未反应过来。

    傅亲王竟然亲自上门来看望祖母傅青。

    时下叶元倾正在给祖母看自己最近撰写的书籍,正巧碰上傅家父子俩进来。

    她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在父亲的引导下才缓过神来,给傅亲王行了一个大礼。

    傅亲王冲她笑了笑,带着傅峥临坐了下来。

    祖母傅青审视了几眼傅峥临,问傅亲王:“呈延和朝寻怎么没有来?”

    第27章 第 27 章 估计叶元倾也活不到今天……

    傅青作为前朝公主, 无论是否与傅家有血缘关系,傅亲王都得叫她一声姐姐,对待她也要毕恭毕敬。

    傅青经历过六子夺位的血腥场面, 少时还曾与傅柏弘同吃同住过, 对亲王府的家事也知晓一二。

    四皇子夺得皇位那一年,傅柏弘为了家儿不被铲除,曾把失去娘亲的傅呈延和傅朝寻交于她带了一年。

    那一年,新帝登基,把国名改为陵国,年份也从陵国第一年计起,也就是那一年, 叶元倾出生,成为陵国第一批新生儿童。

    傅呈延和傅朝寻寄住在叶家的那一年, 傅青可怜两个没有娘的孩子,对他们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尤其是傅朝寻,母亲因他难产而亡, 他不仅没有感受过母爱,还被人戴上了“克母”的帽子。

    他性格内向, 不爱言语,也从来不哭不闹,但是唯有一次啼哭不止。

    那时候他只有四岁, 因为好奇,偷偷跑到二夫人房里看望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叶元倾, 他见她“哇哇”地哭,为了哄她,塞给她一粒葡萄, 结果尚小的叶元倾把葡萄吃进了嘴里,差一点被卡死。

    当时若不是大人及时发现,估计叶元倾也活不到今天。

    他知道自己犯了错,冒着大雨在二夫人门前跪了一整天,从白天哭到黑夜,家里人心疼他让他起身回去,他却倔强的不肯起来。

    傅青瞧着这样一个倔孩子,既心疼又无奈。

    傅青带过他们,对他们多少是有一点感情的,时下想起他们,好似一切恍如昨日。

    傅柏弘虽然对傅青当年没有助他夺皇位的事情有所埋怨,但是因着她曾帮助两位孩子度过难关,对待她的态度也是不温不淡。

    他这次亲自登门看望,一是为了探探她回来的目的,二是为了两府之间微妙的关系,毕竟傅峥临有意迎娶叶宁一事,已经在他认真考虑的范围之中。

    时下她问起那两个孩子,他缓和了一些语气道:“呈延和朝寻去了禹国见公主,等他们回来,我再让他们来看望t?您。”

    他说罢,侧目看了一眼旁边的傅峥临。

    傅峥临立即领会了父亲的意思,急忙走上前给傅青恭恭敬敬行礼道:“峥临拜见老夫人。”

    傅青冲他摆摆手,笑说:“一转眼峥临都长这么大了,模样英俊,气宇不凡,有几分傅亲王年轻时的样子。”

    傅峥临谦虚回道:“多谢老夫人夸奖,峥临怎么能跟父亲比。老夫人朱颜鹤发,定能长命百岁。”

    傅峥临为人和善,懂得察言观色,两句话说得傅青喜笑颜开,傅青让他回去坐下,悄悄地审视着他。

    她回京城的路上听叶元恒说了傅峥临和叶宁的事,其实她不太看好这段姻缘,因为依傅峥临外祖父家的家风和他的庶子身份,她认为叶宁嫁给他不会有太好的未来。

    傅青和傅亲王简单地聊了一些在沥州的事,又说起了几位老朋友。

    叶元倾安静地站在祖母一旁,不敢去看傅亲王,傅亲王身上那种压迫人的帝王之气让她有些畏惧。

    这样一个能够强势争夺皇位,又能在新帝登基后保全家不死,还能得到很高权利的男人,不是一般人。

    他有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放在整个陵国都是顶尖的存在,然而能镇压住这三条龙的,唯有他这条更为强大的巨龙。

    他的气势,他的能力,他的强势,让人叹为观止。

    三个儿子都很怕他,叶元倾也不例外。

    前世里有件事让叶元倾至今难忘,就是她被冤枉与人通奸的那一次。

    那日天气很冷,她跪在大殿里,他拿着那张不足以证明她与人通奸的证据甩在她的脸上,一句话未说,只是一个眼神就把她吓得瑟瑟发抖。

    她战战兢兢地解释了一番,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但是他听后沉默了片刻,拔掉侍卫手中的剑,揪起那个告发她的人,一剑割掉了他的舌头,然后冷冷丢出一句:“在亲王府里,还轮不到你这种畜生发言。”

    她当时望着喷了一地的鲜血,吓得冷汗直流。

    后来,她天天盼着傅朝寻快些回来,希望他能给她一些安全感,希望独留空房的她不再被人污蔑和陷害,可是,她等了一天又一天。

    那一次的事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以至于后来再见到这个一言不合就可以鞭打亲儿的傅亲王,她就非常恐慌。

    现在想想,或许前世里傅朝寻也有他的不得已。

    生在帝王家的孩子就像活在刀刃上,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傅家父子没在将军府逗留,临走时傅亲王突然对叶元倾说:“过几日就是王妃的生辰,她说希望你能到府上为她庆生,不知你愿不愿意?”

    王妃让她去庆生?她和王妃又不认识。

    她思考着如何回答,结果父亲叶展桡替她答应了下来:“多谢王妃邀请,届时会让夫人带着倾儿过去。”

    傅亲王没再多言,带着傅峥临离开了。

    他们走了以后,叶元倾回到祖母身边,祖母突然问她:“倾儿可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她摇了摇头,回道:“还没有。”

    “那倾儿可想成婚?”傅青又问。

    “不想。”

    “好!”傅青点着头,“祖母明白了。”

    祖母这句“明白了”说的意味深长,让她有点不明白。

    大概过了两三日,温衍突然带着家父和祖父过来拜访,还带了很多贵重礼品。

    叶元倾瞧着这阵势,顿感不妙。

    果然,外祖父在与祖母寒暄了一阵后,突然提起了她和温衍的婚事。

    一家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叶元倾因着要观大局,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话里话外的意思让温家父子俩琢磨不清。

    外祖父长了一张好嘴,好话赖话说得天花乱坠,让人一时转不过弯,实在不好推脱,叶展桡只好依再考虑考虑之由争取了一些时间。

    叶元倾知晓将军府得罪外祖父会带来什么后果,毕竟温家一家子和太后走得极为亲近,再加上外祖父开国时立下的功劳和温容在将军府的处境,无论如何他们现在都不能把关系闹得太僵。

    叶元倾了解温衍,温衍急着成婚或许只是为了感情,但是舅舅和外祖父就不一定了,如今皇帝与太后有了摩擦,两方势力相当,最后结果如何又不得而知。

    温家虽然被打压过一次,但是祖祖辈辈留下的权势不是说清除掉就能清除掉的。

    外祖父很有一手,仅仅三天,温家向将军府求亲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甚至传到了皇宫。

    转眼过了十几日,温衍将要迎娶叶元倾的言论愈演愈烈,以至于连叶宁和叶卓都信以为真。

    期间温衍来过将军府几次,一开始叶元倾避着不见,可是后来她突然转变了态度,不仅见了他,还答应他去私塾里帮他教课。

    她没有因为此事冷落温衍,还和曾经一样对他客客气气,又安抚他说成婚之事让他别太着急,再给她一段时间。

    温衍舍不得她为难,答应她可以继续等。

    ——

    那日,祖母突然把叶元倾叫到房里,非常认真地问她:“元倾,你与傅朝寻的关系如何?”

    叶元倾听闻愣了片刻,反问她:“祖母为何这样问?”

