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书库 > 都市小说 > 路人的我娶了暴戾BOSS > 140-160
    第一百四十一章 青榕城 青榕城

    还即将抵达青榕域的时候, 克莱德就看到了那棵参天大树。

    树木有几百米高,即使在冬日也依然是苍翠欲滴。

    每个区域的建筑和日常器具都和当地的巨型植物有关。

    比如霜花域那些冰蓝色的琉璃餐具,又比如蜷紫藤域里那些深浅不一的紫色房屋。

    而青榕域里, 所有的房屋都是倚靠着这棵巨榕而建。

    因为这棵榕树的根系会不定期地从底下伸出,形成一个个类似于拱桥的结构, 当地的居民就直接把建筑建在这些“拱桥”下。

    这棵标志性的榕树周围同样还有许多普通的榕树,但因为树龄足够高,这些榕树的个头也不小。

    地面的建筑大多是一些商铺, 居民们的住房则是建在这些榕树上, 而各棵榕树间有吊桥相连, 乍一看有种误入了精灵王国的感觉。

    克莱德虽然在其他游戏里见过类似的建筑,但亲眼见到的时候,他还是为眼前这幅壮观的美景而感到震撼。

    王城建立在那棵巨型榕树之下,克莱德他们到王城脚下的时候刚好遇到同样来此的芙图拉商队。

    没想到在边境告别后能这么快就再次相见, 无论是冒险小队还是小亚雌伯格都非常惊讶。

    经过了山脉里的一系列事情后,小伯格的性格变得沉稳了很多, 但在看见卢克时还是难掩激动。

    因为各自都还有事要去忙, 所以相约在第二天的下午到主城小店里聚会。

    但克莱德没想到的是,他和冒险队队长肯特里克刚到协会驻点不久, 王族的人就找了过来。

    他们表示要请克莱德进王宫一趟。

    克莱德对此已经有所预料,他并不想引起事端, 于是直接答应了下来。

    肯特里克不放心, 也跟随着克莱德一起去了王宫, 但他却没有进去的资格, 只能在外面等了一整夜。

    卢克他们得到消息时都担心得不行,但好在克莱德他们中午过后就出来了。

    因为快到了之前和小伯格约定好的时间,肯特里克用他们兄弟四人特有的传讯道具传讯后, 就和克莱德一起去芙图拉名下的旅店接小伯格。

    肯特里克一路上问了很多关于小亚雌身体上的问题。

    因为在山脉里停留的时间太长,足足比计划好的时间晚了近四十个小时,他还是有些担心这只亚雌幼崽的状况。

    要说毫无影响那是绝不可能的,否则小伯格也不需要穿得这么厚实。

    但前来接应的商会派遣队里就有商会家族专用的药剂师,在对方的精心照料下,小伯格这两个月还恢复得还不错。

    或许是之前和克莱德“共苦”的一小段时间的缘故,小伯格对克莱德的态度比在商队时亲近了一些。

    这小家伙虽然出生在商人家族,也受过系统性的教育,但归根结底还是只被宠爱着长大的幼崽,总体来说还是很单纯。

    和克莱德将来会收养的那只雄虫幼崽,在应对起来的麻烦程度上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在听到克莱德问起那个护卫队统领的事情时,小伯格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说了起来。

    小伯格说了一会儿统领和自己雌父的关系后,又说起对方劝说他扩展此次行商范围的过程。

    听到这些话后,走在一旁的肯特里克忍不住问:“你还这么小,为什么不再等几年呢?”

    “我不小了!”小伯格抬起脸,用一双圆眼瞪着肯特里克:“我的表兄在我这个年纪早就行商成功几十次了!”

    一说到这位表兄,小伯格明显很兴奋,让克莱德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世那些追星的粉丝们。

    克莱德没从小伯格身上打探到关于护卫统领的有用信息,当伯格开始“宣传”他的表兄后克莱德也就没把话题拉回去。

    小伯格把那个亚雌表兄的事迹说得绘声绘色,克莱德听了一会儿后表情有些奇怪。

    这个“表兄”的行为模式怎么越听越熟悉?

