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目前得知的信息全都是没头没尾的碎片式线索。在听凌嘉说了“偷钱”的事后, 谢敬铭和池昱星双双原地定身，都快被一茬接一茬的消息给绕糊涂了。
“现在怎么办？我还准备找机会偷点肉出来，要不要去？”谢敬铭本来是准备直接偷肉拿出来近距离研究的,不过因为凡是放了肉的地方都有人,一直没什么好机会。目前来看，凌嘉打听到的消息好像更紧急。
一楼的玩家因为“偷钱”被NPC杀死，成了丧礼的主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嘉已经迅速做出了决定, 她看向早就瞄准的, 属于一楼队伍的玩家, 压低声音说：“必须要弄清楚, 偷钱这事的真假性。如果是真的,说明他们出去找到了有用的线索, 需要用钱。如果是假的, 说明外出后会被NPC惩罚，找借口杀死。不管真假, 知道情况都对我们有益。”
池昱星猜：“有没有可能他们偷钱是为了举办葬礼呢？第二个任务不是举办一次葬礼吗？”
凌嘉也想过这种可能，她没否认池昱星的猜测：“所以你去找机会调查一下四楼的女玩家怎么死的,和因为偷钱死的男玩家有没有共性。”
在这个副本里,玩家们的处境就像那一片需要答题的文字，始终处于一片看不清的迷蒙之中。她们没有如何通关的脉络提示，只能暂时大量地收集实用信息，遇到合适的机会，才能纵观全局,将信息串联起来。
凌嘉的下一步计划，是接近住在一楼的玩家,不露痕迹地试探他们，争取套话,换取她想要的结果。比起捉摸不透的NPC ，和玩家交流起来要容易多了。
池昱星的孔雀型人格在当前副本很有利，凌嘉刚才注意到他很会和NPC套近乎，帮忙烧火、提水，和一群叔叔阿姨打成一片。所以她才放心让他去继续调查，她这边则负责比较关键的环节，也是她最擅长的，交涉、套话之类比拼心眼和口才之类的事。
和玩家打交道，需要谢敬铭陪她一起，当保镖保护她的安全。
住在一楼的队伍，配置是一女四男，拥有三个老虎人格。死亡的男玩家就是他们队伍里的老虎男。
其实凌嘉之所以无法确定“偷钱”事件的真假，是因为她模糊记得当时听到的第一声争吵，口音不像是汤镇这边的。她猜测由男玩家先爆发。如果是玩家有问题在先，为什么会大喊大叫？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测，争吵的顺序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真相如何，还是得经过查证才能确定。
她瞄准的套话对象是他们队伍里唯一的女玩家，这也是个人格为老虎的女玩家。女性对女性的防范心理会稍低，凌嘉觉得找她更容易成功。
再者，变色龙圆滑、猫头鹰警惕，老虎人格的人相对来说性格比较直率，也作为了她决定人选的计量。
之前凌嘉盯上女玩家时，她正在帮人搬火纸，把火纸上敲的圆形钱印子撕下来，垒到一起。
汤镇穷且落后，但在葬礼相关的事上格外讲究。像火纸这种东西，凌嘉在老家看过，普遍上都是只在一沓黄纸的表层纸上敲出一片一片红色圆方的铜钱印子，但汤镇却大费周章，要把火纸弄成一片一片的铜钱才行，很讲究。
凌嘉让谢敬铭在旁边等她，她先装作帮忙的样子，凑到一起去忙活火纸的事。老虎女玩家发现了她，不过因为凌嘉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她没有走开。
在一起忙了十来分钟的样子，等NPC走远，凌嘉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听说你的队友因为查到第二个任务有关的东西被杀了？交换一下信息。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你们出去后筒子楼发生的事。”
听到凌嘉陡然之间大谈密辛，老虎女眼露茫然：“什么？”
凌嘉看她不像演的，接下来她再针对性出招：“你的队友是因为偷拿收音机死的吧？”
套话思路的其中一种秘诀——故意说错信息，让对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暴露真实反应。
比如说想知道一个人的生日，不问“你什么时候生日”，而说“你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吧？”刺激对方用真实信息来反驳自己。
凌嘉的第一个问题是用来试探对方查到了什么，她说“第二个任务”时，老虎女眼露茫然，因为她到了一个陌生的语境。这就说明，住在一楼的队伍没有查到和第二个任务相关的。
这时，对方的反应已经错乱了，她再问出死因。结果老虎女依然反应迟钝，很茫然。对于凌嘉所说“偷收音机”，她为之惊讶。
这就代表，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队友是怎么死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当时的争吵很快化为打斗，身为死亡男玩家的队友，都没来得及支援。因为大家住在不同的房子里。
在问之前，凌嘉就已经想好了。两句问话顺序不能颠倒，可以在尽量保护自己知道的内容的前提下，诈出更多信息。
但老虎女对两句话的反应都很茫然，不清楚她们出去查到了什么。她的注意力甚至不在凌嘉说的，作为交换，告诉她们“你们出去以后筒子楼发生的事”。如果她知道点什么，起码在听到可以交换信息后，会有所考虑。而不是像这样一片空白。
难道一楼的队伍什么都没查到？还是说查到的东西跟任务没什么关系呢？
凌嘉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防止多说话泄露信息，在老虎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走掉，甚至连圆谎的话都没有。因为没有必要。
谢敬铭来接应她离开，凌嘉在对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惊恐目光中头也不回越走越远。老虎女赶紧去找队友商量情况，很可惜，她们已经落后一步了。
尽管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凌嘉却能推导出很多有用的东西。首先，一楼的玩家不知道，队友是在NPC嘴里是因为“偷钱”不慎死亡的。当时争吵只有简单几句，很快爆发为肢体冲突，男玩家意外死亡事发突然，等凌嘉她们下楼去时，男玩家已经断气。
其次，就是一楼的队伍没查到和第二个任务相关的东西。至于查到什么，还不清楚。
凌嘉走开，和谢敬铭等到池昱星打听消息归来。
他激动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有事，凌嘉快步走过去，就听到他说：“偷钱，也是偷钱！”
一楼和四楼两支基本不会有交集的队伍，成员因为同一个原因死亡，再加上凌嘉试探老虎女玩家得来的结论，基本可以断定，“偷钱”一说，是NPC惩罚玩家的借口。是两支队伍出去探索的代价。
这种情况也是最能说通的。不然的话，凭什么待在筒子楼的玩家遭遇吃坏肚子的惩罚，外出的玩家反而逃过一劫。那岂不是在鼓励玩家不要待在筒子楼吗？
确定这件事后，接下来得研究一下这两场葬礼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蹊跷之处。比如池昱星说的肉类异常。
没有皮，也没有任何内脏、肢体，只有肥瘦肉的合成肉，到底是什么做的。
再者，肉不对劲，等吃饭的时候，肯定最好不要碰丧事席面上的菜，免得发生比吃坏肚子更严重的事。
凌嘉和两个男队友一起借帮厨的便利，靠近做大锅饭的地方，准备偷点肉来研究。
这时候，厨师们其实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各种炸的、炖的、蒸的，都弄上了，做饭这块地方发出阵阵扑鼻奇香，引得人饥肠辘辘。
凌嘉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饿这么馋过，汤镇办丧事流水席的这些厨师手艺太好，炸的丸子金黄灿灿，熬的汤也有股浓郁且丰富的香气。
凌嘉凑近看了炖汤的大铁桶，看到汤水上飘着厚厚的黄色油花，热汤翻滚之间，无骨肉团被不断冲浮翻滚。明明很香，很勾人，可凌嘉一想到池昱星的描述，就觉得恶心反胃。
做饭的NPC们对肉类的看守很紧，备菜的这片区域几乎没有空过人。凌嘉她们在周围忙活各种零散小事，伺机偷些肉来研究，但始终找不到好机会。
眼看肉快分着备完了，凌嘉决定放弃偷取的想法，也避免被NPC发现节外生枝。她凑上去帮忙清洗锅碗瓢盆，瞅准厨师切完所有的肉之后，立刻伸手去接：“姨，我帮您洗洗砧板吧。”
砧板因为切了肉，沾着许多肉沫和油脂，菜刀上也残留很多。 NPC并未起疑心。大姨还高高兴兴地让凌嘉把砧板和菜刀拿走了，也没人注意她要做什么。
其它队伍的玩家凑到厨房这边来帮忙的，也苦于没好机会偷肉，见砧板被凌嘉抢走，她们只能在其它地方捡些边边角角。比如装肉的袋子、剁好的肉馅之类。
怕其他人来抢，凌嘉拿到砧板后，谢敬铭和池昱星一齐左右保护着她。三个人将砧板菜刀上的肉沫取下来用叶子包好，藏在身上，才将东西洗干净放回备菜区。
NPC吃的肉到底是什么肉，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筒子楼的居民日常吃的是没什么油水的素菜，只有通过办丧事能吃上肉。并且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肉，看上去很有问题。弄清楚这件事，很有可能可以解决很多有关副本的疑问。
三人走到角落团团围起来，凌嘉取出叶子包裹着的肉渣，细细分辨。
肉渣有瘦肉也有肥肉，瘦肉粉红、肥油偏黄。肉的肌理像是鸡肉，并且鸡鸭禽类的脂肪也是偏黄色的。 NPC吃的，会是禽类的肉吗？
第52章
正巧这时姜崎和许沐词也告一段落, 找过来向凌嘉汇报搜集到的消息。
她俩凑过来，凌嘉顺手把叶子递给许沐词：“沐词，你看看这些肉渣,像什么动物的肉,是不是鸡鸭？”
“这……肌理有点像，但颜色……”许沐词也拿捏不准，她还不如凌嘉确定。
“给我看看。”
不多常听的男声从侧边响起, 一群人扭头, 看向谢敬铭。谢敬铭接过树叶, 用手指揉开一小团瘦肉, 表情越来越凝重。他很少说话, 开口时一般都简练：“油像鸡鸭, 肌理也像鸡鸭, 但禽类的肉不是这个颜色。这看起来，像人肉。人类的皮下脂肪是黄色, 肉则偏红。猪牛羊的肉类是红色，但肌理不是这样。”
其他四个人眼睛都瞪圆了, 因为有些反胃, 唇部抽搐蠕动。