    傅青回道:“白日里太傅大人带着他的孙子姜齐来看望我,说起了姜齐和傅朝寻在西陵街打架的事,姜齐说傅朝寻为了救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后来被你们带到将军府治疗,我问过元恒,元恒说确有此事,邱盈还说,你们在玉湖游玩的时候,你和傅朝寻单独出去很长时间,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相处那么久,很难不让人有疑心。”

    邱盈?

    叶元倾微拢了秀眉,觉得这事瞒不住祖母,回道:“祖母,那天在玉湖与他相遇,我见他身上的伤还很严重,就带他去医馆治疗,他救过我,我如此做在情之中。”

    傅青审视着她,问:“你大哥二哥都在,为何偏偏是你带他去治疗?倾儿一直都很有分寸,那晚之事若是被有心人传到外面去,会被人乱嚼舌根的。”

    叶元倾沉默着没有说话。

    傅青轻叹了口气道:“家里孙子多,祖母本不想操你们的心,但是世事无常,祖母希望倾儿在终身大事上慎重考虑,叶家不同其他家族,我们有五个男儿郎,这五个男儿郎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所以,我们不会为了权势拿你和叶宁去结亲,祖母只希望你们能够平平安安。”

    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叶元倾觉得她和叶宁是何其有幸。

    她很认真地对傅青道:“祖母放心,倾儿有分寸。”

    ——

    这日天气有点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从五日前叶元倾就开始每天寻问夏枝时间,有时候会一天问两三遍。

    夏枝很好奇,不是逢年过节的日子,小姐为何总是问,甚至问完了还会愣好一会神。

    夏枝不了解叶元倾,但是伶儿却了解的很,她知道小姐在等什么。

    夜间,叶元倾洗漱完早早上了床,可是还未等她睡着就有人过来说:“小姐!傅三公子在院外求见。”

    傅三公子?傅朝寻。

    叶元倾闻言蓦地坐了起来,往门外看了一眼,外面还下着小雨。

    她起身准备去看一看,走到门前又突然停下,对伶儿道:“伶儿你出去看看。”

    “我……”伶儿一想到要单独面对前姑爷,有点怯气,问:“小姐,我要说什么?”

    叶元倾回道:“就说我睡下了。”

    “好。”

    伶儿拿了伞出去了,不一会就回来了,说:“小姐,他说一定要见你,他没有打伞,站在院外淋着雨。”

    “要不,您去见见他吧!他那个脾气您是知道的,他见不到你,应该不会回去,雨越下越大,别把他淋病了。”

    第28章 第 28 章 “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

    秋雨愈急, 入夜渐凉,院门外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

    叶元倾拿着油纸伞走出家门,看到浑身湿透一袭白衣的傅朝寻正倚在对面的屋檐下。

    噼里啪啦的雨声落在油纸伞上发出清脆声响。

    她停在门前, 透过雨中点点光亮看着他。

    他见她出来, 站直了身子。

    她走到他跟前,他欲开口叫她,被她摇头制止,转身带着他往一旁的小巷子里走去。

    巷子有些狭窄,光线也很昏暗,两边高墙上的枯藤垂了一地,地上也积了很多雨水。

    叶元倾停下, 与他面对面站着,就着不远处的一点灯光, 能勉强看清他t?的模样。

    她望着面容青隽神色冷然的他,轻声问:“不知傅大人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傅大人。

    一声傅大人好似又拉开了界限。

    他垂下头,没有做声,鬓边秀发上的雨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着。

    “怎么不打伞?”她把伞往他跟前倾斜了一点。

    他伸手把伞推给她, 低声回道:“来的时候还没有下雨。”

    “为何不骑马?”她又问。

    “就想走走,走着能听清街道上的议论声。”

    议论声。

    她沉默了一会, 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两个人都不说话,周围除了雨声就是彼此的呼吸声。

    叶元倾见他衣衫全部湿透,衣领紧贴的脖子上好似有一道很红的伤痕。

    突然一种熟悉的无奈和愤然涌上心头, 她不自觉地抬高了一些嗓音,道:“傅朝寻, 你什么时候能不受伤?”

    这么多年,只要他从外面回来,必然会受伤, 这话她已经说过无数次了。

    他伸手摸了一下脖子,提了提衣领,遮挡了下受伤的位置,清声回道:“在禹国办完事,顺便去了一趟西域,西域发生了暴乱,我带兵平了乱贼,打斗的时候被钢丝勒住了脖子,受了一点伤。”

    用钢丝勒住脖子能是一点伤?

    她无声叹气,蹙眉道:“你有多大的本事跑到西域去?西域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土匪猖獗,霸主暴虐,连皇帝都不敢轻易出手的地方你跑过去做什么?那不是送死吗?”

    她莫名地气愤,越说越激动:“傅朝寻,你能不能停下来好好回忆一下自己以前的人生,以前是怎么过的你都忘记了吗?是怎么死的你都忘记了吗?这个世上没有你那点不知所谓的努力,一样该如何如何。”

    她好像生气了,还非常生气。

    他笔挺地站着,修长的手指抠着另一只手的手掌,见她不说了,才道:“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单独立功的机会,有了这个机会我就可以摆脱父亲,搬出亲王府。”

    雨越下越大,夜也越来越凉。

    她僵硬地站着,雨水从伞檐上落到脸上,滑落到唇边却是温的。

    她伸手擦了擦,又把伞往他跟前倾斜了一点,问他:“除了脖子,哪里还有伤?胸口还疼吗?”

    这次他没有把伞推回去,看着她头上也淋了雨,低声回道:“其他地方没有受伤,胸口也不疼了。你……”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回头淋病了,我带着药来看你。”

    听闻这话她“噗嗤”一声笑了,心里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

    他从湿透的衣袖里掏出一个发簪递给她,说:“这个是我在西域买的,你看看俗不俗气。”

    她伸手接过来,不太明亮的光线下看得不太清楚。

    隐约看着很俗气。

    “不俗气,挺好看。”她说,然后把发簪插在了头上。

    听她说好看,他终是松了口气。

    叶元倾往院门前看了一眼,不敢在此逗留太长时间,对他道:“你快些回去,到街头找辆马车,别再淋雨了。”

    他站着不动,张了张口好似有话要说。

    她似乎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忙道:“你快走,雨越下越大,一会被府里人发现,我就完了。”

    完了?他就那么见不得人,不仅把他拉到黑漆漆的巷子里,还这般说。

    他深吸了口气,憋了一路想问的问题,还是没忍住,问她:“街上人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和温衍的事。”

    叶元倾见他扯开了这个话题,忙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快回去,还受着伤,别淋病了。”

    “叶元倾。”他见她慌张地躲避话题,语音突然严肃冰冷了一些,蹙眉望着她,眼中闪过须臾仇怨,清声道:“那年我和你表哥赛马,明明是我赢了,你为何还要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送给他?”

    她微怔,想了片刻问道:“你说的是我绣的那个香囊吗?那时候你不是不要吗?”

    那是他们前世订婚后第二个月,叶家组织了一场家宴,邀请他去将军府做客,宴罢,大家去叶琛的马场赛马,因着男儿多,女儿少,叶绍就出主意,说谁赢得了比赛,谁就可以得到其中一位姑娘赠送的礼物。

    叶元倾拿不出诚意的礼物,就把绣得歪歪扭扭的香囊拿了出来。

    后来傅朝寻赢得了比赛,她本来准备把香囊送给他的,结果温衍突然从马背上掉了下来,摔得不能动弹,于是大家慌忙去照顾温衍,把送礼物的事情忽略了。

    后来傅朝寻回府的时候,她准备追上去把香囊送给他,结果叶绍说:“妹妹还当真了,今日赛马只是玩玩,傅朝寻也没在意,你绣成这样,他也不一定喜欢。”

    她绣的确实挺丑的。

    香囊没有送出去,后来傅朝寻也从未提过香囊的事,她以为他真的不想要,便随手送给了温衍。

    谁知,他至今还记得。

    他望着她,神色愈冷,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是你偏心偷偷送给了他。况且,你与我成婚,不也是因为与他赌气吗?”

    与他赌气?他这又是什么说辞?