    直到听到小伯格说那位亚雌是家族里唯一一个、能脱离家族终身教育,在十四岁时就去米勒克学院的家族成员时,克莱德终于确定了。

    ——小伯格说的表兄就是撒穆尔。

    意识到这点后克莱德小幅度地挑了下眉。

    没想到能有这种“意外之喜”。

    他今天可是听了不少撒穆尔小时候的事情,等他再见到撒穆尔的时候,他一定能给对方来一套黑历史的连环重击。

    白天的诺克斯部族十分安静。

    因为街道狭窄,四处又有各种藤蔓植被,王城里不允许乘坐任何代步工具。

    街道上没几个行人,只有一些店铺门口用于装饰的小部件在随风飘动,飘动间散发出几颗萤火虫一样的光点。

    克莱德一路走来只感觉自己进入了森林妖精们的国度,一切都静谧平和得不可思议

    因为小伯格需要在天黑前回去,所以这场重逢聚会很快就结束了。

    小伯格对卢克十分依赖,最后就决定由卢克送伯格回芙图拉商会的旅店,而其他人则是先回到了暂住的旅店。

    因为同样是居所,所以旅店也是建立在榕树之上。

    用木头和绳索做成的吊桥摇摇晃晃的,但这里的居民都习惯了这样的空中道路,走得又稳又快,克莱德不用精神力的话还真的跟不上。

    其余的三个冒险者对此倒是适应良好。

    年纪最小的奥里恩和他脾气火爆的哥哥对视一眼,突然就下了“战书”,两人越走越快,一会儿就没影了。

    队长肯特里克本来想追上去看看这两个容易惹事的活宝,但又怕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克莱德出事,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克莱德抓着那根只到自己腰部的绳索,勉强稳住身体后看向肯特里克:“我没事,你们先去吧。我走得慢,晚一点就到。”

    于是这处吊桥上很快就只剩下了一只走得慢慢悠悠的雄虫。

    克莱德也不急,而是边走边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之前去王宫,克莱德并没有想预想中的那样见到诺克斯部族的首领,而是直接面见了首领的雌君。

    虽然相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但在进到会客大殿的瞬间,克莱德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首领的雌君问了克莱德的身份和闻嗅药剂的事情,克莱德一一按照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回答。

    克莱德自认为自己的演技不错,把一个怯懦的孤儿雄虫第一次面对王族时的紧张不安表演得淋漓尽致。

    而首领的雌君用温柔的嗓音表达了对“兰迪”遭遇的同情,还赏赐了他一些金币。

    但克莱德的直觉却告诉他,这只雌虫绝不像表面上这样温和无害。

    当克莱德说到自己这次来到诺克斯部族、是为了这里特有的草药时,克莱德明显感觉到对方周围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变化。

    从那波动来看,克莱德猜测这只雌虫应该是位风系的觉醒者,且等级不低。

    本来克莱德想过,要是王族好说话的话,他就把想获得大祭司手里草药的这个目的透露出去,反正他手里也有能交换的筹码。

    但察觉到这位首领雌君的态度有些异常后,克莱德就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以现在事情就变得麻烦了一些。

    在诺克斯部族,想见到大祭司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大祭司的地位仅是一人之下,是和首领一样备受民众尊崇的存在。

    而在某些方面,这位大祭司的声望甚至会远超于首领。

    除了王族能有资格觐见外,普通的虫族只能等待年中的那场春日庆典。

    在一年仅有一次的这场庆典上,大祭司会召见本年内对部族有最高贡献的十个虫族,还会再庆典里随机选择三到五个虫族进行赐福。

    除了寄希望于那渺小的概率之外,克莱德就只能去走贡献度这条路了。

    提升贡献度有三种途径。

    部族派发至米勒克学院的学院任务、协会的悬赏任务,以及资源捐赠。

    因为队伍成员之一的玛尔斯仍未痊愈,而这事又是学院教师造成的,克莱德他们小队今年就暂且免除了一年至少完成一次的任务派发。

    所以克莱德也不用急着在修整月前赶回去,在时间上就宽裕了很多。

    而资源捐赠,先不说他有没有那么多物资,就算有,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拿出来。

    所以,留给克莱德的途径就只剩下了一个。

    “抱歉,抱歉,请让一下!”

    克莱德正思索着贡献度和协会报酬的换算比例时,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叫嚷:“给我抓住那小子!”