“你……确定吗？”许沐词不断搓着手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确定。”谢敬铭解释，“我见过很多次人的大面积皮下组织情况。”
谢敬铭在现实世界的身份是武装警察，他的经验对确认肉类的种类有极高可信度。没有人怀疑，更何况以谢敬铭的性格, 语气如此笃定，说明他有百分百的把握。
“难怪除了肉就没有别的了,如果不把纯肉弄成合成的，一眼就能看出不属于任何动物。”逻辑成立,如果不是肉的来源有问题，又怎么会弄成看不出原样的模样来给居民吃。凌嘉说完，又想到关键，“你们觉得，这些NPC知道他们吃的是什么肉吗？”
凌嘉说完这句话，许沐词立马开口接上：“或许，我和姜崎查到的东西对这个问题有帮助。”她左看右看，确定安全后又往前踏出一小步，才小声说，“我问了六个NPC，发现他们的姓只有汤和厉两种，姓厉的都是已婚女性，也都普遍比汤镇的人要丰满一些。小镇叫汤镇，居民又都姓汤，所以姓厉的是不是来自隔壁的厉镇之类的。”
“厉？”这个姓唤醒了池昱星的一小片记忆，“我之前有透过大巴车后视镜，看到司机左边胸口佩的名牌，好像就是这个字。但是这和吃的肉有啥关系？”
“这么说的话……我知道了。”凌嘉将来自各队员那些零零散散看似毫不相关的信息拼凑起来，“汤镇居民热衷举办葬礼，很有可能是只有办丧事才可以吃到肉，填饱肚子。所以这里的居民普遍瘦弱。大巴车司机、外嫁女都姓厉，也都比本地人胖一些，说明可能有个厉镇的存在，比汤镇富足，吃得好。这些合成的肉来历不明，到底是汤镇内部就有的，还是被其它地方提供的呢？”凌嘉总结完毕后，回想起一个关键。
当时看到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不对，但现在回想起来，记忆里简单的画面却有了新的解读。
“你们注意到没有，车从郊区开进汤镇的时候，经过田地山林，但一路上并没有看到坟墓，一座都没有。”凌嘉觉得这个很关键，“我当时还想过，为什么进入副本还要让我们在车上坐那么久，才开进副本场景。现在来看，这一段经历应该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过乡下，像这种老式葬礼，一般都会对死者进行土葬，不管多少，在城镇附近的山坡一定能看到外观像小土包的坟墓。”
凌嘉的提醒醍醐灌顶，姜崎连连点头：“是啊，死了这么多人，但是一个坟墓都没看见，尸体去哪儿了？直接拉去屠宰场做成合成肉了？”
按照姜崎的说法，那么汤镇的NPC不可能不知道丧席上吃的肉来源。看他们由衷开心的模样，除非一个个都是丧心病狂的食人魔。
获得目前拥有的这些信息后，又有了新的问题，和新的调查方向。
小队五人还想商量，因为察觉到有人在靠近，立即噤声停止交谈，看向来人。
是一楼的四名玩家，他们只剩一女三男，可能因为凌嘉的搭话，引起了他们的警惕，现在过来打探情况。
凌嘉的试探让他们队里的老虎女玩家很不安，她觉得凌嘉像一只表面甜美的老狐狸，无论是思路还是反应，都跟不上对方的高度。所以她把情况告诉给队长，让两个变色龙来过招。
他们的变色龙队长是个长相大众的矮个子男人，开口说话之前还笑了笑，像什么保险公司的金牌销售。他第一句话说得直接：“你从哪里听来我们查到第二个任务的。第二个任务需要查吗？不是举办葬礼就好了？”
他笑，凌嘉也笑：“不清楚啊，我瞎猜的，所以才需要问你们嘛。”凌嘉坦白自己没有依据，是瞎说的。
只听她这一句话，变色龙男队长就知道对方不是好欺负的老实人。她真想藏信息，就只会像这样一直装傻充愣。
男队长又问：“你说的，我们走后筒子楼发生的事是指什么，我拿一个查到的消息跟你们换。”
对方知道跟凌嘉纠缠前面的事没有意义，很快转变思路，想要交换信息。这对于自己这边来说，是个有利的好机会。凌嘉并没觉得拉肚子这件事有多机密，如果她不说，这队人还可以再找二楼的玩家去交换。
说起来，一楼和二楼两支队伍还是之前一起从上个副本活下来的，彼此更了解。同样的问题，去问旧识还更有把握判断。
所以凌嘉并不忌讳和他们交换消息，不过，她要尽量让自己这边获利更多。她轻松地回应对方：“可以呀，不过我要怎么确定你给我的消息是真是假，又或者，是不是我已经知道的事呢？”
“这……”男队长感到一丝为难，“我也不确定你会不会拿了我们的消息故意说我们在骗你啊，是不是，既然决定互换，那就得互相信任，也拿出诚意。”
他说话倒是挺有诚意的，但是根本打动不了凌嘉。不能贸然相信任何人，更何况在生存游戏里，大家存在竞争关系。凌嘉牢牢将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是你们先提出合作的。这样吧，我不需要你告诉我完整的信息，你告诉我两个关键词，最好是你们外出发现的事情。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四个人的队伍眉头都皱了起来，不知道凌嘉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不想要具体的信息？只要关键词，这是什么超前的新思路。
凌嘉的目的很简单，她并不能确定对方说的真假，那么，还不如用一个确切的信息换成两个关键词，当作提示，然后再由自己队伍这边去查证。这样选，能得到的东西更多。
那男队长想不通，忍不住多话问：“说关键词，你就不怕我骗你了？”
凌嘉自然有所准备，答得一派轻松：“是真是假你随意，我会根据你的答案，随时改变我要告诉你的内容。”实话说，她不是很担心对方用假信息骗她，因为总归是要查的。想要关键词的目的是节省推理的时间，有个目标感。假的信息也会给她目标感，还是从不同的视角提供的。在查证过程中，假的关键词也可能查到真东西。
比较起来，让对方给一条具体的信息，如果不是真的，反而可能会迷惑人。
凌嘉这句话是在威胁人，如果被她判断出男队长在敷衍、在骗人，那么她也有可能给出假信息作为交换。这样一来，男队长要说什么内容，无法避免地有了几分压力。
他暗暗骂凌嘉太难搞，想了许久，告诉她：“菜市场、棺材。”然后迅速加一句问话，“你知道我们队友是怎么死的？”
这五个字一说出来，两边没开口，围观的七个队员都顿悟了凌嘉的思路。大家想法各不一，作为竞争一方的人，都觉得有点险。差点就在这女队长手里吃亏了！而作为凌嘉的队友，都恨不得在心里鼓掌。
“谢了。我不知道他怎么死的，只能交换信息给你。”凌嘉点头，收下关键词，随后给出她的提示，“你们走后，我们吃了NPC做的晚饭。提醒一句，不要吃NPC做的食物。”
不管对方说的是真话假话，她都不可能全盘托出。毕竟是竞争对手，对方吃点亏怎么了？当然要永恒贯彻精致的利己主义啦。
说完后，凌嘉就带着队友走了。
男队长一跺脚，骂道：“靠！被耍了！”他的队友全都围上来，问什么情况。
男队长盯着凌嘉的背影，觑起的一双眼睛含着浓浓的厌烦。那是一种技不如人却束手无策的怨恨。
虽然他说的两个关键词都不是关键，可以说是假的，不过也有意义。但他不信凌嘉能猜出来都是假的，也不信她能从这两个关键词联想到真的。但她回馈的信息，一听就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
他们走之后，留在筒子楼的玩家吃了NPC做的晚饭，这是一个事件没错，但然后呢？结果呢？她并没有告诉他们核心内容！
玩到第三个副本，居然被一个女的给耍了，太让人生气了。
第53章
两个队长的口才博弈简直经典,本来凌嘉的几个队友都以为她会把吃了NPC做的饭拉肚子的事直接告诉对方，因为凌嘉看上去根本就没什么攻击性，她像一块圆角的方糖,没有伤人的锐角,也没有冰凉的低温。
哪怕她在压榨对方，在为自己争取更可靠的利益，但她看起来不像是会骗人的人。
结果她确实没骗人, 但她说话只说一半。看她把一楼那一队玩家气得。
不受委屈的痛快让大家全都身心舒畅,尤其是姜崎这种受不了一点憋屈的人。她还神采奕奕地说：“耍他们又怎么了,我看那男的贼眉鼠眼的,给我们的两个关键词说不定都是瞎说的。”
无论是凌嘉,还是四名队友,不死鸟小队的全员都从来没有担心过惹怒别的队伍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因为这是一场抢夺活命的生存游戏,没有任何维持社交友好的必要。对手不会因为你善良、待人真诚就放过你，把生存的机会让给你。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凡是有必要,都必须保证自己的利益在前。惹怒了别人无非会被先行针对,但不管先死还是后死，没什么区别。只要技不如人，怎么样都会死。
所以对于凌嘉摆了其它队伍一道的事，全员叫好，没有一个担心害怕的。这副本虽然难搞了一点, 但打斗性弱了不少。重要的是做任务、挖掘信息，如果凌嘉她们速度够快, 说不定等其它队伍找到机会杀她们，她们人都已经通关了。
回到重点。男队长给了两个关键词,分别是“菜市场”和“棺材”。凌嘉提出过要求，她想要有关外出的关键词，看起来这两个词确实和筒子楼没什么联系，像是代表外界，小镇其它地方的。
但目前还处于夜里，丧事会准备一整晚，想出去找线索，也要等到天亮以后。并且还要冒着被NPC惩罚致死的危险。
所以不管有多急切想要知道关键词背后代表的含义，有多想查证，也要先耐心等待。
现在还不知道男队长说的“棺材”两个字指的是什么，不过凌嘉受了启发，她领着队友往停灵处走：“我们还没研究过灵堂，先去看看去。 ”
说是灵堂，其实只不过是临时搭起来的简单停尸处，小小的雨棚遮盖着两口棺材，面前放了一张旧木桌子，桌面和地上堆放着各种丧葬用品，地上还有一口搪瓷盆，正在源源不断地燃烧火纸。
不知道什么时候，棺材已经盖上盖子封了起来。
这都要怪游戏的坑太多了，之前凌嘉她们需要调查的事太多，注意力分散，因为两个玩家已经死了，谁也没注意到这角落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明确那丧席上用来做肉菜的肉有问题，是人肉，才让人想起来，玩家虽然死了，但尸体不能不关注。
可现在棺材封盖了，旁边一直有NPC来来往往，明知道死亡和葬礼有问题，让人更不敢当着NPC的面把棺材盖掀开去看一看。
两口黑漆漆的大棺材并排放着，棺材盖顶端有流线型的尖端翘起，看得人心里很压抑。许沐词小声说：“算了吧，就算他们吃人肉，应该也不会从刚死的人身上割下来拿去做菜。”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凌嘉想的是另一件事：“有棺材，更该有坟的，但是汤镇这些放了死人的棺材，都埋到哪里去了呢？”她低声呢喃说着，忽然福至心灵，有了个主意，“谢敬铭，你找机会抬一下那两口棺材，看看有多重呢？”
“对诶！不能打开看，但是能看看重量。如果有棺材加一个人那么重，就说明没啥问题。”池昱星很快跟上反应。