    她望了一眼越下越大的雨,催他回去:“傅大人,夜深雨大就不留你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他在身后问她:“叶元倾,这一世,你真的要嫁给你表哥?”

    雨声很大,他隐约听到她“嗯”了一声。

    叶元倾疾步前走,脚下的雨水被她踩得“啪啪”作响,但是还没走到门前她又折返了回来。

    她把手中的伞塞到他手里,说:“回头好好向皇帝邀功,不能白受这个伤,若是你真有能力搬出亲王府,届时我会带上礼品去祝贺你。”

    她这话说的有几分诚意,还有几分讽刺。

    他想把伞还给她,结果她转身跑开了。

    雨越下越大,全身湿透的他早就感觉不到冰凉了,在巷子里站了一会,琢磨着她最后几句话的意思,徒步回了亲王府。

    到了亲王府,他在书房里坐到深夜,连衣服也不换。

    卫知拿了干衣服过来,硬着头皮劝道:“公子,您先把湿衣服换了吧!您身上还有伤。不管遇到啥事,先照顾好身体再说。”

    傅朝寻今天午时才回的京城,换了衣服就出去了,直到现在才回来,结果回来以后,就这样默默地坐了很久,卫知喊了好几次他都不。

    卫知猜,公子应该是去找叶元倾了,最近叶元倾和温家少爷成婚的事传的人尽皆知,就连亲王府里的小丫鬟们都天天议论。

    他这是……被情伤到了。

    傅朝寻一个姿势坐太久,受伤的胳膊又酸又疼,他动了动身,揉了揉发涨的眉眼,起身解着湿透的衣裳。

    卫知帮他脱着,看着他那一身伤疤,眼眶瞬间红了,这又是干了什么啊?受这么多的伤。

    公子去禹国的时候,他说要跟上,但是他硬是不让跟,说他要做一件事,害怕他跟着有危险。

    “公子。”他轻轻叫了一声,说:“您之前说,以后让卫知寸步不离,可是您不能总是食言呀?您去禹国不让我跟着,您去找元倾姑娘也不让我跟着,我要怎么照顾你,我要怎么给你出主意呀!”

    傅朝寻穿上干净衣裳,身上舒服多了,他又坐下来,对卫知说:“我今日只是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结果走着走着就到了将军府,我见了叶元倾,把我给她买的发簪送给了她,她说很好看,以前我给她买了很多……以前送给她的,她说很俗气,这次我跑了很多地方,精心挑了一个,她终是说好看了。”

    以前?以前他就送过发簪?

    卫知笑回道:“公子眼光那么好,怎么会挑的不好看。”

    他又看了看他的脸色,问:“既然她都收了您送的东西了,那您为何还这样闷闷不乐呢?”

    傅朝寻又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的吃穿用度,一切的一切都来自亲王府,都来自我的父亲,如今我已经二十几岁,本该走出家门立一番事业,等有了能力再去组建一个家庭,但是出生在这样的家族里,又有这样一个强势的父亲,我连家门都走不出去,即便走出去,迎接我的也只有狂风暴雨,除非,我把自己变得更为强大,否则往后余生只能活在尘埃里。”

    这样的道他前世就参透了,因为参透了他才拼了命地往上爬,可是爬到最后,不仅丢了颜面,还t?死在别人手中。

    如今重活一世,他面临的依然是前世很难改变的问题。

    前世,他努力错了方向,这一世他每走一步路都得深思熟虑。

    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即便他为了权势挣破了脑袋,也只是为了摆脱一些束缚,也只是想得到一个自由,然后给自己的妻子一个安稳的生活。

    可是很难,很难很难,难到他几乎丧失了斗志。

    前世他盲目地迎娶了叶元倾,让她受了很多年的委屈,这一世他有些怕了。

    他需要重新一步一步部署,找机会继续往上爬,然后得到一些权利,去摆脱这个让他喘不过气的家庭。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让你重头再来,没有人会站在原地等着你。

    稍微一不留神,她可能就成了别人的妻子。

    今天见她,能看出来她是关心他的,只是那种关心可能只建立在前世七年的夫妻情分上吧!

    她既然可以重新选择,为何还要回头。

    所以,在这个分叉路口上,就看皇上对他这次西域平反一事如何嘉奖了。

    要是能得到一个爵位更好,如此,他就有了一个离开亲王府的机会。

    时间不会等任何人,他只盼叶元倾能再等一等。

    卫知听了他这番话,心有感触,也知道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一个爹不疼娘不在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确实不容易。

    他拿来伤药帮他涂着,轻声说:“公子,卫知觉得凡是不到最后都不要放弃,那日我听二公子和王妃说,皇上和太后那边有了一些摩擦,皇上单独召见过好几次温老爷子,不知道是不是在给温家那边施压,他们急着和将军府结亲,一是为了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二是想向皇帝那边示威,现在太子还在太后那边住着,皇上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叶元倾即便与温衍成婚,也不一定是真的喜欢温衍。”

    不一定是真的喜欢温衍。

    这句话对他来说是何其的陌生,前世里他听得最多的就是叶元倾喜欢温衍。

    他冷笑了一声,没有接卫知的话,卫知说的这些他心里很清楚,也对朝中局势极其了解。

    卫知帮他上好药,他吩咐卫知:“你去帮我查一个人。”

    “查一个人?”卫知一激灵,“谁?”

    “禹国的一位皇子。”傅朝寻回道,“我在禹国皇宫无意间听说皇上在寻找一个十几年前大战时走失的皇子,经过他们多年寻找,发现此人在我们陵国出现过,你去调一批人,暗地里找找。”

    卫知觉得这个差事有点难为他了,要找的人既是禹国人,又是皇子,还是十几年前走失的,这比大海捞针还难。

    虽是如此,但他还是回道:“好的公子,我会努力调查。”

    然后他又道:“公子,您可知叶老夫人回京城了?前些日王爷还去将军府看望了她。”

    叶老夫人?叶元倾的祖母?

    他有些惊讶地问:“她怎么突然回京了?父亲他……他真的去了?”

    父亲傅柏弘和叶家老夫人傅青的关系以及恩怨傅朝寻全都知晓,依父亲居高临下的姿态,很难登门去看望一个人。

    卫知回道:“叶老夫人为何突然回京城,属下也不知。公子,您儿时受过她老人家的照料,要不要去看望看望她?顺便打听打听她对元倾姑娘和温衍的婚事是何意见。”

    傅朝寻思忖片刻,道:“明日我还要随大哥去皇宫面圣,不如暂定后日去看望她。”

    卫知点头:“好,我提前准备准备礼品。”

    ——

    雨下了一整夜,翌日清晨的空气有点凉,叶元倾披了一件氅衣去东院里给祖母请安,甫一到东院就看到叶卓站在院子里。

    “卓哥哥。”叶元倾叫了他一声,问道:“宁妹妹来了吗?”

    这些天叶宁每天都会过来给祖母请安,以前她都是一个人过来,一天也未落过。

    最近也不知叶卓在忙什么,很少见到他。

    叶卓今日和往常有点不一样,看到她以后虽然还会笑脸盈盈,但是却不再去看她的眼睛。

    他回道:“她今日有琴课,在做准备,我过来给祖母请安。”

    叶元倾应了一声,问他:“见过祖母了吗?外面这么冷,卓哥哥到屋里去。”

    叶卓回道:“见过了,正准备回去。”

    “那好。”叶元倾给他颔首一礼,“那我先进去见祖母了,卓哥哥慢走。”

    “元倾。”叶卓突然叫她,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票递给她,“这是御林园的票,你有空了去观赏。”

    御林园的票?叶元倾有些惊讶地接过来看了看,惊喜道:“卓哥哥,这么难得的票你怎么拿到的?”

    御林园是皇家的一处园林,里面不仅风景美丽,还珍藏了很多非常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和字画,这个地方除了皇家人,一般人很难进去,除非拿到每年发放的几张入园票。

    这几张入园票极其珍贵,诸多皇亲贵族挣破了脑袋都难以拿到,叶卓他,他竟然拿到了?