    吊桥本来就容易晃,而宽度也仅有两米,克莱德穿着不起眼的灰色斗篷,那些急着找人的雌虫打手们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就导致克莱德被几个身高接近两米五的彪形大汉撞得一个踉跄,直接被推搡到了吊桥作为转向点的小平台上。

    平台的另一边是榕树,本来没什么危险性,可谁知道这颗树和吊桥之间会突然有个大豁口。

    按克莱德站位来看,如果他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雄虫,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就反应过来。

    所以克莱德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任由自己随着惯性从那个缺口处摔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刺客 刺客

    克莱德在穿过缺口的一瞬间拉紧了自己的斗篷。

    这件灰色的斗篷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但实际上是一件防具装备。

    这玩意儿是撒穆尔找人打造的。

    它的原克莱德也弄不明白,总的来说就有点类似他前世的非牛顿流体,在受到重击时能缓冲掉一部分冲击力。

    克莱德估算过, 这个距离摔下去摔不死,就算是雄虫也只是会断几根骨头, 更何况他还有这件斗篷,最多只会摔出几处挫伤。

    就在克莱德又忍不住去怀疑这是不是个试探的圈套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衣领被拽住了。

    这力道之大, 差点把克莱德给勒死。

    显然对方也注意到了这点, 克莱德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 自己已经落在了一处树枝上。

    夜色渐浓,吊桥上亮起了照明用的简易道具。

    暖色光线打在茂密的榕树和攀附其上的藤蔓植物上,形成大片大片的阴影,而克莱德他们就正处于这样的一处阴影中。

    等那些四处寻人的雌虫们彻底消失后, 克莱德才看向旁边。

    这只救了他的雌虫体格精瘦,大概也比克莱德高出一点, 但对方身上那种带着杀意的凛冽感却不是一般雌虫能有的。

    但最让克莱德注意并不是对方的气势, 而是那张脸。

    克莱德多多少少有点脸盲,但这张脸克莱德却在短时间内不会忘记, 因为这正是曾经在尼威尔斯的一处森林里、和他共同捕杀过虫兽的冒险者。

    克莱德记得这个冒险者向来沉默寡言,对他这个废物队友的态度看似视若无睹, 但又会在某些细节上给与照顾。

    这别扭的善意让一直饱受歧视的克莱德很感激, 所以他还在任务结束后悄悄往对方的背包里塞了两瓶品质不错的中阶治愈药剂。

    大陆面积这么广, 而冒险者又是行踪不定, 当时克莱德敢给药剂,也就是认为他们两人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可谁能想到,在千里之外的诺克斯部族王城, 他们居然又碰上了。

    克莱德并不担心自己被认出来。

    除了认知感应道具之外,他一直都有意用乱糟糟的刘海和兜帽挡着脸。

    当时在索米莫斯山脉里他的认知感应道具坏了,后面又重新拿了仅存的备用品戴上后,他脸部的五官相比之前的伪装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就连似乎能证明身份信息的艾瑟记录,其实也是能够被伪造、并和认知感应道具一一对应的。

    否则认知阻碍道具也不会受到如此严苛的管控,就连尼威尔斯的公爵也只有几个而已。

    现在克莱德身上佩戴的,是他仅剩的一个道具了。

    克莱德没有和再次对方打交道的打算,于是继续保持好人设,安静地待在雌虫把他放下的位置。

    而这只雌虫也像座石雕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就在克莱德开始感到无聊的时候,他们上方的吊桥上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四五个身影。

    借着微风,克莱德听到他们在交换着彼此的信息,都一致表示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虫族。

    克莱德不由得看了一眼旁边的雌虫。

    那些吊桥上的虫族隐匿的能力非常好,就连一直关注着微风流向的克莱德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在这种几乎探知不到敌人存在的情况下,还能耐心地熬这么久,这只雌虫的战斗直觉真是厉害。

    一想到这,克莱德难免就回忆起他们一起追踪那只蝎尾虫兽时的情形。

    两相比较下,克莱德马上就断定,对方之前在和其他冒险者合作时,也和他一样,隐藏了自身的大部分实力。

    正常情况下,冒险者能自己行动的就绝不会去临时组队。

    就算组队了,也力求在队伍里凭实力当队长,毕竟队长能直接占有任务奖励的一半。

    当初,四个冒险者一起围猎那只蝎尾兽的战斗过程,在克莱德看来算得上是有惊无险,要是一个不小心或许就被当场反杀了。

    所以,在当时那种危险的情况下依然能隐瞒实力的,绝不是善茬。

    克莱德心里暗自戒备起来,并做好打算,等那些追踪的虫族离开后就马上和对方分道扬镳。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