“是的，楼上还有空棺材，有对比可以帮助我们查证。”凌嘉心里牢牢记着从副本开始到现在的所有细节，随时抽出来配合使用，抽丝剥茧步步紧凑。不管有多少问题，有多难，只要一个一个来，遇山登山、遇水行舟，总会找到答案的。
谢敬铭得了她的指示，找机会在没人看这边的时候，抱着一沓火纸，经过棺材时手抬底部，单手操作，去估算连棺材带人的重量。
棺材那么大，整个估计起码三百斤以上，再带上人的重量，也只有谢敬铭的体格，练得饱满结实的手臂能做到。他这样一个人单手去试，外形非常隐蔽，只要速度够快，没人能猜到他在干嘛。
远处，自从意识到被凌嘉摆了一道以后，一楼的一队四个玩家就一直在暗中监视她们的行踪。看到凌嘉她们在灵堂那边逗留半天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男队长困惑捏着下巴：“什么情况，她们因为我说棺材，就去查棺材的情况了吗？”说完，他嗤笑了一声，“居然信了，我说棺材是真的线索？”
“哈哈哈，可以，不亏。”队友因为凌嘉说话说一半，已经气半天了。看对方也中了自己这边的障眼法，才解气。
不过男队长话音一落，又马上说：“虽然线索是假的，但是那棺材还真有点问题，我们都没去看过。老鹏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事情太紧急，还没检查过他的尸体。说来也奇怪，这个副本玩家死后尸体不回收，难道就是为了办这个葬礼？没那么简单。”
能留到第三个副本的队伍都不是笨人，这一队虽然在气愤，却还没失去理智，很快也追上走向关键线索的道路。
另一边，谢敬铭掂过两口棺材后，回到队友身边。几个人一起默默上楼，等离开人群，才开口讨论情况。
谢敬铭：“不对劲，死的是一男一女，但是两口棺材一样重，没什么差别。”
很快，小队回到三楼，凌嘉借住的房间。谢敬铭第一个开门去卧室，径直走向棺材头部，抬起刚才他试探重量时一样的位置，避免因为位置不同导致不同的结果。
其他四个人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等他总结情况。
试过这口棺材的重量后，谢敬铭说出的总结震惊众人：“三口棺材重量都差不多，楼下的两口棺材里面肯定是空的。”
空的？那里面装的已经死了的两个玩家去哪儿了？
小队成员人人吃惊不浅，不过对于空棺材的判断，这次所有人都有着共识，连池昱星都知道：“去哪儿不知道，那反正不可能是系统把尸体收走的，绝对不可能。”
如果像以前副本那样，玩家死后尸体消失，那这两个玩家的尸体早就消失了。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中间还有警察过来查案。当时围观的人被赶到远处听不清楚警察和居民说什么，但都能看到，尸体就放在地上，没有人动。
直到警察判定两名死者都是意外身亡，不归警察局管，筒子楼的NPC才联系丧葬，然后源源不断有拉货板车进进出出，运送棺材、搭棚子的材料、炉灶等等大件东西。
丧事最开始，还看到过NPC一起把尸体搬进棺材里，放在条凳上，建起简易的灵堂。
后来，因为接收了很多没头没尾的疑点，玩家们转移了注意力调查信息去了，灵堂那边又一直有人来来往往，谁都没注意到，尸体是什么时候被从棺材里转移出来的。
“先去楼下找找，不过我感觉大概率已经不在这边了。”凌嘉抿着唇，感觉事情不容乐观。
姜崎继续补充她之前的猜测：“我猜就是被带去屠宰场之类的分解了，人死久了的话尸体就僵了，不好切了，所以要趁早转移。”
姜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没有更多的证据支持，那么极有可能，玩家的尸体就是被带走分解，然后再把那些处理过的纯肉，送到镇上各处办葬礼的地方。
五个队伍成员从三楼离开，回到一楼，到处检查尸体有没有暂时先被藏在哪里。在这个过程中，她们发现一楼的队伍也凑到灵堂处，到处找啊看啊，研究异况。
凌嘉没多给眼神，她本来就不相信那男队长会说什么实话，一看这场面就更确认了：“关键词估计是骗我们的吧。但他要失望了，关键词是假的，但是我们误打误撞还真查到了真东西。”
找了半个多小时，到处都看过了，没有找到任何可能藏大东西的地方有玩家尸体的影子。凌嘉她们放弃寻找，基本确认，尸体已经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此时，副本倒计时还剩60个小时，过去12小时，副本内时间差不多在凌晨三点左右，不久后就要天亮了。
汤镇长之前说“晚上最好不要出门”，所以在还没有基本摸透副本的情况下，玩家也只敢在白天行动。副本才开始不到24小时，情况已经这么凶险，谁敢不听NPC的话？
就算想夜里出去探索汤镇的秘密，也要等白天离开筒子楼出去看看，才能根据情况再做决定。
所以凌嘉她们已经决定好，等天亮以后，一起行动，离开筒子楼外出探索。哪怕已经明确知道，外出后会受到NPC的惩罚，也不能不去。
第54章
一直被困在筒子楼,能知道的东西太匮乏了。凌嘉她们又到处摸索试探一个小时，没找到什么新进展，也没有新方向。几个人敷衍地帮着忙活丧礼的事,等待天亮。
然而等到六七点钟,天亮之后，丧事出现新的变化，又将玩家都拖住没法走开。
不知道是习俗规定,还是丧事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天刚大亮,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丧乐班子,奏响哀乐。随后,凡是在院子里的人,所有NPC,都轮流去灵堂为死者下跪烧纸，甚至假哭。
火纸燃烧的灰色烟雾散发出那股腐朽老旧的硝味, 令汤镇这片地区，空气中始终存在的古怪味道更加浓郁。
明明死的人是外地来的考察团成员, 但跪在灵堂前的NPC们哭天抢地, 格外投入，悲伤得就像死的是自己的亲人。这一点令玩家们感觉很割裂。
不过也不奇怪，之前在纯白空间时，系统介绍副本信息就说过“葬礼小镇，风俗阴暗” ,汤镇的葬礼上会出现什么风俗都不奇怪。
对此情形，姜崎还有句点评：“虽然不认识,但吃着人家的肉，是该给哭灵意思意思。”
凌嘉她们之所以准备外出但是没去,是因为考虑到第一个任务，可能会要求玩家跟着NPC一起，走完全部的丧礼流程，才能算成功。所以她们只能先排队等着，等给两口空棺材哭灵之后，再视情况做决定。
参与哭灵的不止筒子楼的居民，还有很多不知从哪儿来的生面孔，以及来到这边一直参与帮忙的人，全部都要去灵堂跪一跪，烧一沓纸钱。
NPC们烧纸时的大手笔与汤镇的破落穷苦格格不入，仿佛多给死者烧一些纸钱，就能让人在地下不用再过得像生前这么苦。
搪瓷盆里的纸灰很快堆满，有人来端了盆走，却没把纸灰倒在垃圾桶里，而是装进一个鲜红的袋子里。不知道作什么用处。
等了几个小时，终于又有了值得注意的，莫名其妙的地方。凌嘉她们几个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是个需要“打记号”的事。
几十上百个人轮流烧纸钱哭灵，忙完又过去三四个小时。紧接着，重头戏来了。
一台一台的桌子和凳子摆开，放置碗筷，呈上一整夜忙碌准备的各式凉菜热菜，以及炖汤。浓重的硝味和燃烧纸制品的火焰气被饭香味取代，刚才还哭得七零八落的小镇居民们，在极短的时间内换上发自内心的笑容，热热闹闹地抢位置落座，盯着花花绿绿的菜品，眼中发出精光。
丧事流水席开席了。
筒子楼门前的小院只够挤着放六张桌子，放不下的甚至还摆到外面巷子里去了。这些来吃席的人也不知道认不认识，有位置就抢，恨不得不用筷子，用手去抓盘子里的菜。
然而，席位这么紧俏，这些NPC却还是齐齐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玩家们。所有玩家，不管站在哪里，都会被盯着。那些齐刷刷的目光虽然很平静，但因为数量太多了，看得人心里发毛。
“你们怎么还不来坐？死的不是你们的同事吗？”
只有一个人代表发问，是一楼的住户，一个中年男人。就是死去的男玩家借助家中的主人，不慎失手杀死玩家的NPC。
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但所有NPC都在配合他的疑问，连极度渴望的菜也不吃了，就这样盯着玩家，直到玩家搬了凳子入席，这些NPC才逐渐收回目光，流畅地恢复热闹，状态切换自如。仿佛刚才那一幕不存在一般。
对于没有出去过的玩家来说，这一幕太熟悉了，之前筒子楼的居民也是通过这样齐齐盯着人的方式，压迫二楼和三楼的玩家下楼吃饭的。
吃完那顿饭后，十个玩家拉肚子到虚脱，记忆深刻。所以这一回，二楼和三楼的两队知道情况的玩家，尽管在NPC注视的压力下入座了，却没人敢动筷子夹菜吃。
除了这十个人，一楼剩下的四位玩家牢牢记得凌嘉透露过“不能吃NPC做的饭菜”，所以他们也心存警惕，没有贸然动作。甚至还看向凌嘉她们，观察她们一队人的动静。
只剩下四楼的玩家不知道情况。但他们因为知道丧席做饭的人拿来的肉不对劲，同样没有第一时间动筷子去夹菜。
NPC对玩家的监督不止是强迫人入席，不动筷子吃饭的话也会被盯着，所以凌嘉和队友们交换了眼神，假装夹了菜埋头吃，其实没有往嘴里塞。
虽说拉肚子不是什么致命的大问题，怕就怕负面情况会加重或者累加什么的，害人没法行动。所以能避免则避免，除非迫不得已。
凌嘉她们五个人假装咽菜，与此同时，四楼的四位玩家都因为被NPC不悦地盯着，迫不得已吃了菜。他们没敢动肉类，只挑素菜吃。
所以这场饭吃罢后，只有四楼的玩家拉了肚子。然后他们才知道，NPC的饭菜不管是肉还是青菜，都绝不能碰。
玩家们提心吊胆地真吃或假吃，同时观察身边NPC的情况。
自从大家都动了筷子以后，这些饿鬼一样的NPC便自顾自抢吃的去了，厨房的人端了很多菜出来，但每次都是刚上桌没多久就被一抢而空。各种炒肉、肉饼、肉丸、肉沫被哄抢，居民们贪婪地咀嚼着这些富含油水的荤食，流露出幸福又满足的表情。
这一次，玩家都不用担心会被NPC逼着吃肉，因为就他们这些磨磨唧唧的动作，根本赶不上小镇居民抢肉的速度。 NPC自己抢肉都不够吃，所以也就顾不上其他的。
凌嘉频频去看不知情的四楼玩家，看到他们皱着眉头勉强吃菜，不知道他们待会儿会不会拉肚子。所以暂时不清楚丧席的菜，和之前筒子楼居民做的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有没有区别。
为了弄清楚情况，不留未知死角，凌嘉戳开一片菠菜菜叶，喂了一半进嘴里咀嚼。
果然还是有一股不知名的苦味，不过很淡。之所以能尝出来，因为凌嘉确认菠菜不管怎么炒，都不应该出现这种味道。除非特地放了含有苦味的调料。
察觉到异况，又没有NPC管着，说什么都不能吃这些奇怪的饭菜。肉是人肉，素菜也有问题，让人很是难受。不过还好，因为心情紧绷，凌嘉感觉不到饥饿。
之前闻到肉香，她还觉得饥肠辘辘，自从知道肉有问题，说什么都不饿了。并且，越看这些NPC吃得香，越觉得反胃恶心。