    叶卓瞧着她激动兴奋的模样,深沉的眼眸终是化开了一些,笑说:“几年前我就盯着呢!每年我都会去御园林参加竞选,前前后后参加了几十场考核才得以拿下,不过只有一张,很遗憾不能陪妹妹一起去。”

    拿到这一张都比登天还难。

    她连忙把票放回他的手里,笑说:“多谢卓哥哥惦记着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妹妹还是算了,听说御园林里的东西每一样都非常有学文,像我这样的,即便进去了估计什么也看不懂。这么多考核卓哥哥都能通过,说明学识要比妹妹强的多,这张票卓哥哥千万不能让我给浪费了。”

    叶卓知道她很想去,但是又承受不起他这份热情,才这般拒绝。

    他轻笑一声,抓起她的一只手,把票塞到她手里:“还跟我客气什么,我对御园林不感兴趣,我争取这张票就是为了圆你的一个愿望,你十二岁生辰的时候,许的愿望就是希望有生之年进一次御园林。”

    他竟然还记得这个,为了一张票,争取了五年?

    她呆呆地站着,看了看手中的票,票不大,但是却很有分量,让她承受不起。

    “卓哥哥。”她又把票递到他面前,“多谢你,妹妹真的不能要。”

    叶卓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无声地叹了口气,沉声道:“其实我准备在你十八岁生辰的时候送给你,但是我又怕那个时候你出嫁了,哥哥到时候连送的资格都没有了。拿着吧!你不拿着,会让我觉得,这五年的努力白费了。”

    叶元倾垂着眼,听着他这些话,没敢再看他,把票收了起来,感谢道:“多谢卓哥哥,那妹妹就收下了。”

    叶卓见她把票好生收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给她道了别,出了将军府。

    叶元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情极其复杂。

    她进了祖母的房间,此时祖母正在喝着早茶,祖母看到她,神色不如以前那么好。

    她给祖母行了礼,祖母傅青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叹着气道:“昨晚傅朝寻来将军府找你的事,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倾儿有什么要跟祖母说的吗?”

    传得是真快,不过昨晚那种情况,不被人发现才怪。

    她思忖片刻,回道:“昨晚傅朝寻是来找过我,我们说了一会话,说了什么话,我不方便告诉祖母,不过祖母放心,我和他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傅青瞧着她慌张的神色,无奈道:“祖母也没打算问你们都说了什么,这是你们的私事,只是昨日他既然找上了门,你为何不把他请进家里,管家说他一直淋着雨,他一娇贵公子,哪淋得起雨呀,你带他站在巷子里说话多不方便。”

    叶元倾的脸颊瞬间红了,低声说:“他不是什么娇贵公子,身上受着伤,淋点雨没什么,就是巷子里积水多,只有一盏灯笼亮着,祖母可以让人把路修一修,多挂几盏灯笼。”

    傅青哭笑不得:“我是在跟你说路和灯笼的事吗?你别想着岔开话题。”

    叶元倾:“是,倾儿不敢。”

    傅青见这情况也问不出什么,只好道:“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多,你少出门,不该见的人少见。”

    叶元倾点着头:“知道了祖母。”

    叶元倾出了祖母的院子,撞见了大哥叶元恒,叶元恒看到她,几个大步走上前,把她拉到了书房里t?,开口就道:“妹妹,昨晚你和傅朝寻又见面了?他还找上了门?”

    叶元倾就知道他会问此事,摊了摊手,回道:“不是整个将军府都知道了吗?大哥何必还要再问。”

    “那就是真的了?”叶元恒看起来有点兴奋。

    叶元倾不知道他兴奋的点在哪里,无奈地点了点头,说:“对,他昨晚是来找我了,全身都淋湿了,我们在旁边巷子里聊了一会天,他走的时候我还把伞给了他。”

    叶元恒啧啧嘴,冲她竖起一个大拇指,笑说:“妹妹果真厉害,连傅朝寻那样的人都能拿下,虽然我之前提醒过你别再和他有来往,不过今天哥哥收回之前说的话。”

    叶元恒一百度大转弯的态度让叶元倾既惊讶又担忧,忙问:“大哥,你想搞什么?”

    叶元恒拍了拍她的肩膀,嘿嘿一笑:“你紧张什么?哥哥支持你们你还不高兴。”

    叶元倾连忙摇头:“我和他没有可能。”

    她说完准备走,叶元恒一把拉住她:“妹妹别走,哥哥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不要。”叶元倾连忙拒绝。

    叶元恒拉着她不让她走,说:“哥哥知道你不喜欢温衍,也不想嫁给他,但是又怕将军府得罪温家人,所以才这么拖着温衍。不过妹妹,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舅舅早就有所打算,不会轻易放弃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出现一个人,让他和温衍竞争。”

    “你是想让傅朝寻和温衍竞争?谁赢了谁娶我?”叶元倾冷笑,觉得他的脑子有问题。

    叶元恒点着头:“大概是这样,但是嫁不嫁最后还是你说了算,现在就是找人拖住温家,等皇上和太后分出个胜负,咱们就能脱身了,就算以后温家落败,依祖母的身份,皇家也不会为难我们的母亲,更不会牵扯到将军府,皇家的目的很明确,只想除掉太后娘家的势力,他不会动我们叶家人,但是若你真的嫁给温衍,将军府今后是生是死就不好说了。”

    事情的利弊叶元倾也知晓一二,只是,她不想和傅朝寻再有任何牵扯,他自己都活的那么不容易了,她怎么忍心拉他下水。

    “不行不行,换个人。”叶元倾觉得很离谱。

    “换谁?”叶元恒给他分析,“现在整个京城里敢站出来跟温家作对的有几个?就说亲王府,老大傅呈延刚和公主订了婚,老二又刚和太师府扯上关系,现在唯一能和温衍较量的就只有傅朝寻,傅朝寻在他父亲眼里不算重要,他那个人疯起来什么都敢干,他若是喜欢你,你让他去对付温衍,他绝对答应。”

    “他不喜欢我。”叶元倾纠正他。

    叶元恒拉着她坐下,道:“且不说喜不喜欢,就说他找你这两次,大哥断定他是对你有意思的,妹妹在他面前撒撒娇,说说你的难处,他肯定不会拒绝。”

    撒撒娇……亏他想的出来。

    叶元恒见她不说话,又加了把劲,说:“女孩子嘛!撒撒娇,说说软化,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妹妹虽是看着温柔,实则比钢铁还要硬,长这么大,哥哥可从没见你撒过娇,说过软话。我不知道你和傅朝寻是怎么相处的,但是我觉得……”

    叶元倾蓦地站起了身:“大哥怎么还教训起我了?”

    “你看你看。”叶元恒急忙拉住她,“你还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恼了,一点也不温柔。”

    “有话快说。”

    叶元恒见她没了耐心,长话短说,挑了几句精髓:“妹妹你先这样,最近该和傅朝寻见面见面,对他客气一些,哥哥也找机会多约他到将军府里来,如此一段时间,温家那边肯定有所察觉,到时候一定会对亲王府有所忌惮,然后再传点流言蜚语,这不两家就僵持起来了,如此我们就可以静观其变。”

    “大哥。”叶元倾冷笑,“你可真不把我当个人,那要是流言蜚语成真了呢?”

    “成真?”叶元恒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和傅朝寻是来真的?”

    叶元倾无奈地叹了口,转身向门外走去,嘀咕道:“算了,你们爱怎如何如何吧!”

    叶元恒急忙追她,解释道:“妹妹你别生气,哥哥是觉得傅朝寻起码比温衍靠谱一点。”

    靠谱?

    叶元倾停下来,转身问他:“你从哪里看出来他靠谱?”

    叶元恒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直觉,男人的直觉。”

    叶元倾:“……”

    因为叶元恒这番话,叶元倾烦躁了一整天,她也不知自己在烦躁什么。

    她一晚上没睡着,天蒙蒙亮才勉强睡着,直到午时才醒来。

    她刚一醒来,就见到夏枝捧着一件大红色衣服站在一旁。

    她坐起身,揉了揉发涨的脑袋,问夏枝:“夏枝,现在什么时辰。”

    夏枝回道:“回小姐,现在是午时,马上就要吃午饭了。”

    午时?她睡了这么久?