    那些追捕者检查得非常仔细,克莱德脚都站麻了。

    而随着照明道具的定时转向,克莱德他们能藏身的空间也逐渐被压缩。

    在他们即将暴露时,不远处好像是突然发生了什么,那些虫族立刻停止了搜查,全都朝远处奔跑而去。

    克莱德松了口气。

    他累得只想回房间啊躺着,连演下去的耐心都所剩无几了。

    只低着头说了句“谢谢你救了我”后,就赶紧趁着四周无人,顺着树干爬下去,从另一个吊桥的入口进去,绕了半天才回到了旅店。

    克莱德他们住的旅店很小。

    两层结构,只有六个房间,上四下二,一楼还有个小客厅。

    当时他们为了方便,直接也把最后一间空房间定了下来,所以整个旅店里只有克莱德他们五个冒险者住。

    克莱德刚把们推开,就看见往常不怎么说话的托德一脸戏谑:“没想到啊,你居然会在那么独特的地方幽会。”

    克莱德:?

    看他一脸茫然,原本神色有些尴尬的卢克觉得事情不对。

    他打断托德,解释了起来:“我们等了你很久,怕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就让托德去找你。”

    托德是四人里速度最快的。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不管是立刻回来搬救兵、还是过去救人,都方便做出应对反应。

    但托德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看到“兰迪”在和一个雌虫紧紧相贴。

    托德可没有偷窥的爱好,确认“兰迪”没事儿后就直接回了旅店。

    倒是向来操心惯了了的卢克放心不下,坚持一直在旅店的客厅等。

    直到听到外面一阵骚动,其余两个冒险者也走出了房间。

    他们正准备一起出门去找许久不回来的新队员,却没想到雄虫却自己回来了。

    意识到卢克他们误会了之后,克莱德无奈地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听完后,队长肯特里克皱起了眉:“要是他真是始作俑者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卢克注意到克莱德疑惑的表情,接过话头说道:“大约两个小时前,大祭司在神殿祷告时受到了袭击。”

    克莱德有些诧异。

    在神殿受到袭击?

    神殿号称时除了王宫之外最安全的地方,据说时连放进去给祭司作伴的动物都会经过层层检查,是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但不管真相如何,对克莱德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神殿被入侵,大祭司周围的守卫就会更加严密,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会取消几个月后的那场庆典赐福。

    要真是这样的话,克莱德原本的计划将会被彻底打乱。

    虽然也不是没有备用的方案,但实行起来多少都会有些麻烦。

    希望不要像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发展,克莱德这么想着,取消了今晚去协会接领任务的打算。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彻夜配置药剂,尽可能地调整自身状态。

    其余四位冒险者要么出去探查消息,要么采购个人必备的战斗物资,也没了在王城游玩闲逛的心思。

    然而,克莱德的直觉向来都准的可怕。

    第二天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忽然下起了一阵雨。

    雨点重重地敲在叶片和木质屋顶上,从断断续续的击打声变成了几乎是轰鸣的连续噪音。

    这本该是昼伏夜出的艾瑞族虫族们呼呼大睡的时间,但王城的街道上却突然出现了许多披着银白色短袍的身影。

    这些虫族大多是雌虫,个个看上去骁勇善战。

    一整晚格外留意着周围动静的克莱德,此刻正站在房间角落往窗外看。

    那些虫族们训练有素,在短短的十几秒里就从各个方向散开,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没留下一点痕迹。

    诺克斯部族崇尚自然,连带他们的服饰都偏爱艳丽的色彩。

    像这种过于寡淡的银白色,只有一个地方会用——神殿。

    大祭司果然出事了,而且可能情况还不容乐观。

    克莱德拧起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看向雨中空荡荡的街道。

    “叩叩叩。”

    三声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克莱德下意识问了一句:“有什么事?”