厨师做的菜量又多又大，居民狼吞虎咽地吃，菜源源不断地呈上，直到所有人肚子撑得滚圆吃不下，搭棚做饭的厨房那边才停下不断翻炒的大锅。
难怪汤镇的居民喜欢举办葬礼呢，平时吃得清汤寡水还吃不饱，在葬礼的流水席上却管饱，能敞开肚皮吃肉，一饱平时吃不上的口福。
就是还不清楚这些人知不知道他们狼吞虎咽奉为佳肴的肉，是人肉。
流水席吃罢过后，凌嘉她们帮着收拾了碗筷，擦了桌子。奏哀乐的队伍又开始吹拉弹唱，前来蹭了饭的人散向各处，筒子楼的小院子暂时安静了下来，只有曲调怪异的哀乐声。
看上去似乎会清净一段时间没什么事要忙，目前只有奏乐的人，和做饭的人在忙碌。大概等到晚饭开席，人才会重新多起来。
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可以出去探索小镇，找线索找秘密，事不宜迟，不死鸟小队五个人紧密抱团，离开筒子楼的范围。
她们出去的事给了其它三支队伍不小的震惊，自从出了昨天两名玩家“意外”死亡的事件后，其实玩家都有点不敢再出去冒险。尤其是率先损失一个成员的一楼和四楼队伍，如果出去一次再次死人，队伍只剩三个人，到了需要拼打斗的时候，怎么跟二楼和三楼的队伍抗衡？
这两支只剩四人的队伍是因为不敢，而二楼的满编队伍，抱的则是观望的态度。想等其它队伍先忍不住外出。他们按兵不动，见证外出后死人是偶然事件，还是必然事件。
人人各怀鬼胎，只有凌嘉她们果敢涉险。
距离昨天进入副本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到达24小时，用掉了一天时间，然而对于任务和小镇情况的了解还是东一块西一块，不成整体。
只留在筒子楼是没法得到答案的，试探NPC套她们的话，也只能获得系统愿意送给玩家的信息。那些重要的关键秘密，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玩家甚至还需要担心，如果问得太露骨，可能会引发危险。因为镇上的居民对玩家的“考察团”身份太排斥。系统非常懂得如何给玩家制造困境，将给予玩家的身份设定融入副本背景中，合理地限制玩家行动。
凌嘉她们离开筒子楼，快步穿梭在狭窄的小巷中，尽管没有明确的目的，她们却基本没犹豫过往哪里去。反正处处都陌生，干脆看着来，走一步看一步。
出来后的第一个目标，是早就商量好的。先找到居民买菜的地方，验证男队长给出的关键词“菜市场”是什么含义。
第55章
之前和凌嘉交换信息的男队长, 表面上演得老实诚恳，但其实他给的两个关键词，都不是具备正确指向性的真实关键词。
凌嘉她们当然不知道被骗了,成员们既不会读心术,也做不到料事如神。不管男队长给出什么东西，都只能先接受，再打个问号,通过调查去揣测关键词背后的信息。
凌嘉甚至早做好了被骗的准备,是真是假不重要,起码能给她们方向感。就像现在这样,离开筒子楼,首先的目标是寻找菜市场,或者凡是跟卖菜有关的情况。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像凌嘉这么乐观,池昱星因为走得匆忙，说话声音一喘一喘的：“可要是他们故意误导我们怎么办？按这个方向查不出东西,会不会浪费时间。”
“你傻啊。”姜崎拍他一巴掌，“你忘了我们吃东西拉肚子了？去看看他们卖的菜有没有什么古怪。”
许沐词补充：“还有, 要找一找菜市场有没有卖肉的。”
丧席上用来做菜的肉有问题,那汤镇上的居民平时吃的是什么？是因为存在这个疑问在先，所以才坚定了要查菜市场的目标。并不仅仅是因为男队长说的话。
以为避重就轻给出两个无关关键词，就可以迷惑对手的男队长算盘落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凌嘉她们这一队就是因为他给的两个关键词，误打误撞查出了不少关键性的信息。
而他们队伍本来查到的东西, 归纳为关键词，应该是“饭馆”和“价格”。
前一天下午, 这支队伍离开筒子楼后在外面转了一个多小时，注意到附近开在路边的饭馆挂在墙上的菜单, 全都是炖南瓜、土豆丝这种素菜，没有任何荤腥，甚至连鸡蛋都没有。
一个饭馆这样或许可以解释为老板吃素，做的是斋饭之类的。但他们又找了两家看过，依然是这种情况。饭馆不卖荤腥，这是个值得注意的异常现象。
而“价格”，指的是各种出售丧葬用品的店铺，所卖火纸、寿衣之类的价格有古怪。对比一个炒菜五毛钱的价格，这些卖给死人的东西反而贵得出奇。一套寿衣都要三十元钱，一沓五十厘米高不到的火纸也要一元钱。
按照九十年代的物价水平，这时候的三十元，大概相当于玩家所在时代的三四百块。更不用说汤镇人看起来就不富裕。丧葬店里的东西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奢侈品。
住在筒子楼一楼的玩家自以为他们查到的东西很关键，怎么可能拱手送人？所以男队长发散思维随便诌了两关键词给凌嘉。却没想到假词也有真作用。
不提这中间的各种巧合，再说凌嘉她们，目标直指菜市场。期间池昱星向路人打听方向，居民一看到他们几个人不是本地人，就摇头说不知道。后来还是根据拎着菜行走的路人溯源，才找到建在破烂楼中间的菜市场。
菜市不大，到中午这个时间，买菜的小摊也七零八落所剩无几，很多都收摊走了。但不影响，一般在菜市场里卖肉的都会有肉铺，不像卖菜的来去简单。
凌嘉她们几乎是带着答案找问题的，不到三分钟，确定这片菜市场没有一处卖肉的，没有猪肉铺、牛肉铺，没有鸡鸭鹅鸽子等禽类，也没有宰鱼卖虾的。不光没有任何肉类的出售，甚至连任何蛋类都没有。
为了避免是个例，小队又徒步快走两千多米，在另一处菜市场见证了同样的情况。
这情况太古怪了。难道，汤镇除了人类，没有其它任何活物？
“诡异！我说怎么没看到人遛狗遛鸟之类的，一个都没有。这镇子上不会真的只有人吧。”池昱星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凌嘉斜视他一眼，连称呼都变得随意：“池子，你的关注点真的是很奇怪又很关键，你下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能不能早点告诉我们？”
昨天晚上，失去独子的父母听到有未成年死亡的广播后，遗憾发言说了奇怪的话，这件相当诡异的事，也是池昱星告诉大家的。但是他没主动说，等凌嘉问广播的时候他才提起。
池昱星委屈得直挠耳朵：“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在发现情况的当时根本就意识不到是不对劲的，所以没办法告诉你们嘛。”
对于这种情况，姜崎的点评是：“池子可能是包容心太强了，除非有什么大问题，不然他都会觉得一切正常。”
这种根植于天性里的钝感力没办法短时间内改正，只能通过不断积累游戏经验，来提高他对信息提取的敏感度。凌嘉安抚他：“没事，次数多了就有经验了。”说罢，她快速转移注意力，引导队友转换战场，“接下来，我们最好能查出为什么汤镇没有动物，菜市场不卖肉，连蛋都没有。但怎么查是个问题，大家可以都提一提意见。”
没有肉类的原因是目前最大的谜团，虽然还不知道答案，但凌嘉觉得，造成这个现象背后的原因，极大可能就是汤镇为什么是“葬礼小镇”的原因。
这里的人平时吃不到肉，只有葬礼的流水席上有大量的肉类供应。所以每一个居民，在死人后有条件举办丧礼时，才会不管男女老少都由衷开心。
为此，居民不惜花大价钱购买葬礼用品。大概只有做这种生意的人才会稍微富裕一些。
“怎么查？先看看能不能问NPC吧，不管他们说不说，先问再说。”池昱星社交能力很强，之前在筒子楼，他向NPC打听消息的速度不亚于凌嘉。
凌嘉点头：“可以问，但一定要小心，系统提示过人心古怪。别太直白，戳到NPC的死穴，让人把你抓走了。”她说完提醒，才犹豫着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或许可以找找偏僻的地方，那种带着农田的城镇边缘，看有没有养牲畜的，菜市场没有卖的，也有可能是被小镇政府控制了，不做普通的居民交易。”
“我想到一个。”谢敬铭也开口提供思路，“既然我们已经出来了，或许可以找找其它办丧礼的地方，看能不能碰上给流水席送菜的，跟踪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姜崎想不到主意，谢敬铭说的话令她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啊，有保障。”
许沐词也连连点头：“确实是个好主意，但就是有点碰运气，还得花时间。我们要分开行动吗？我觉得一起比较安全。”
来到副本游戏，玩家没有联通工具可以通讯，万一走散了又遇到危险，很麻烦。
“要一起走。”凌嘉从没想过要跟队友分开，除非是在视线能看到的范围内。她综合目前三个人提的建议，快速制定出一箭三雕的路线，“我们可以往城镇边缘走，在路上碰运气找找有没有刚搭起来的葬礼，顺便再找NPC询问。”
出来之前问过了，筒子楼那边下午流水席开饭差不多在五六点钟，中间留给小队的探索时间只有四个小时左右，还得算上折返的预留。时间紧迫，有了目标后必须赶快动身。
汤镇的主城镇区占地不大，只要沿着大路或者转小路一直走，总会走到人烟稀少，农田变多的区域。
五名小队成员马不停蹄，偶尔遇到更好说话的小孩、老人，池昱星就会凑上前去，旁敲侧击。
可惜的是，游戏系统显然不想让玩家获得重要信息的过程太简单，这些NPC好像耳聋或者智障一样，凡是问到有关鸡鸭鹅这种生物的问题，都一概撬不出一个字。
不仅如此，还会变得阴恻恻的，说要喊人来把他们抓走。见况不对，池昱星赶紧拖着队友跑了。
一路上，倒是远远听到有两处地方在奏丧乐，可惜时机不对，都不是刚摆出来的正在准备期间的葬礼。用麻袋装的肉已经存在，没法知道是谁送的，从哪儿送的。
两个方法都泡汤，小队继续前行，按照凌嘉的思路，去周边地区检查农户的养殖情况。
从制定策略，到走到小镇边缘，只不过花了五十多分钟。就像凌嘉猜的那样，在楼房逐渐稀疏后，农田多了起来。一处房屋往往带着几亩地。
在现实世界中，这种存在种地种庄稼的农户，总会有几户养着鸡鸭、猪等家禽家畜。然而在汤镇，不管在哪里，果然除了人之外，找不到任何动物的痕迹。
不仅如此，凌嘉她们连野生的鸟都没见过。
这种极端的情况，到底是汤镇在游戏系统设定时本身就存在的问题呢，还是藏匿着什么婉转曲折的背景故事？
五十几分钟的步行没有收获任何有用信息，队伍折返，准备返回筒子楼，免得赶不上葬礼重要的环节。
折返路上，凌嘉频频回头看向远方。
“第三个任务是逃出葬礼小镇，可惜完成任务的顺序不能颠倒，要先参加葬礼、举办葬礼，然后才能逃出小镇。可是，我们到时候跑到哪里才算离开汤镇呢？”
第56章