    夏枝把衣服递到她跟前,说:“小姐,傅三公子来看望老夫人,午时要在这里用饭,老夫人和大公子说一会让您过去,大公子还给您挑了一身衣服让您穿上。”

    叶元倾看了看她手里的衣服,无奈道:“让我穿大红?这么鲜艳?然后去见傅朝寻?”

    夏枝点着头,回道:“是的小姐,大公子说穿红色喜庆。”

    大哥真有意思。

    叶元倾下了床,说:“你放那吧!我不穿,午饭我也不吃了,你去告诉大哥和祖母,说我身体不舒服。”

    夏枝忙问:“小姐,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

    叶元倾:“……”

    一旁准备洗漱用品的伶儿闻言笑道:“你个傻丫头,脑子真不灵活,你来把洗脸水调试一下,我去给小姐找身衣服。”

    夏枝尴尬地把衣服放下,去调试洗脸水。

    伶儿在衣橱里挑了一件绣着梨花的粉色锦衣,拿给叶元倾,说:“小姐,穿这套吧!这个颜色最适合您,梨花点缀,不招摇又漂亮。”

    前世,傅朝寻最喜欢叶元倾穿粉色衣服。

    叶元倾不打算穿,伶儿又劝她:“小姐,老夫人说让您醒了就过去,还说一定要您过去,您要是不过去难免会让老夫人多想啊!”

    多想?难道她不该避着点吗?

    不会是大哥那损招说服了祖母吧?

    这……

    她思忖了一会,觉得躲着也不是办法,只好接过伶儿手中的衣裳穿上,收拾了一番之后心情复杂地去了前堂。

    她刚走到前院,就看到大哥带着傅朝寻,正喂着她那几条差点被叶卓喂撑死的小鱼。

    “妹妹!” 眼尖的叶元恒激动地向她招手。

    傅朝寻看到她,把鱼食放到桌子上,站起了身。

    叶元倾一步一步走到他们跟前,先给傅朝寻行了一礼:“拜见傅大人。”

    第29章 第 29 章 “你想干什么?能不能别……

    今日天气尚好, 雨后凉凉的,很清新,鱼塘边的绿植深秋季节依旧青翠。

    傅朝寻今日穿了一袭绣着白色祥云纹的雾霾蓝色锦衣, 领口袖口都用金线钩织着缠枝纹, 腰间还佩戴了一块上好的玉佩,这身衣服款式不如以前那般拘谨,松松散散的长袍带有一些慵懒范,如此看起来多有分文人雅阁的气质,再加上他垂在一侧的白色发带,时下站在大树下,当真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 公子世无双”。

    叶元倾没有想到傅朝寻还会有这样风格迥异的一面,青隽的面容, 好看的眉眼,略有清冷的气质,真是难得一见的俊儿郎。

    前世她怎么没有挖掘出来他这一点?

    他身边跟着的依然是笑脸盈盈的卫知,依傅朝寻的眼光, 这样好看的装扮,想是卫知为他准备的。

    因为昨晚二人刚见过面, 白日里再见,他看她的眼神多了一点不一样。

    傅朝寻见她客气行礼,还叫他“傅大人”, 猜想她定是又想与他拉开一些距离,他轻轻颔首, 对她道:“元倾姑娘不必客气。”

    以前他不是叫她元倾就是叫她叶元倾,连娘子都很少叫,今日突然叫一声“元倾姑娘”让她听着挺陌生。

    叶元恒见他们如此客气, 一手拉住傅朝寻,一手拉住叶元倾,笑道:“在将军府里,别这么客气,以后妹妹可以叫他寻哥哥,傅公子可以叫她倾妹妹。”

    这。

    叶元倾使劲往外抽着手,说:“大哥,午饭时间到了,去吃饭吧!”

    这样站在多尴尬。

    叶元恒笑回道:“急什么,难得见一面,坐在一起说会话。”

    他说着,把叶元倾和傅朝寻t?拉到青石桌前坐下,又道:“你们先坐着,我去端茶。”

    “大哥。”叶元倾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我饿了,先去吃饭。”

    很明显叶元恒是故意的,他想溜走,给两个人制造独处空间。

    叶元恒使劲扯了下衣袖,嘿嘿一笑:“你不饿。”

    “我饿。”

    “你不饿。”

    叶元倾又想抓他,结果他一溜烟的跑开了。

    伶儿和卫知见大公子都躲开了,也都很有眼色地退到了一旁。

    叶元倾无奈又尴尬地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眼皮,视线落在一旁没有去看傅朝寻。

    即便深秋季节,院子里的风景依旧很美,青石桌旁的桂花树,雨后香气飘得更浓了。

    傅朝寻笔挺地坐着,望着叶元倾粉嫩的侧颜,清声说:“我儿时的时候,姑母照顾我一段时间,听闻她回了京城,便过来看望她。”

    他先向她表明了今日来将军府的目的。

    按照辈分,傅朝寻确实要叫祖母傅青一声姑母。

    叶元倾点点头,琢磨着大哥昨日与她说的事,压低了一些嗓音道:“若是我大哥与你说什么,你千万别听他的,最好别给他与你相处的机会,我大哥神神道道,说话做事非常不靠谱。”

    叶元恒那个损招会害了她和傅朝寻。

    傅朝寻往前倾了一下身,看着她,一双漆黑的瞳仁微微闪动了一下,动了下唇角,露出了点笑意,问她:“你是说让我和温衍竞争的事?”

    噗!

    这……

    叶元恒这个大嘴巴。

    傅朝寻见她僵硬地愣住,笑意更浓了。

    他这一笑,铁树都能开花。

    “你别听他瞎说。”叶元倾试图劝他,“我大哥让你这样做,就是为了拖住温家,你应该知晓当下朝中局势,我大哥是在利用你,他想拖一段时间,如此将军府就能静观其变想办法脱身。但是你若真的牵扯进来,会给我带来麻烦,对你也没有好处,你父亲那边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你,所以……”

    “所以你不想让我参与这件事。”他打断她的话。

    “对对对。”叶元倾连忙点头。

    “叶元倾。”傅朝寻与她近距离坐着,审视着她好看的眉眼,轻声说:“我已经答应大哥了,我也答应他以后经常来将军府,若是我突然反悔,这多不好。”

    他答应了?他竟然答应了?

    这么离谱的事情他竟然答应了?

    “傅朝寻。”叶元倾蓦地站起了身,“你想干什么?能不能别阴魂不散?你可知你牵扯进来会有什么后果?”

    葬送两个人的幸福是小,前世悲惨结局重演是大。

    他抬头看她,看着她泛红的小脸,眼眸渐渐暗了下来。

    她很激动。

    她说他阴魂不散。

    她见他微微蹙起眉头,后悔话说重了,又重新坐下,继续道:“傅朝寻,有些话我以前没有对你说过,不代表我没有想法,那时候是没有办法,我无法选择,只要死不了,能忍的我都忍了,可是现在,谁还愿意过那种憋屈日子呢?”

    她干脆把自己的不满都说了出来,冷静了片刻,又道:“我现在,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只想做一回自己,即便是选择未来的夫君,也要是我自己发自内心去选择,我们再纠缠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呢?”