    冒险者四兄弟们很注重和克莱德之间的性别差异。

    就连克莱德之前昏迷期间,他们四个都会注意不单独进他的房间,更别说在这种睡眠时间来主动来敲门了。

    门外没有回答。

    克莱德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从房门缝隙往外送出一缕风,感受了风所形成的轨迹后直接掏出了一个雷电属性的辅助道具。

    当敲门声再一次响起时,克莱德披上了放在床边椅子上的厚浴袍,借着宽大的袖子掩盖住自己的手掌。

    他边打开门边半睁着眼睛小声嘟囔:“我睡得正香呢”

    门外的是卢克。

    他嘴角破了个口,手里端着一份黄油面包,疯狂地朝克莱德使眼色。

    但克莱德却打了个哈欠。

    他睡眼惺忪,但语气却异常平静:“进来说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偶然再会 偶然再会

    几乎是在卢克进门的一瞬间, 克莱德就被一股力道直接卡着喉咙摁在了墙上。

    克莱德痛呼出声,鼓起勇气开口说话时,连声音都是抖的:“你、你是谁?”

    来人是只体格偏矮的雌虫, 和克莱德的个子差不多。

    雌虫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绿色眼睛。

    克莱德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双眼睛很眼熟, 但他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雌虫似乎是受了伤,挟制住克莱德的手臂在小幅度地颤抖。

    注意到被自己掐着脖子的是只瘦弱的雄虫后,雌虫立刻偏过头看着另一边被他用弩箭抵着的卢克。

    雌虫身上满是雨水, 正不断地顺着衣角往下滴

    克莱德动了下手指, 在谁都不会注意到的角度, 让一颗水珠以弧线的方式往角落抛去。

    房间的那处角落里放着两袋还没来得及处的药材,黑乎乎的,并不起眼。

    雨滴落在干燥过的药材上,一接触到水分, 这种只能被脱水保存的药剂立刻被激化药性。

    随着湿润的叶片伸展,它们散发出了一种奇特的味道, 一酸一香, 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非常刺鼻。

    受伤状态下的雌虫五感一般会更加敏感,面前这只雌虫也不例外。

    他明显非常排斥这气味, 忍耐半天后还是憋不住打了个喷嚏。

    卢克趁机扔开被迫拿在手里的餐盘,猛地一个矮身从对方的攻击范围里离开。

    而克莱德也击中雌虫的手臂臂弯, 把雷系道具贴到对方身上后立刻后退。

    几乎是在克莱德挣脱的同一时间, 浅紫色的雷光从雌虫胸前暴出, 把他电得浑身抽搐不已。

    原本还想冲上去救队友的卢克:

    这道具的威力不大, 但持续时间挺长,把雌虫足足电了十多分钟。

    期间克莱德又扔了两个同款道具补伤害。

    等雷电耗尽时,雌虫已经浑身冒烟了。

    克莱德小心地靠过去, 用脚尖踢了踢对方,确认这家伙不会突然暴起伤人后,一把撤下了对方脸上的面巾。

    这一扯,克莱德彻底惊住了,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雌虫正是本该在米勒克学院里的埃德加尔。

    埃德加尔本来就是强撑着一口气,这会儿伤上加伤,神智都不清醒了。

    克莱德赶紧掏出两瓶生命药剂给他灌下去。

    埃德加尔躺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雄虫连续灌了四个满瓶的药剂,只觉得自己稍微动一下都想吐。

    当看到雄虫又拿出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剂时,他赶紧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你是谁?”

    虽然他不太清醒,但这雄虫刚刚说的那句话他还是听见了,雄虫明显是认识他。

    克莱德把埃德加尔的手拽开,毫不留情地继续灌药剂,边灌边说:“我们一起喝过蘑菇肉糜汤。”

    埃德加尔先是想了一下“蘑菇肉糜汤”是什么,等他回忆起来这种食物的恐怖味道后,一个激动之下差点把自己给呛死。

    他把克莱德推开后就开始疯狂咳嗽。

    这一咳嗽,又引起了胃部和腹部的运动,还拉扯到了体内的伤口。

    于是埃德加尔他,吐了。

    刚灌进去的药剂吐出来不少,然后是些混杂着碎肉骨屑的血块。

    虽然看着恐怖,但也省去了等身体自行分解、再排出这些废弃物的过程,能让愈合时间大大缩短。

    原本一直站在埃德加尔旁边准备随时动手的卢克,看到这雌虫张嘴一顿喷射后,几乎是原地弹射着躲开。

    他在角落看着不停吐药剂、吐完药剂又吐血,身上还发出阵阵焦糊味的埃德加尔,忽然觉得这雌虫有点可怜。

    克莱德注意到了卢克的局促,解释道:“他是我在尼威尔斯的好朋友,等我把他治好就去客厅。”