在凌嘉未雨绸缪,先行想着其它任务，又因为不得答案，沮丧回头时,一辆载物的货车排着黑烟在视线尽头的道路上冒了车头。
“凌嘉, 看！”谢敬铭提醒她。凌嘉回头，全员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观望, 直到货车从她们旁边几米远的地方开过去, 驶向小镇中心。
车经过的地方, 扬起尘土和散落在地上的淡黄色纸钱, 仔细看, 似乎有新的夹杂在其中。
“……”
小队五人意识到什么,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眼睛绽出明显的光彩。有收获了,这一趟没白来！
这是一辆运送丧事用品的货车！
货车像那种老式无盖的车，开动时噪音极大。车身运的东西上简单盖了一层布捆着绳子,看不太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因为有些火纸捆不好,露出来的部分在颠簸中分离，导致有纸钱飘出，所以揭露了车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丧事用品从镇外运过来，卖价又很高，这是否说明,汤镇之所以形成这样的习俗和生态，是被其他的力量控制住了。
因为时间比较紧急, 五个人一边加快脚步返回，一边听凌嘉总结。
“汤镇的居民没有肉吃,只有办丧事能吃到肉，所以他们觉得有人死亡是好事，是喜事。丧事大办特办，每个人都要磕头烧纸，因为有人死亡，就能让活着的人吃饱喝足，要感谢死人。甚至，为了能多办丧事，可能存在故意杀人，并且被警察默许，只要不太明显，或者情况不严重。那么，死的人一多，葬礼就多，卖丧事用品就成了主流行业。背后是谁在控制？给居民吃肉的、出售丧事用品的，是不是同源。是不是姓厉的那一伙人？大巴车司机姓厉，他那么胖，平时吃得肯定很好吧。”凌嘉感觉天灵盖突然无比清爽，好像被打通了，无数处阻塞消散。
她想到什么，声音陡然增大：“汤镇人没有肉吃，不养家禽家畜，是不是也是因为有他们捣鬼？”
逻辑链是通的，这样关联起来前因后果，就是有头也有尾的完整故事。
知道这些信息，并且拼凑起来之后，感觉距离小镇的真相已经很接近了。
因为没有时间再耽误，小队没法再去查别的，哪怕还有很多想看的。比如追着货车的踪迹去看具体情况、比如去丧葬用品店看看。
距离筒子楼逐渐接近，有一个重大的问题不能被忽视。之前一楼和四楼的队伍出门返回后，均损失了一名队员。小队返回后，很有可能也会遭到NPC的惩罚。
该怎么办？是认命等死，还是反抗试试呢？其实小队并没有商量出一个具体的答案。
如果可以选，当然谁都不想失去队友，尤其是另外四个人，都不想失去凌嘉。这是一个偏重动脑的副本，凌嘉不在其他四个人可咋办？
尽管没有商量过，但每个人都知道，如果被NPC盯上的人是凌嘉，那他们全都会拼死也要保护她的安全。
五个人赶在倒计时显示还有46小时的时候回到了筒子楼，根据推算，现在应该是下午五点左右。筒子楼前的小院已经忙碌起来了，厨房一角热火朝天地在炒菜，外面则在摆桌摆凳子。
巷子里也有NPC在朝筒子楼走去，所以小队五人靠近后便降了速度，化小跑为走。
刚走进去，五个人还站得紧凑呢，前方有个男人端着一盘菜，扭头与人说话，直直朝凌嘉撞了过来。
事发太突然了，谁也没想到小队前脚刚迈进筒子楼范围，就有NPC蓄意挑事。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甚至都没人反应过来，一场争斗的起源只是因为“不慎”撞了一下。
那NPC是个四十多岁的高个瘦男人，浑身骨头硬邦邦，他还没怎么样，被撞的凌嘉后退两大步，差点没站稳。
男人扭过头来，不顾洒了的菜，指着凌嘉，奸细的声音大喊：“小偷！偷我钱！”随即随手把菜放到一边，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对付凌嘉。
早知道这样，其余四个人刚才就应该团团把凌嘉围起来再走进来！但怎么说都已经晚了。
事情刚一被挑起，立即有其他NPC团团朝小队围过来，要帮男人的忙对付凌嘉。不过主要动手的还是那个主动朝凌嘉撞过来的男人，他伸手抓凌嘉，似乎要把她往旁边种了蒜苗的水泥花坛里带。
有前车之鉴，小队几个人都知道这代表什么。和一楼死亡男玩家的情况相同， NPC想和凌嘉在拉扯中，制造她不慎摔死的假象！
情急之下，哪里容得了人去谨慎思考？情况一派混乱， NPC人多势众，玩家就只有几个人，如果不果断，凌嘉可能真的会被人“失手”害死。
突变的情况引得所有人都在围观，还有另外三队玩家。他们在凌嘉带领的这支队伍出门后，一致选择按兵不动，等待观察她们回来后的结果。
昨天因为是夜里，所有人都回到寄住家中，所以发生了什么全都被蒙在鼓里。除了凌嘉这队查到答案，剩下三支队伍，只有四楼也查到了。
现在大白天看到事情完整经过，才知道，NPC会主动制造冲突，以“偷钱”为借口，害死玩家。作为外出探索的惩罚。
混乱的场地，除了当事人，有帮忙的NPC，有看热闹的NPC，以及，在远处静观案例的三支队伍。
住在一楼的队伍四人，默默幸灾乐祸。他们因为被凌嘉摆过一道，看到NPC选择下手的对象正是那位女队长，都期待看到她死亡的好消息。
然而，他们要失望了。女队长的队友，对于保护队长这件事，几乎是抱着自我牺牲换取她存活的念头。
眼见NPC拉扯上了凌嘉的衣服，外圈的姜崎环顾四周，迅速盯上了花坛边一块松动的红砖头。她拿起砖头往里冲，被谢敬铭接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亮闷响，正在拉拉扯扯吵闹的一圈人安静了一瞬。人群中心，扯着凌嘉的中年男人脑袋哗哗像掉袋子一样流血。
谢敬铭攒了全力拍向他后脑勺的板砖，敲碎了他的颅骨，甚至擦破了头皮。突发异况的时间很短暂，当找茬的中年男人直挺挺倒在地上时，有些人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死人啦！”
很快，人群中爆发出尖叫，随后，居民们又忙忙碌碌起来，找公安局报警、检查死人是不是真的断气了之类的。一如昨晚。
谢敬铭有一刹那的诧异，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他大概没想到这里的NPC身体这么脆，扯凌嘉的时候挺有劲的，结果他只拍了一下，就死了。
凌嘉惊魂未定，手还在发抖：“怎么办？”
“没事。”谢敬铭安抚她，“有可能他不死，死的就是你。”
NPC为什么要惩罚外出探索的玩家，系统甚至都没有提醒。只有汤镇长说，夜里不要外出。但玩家白天出门也有损失队员的严重后果。
这到底是游戏流程的惩罚，还是汤镇对于“考察团”成员本身就有的杀心？或者是二者结合，各取一半。
有人死就能有可以吃肉的葬礼了，死的是汤镇居民到底不太好，但要是死的是考察团成员，所有居民都能心安理得。所以人人参与。
不过话又说回来，杀玩家是为了举办葬礼的话，那么只要有人死，结果都是一样的。死的是NPC ，应该也行？
所以这些NPC才会在中年男人倒地身亡之后，对凌嘉的处罚势头随即烟消云散，好像刚才有人指控她偷钱不存在一样。
但是危机的化解并没有让小队五人感到轻松，因为谢敬铭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人了。
没过多久，上门来查案的警察NPC判定这起事故为防卫过当过失杀人，给谢敬铭戴上手铐，强行带走。但对于谢敬铭的队友，杀人有参与的人，却置之不管。
昨夜的铺垫在此刻得以发挥用处，原来玩家根本没法避免外出后损失队友的情况。要么被NPC杀死，要么杀死NPC ，被警察带走。无论如何，都必定减员。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过程是可选的，不至于谁被NPC盯上就必死。玩家可以通过自主行为，更改暂时损失的队员是谁。
谢敬铭被带走，是替凌嘉挡了一灾。
警察手里有警棍，其余四人知道事情已经定性了，尝试过口头阻拦但无效后，不敢与警察作对，怕损失的队员更多。所以几个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敬铭被带走，接受队伍减员的事实。
这件事，看起来对玩家非常不利，但并非没有好处。知道杀人有代价，玩家队伍之间在公共场合更加不敢起冲突杀人，怕被副本中如真实情况存在的警察干预，抓走拘留，得不偿失。
谢敬铭被带走后，场地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因为有新增的死人，又能多一场葬礼， NPC们忙碌起来，把死亡的中年男人装进了棺材，抬到灵堂。
所以说，玩家们又多了一次从头到尾观察葬礼的机会。包括，观察肉从哪里来、棺材里的人是如何被转移的。
这机会，是用损失谢敬铭换来的，凌嘉咬牙切齿：“这次一定要趁机把不知道的都查清楚！”
目标明确，凌嘉转身看向正在安排死人的一群NPC ，上一次有人死周围乱哄哄的，没顾得上观察。这次特意关注，终于看到举办葬礼的始末。
住在三楼的住户，也就是谢敬铭住的屋子里，那对死了爹妈的兄弟二人，哥哥拿出一沓钱，交给弟弟，嘱咐他：“快去通知居委会，育才巷46号又死了个人。”
因为居民们没有手机，电话，所以一切事物只能通过人力跑腿传达。刚才去找警察，也是有人跑出去找的。
死人后，第一时间通知居委会，再没有其它，说明丧礼的一应事物在汤镇可能是统一管理的。不久后，各种需要用的东西、丧席用的肉菜，包括搭棚用的东西，像昨晚一样统一被送过来，基本可以证实，汤镇的葬礼已经有了一套完善的流程，不需要居民自己张罗，什么都是准备好的。举办葬礼的人家大概只需要出钱。
又有麻袋装的人肉被送过来，但忙活这些事的人没有一个胖子，应该都是汤镇本地的人。因此，没法发现跟肉有关的幕后秘密，只留在筒子楼的院子里，无法看出来太多信息。
目前发现的新增信息只有两条。第一，死人之后，处理尸体的人只需要通知居委会。没有其它行为。第二，需要向居委会交钱。
院子里已经在张罗中年男人的丧事了，基本和昨天没什么区别。探寻汤镇秘密的进度再次暂停，无法推进。
凌嘉她们四个剩下的队员一直盯着灵堂的棺材，守株待兔，看NPC是怎么把尸体运走的。
等待期间，许沐词提出一个没被注意到的问题：“按说，人是我们杀死的，葬礼应该由我们来负责举办才对。不然的话，第二个任务要怎么完成呢？但这些NPC都很自然地负担起了张罗丧事的责任，没有给我们机会。是不是因为，第一个任务还没完成的原因。”
在白色空间时，系统介绍副本信息时说，三个任务要按照顺序完成。所以，人是玩家杀的却不用负责办丧事，极有可能是因为前两个死人的葬礼还没结束的缘故。
因为第一个任务没完成，本该由凌嘉她们小队举办的葬礼，最后由三楼的住户来主持举办。
可是，第一个任务【参加一次葬礼】，要到什么程度，才能算作完成呢？
第57章