    她把话说的非常明白,激动的语音都有些颤抖。

    他没有说话,安静地听她把话说完,过了一会,见她平静了一些,起身说:“不是饿了吗,走,去吃饭,饿肚子容易心情不好。”

    她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与她争辩。

    她抬头看他,虽然他的神情尽是落寞,却没有一点责怪和愤然。

    他好像真的变得不一样了,情绪要比她稳定的多。

    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会,慢慢站起身来。

    他走近她,伸手拿掉她头上的一片落叶,道:“上次来将军府因为胸口疼,也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今日过来定要细细品尝一番,我记得岳母做的小花鱼很好吃,很多年没有吃过了,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吃上。”

    小花鱼。

    他也爱吃娘亲做的小花鱼。

    她缓和了一下情绪,动身往膳厅里走,他转着手里的树叶跟在她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会,快到膳厅时,叶元倾说:“我娘亲已经许久不下厨了,今日可能吃不上小花鱼,我家厨子做的红烧鱼味道很好,你可以多吃些。”

    他听着她的语气平静下来,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轻声回道:“好。”

    二人到了膳厅门前,叶元恒和叶元萧并排站着,看到他们过来,一个比一个笑的尴尬,尤其是叶元萧,一向耿直的他觉得自己做了违心事,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傅朝寻。

    “朝寻,快,快进屋。”母亲温容从膳厅里出来,热情地招待傅朝寻进去,笑说:“几个孩子都说我做的小花鱼好吃,我已经许久未下厨了,今日下厨做了一些,不知味道如何,你快进来尝尝。”

    娘亲竟然为了傅朝寻亲自下厨做小花鱼?

    叶元倾不可置信地把叶元恒拉到一旁,问他:“大哥,你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说服娘亲下厨。”

    叶元恒嘿嘿一笑:“我没有说服娘亲,娘亲一听傅朝寻要留下来用午饭,就跑去厨房准备了。”

    他往膳厅里看了一眼,瞧着娘亲热情的样子,凑到她耳边说:“说不定娘亲真想让他做女婿呢!”

    叶元倾使劲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你别瞎说。”

    叶元恒捂住胸口,摇摇头道:“妹妹啊妹妹,你什么时候学会温柔一些?”

    “不会,也不想学。”叶元倾又使劲锤了他几下。

    叶元恒无奈躲开,对叶元萧道:“你看你看,还不如小时候乖巧。”

    叶元萧走上前揉了揉叶元倾的脑袋,笑说:“我就觉得妹妹这样很好,有自己的性格和想法,大哥你别在外人面前说她,会让她没有自信。”

    呃。

    叶元萧打小就宠叶元倾。

    叶元恒耸耸肩:“好好好!是哥哥不对。”

    “你们怎么还不进来?”温容见他们在门前嘀嘀咕咕,出声叫他们。

    “来了娘。”

    三个人到了膳厅,只见傅朝寻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他很少与这么多人一起吃饭,有些不习惯。

    温容请他坐下,笑说:“傅公子来到将军府别客气,老夫人说怕几个孩子不自在,就不过来陪你们吃饭了,你们几个一起吃,随意点。”

    傅朝寻颔首道:“多谢伯母。”

    温容让厨房上齐菜就出去了。

    叶元恒见娘亲走了,从袖子里掏出一瓶酒,给傅朝寻倒了一杯酒,说:“寻弟,这是我父亲珍藏的酒,味道香醇,你快尝尝。”

    叶元倾和叶元萧立马去看酒瓶,发现他手里拿的确实是父亲珍藏已久的酒,父亲自己都舍不得喝,他竟然拿出来招待傅朝寻。

    叶元恒真够可以的。

    傅朝寻颔首道谢:“多谢大哥。”

    他端起酒杯就要喝下,叶元倾本能地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说:“还伤着,别喝。”

    傅朝寻顿了一下,立马停住。

    叶元恒和叶元萧互望一眼,觉得叶元倾对傅朝寻的态度不一般。

    叶元萧问傅朝寻:“上次受的伤还没有好吗?若是还没有彻底好,最好不要饮酒。”

    傅朝寻不好驳叶元恒的热情,回道:“已经好了,喝点酒没事。”

    叶元恒算了算时间,说:“离上次受伤也快一个月了,应该没问题,这酒很难得,喝一杯没关系。”

    傅朝寻应了一声,还没等喝下,酒杯就被叶元倾拿走了,只听她道:“他去西域受了很严重的伤,不能喝酒,大哥别再劝他了。”

    去西域?

    “你不是去禹国了吗?”叶元萧很是惊讶,“西域常年战乱,你去那里做什么?”

    傅朝寻回道:“我去西域平乱,杀了那里最强的霸主,霸主死后几个组织没有了首领,跑的跑,逃的逃,时下皇上已经派兵前去镇压,这次有望收回西域。”

    有望收回西域?

    叶元恒不可置信地问:“你是说你把西域霸主苍鄂给杀了?”

    傅朝寻点头:“对,与他打斗过程中受了一点伤。”

    叶元恒和叶元萧均是吸了口凉气。

    傅朝寻不愧是傅朝寻,连他们将军府都搞不定的事情他竟然搞定了,还把武功高强,暴虐无道的霸主苍鄂给杀了,这样有能力有胆识的人,恐怕整个陵国都找不出第二个。

    叶元萧站起身,上上下下打量傅朝寻,问他:“你都是哪里受了伤?可有大碍?早知如此,就让你回去好生休t?养了。”

    傅朝寻见他们如此激动,笑回道:“无碍,过几日就好了。”

    过几日就好了。

    这话说起来轻松,但是一切的疼痛都得他自己抗。

    这一次,叶家俩兄弟当真对傅朝寻佩服的五体投地。

    “皇上有没有说怎么奖励你?”叶元恒很是激动地问他。

    “还没有说。”傅朝寻回道,“昨日面圣汇报了一下情况,皇上说会给与奖励,具体是什么奖励还不知道。”

    叶元恒看了一眼叶元倾,思忖片刻,对他说:“要不,你向皇上求一门婚事,杀了苍鄂乃属大功,只要你向皇上开口,皇上一定会答应。”

    求一门婚事?

    第30章 第 30 章 “他拿命换来的,怎么就……

    叶元恒话音一落, 房间里瞬间寂静无声。

    叶元萧疑惑地看向叶元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是刚说好让傅朝寻与温衍竞争叶元倾吗?怎么又突然让他向皇上求赐婚呢?

    叶元倾听到大哥这个提议后也紧张起来, 他这话有教唆傅朝寻求娶她的意思。

    前世傅朝寻也是在立功之后向她求的亲, 然后她心怀感恩地嫁给了他。

    如今一切的一切好似又在重演。

    她心有忐忑地去看傅朝寻,真的害怕他又走以前的路子,然后稀里糊涂把她娶回家,两个人又继续过那种窒息的婚姻生活。

    深秋天凉,她手心里全是汗。

    傅朝寻听闻叶元恒的话后并未表现得太过惊讶,只是垂眼沉思了一会。

    现在站在他的立场上,他确实可以依立功之由去求一门亲事, 只是,这样和前世又有何区别, 他依旧不能摆脱父亲自立门户,她依旧跟着他过冷冷清清的夫妻生活。

    即便他真的求到了这个婚,她也不一定会答应,就算答应了也不一定是心甘情愿。

    他很清楚, 他现在一无所有,连最基本的安稳都给不了, 又何必去为难她呢。他必须要先有了能力才能去争取,否则争取到了,也不会有好的结局。

    所以。

    “婚姻之事尚且不做考虑。”他道, “我还没有这个能力去组建一个家庭,现在盲目迎娶他人, 只会害人一辈子。”

    这个道,他现在明白了,就算以后不能得偿所愿, 他也不会轻易去破坏她的人生。

    他的回答让叶元恒出乎意料,叶元恒吃惊地审视着他,觉得他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实在,他拍手笑道:“寻弟说的不假,身为男儿郎没有给对方幸福的能力,确实不能轻易迎娶,你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你有责任心。来,大哥敬你一杯。”

    也不知叶元恒在兴奋什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拍了拍傅朝寻的肩膀,满眼里都是欣赏。

    叶元倾听完傅朝寻的话,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还好,还好这一世他想明白了这个道。

    只是,她再看向他,眼里尽是疼惜,出身在帝王家,他有他的不得已,虽然以后他们可能不会再在一起,但她仍然希望他能突破困局,过得轻松一些。

    她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以茶代酒给大哥回了一礼。

    经过这番交谈,叶家兄弟越来越喜欢傅朝寻,开始与他称兄道弟,聊起西域平乱的事。

    叶元倾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看着傅朝寻与两位哥哥侃侃而谈,看着他聊到打斗场景时激动地比划起来,看着他被大哥打趣时红着脸……