    卢克点点头,说了一句“需要帮忙就叫我”后,长腿一跨就蹿出门外,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在学院里做学院任务的那段时间里,克莱德他们四个多多少少都会受伤,彼此什么狼狈的模样没见过。

    于是克莱德也没嫌弃一地脏污,把埃德加尔扶起来后先倒了一瓶高品质的生命药剂上去。

    等对方稍微有点力气,不再吐血后,他又递过去一瓶堪称完美的高阶治愈高级。

    埃德加尔知道了面前雄虫的身份后明显放松了下来。

    他没有一丝犹豫,把药剂接过来后就仰头喝下。

    药剂的药效几乎是立竿见影,埃德加尔身上焦黑的皮肤开始迅速剥落。

    他也顾不上全身又疼又痒,急切地问:“克莱德,你怎么也在这?”

    克莱德也觉得奇怪:“我走之前和撒穆尔说过,让他回学院的时候告诉你们我要来诺克斯部族的事。怎么?他没有回学院吗?”

    埃德加尔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回了。”

    克莱德见此,换了个话题问:“你那儿还有能换的衣服吗?”

    埃德加尔先是一愣,然后苦笑回答:“他们追得太紧,我用了个迷幻木偶。”

    克莱德了然。

    迷幻木偶是精神力道具的一种,但用起来的方式和效果有点儿类似于诺克斯部族的“巫术”,激活的时候,需要把持有者身上使用时间最久的东西附着在上面。

    埃德加尔多半是看情况紧急,来不及仔细挑选,于是干脆把自己的收纳道具一整个放到了木偶上。

    这种极其稀有的道具制作难度很高,能在短时间内释放出一种干扰视觉和听觉的毒素,让中毒者误以为木偶就是使用者本人。

    因为这种诡异的特性,大陆两国都不允许制作和售卖,管控程度比认知干扰道具还要严格。

    克莱德不知道向来尊崇纪律法规的埃德加尔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但他并没有去追问。

    克莱德从自己的收纳道具里找了套刚买的衣服出来,放下后就离开了房间。

    所谓的治愈药剂并不是把那些腐坏焦糊的伤口抹消,而是加速细胞的代谢。

    埃德加尔伤得不轻,得去除所有衣物才能让伤口长好,身为雄虫,克莱德继续待在里面不方便。

    克莱德下楼时,刚好看到冒险者四兄弟坐在客厅。

    托德伤得最重,他的肩膀皮开肉绽,正龇牙咧嘴地忍着痛、让弟弟奥里恩帮忙上药。

    而卢克拿着绷带,替队长包扎伤口,克莱德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绷带下不断渗出的血迹。

    克莱德看着他们的默契动作,思考了几秒后,拿了瓶药剂握在手里走了过去。

    “用这个吧。”克莱德把药剂放到小茶几上。

    莹润的透乳白色药剂随着克莱德的动作在瓶中来回震荡,里面金色的碎光浮浮沉沉,像是破过云层的点点阳光。

    奥里恩瞪圆了眼睛,连手里的镊子和棉球都掉了。

    这是他只在传闻中听过的顶级治愈药剂——纯白妖精之泪。

    他们谁都没有去拿那瓶药剂,而是通通看向了克莱德。

    要说几个月前卢克获救的时候,雄虫拿出的药剂“光明神的叹息”还有可能是他人相赠的珍品的话,那这瓶白色的顶级药剂绝不可能是在市场上能买到的东西。

    队长肯特里克意识到这瓶药剂所代表的含义,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卢克欲言又止,托德皱起眉紧紧着唇,只有奥里恩还沉浸在震惊中。

    看他们这幅严肃的样子,克莱德反而轻松了下来。

    他笑了笑:“快拿去用吧,效果挺好的。”

    卢克还想说什么,但肯特里克阻止了他。

    肯特里克看着克莱德,忽然也笑了:“那就多谢了。”