第二个任务【举办一次葬礼】, 要求玩家作为主场人来举办。
在此之前，玩家们还没有具体地思考过这个任务的难度。能想象，有葬礼就有死人,当时都想着,无非是杀人而已，自从进入团建游戏以来，杀人就像喝水吃饭一样常见。
但是经历过谢敬铭的事后,才让人意识到,在汤镇这个基本贴近真实的世界,杀人不难,难的是怎么避免被判定为故意杀人,不被警察带走。
中年男人是谢敬铭杀的, 谢敬铭被警察带走, 这个死人原本应该属于凌嘉她们。但因为第一个任务还未完成，她们被无形中剥夺了举办葬礼的权力。
凌嘉长叹一口气, 感慨说：“果然，副本只是看上去感觉简单, 其实还是有不少坑。这个副本, 降低了玩家之间动手的可能性，但损失队友的情况比九顿天窗还多。”
“是呗，出去一趟要少个人，要办葬礼的时候杀人也有可能会少个人。咱们一支队伍到底有几个人，可以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啊。”姜崎翻个大大的白眼,对游戏的难度攀升感到疲惫。
一支队伍也就五个人，想要保证队友留存得多, 一个是出去探索的时候尽量花少时间办大事，减少离开筒子楼的字数。其次, 杀人不能留证据。
讨论之间，灵堂那边有动静了，四人立即精神起来，靠近观察。
一群男NPC走进灵堂，先将之前放的两口空棺材捆上麻绳，架起扁担，一口棺材四个人抬，缓慢走向门口。与此同时，奏丧乐的人也站起来跟上，朝外走去。
看来，先前一男一女的葬礼已经走向了尾声。可是，汤镇连坟墓都没有，棺材要抬去哪里？如果是现实世界，抬出去的棺材应该是直接送到坟场或者山头进行掩埋的。掩埋后，葬礼就算结束了。
但在汤镇，棺材会被送到哪里，玩家谁也不清楚。
还有个很关键的问题，玩家要完成完整的，参加一场葬礼的任务。现在棺材被NPC往外抬，玩家怎么办？要跟上去吗？但跟上去就算是离开了筒子楼的范围，会被居民惩罚吗？
系统没有给具体的指示，并且，系统连离开筒子楼会死都没有提醒玩家。要怎么选择，全靠玩家自己去猜。
犹豫期间，抬着棺材的八个人，以及其他跟着队流的人已经走入巷道里了。也就是这个时候，灵堂里同时发生着另一件事。
先前的两台棺材被挪走后，地上的四条长凳被撤走两条，有几个人抬着装了中年男人的棺材到灵堂来，即将要把棺材也放到长凳上，摆好，等众人祭拜烧纸。
关键时刻来了！
等棺材被架到凳子上放高以后，再想把尸体转移走就太显眼了，所以如果要转移尸体，此刻就是最好的机会。现在到处都在忙，运送东西的板车也没撤走。灵堂这边更是因为要处理棺材，聚着一大堆人，遮掩着视线。
昨天夜里，就是因为类似的情况，导致没人发现两名玩家的尸体是怎么不见的。
凌嘉她们这一队因为要观察情况，没有跟出去，耽误了时间。但有另外的队伍，住在二楼的那一队，因为猜测需要见证NPC送灵的过程，跟上了抬棺的人流。
守在院子里的小队四人，假装围成一圈说话，实际由凌嘉和许沐词一直盯着灵堂里的那些人。
专门用心去看的话，从那群人位置露出的空隙还是能清晰看到转移尸体的过程。
此时棺材放在地上，几个男人站着弯腰，把尸体搬出来，装进之前盖棺材、装寿衣的黑色麻布里，再抬到板车上。板车上还放着其它的杂物，没用完的桌凳、捆东西的绳子、装肉菜的麻袋，所以同样很难发现，上面还放着一包死人。
随后，他们又将寿衣放进空棺材，盖上盖，抬到条凳上放着。而尸体随板车一起被拉走，不知拉去何方。
终于……终于又解开了一道难题。不过给人的感觉就像做卷子，好不容易做完一面，翻面一看，背后还有一大片难题，而且都是加高难度的大题。
尸体会被拉去哪里？去皮去内脏，做成合成肉吗？还是有更大的用途呢？
送灵的两口空棺材会被送往哪里？
疑问刚冒出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叫骂，小队四人跟着上去看，看到住在二楼的一队玩家被人从外面赶了进来。
游戏到目前，只有二楼的队伍保持着五个人都在的满编状态。刚才，在凌嘉她们顾着观察灵堂的时候，这一队跟去送灵，还没走出多远，居然被NPC赶了回来。
回来之后，还没弄清楚状况，“碰瓷”的NPC又来了，扯着玩家打了起来。
住在二楼的队伍五个人都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就在刚才，眼见第一场葬礼即将接近尾声，住在二楼的队伍因为保持着满员状态，有条件比其它三支队伍激进，有试错的空间。所以在猜测送灵环节为参加葬礼的尾声的时候，一致决定跟上去看看。
如果赌对了，那么他们就是首支完成第一个任务的队伍，可以率先进入第二个任务的环节。能够领先所有人，就有提前通关副本的可能。
这场赌注获利很高，但是二楼的队伍赌输了。他们跟着送灵的队伍才走到巷口，被抬棺的NPC发现，凶恶咒骂着赶了回来。才刚进院子，就有人撞过来，说他们偷钱。
而此时，玩家面板左上方显示的三个任务进度，第一个任务还未显示完成的状态，与之前无异。
这一队遭遇了和凌嘉她们差不多的情况，被NPC纠缠扭打。因为有案例在前，他们也选择反杀。没人愿意经历死亡，宁可被抓去拘留，也不要死了躺在棺材里被NPC办葬礼。多晦气啊。
随后，同样的情况复制发生，这一队反杀了NPC ，伤人者被警察带走。筒子楼迎来第四次葬礼。
至此，所有队伍都明确知道，凡是离开筒子楼小院的范围，哪怕只是出去走到巷口，也会被NPC找借口强行减员。所以除非查线索，不然任何情况都不能贸然离开。
再者，二楼这支队伍的尝试，也向大家证明了，玩家不需要跟随抬棺队伍送灵。或许，这是汤镇不可告人的秘密。
池昱星点评道：“还好我们没去，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下午的丧席都还没吃呢，说明葬礼还没结束。”
姜崎连连点头：“好好好，又给你发现华点了。”
池昱星看起来只是随口一说，但道理似乎真是这个道理，第二顿流水席还没开饭，葬礼还未到尾声，所以送灵队伍也就不需要玩家去跟。
事实证明，池昱星的说法是正确的。在下午这一顿席面吃完收席之后，所有玩家眼前的面板上发生变化。左边区域，第一个任务后面新增了绿色的对号，表示任务已完成。
所以二楼的那一队很可惜，如果再晚一点，等第一个任务完成，他们杀死NPC，就可以率先做第二个任务了。
不过他们后悔也没办法，毕竟送灵环节在先。
参与此副本的四支队伍，目前均各损失一名成员。可以说，住在二楼的队伍减员是最不值的。出去一趟什么都没干，还给竞争对手提供了有用的信息。
【参加一次葬礼】任务完成后，玩家们正式来到需要作为主办人，举办葬礼的环节。
死人从哪儿来，杀谁？怎么杀？能不能伪造意外死亡，都是难题。
选择比较多，可以挑玩家下手，也可以挑NPC下手。不过四支队伍不约而同，都把目标对准NPC 。
玩家是活人，变数太多，NPC在玩家眼里就只是具备一定自主能力的机器人。尤其是小孩、老人更好下手。
对于凌嘉她们队伍来说，率先瞄准最好的动手对象，是凌嘉住的家里那个独身的老婆婆。
“她家里还有一口棺材，如果是她去世，我们是不是还不用担心棺材的问题？”许沐词提出，有现成的棺材可以用。
她这个想法还令凌嘉衍生出两个担忧：“我想到，到时候办葬礼需要人去通知居委会，要出去。是不是也会导致减员？还有，办葬礼的钱从哪里来？难怪NPC找我们麻烦的借口是偷钱呢，原来我们真的需要在副本里弄到钱。”
被凌嘉这么一说，大家都意识到，想要完整通关葬礼小镇这个副本，需要经历很多次被动减员。如何确保队伍保留更多的队员，是支撑众玩家通关的关键。
副本通关只取前两支完成任务的队伍，必须加紧效率，不能落后于其它队伍的进度。凌嘉她们一致决定，选择老婆婆作为下手对象。
接下来，要尽快制定出一个周全的杀人计划，既能保证葬礼的主办权，又要防止警察上门探案判定为故意杀人，带走队员。
距离副本结束还早，还有很多环节需要用人，不能大意。现在已经明确，去通知居委会那一环，是逃不过必定会减员的。除非可以找NPC去通知。可到底什么情况，只有走到那一步才能知道。
第58章
在凌嘉她们还没商量好如何不着痕迹下手杀人时,有玩家抢先打响了第一炮。
四支队伍在第一个任务完成上面，维持了相同的进度，这一轮由不得人选择。但剩下两个任务就容易区分出高下。当前, 所有队伍都剩四个人, 没有区分。这副本看起来只是废脑，却不凶险。所以没人能确定先通关离开的会是哪两支队伍。
通关名额只有两个，担心被别的队伍抢先,所以人人都会心急。一着急就容易有遗漏。
四楼的队伍率先对NPC下手了, 他们弄死了一个小男孩。
本来应该是天衣无缝的局,给小男孩喂玻璃弹珠噎死,伪装成意外。小孩调皮,误食异物很正常。四楼这支队伍的想法很好,也方便操作。
在小孩断气死亡的情况传出时,另外三支队伍都以为他们瞒天过海没什么问题，他们自己也觉得应该能成功。
这是第一次玩家主动对NPC下手, 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哪怕看起来是意外, 只要没有NPC见证死亡过程, 警察就会严查。
之前四起有人死亡的命案发生时，被请过来查看情况的警察都只是敷衍了事地问几句，只要有目击证人，一概草草判定。只要害死人的是NPC ，警察什么都不管就走了。
经验丰富的玩家们都懂, NPC杀玩家，说是意外就是意外, 但反过来则不然。已经有两名玩家被警察带走。
不过呢，这两起事故都是因为NPC先动手, 玩家反击造成伤亡。
而小孩吞食弹珠死亡的情况，是玩家第一次暗地里主动动手。
此时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小男孩的尸体被人在筒子楼侧边的小过道发现，因为食管卡了东西，他脸色青紫，舌头探出，卡在上下牙中间。
警察来后，先问有没有目击者，得到否定回答后，一改之前办案的敷衍态度。他们叫来了法医，发现噎死小男孩的东西是玻璃弹珠，当即展开调查。
死去的小男孩是二楼住户的孩子，但缺失弹珠的一副跳棋却在四楼被找到。随后，警察锁定四楼住户、包括住在四楼的“考察团”成员。逐一搜身检查。
玩家们哪里想得到这次警察会查得这么详细？他们之前确认小男孩死亡后就赶紧出来了，怕被发现。随后又因为想要达成最快进度，从窄道出来后立马贼喊捉贼，大喊有人死了。
当时情急，四周有人围过来，他们就一直没来得及处理多余的弹珠，也怕处理不当被人看见，所以一直带在身上。谁能想到，之前办案敷衍的警察突然要搜身？
围观的不只有NPC，还有另外三支队伍。凌嘉明显察觉到，警察说搜身之后，他们那个像艺术家的长发男队长突然变得极度紧张。
她还和队友们说，让大家注意男队长。没过多久，男队长准备趁乱，在警察还没搜到他之前，把弹珠扔出去销毁证据。然而他运气不好，被人抓了个正着。
“他扔了东西出来！”
有人大喊，随后冲出去几个NPC把长发男队长扭打在地，警察赶忙跟过来，从一堆杂物中找到三颗还在滚动的弹珠，证据不光确凿，甚至直接扔到了人家脸上。事情没有转圜了。