    若是上天能给他开一扇门多好啊!哪怕是一扇窗,他也是可以拥有平凡快乐的。

    这顿饭大家吃的很开心,傅朝寻直到出将军府脸上都带着笑意。

    娘亲温容追出家门,给他拿了一些新炸的小花鱼,还给他提了一兜新下的蜜橘,热情地对他说:“朝寻若是还想吃小花鱼就来将军府,伯母做给你吃。”

    傅朝寻给她深深行了一个大礼,然后与大家道了别。

    叶元倾站在门前,看着越走越远的他,心里酸酸的。

    “妹妹。”叶元萧突然叫她,“别看了,已经走远了。”

    叶元倾反应过来,随着二哥往院里走。

    叶元萧走在她一旁,瞧着她复杂的神色,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哥哥希望妹妹一直做一个勇敢的人,做任何选择都要跟随自己的心意,千万不要为了世俗选错了未来,天塌下来有两个哥哥顶着,你只管放心地往前走。”

    叶元萧,这位自幼背着她长大的兄长,给足了她勇气,也给足了她安全感。

    她的人生里即便没有伴侣,一样可以享受爱戴,所以,她祝福傅朝寻的话,也是在祝福自己。

    她挽起哥哥的胳膊,心有感动地说:“多谢二哥开导我,有两位哥哥在,妹妹今后什么也不怕。”

    叶元萧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指了指膳厅的方向:“走,哥哥再陪你吃点东西,方才见你一直默默坐着,一口饭菜也没吃。”

    叶元倾摸了摸肚子,嘿嘿一笑:“确实饿了。”

    傍晚的时候温衍来了。

    温衍带了很多礼品,每一样都很漂亮很金贵,温衍眼光很好,所用所买的东西都非常别致,每次送给她的东西也都能送到她心坎里去。

    温衍饱读诗书,会诗词歌赋,会讲趣话,会说情话,有深厚的家庭背景,是养尊宠优的娇贵公子,又长了一张好皮囊,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夸几句。

    这样一个被宠出来的孩子,虽然身上有几分娇气,但是在一起也总是有一些乐趣在的。

    无论是他的家世,他的长相,他的性情,还是他的为人,确实算是京城里比较出众的,在这些优点下,他那点较真的小性子有时候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前世这个时候,皇家也在和太后僵持,温家也遭到了一些打击,但是最终,温家还是挺了过去。温衍的叔父立了大功,温家人一夜之间又挺直了腰板,后来温衍也顺利进了翰林院。

    若她前世没有嫁给傅朝寻,而是嫁给温衍,或许她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夫妻和睦,相夫教子,两府相依,越来越好。

    只是,哪有那么多如果,现在再重新回来,她的心里好像已经被某些东西占据了,再也容不下温衍了。

    容都容不下了,何谈未来呢!

    但是为了家族,为了阻止前世悲剧的发生,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与温衍维持着融洽的兄妹关系。

    她坐在凉亭里,看着他蹲在院子里给她扎风车,心中五味杂陈。

    因为知道他以后的结局,每次面对他时,心情都是复杂的。

    今天他来,有意无意提了好几次傅朝寻,他知道傅朝寻来了将军府,也知道傅朝寻留下来吃了饭,还打听到了傅朝寻吃了娘亲炸的小花鱼。

    因为小花鱼,他在娘亲面前说话阴阳怪气,娘亲无奈,只好又下厨给他做了一些。

    能看出来他很在意,非常在意,因为她不让他提,他也不敢多提。

    他扎了一个五彩斑斓的风车跑过来,说:“妹妹,你看看好不好看,秋天风大,是玩风车最佳时候,你看,轻轻一吹,转的多快。”

    他说完,吹了口气,风车开始转起来,转起来的颜色更加漂亮了。

    他走到她跟前,把风车放到她手里,拉起她走到院子里。

    晚风有点大,把风车吹得呼呼地转。

    叶元倾夸赞他:“表哥真厉害,风车太漂亮了。”

    温衍得到夸奖,笑的如沐春风,一双含情眼格外温柔。

    两个人玩了一会儿风车,躺在鱼塘边的草地上,望着璀璨星辰的夜空。

    这是温衍寄住在将军府时他们最爱做的事情,开心了就过来躺一会,不开心了就过来躺一会,被爹娘教训了过来躺一会,分享好吃的过来躺一会。

    她的整个少年时期都有温衍的印迹。

    今天再躺在一起,心情有些不一样了,这样的机会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

    “妹妹!”温衍温声叫她,指着天上的一颗星星说:“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那个就是你,耀眼夺目,光彩照人。你看旁边那颗小一点的星星,那一颗就是我,就是哥哥,哥哥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做你的守护神,或者陪衬。”

    他说的很深情。

    她望着夜空中那颗最亮的星星,越看越不像自己,她并没有温衍说的那么光彩夺目,她只是生在了一个好家庭罢了!

    即便是生在了好家庭,在婚姻这个转折点上,选不好夫君,一样可以从山巅跌到深渊,这是t?这个时代大多数女人的命运。

    夜风吹得脸颊凉凉的,她安静地躺着,没有接温衍的话,两颗星星的距离看似很近,其实离得很远很远。

    转眼过了两三日,温衍的私塾终是开课了,私塾门前鞭炮齐鸣,祝贺声不断。

    叶元倾和叶宁过来给他捧场,大家看到叶家两位大小姐均是赞不绝口,也有人来给叶元倾和温衍道喜的,两个人八字还没有一撇,大家就开始寻问起他们的婚期,还夸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温衍笑得合不拢嘴,叶元倾默不作声。

    私塾事情忙碌了一整天,叶元倾和叶宁回府的时候在一家酒楼里无意间看到了傅峥临。

    叶宁让马夫停下,下了车,待看清酒楼里的确是傅峥临后,准备去找他,可是刚要跑进去喊一声“峥临哥哥”,就看到一位婀娜多姿粉色锦衣的姑娘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他顺势揽住了姑娘的腰。

    叶宁蓦地停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酒楼里的二人。

    她往后退了几步,又看了看酒楼的门匾,上面写着“金御斋”三个字。

    这是京城里最豪华的酒楼,里面招待的都是一些有权有钱的客人。

    傅峥临出现在酒楼里并不稀奇,只是他身边的女子是谁?两个人为何要搂在一起?

    她害怕自己看错了,把马车里的叶元倾叫了下来,往酒楼里指了指:“姐姐,你帮我看看,里面是不是傅峥临。”

    叶元倾仔细往酒楼里瞧,发现那人确实是亲王府的傅峥临,只是他旁边却依偎着一位粉衣女子。

    “姐姐,是他对吧?”叶宁看了看叶元倾,眼睛瞬间红了。

    叶元倾一把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就往马车里走。

    “姐姐,你放开我,我要过去问问。”叶宁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叶元倾紧紧抓着她不放开,把她拉上了马车。

    叶宁一上马车眼泪就啪啪落了下来。

    叶元倾抱住她,安慰道:“妹妹别难过,不过一个男人而已,我们先回府再说。”

    她说罢,叫了一个跟车的小厮,道:“你去酒楼打探打探怎么回事,看看那是哪家的姑娘,记得装扮一番再去,别让人看出是叶府的人。”

    她交代完又搂住开始啼哭不已的叶宁,说:“妹妹想哭就哭出来吧!”