悲剧的是，因为身上有弹珠的是队长，队长被带走后，四楼的一队玩家剩三个，每个人都眼神空洞、神情绝望，好像是孤苦伶仃的孤儿。大家早就习惯了由官方认定的队长带队的惯例，副本才进行到前中期，队长没了，人怎么会不绝望。
并且早有案例明摆着，玩家如果作为凶手被带走，被杀死死者的葬礼，仍由NPC替代举办。
小男孩的葬礼由四楼的住户举办，而住在四楼的队伍，白白损失一名队员。
见证了楼上队伍的惨状后，姜崎、池昱星、许沐词，齐齐拉住凌嘉，全想到一块儿去了。
“要杀人你别动手，我来！”
“你什么事都不用管，要找居委会的时候让我去。”
“凌嘉，我不能没有你……”
四个人团团聚在一起拉拉扯扯，凌嘉一一答应，随后转移队友们紧张的情绪：“我感觉那队人完了，他们只剩三个人了，就算下次杀人能摆脱嫌疑，无伤制造死人，那去请居委会也要折损一名队员，还要出去查线索，人还够用吗？除非办完葬礼后直接出去，完成第三个任务，逃出汤镇，再答题成功，一气呵成。 ”
许沐词摇头：“我感觉不行，时间不够用吧，我们还不知道天黑后玩家不在筒子楼，将会发生什么。除非他们办完葬礼后，剩下的所有事都在白天内解决完成。 ”
姜崎大胆猜测：“白天出门一次死一个，晚上出门，有没有可能会直接全队团灭。”
此时的姜崎还不知道她一语成谶。夜里的汤镇，因为会秘密进行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旦“考察团”成员撞见夜晚的秘密，且被NPC发现，会被强行处死全部目击者。
幸好四支队伍全都深谙游戏的坑人规律，没有人莽撞到用命去挑战权威，所以目前没有玩家知道这个隐藏在镇长口中的致命设定。
回到当下。住在四楼的队伍一马当先的失败，给其余三支队伍做了反面教材。
警察会认真查案，要确保队伍不减员，必须不留任何杀人证据。并且，最好不要让关键队员出手，即便失败被带走，也最好带走对本副本贡献比较小的成员。
率先抢占跑道的竞争者已经跌倒了，其余三支队伍全部抓紧时间商量策略。
凌嘉她们还是决定对老婆婆下手，没有改变计划。小孩容易被控制，好解决，而老年人因为身子骨欠佳，也容易致死。随便磕磕碰碰，或者手脚不便，都有致命危险。
四名队员从不容易留下证据的方向着手，逆向倒推，列出好几个方案。例如，噎死、摔死、伪装自杀、晾衣服坠楼。
最终，小队选了个最容易抹灭痕迹，还不需要人动手，可以制造不在场证据的方式。
很快到了夜里该睡觉的时候，楼下虽然灯火通明还在忙忙碌碌，但因为很多人前一夜没睡，陆续有筒子楼的居民回到家中准备休息。而这位住在三楼的老婆婆，因为是老年人，身子骨扛不住，自然也不会忙碌太晚。
她迈着迟钝的步伐慢慢上楼，在快要走上二楼和三楼连接的转角的时候，脚迈上第二级台阶。然而变故突生，先迈出的右脚踩在地面上的时候突然打滑，因为没站稳，她慌乱地去抓楼梯扶手栏杆。
然而，其实她已经走过的一级台阶上面因为有油也打滑，只是没有令她踩滑。这一歪倒，她立即奋力找寻平衡点想要站直，然而她失败了，凌乱的脚步没有一次能支撑身体稳住，很快她整个人向后倾倒，从台阶摔了下去。
老年人身体脆弱，器官与骨头都老化，摔倒是很致命的。更别说还是面朝上头朝下，从这么高的楼梯摔下去。
老婆婆磕到后脑勺，当场咽气死亡。
池昱星和许沐词赶紧从隐蔽处跑出来，擦掉台阶上才刚倒上没多久的油，还有老婆婆鞋底沾的少许油渍痕迹。
这年代的刑侦手段和法医鉴定技术落后，远没有当代那么发达，更何况汤镇又这么穷，就更落后了。很多时候只要肉眼看不见，就很难被发觉。
池昱星和许沐词用的是沾了热水，且还打了肥皂的卫生纸擦拭的，只需两遍，地上即刻干干净净。楼下有姜崎守着给信号，他们眼疾手快，趁姜崎还没提醒有人上来之前，将地板和老婆婆的鞋底擦干净，随后把脏污的卫生纸冲进厕所下水道，毁灭证据。
而那些洒在地上的油，是趁人不注意，从流水席收集剩余菜汤的潲水桶里偷舀出来的。神不知鬼不觉，任谁也查不到哪里少了油。
随后，趁还没人上楼，许沐词又仔仔细细检查了细节，确定没问题，才返回房间里，等待姜崎上楼“发现”死尸。
这一次，凌嘉她们小队爆出有人死亡的消息，比一楼就快几秒钟。两支队伍先后声称有人死亡，NPC去找来警察，两个案子一起查。先查凌嘉她们这起事故，判定为意外死亡，再查一楼的事故，同样也是意外死亡。
这一次，和前面的情况大不一样了。
之前有人死的时候，NPC全都很主动地忙活起来，出钱主持葬礼、派人找居委会报道，腾场地、牵电线。
但这次，同时死了两个人， NPC们都没什么动静。玩家就可以明确知道，因为通过了查案考验，没有留下杀人证据，所以这次的葬礼主办权，默默地转移给了玩家们。
按照之前有人死后的流程，接下来要先去找居委会报道。凌嘉她们小队决定全员一起出动，有事好商量，也更安全。
这次两个队伍同时完成杀人，一楼的那一队人见凌嘉她们果断全体离开筒子楼，外出推进完成任务需要的流程，也赶紧跟了过来。
第59章
这是玩家进入葬礼小镇副本后的第二个夜晚。
汤镇长说过, 夜里不要出门，但因为急需举办葬礼，尽早完成第二个任务, 玩家不得不离开筒子楼。游戏时间只给了72小时, 此时还剩39小时左右。
按照目前几场葬礼的经验和给出的提示，一场完整葬礼的标准是吃完第二顿丧席既算作结束，并且,规则也不含早餐,开席时间每次都是准点。所以玩家需要考虑饭点的问题,还要算上葬礼筹备时间,如果等到明早再去找居委会,丧席开午饭的时间赶不赶得上第二天的饭点？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 假设因为顾及汤镇长的话, 等天亮后再出去，白白浪费夜里的8个小时。如果错过午饭饭点, 到明天下午才开始吃第一顿饭，第二顿饭要等到后天中午。吃完两顿饭后葬礼算完成, 到那时, 游戏就只剩下三个小时。
这怎么行？
完成第二个任务后只剩三个小时，并且这时间还不一定是足量的三个小时，如果在剩余的时间，玩家没能逃出汤镇，游戏就通关失败了。
因此, 算过这笔账后，凌嘉她们毅然决然冒险外出。必须预留充足的时间, 避免有意外，时间不够用。
她们知道要先找居委会, 离开筒子楼小院后，发现住在一楼的一队玩家也跟了出来。不过，两队人谁都想做率先完成任务的人，没空互相纠缠，都全神贯注加快效率找居委会。
现实世界里，人家居委会员工这时候早就下班了。但因为汤镇有特殊习俗，与葬礼相关的职业都是三班倒，二十四小时全天都有人。玩家不知道这一点，但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小男孩吞钢珠死亡也是晚上发生的事，不论是警察还是送东西的，全都照做不误。证明天黑也不影响办事。
之前玩家们观察流程时，不止知道第一时间找居委会、拿钱，也知道出门的人是往右手边走的，也就是靠近学校的方向。与送灵队伍的方向相反。
凌嘉她们四个走在前面，一楼的队伍在后面追。为了防止被偷袭，几人从地上捡了石头砖头等防身，又时时提防。
不过这副本和之前大不一样，因为杀人可能要付出代价，又没有获利，没人有莫名其妙的杀意，比起搞死对手，玩家更想干的是拼命推进度。
所以另外一队拉近距离之后，也只是越过凌嘉她们四个人，抢先去找居委会在哪儿。
望着那群人跑远的背影，姜崎无语：“赶着投胎啊？快那一两分钟有必要吗？”
“应该有吧。”许沐词能理解这种心情，“万一轮到第二个人的时候工作人员下班了，或者肉菜没了，或者缺这缺那的怎么办？”
“噢……也是，你们考拉想得比较细。”姜崎明白过来，又催促大家搞快点，别被那一队抢先。
凌嘉倒没那么担心：“没事，反正已经出来了，不急那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是小心点更重要。还好是第二，不是第三。应该着急的是二楼和四楼的队伍。”
现在也只不过是被一支队伍抢了先，不提许沐词所说的那种贴近现实的极端情况会不会发生，就算发生了，应该也不至于耽误太久时间。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有人走在前面，可以帮助排坑。
居委会的位置离得不远，越过学校的片区之后，在一座很亮的路灯下面，就能看到居委会的牌子。
因为慢了两三分钟，等凌嘉她们找到居委会的时候，一楼的队伍正好从里面出来。他们四处张望后，神色匆匆地走远了。正当凌嘉几人准备上前时，突然有辆摩托车从远处开过来，停在居委会门口。
四个人刚探出的头和脚迅速缩回，躲在墙后偷看情况。
骑摩托车的男人身形圆润，明显不是汤镇的人。腋下夹了个大包，摩擦着粗腿走进居委会。
远处刚走远的队伍也发现了这状况，又折返回来，在粗壮的梧桐树后面张望。
有幸撞上明显有情况的特殊桥段，必然不能错过。两个队伍不约而同，轻手轻脚凑到居委会的院墙门口，朝里看去。
好在居委会的建筑是平房。因为是晚上，里面开着灯，透过窗户看得一清二楚。
骑摩托车来的胖男人走进居委会后，也就开口说了一句话，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忙活了起来，拿钥匙、开抽屉，随后拿出一沓一沓捆好的百元大钞，交给男人。
男人从腋下包里掏出个布袋，将钱全都装在里面，随后又交给居委会的人几叠有字迹、图画和印章的东西，看起来类似粮票。
这场景，即便听不见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也能推测出来。
胖男人代表的是姓厉的一方势力，居委会那里收取的居民们办葬礼的钱，都要交给姓厉的，或者是交一部分出来。然后那男人给出的票，极有可能是办葬礼所用物品的换票，最有可能是——肉票！
葬礼小镇的秘密正在一点一点浮出水面。居委会里面进行的情况和凌嘉她们的猜测差不多，汤镇被另一个富足的城镇掌控着，姓厉的一方通过对汤镇的控制，一定享受着更大的利益，或者可怕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凌嘉正在细细思索副本的潜藏秘密，余光看到有人影忽然朝她们冲过来。
居委会外面有大门和围墙，两支队伍是一左一右扒着两边墙偷看的。凌嘉她们在右边，躲在左边的四人队伍突然朝她们下手，想要陷害！
凌嘉一扭头，看对方的架势就知道他们想把人抓住推到居委会院子里面，让偷窥一事暴露，利用NPC的力量阻挠对手的进度，确保自己有足够的领先。
凌嘉她们偷看时是摆了阵型的，姜崎在最外圈，随后是池昱星，包围着凌嘉和许沐词，方便保护她们。估计对面也是看姜崎在外圈，一个女玩家，方便动手。
可惜，他们略微小瞧了姜崎。要是两个男的冲过来还有点难办，只有一个男玩家冲过来，对姜崎来说还不够致命。
大门宽两米多，这距离够人反应了。姜崎踢腿挡对面下身以便能绊住他，随后弯身、扭抓、侧翻，把那名玩家过肩摔到了大门里面。
咚的一声明显的大响，自然惊动了在居委会里的人。不算胖男人，居委会房子里忙碌的员工可不少。男男女女发现有考察团成员闯入后，即刻手握镰刀、铲子，追了出来。
眼见NPC速度这么快，姜崎从地上抓一把沙子摔在倒地的男玩家脸上，迷了他的眼睛，害他哇哇惨叫。随后赶紧往外冲，接队友逃跑，还不忘把那人的队友往居委会院子里推。
混乱中，一楼这支队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仅自己队员吃了亏，还没能留住凌嘉她们的人。
倒地的男玩家直接被NPC抓住，剩余三个人苟延残喘地跑，根本跑不了多远。而此时凌嘉她们朝另一个方向越跑越远，因为不远处就有一支岔道，她们转弯进入小道，隐入黑暗。
追出来的NPC本来就被另一队吸引了注意力，凌嘉她们躲得又快，所以没追过来，而是专心致志朝一楼那队追过去。
凌嘉她们跑远之后，因为没有追上来的动静，又大着胆子返回墙角偷看。
看到远处一幕幕残忍的恐怖画面，令人一阵后怕，都有点后悔没继续逃走，还敢回来看。
只见那群追出来的NPC ，手拿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农村碎土用的，或者晒苞米时划纹路的铁钉耙。硬着玩家的后脑勺凿过去，砸出来的血浆飚了一米高。
NPC对玩家毫不手软地下死手，不到三分钟，风卷残云地全灭了一楼队伍的四个人。这一条不宽的土路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遍布凌乱血迹。
估计一楼的队伍都没想到，被NPC发现的后果这么严重。兴许他们只是想让凌嘉她们被缠住盘问，或者其它的。如果让他们知道撞破秘密场景，会被NPC如此残忍地杀害灭口，这么大的风险，不知道他们还敢不敢那样草率地下手。
凭他们那种跑出来把人拽住推进院子里的方式，很容易导致双方八个人都被发现。
现在好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是蚀把米的问题了，而是蚀了一整队人，包括早就死了的队友，五条性命。
也多亏了他们这“灵机一动”，让凌嘉她们四个人明白了汤镇黑夜的危险程度。
刚才玩家闯入居委会院中，撞破交钱换票的场面，虽然冒昧但罪不至死。所以NPC对玩家赶尽杀绝，绝不只是因为玩家贸然闯入。而是因为害怕秘密泄露，干脆杀人灭口。
所以汤镇长提醒“夜里不要外出”，是因为害怕“考察团”成员看见汤镇和厉姓人的勾当。而玩家违反这一约定，下场就只有一死。
两队玩家从离开筒子楼范围到现在，一直没出什么事，直到刚才偷听被发现。所以也证明，夜里外出没有问题，但不能在有特殊情况时被NPC发现行踪。只要偷偷看，还是可以的。
幸亏规则是这样，不然玩家要怎么调查汤镇的秘密呢？
第60章
中途突发这事故对凌嘉她们队伍很有利,不仅获得了关键的新线索，也少了一队竞争对手。不过她们还是需要去找居委会，汇报有人死亡的情况,以及,问清楚举办葬礼什么流程、要给多少钱。
所以她们要等待一段时间，等居委会那边处理完突发事故，恢复正常工作状态,才能去找人。
在这期间, 四个人躲在没有路灯照亮, 处于一片黑暗的小道里, 小声商量对策, 同时一直观察有没有机会可以偷看情况。
另外一队人全部被追击死亡后,居委会的人将尸体拖回居委会小院里。这期间有人来来往往,视野随机乱转，太容易被发现,所以凌嘉她们没敢偷看。一直等到另外三具尸体被拖进院子里， NPC全都回到大门里面,她们才敢出来。
这一次不敢再躲在大门围墙后探头看, 怕被发现不方便逃离。所以姜崎和池昱星配合，池昱星双手交叉当平台，姜崎踩在他向上翻的手心上，趴在围墙上方，小心翼翼探出头向内看。
偷看情况的事交给姜崎, 凌嘉和许沐词两个人站岗，各看一边, 防止被其他NPC发现她们在偷看秘密。
好在现在已经夜深了，夜里十一二点, 基本没有普通居民在外面走动。四个人安稳地待在院墙后面，直到姜崎打手势让池昱星放她下来。
下来第一时间，姜崎反向挥动手掌，示意队友们快快转移。四个人垫着脚尖跑远，在安全地方停下后，姜崎语速急促，交代她看到的情况：“他们把尸体都装进大袋子里堆在角落，然后在办公室打了座机电话。感觉这次不像是办丧事。”
没过多久，有货车驶近的声音传来，车型和之前看到运送丧葬用品的差不多。车轮在破路上颠簸发出明显噪音，还有车厢金属板碰撞摩擦的声音。货车在居委会门口停下，不久后又开走了。
小队四人躲得远，又因为车头是对着她们的，没法看到太多情况。直到货车经过她们所在的位置，又开远，她们才看到，露天敞开的车厢里，堆放的全部都是大小相差无几的袋子，横放的体积与人类身体大小近似。随车颠簸微微摇晃。
这是一辆运送尸体的货车！车厢里装的全部都是装在袋子里的死人，胡乱堆在一起，像随便垒着的死猪。
车是开往哪里的？真的是本镇的屠宰场吗？还是运出去的？
“走，追上去看看！注意位置别让后视镜看到。”凌嘉果断改变主意，决定抓住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调查清楚尸体到底被运去哪里。她们只追着看货车开往的方向，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四个人追着货车远去的声音一路狂奔。只凭人类的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个轮子的，所以小队四人也只是尽全力追到能追为止。
因为小镇不算大，幸运的是，虽然没能亲眼目睹货车开往的最终目的地是什么，但凌嘉她们认出来，货车消失的方向，正是上次她们看到载着丧葬用品开过来的方向。
像这样的小镇，连接进出双向的国道也就一到两条，没有很多离去的路口选择，只要来去的方向一致，就必经主道。所以，装有尸体的货车朝这方向开过去，要么是因为制造丧葬用品的厂子和屠宰厂都在这个方向。
要么，就是从这个方向过去，是与汤镇有来往的临镇所在的方向，大有可能是厉镇之类的。
又抓住了一条极其重要的信息，这一趟出来赚大发了。
小队四人大受振奋，返回居委会所在的位置，续上之前的进度。
秘密追车单程才花了二十多分钟，回到居委会附近时，时间应该来到夜里十二点半以后。不清楚这期间有没有别的队伍杀完NPC后来找过居委会，等凌嘉她们进去，里面值班的人已经换了一批了。
这次行动，队友们仍然不让凌嘉出面，派池昱星去跟NPC打交道，其他人等在外面，万一有不对还能趁早逃跑。
池昱星独自走进居委会，里面居然还有居民NPC在。居委会员工熟练地引导他走流程，汇报地点、门牌，死人年龄、性别，随后算账说需要向公交费两百六十元。缴费包含租用桌椅板凳碗筷、棺材、棚子，购买消耗用品、寿衣、火纸类，也包括请人帮忙的费用。
池昱星按照凌嘉她们嘱咐的，问：“家里有棺材可以少钱吗？”
员工没有特别的反应，答道：“行，少五块。”
池昱星心想，租借的东西倒是很便宜，但需要花钱买的消耗品很贵。他很快意识到，工作人员向他解释的花销里面，没有包含肉菜的。他不确定能不能问，又想着这事很关键，硬着头皮问：“姐，肉是送的是吧？没听你说呢。”
还好那工作人员并没有异况，有问必答说：“对。”但又没有额外多的话语。池昱星说他钱没带够，回家拿钱去，NPC点头表示同意。
池昱星转身离开，长吁一口气。他太紧张了，后背出了一身汗，汗珠汇集，沿着脊柱沟流到了腰上。
他赶紧出去将打听到的事告诉队友，要交钱的数额比之前队伍讨论估算的要少多了。主要是租借便宜，肉菜也不要钱，是公上免费提供的。
这一点格外出乎意料，因为凌嘉她们以为汤镇的肉源和丧葬用品被垄断了，另一方为了利益，肯定大肆抬高价格，搜刮汤镇居民为数不多的钱财，贪收民脂民膏。然而，肉类居然是免费提供的？
商人无利不起早，肯免费提供肉类，这其中必有猫腻。
因为从游戏开始到现在，玩家们一直都以为肉是个很关键的东西，汤镇人热爱办葬礼，就是为了能敞开吃肉。对肉类这么大的需求量，在玩家的理解中，这是个极好的，能被人用来掌控汤镇的利器。
现在你告诉我，肉免费送？为什么？
凌嘉看过很多心理学相关书籍，放到当前的场景下，她迅速作出了几种推测和判断：“如果肉类确实是厉镇，先假定他们就叫这个名字。确实是厉镇提供，那么底层逻辑是，肉对他们来说是不重要、不值钱的东西。或者他们把免费送肉当做是高价卖丧葬用品的交换，但这一点，同样得符合，肉对他们不重要的逻辑。 ”
许沐词联想到一件事：“感觉就像鸭子，鸭货很贵，鸭肉不值钱，所以鸭肉卖得便宜，菜市场甚至能买到十几块钱一只的烤鸭。”
“是，是这个道理。”凌嘉蹙眉深思，摩挲手指，帮助镇定她因为激动而有些波动的思绪，“不过有个问题，他们也可以只卖肉啊，汤镇这么缺肉，垄断肉类再高价卖，很合理。为什么要多余折腾一个环节，高价卖的是丧葬用品呢？”
就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答案自行呼之欲出。 “我知道了！汤镇人被骗了，他们不知道厉镇给的肉类是人肉。厉镇通过卖丧葬用品的障眼法，既获取了利益，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又能挣到汤镇人的钱。如果只是单纯卖肉，或许汤镇人都不会将尸体交给他们。太直白了，交出尸体，又被归还奇奇怪怪的纯肉，或许早就能发现这笔交易不对劲。”
姜崎听出来凌嘉话里还包含了别的信息，她追问：“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是指什么？”
凌嘉在回答她的问题时，表情持续在隐忍着什么：“沐词举的鸭子的例子很好，提醒了我一件事。我们都知道，厉镇送过来的只有纯肉，那死人的内脏、四肢，去哪里了？为什么厉镇的人普遍肥胖，几乎人人都胖。难道只是因为厉镇人有钱，吃得好吗？我大胆猜测，内脏被他们自己留下来吃掉了。 ”
竖起耳朵听凌嘉分析的三个人同时发出干呕的声音，表情一片崩溃。
“队长，你猜得好有道理。”许沐词恍然大悟，“内脏的蛋白质和胆固醇丰富，长期过量食用容易导致大量脂肪堆积，所以人就容易胖。如果厉镇的人只喜欢吃内脏，那人肉对他们来说确实不重要。”
凌嘉又联想到动物世界：“群居的食肉动物在捕获到猎物时，会由族群中身份高级的动物先吃，比如狮王和壮年雄狮，它们会先吃掉内脏，剩余部分再由其它分食，幼狮最后。游戏里这两派姓氏不同的NPC之间的关系，就很像这种规则。区别是，汤镇的人很有可能不知道情况。”
虽然大家都认为凌嘉对于尸体部位分配的猜测很合理，但猜测毕竟只是猜测，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只能当作一种可能性。真相如何还得继续深入调查。
不过目前没有合适的机会去查这些，眼下首要解决的问题是，去哪儿弄举办葬礼要交给居委会的两百五十五元钱。
只能靠偷或者抢。但凌晨这时间，小镇的居民都在睡觉，可供下手的机会实在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