    叶元倾不知如何安慰叶宁,听着她的哭泣声,心里难受不已。

    前世这个时候叶宁就非常喜欢傅峥临,因着叶卓受伤后太师府的权势一落千丈,再加上一些朝臣的挤兑,叶宁的父亲为了保住太师府,忍痛把叶宁嫁给了少师大人的儿子周钰。

    周钰长相不太好,脾气也有点差,虽然不太会疼人,但和叶宁的夫妻生活也算过得去,两个人还生了两个孩子,只是叶宁很不喜欢周钰,每次见到她都会向她倾诉,说她当初应该宁死不嫁。

    她喜欢傅峥临,惦记了很多年,后来傅峥临娶了一个达官贵人家的小姐,还升了官牵到泸州做了郡守。

    叶元倾前世和傅峥临接触不多,不太了解他,又因着他前世仕途顺遂,叶宁又对他念念不忘,所以这一世回来并未参与他们的事情,况且她也没有资格参与。

    可是,谁曾想会出现这种事。

    叶元倾心中五味杂陈,轻拍着叶宁的背,安抚着她。

    叶元倾没敢带她回太师府,怕惊动了伯父伯母,毕竟事情还没有查明,不能闹大,她带着叶宁回了将军府,又让人悄悄把叶卓叫了过来。

    叶卓甫一听说这事,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愤然道:“这个畜生,那日在酒楼他亲宁儿我就觉得他不是正人君子,只怪哥哥大意了,没有好好调查调查他。”

    叶元倾叹气道:“他一个亲王府的贵公子,就算调查也很难查出来,今日是我们赶巧遇到,只是这事还需要查清楚。”

    叶宁哭着说:“还查什么,我们两个人亲眼看到的还能有错,傅峥临就是个王八蛋,枉费我对他一片真心,现在,现在我要怎么办……”

    叶宁越说越激动,也越哭越厉害。

    叶元倾心里也跟着难过,被情伤是最痛苦的,还好两个人没有进一步发展,也没有订婚,否则真的就麻烦了。

    叶卓坐到叶宁一旁,安慰她:“妹妹别哭,不过一个男人而已,回头哥哥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今日赶巧碰到,说明是老天在帮你,让你提前看清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若是真嫁给他再发现,到时候就晚了。”

    叶卓很气愤,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要把傅峥临碎尸万段。

    叶宁哭得泣不成声,眼睛都肿了。

    叶元倾端来温水帮她擦着脸,不知不觉跟着落了眼泪,记得前世因为傅朝寻她哭着找叶宁的时候,也像这样哭得肝肠寸断,这种感觉她至今难忘。

    叶宁在叶元倾房里睡了一夜,叶卓心里难受,连夜出去调查傅峥临。

    翌日起来,叶宁心情好了很多,只是眼睛红肿不已,总是控制不住想哭。

    叶元倾帮她洗了脸,给她梳了头发,还让厨子做了一些带甜味的食物给她吃。

    叶宁一直由叶元倾守着,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到了午时,叶卓匆匆赶来,许是一夜未睡,面上尽显沧桑。

    “怎么样?是真的吗?那女子是谁?”叶宁激动的问,眼泪又快落下来了。

    叶元倾给叶卓倒了一杯茶,让他坐下来说。

    叶卓紧皱着眉头,沉声道:“那女子是宫中筛选下来的秀女,在回乡的途中遇到了傅峥临,两个人一见倾……两个人混在了一起,那女子如今住在傅峥临的别院里,昨日那女子生辰,傅峥临带她去酒楼庆生,碰巧被你们看到。”

    “秀女?”叶元倾微微一惊,忙问:“叫什么名字?”

    “余芮。”叶卓回道,“是冀州人,和妹妹一起进宫选秀,妹妹留了下来,她被筛掉了。”

    余芮?

    “那她妹妹叫什么?”叶元倾又问。

    叶卓摇摇头:“不知道,还没顾得查。”

    “如此说,这是真的了?”叶宁哇的一声哭了,抱住叶元倾哭道:“看来他真的是个畜生,我怎么这么倒霉,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他有了喜欢的人,为何不告诉我。”

    叶元倾心疼地安抚着她。

    叶卓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看着叶宁哭成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轻拍着她的脑袋说:“别哭了,为这样一个人不值得,哥哥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忍一忍,过几天就好了,时间久了就淡忘了,我们宁儿这么优秀,一定会找到更好的。”

    他虽是这般安慰着叶宁,自己心里却疼痛的不行,等她以后习惯了这种伤痛,一切都无所谓了。

    “二哥……”叶宁哭着问:“真的可以忘记吗?过一段时间真的能忘记吗?妹妹心里好难受,我觉得我撑不住。”

    叶卓眼眶红了,垂下头,沉默了一会才道:“担心什么,试一段时间就知道了,就算忘不了……忘不了就当是……”

    他安慰不下去了,因为连他都忘不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劝别人。

    他慢慢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叶元倾。

    这件事情对叶宁打击非常大,过了好几日都没有缓过来,为了不让家里人发现,她每天除了晚上睡觉,白日里都在叶元倾这里。

    叶元倾见她一天天心情好起来,终是放心了。

    叶卓说,后面的事情交给他,别再让叶宁想这件事。

    关于余芮,叶元倾也让人去查了,同她一起进宫选秀的,确实是余芮的妹妹余瑶。

    现在余瑶留在皇宫很难接近,如今只能从余芮这里开始调查,只是,她怎么会和傅峥临混在一起?前世他们三个人也有牵扯吗?若是有的话,那傅朝寻前世被人陷害就更加复杂了。

    因为叶宁的事叶元倾这几日心情不太好,除了担心叶宁,她心里也总是隐隐不安,但是又不知在不安什么。

    这日,天气特别冷,叶元倾裹着厚厚的氅衣准备去给祖母请安,伶儿突然从外面匆匆跑来。

    伶儿把她拉进屋里说:“小姐,我刚才去街上买东西,听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叶元倾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问她:“什么事?”

    伶儿回道:“街上的人都在传,说陵国这次收回西域,是亲王府大公子傅呈延的功劳,皇上不仅有意要封他爵位,还奖赏了很多黄金给他,又给他提了一个牌匾。现在街上都传疯了,说傅呈延是功臣,是杀死西域霸主的英雄。”

    “放屁。”叶元倾一激动,连脏话t?都骂出来了,愤然道:“这明明就是傅朝寻的功劳,是他险些拿命换来的,怎么就成了傅呈延的?”

    她说着疾步往门外走,嘴里骂着:“鹊占鹊巢,贪天之功,一群狗东西。”

    她越走做快,情绪越来越激动,不知不觉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想想那晚见到傅朝寻,单单他脖子上的伤痕就触目惊心,身上也不知什么样,他几乎要被钢丝勒死立下的功劳,就这样轻飘飘地被人占了去,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

    “小姐,你要去哪里?”伶儿在身后追她。

    “去督稽司找我二哥。”她几乎哽咽着回伶儿,“我要看看怎么回事,这世上还有没有天。”

    “好的小姐,我去给您备马车。”

    伶儿知道她难过,也不好劝她,急忙找来一辆马车。

    叶元倾上了车,让马夫快马加鞭地赶去了督稽司。

    途中她让马夫停下来,问了旁边几家餐馆的老板,餐馆的老板都说:“亲王府的大公子确实很了不起,那么暴虐的霸主都能除掉,当真是个大英雄,这次皇上一定要好好奖赏他,亲王府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看来是真的,大家都在议论。

    马车到了督稽司,叶元倾跳下马车慌慌张张跑进去,却见叶元萧正与司里的人讨论要事。

    她在门外等了一会。

    叶元萧交代完事出来见她,只见她红着双眼,脸色甚是难看,忙问:“妹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叶元倾看到二哥,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她哽咽道:“二哥,你能不能去皇宫里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傅朝寻去西域平乱差点死在那里,可是为何,为何现在所有的功劳都成了傅呈延的?”

    “他这个人很能忍,我知道他一定一定受了很严重的伤,也一定差点丢掉性命才立的功,他这么努力的一个人,怎么能被这样对待?”

    “二哥,你帮帮他,帮帮他。”

    叶元倾说着说着泪水模糊了双眼。

    傅朝寻马上就要见到一点光了,他们为何还要残忍的把那一点点缝隙给他堵住呢?

    叶元萧见妹妹难过成这样,知道她一定是动真心了,扶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妹妹你先别难过,哥哥现在就去一趟皇宫,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你在这里等我。”

    叶元倾连忙点头。

    叶元萧找了一匹快马,快马加鞭地赶去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