    那瓶“白色妖精之泪”就像是一个信号。

    自从那天以后,克莱德在四人面前也不再伪装成以往的懦弱性格,除了还佩戴着认知感应道具外,他的行动、说法方式都是他原本的模样。

    冒险者们一开始还有点儿不习惯,但很快也就觉得真实性格的“兰迪”相处起来更舒服。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了“兰迪”不是真的名字,但他们也并不介意,依然用这个名字称呼克莱德。

    而埃德加尔,在了解克莱德和四位冒险者的经历和关系后,立刻就为打伤了他们这件事感到愧疚不已。

    知道了这四人从来都是草草解决三餐后,埃德加尔连着做了好几顿大餐,快速地俘获了四只雌虫冒险者的胃,也顺利地和他们缓和了关系。

    吃过饭,克莱德跟着埃德加尔来到了厨房。

    埃德加尔正在准备甜点,看到克莱德后他有些尴尬。

    这几天埃德加尔一直在躲着克莱德。

    克莱德原本也不想去对着好友刨根究底。

    但这几天王城里的神殿守卫越来越多,巡逻的频率也是他们刚到这里的十几倍,实在是让克莱德没法对此置之不。

    自从刚入学不久的那次事件以来,过了这么多年,埃德加尔还是有点儿怕克莱德冷下脸的样子。

    尤其是冷着脸什么也不说,毫无感情地盯着他的时候。

    很快,埃德加尔就投降了。

    他放下手里的甜点餐刀,双手交握在身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半低着头。

    克莱德也不催他。

    过了好一会儿,埃德加尔才开口。

    只是这一开口,就像在克莱德面前扔了个炸弹,差点把克莱德炸晕了。

    埃德加尔说:“是虫皇让我来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条件 条件

    克莱德缓了好半天才问出来:“虫皇?怎么回事?”

    埃德加尔的脸都快皱巴成一团了, 看起来纠结得不行。

    克莱德看他实在为难,正打算放弃追问的时候,就看见埃德加尔闭上眼深呼吸, 然后长长叹出一口气。

    埃德加尔再次睁开眼看向克莱德的时候,神情异常平静:“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

    他们一起回到了埃德加尔的房间, 也就是当时被埃德加尔吐得一塌糊涂后、从克莱德那里“转让”出的二楼尽头的房间。

    埃德加尔锁好门窗后,甚至还拿出了一个带有隔音作用的防护道具。

    克莱德的眼皮跳了下,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心底泛起的那点儿好奇一直跳个不停, 最终, 克莱德还是按捺住了自己想终止这场谈话的冲动。

    埃德加尔坐下后, 第一句话就是:“你还记得卡利教师叛逃的事吧?”

    克莱德觉得这种时候谈到这个话题有些奇怪,但他还是点点头:“记得。”

    埃德加尔平铺直叙道:“那时你和撒穆尔不在学院,玛尔斯几乎不怎么出门,我因为学院事务和训练太多, 从渔村回来后就和他没再见过面。”

    埃德加尔的眉头短暂地皱了一下,显然是不怎么愿意回忆起那时候的经历:“那天, 我接到通知, 让我替老师去拜访一位老友。”

    克莱德想到当时米勒克校长爱德华名誉受损,背负着囚禁雄虫和学生的罪责, 确实不方便再面见什么人。

    而埃德加尔身为校长的专属学徒,帮自己的老师跑一趟也很正常。

    埃德加尔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看着地板, 好半天才说:“可是我没想到, 等我到那里时, 对方已经死了。”

    “而且”埃德加尔停顿了一下, 补充道:“死状非常凄惨。”

    不等克莱德问,埃德加尔就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这支任务小队里,除了克莱德以外的三只雌虫同住一个房间。

    因为撒穆尔和玛尔斯不太对付的缘故, 埃德加尔多少会更关心玛尔斯一些,所以他和这只沉默寡言的雌虫关系倒还不错。

    埃德加尔和玛尔斯偶尔会一起进行对战训练,因此比较熟悉对方的招式。

    那天,在堪称被虐杀的尸体上,埃德加尔发现了让他觉得眼熟的痕迹。

    为了弄清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也为了保护自己的朋友,埃德加尔没有立刻回到学院、也没有把发现告诉任何人,而是开始私下开始调查。

    可埃德加尔没想到的是,他跟随着线索一路前进,最后,却回到了自己生长的故乡。

    在那天,他看到了月光下化为废墟的家,也看到了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他雌父的尸体。

    尸体上的伤痕是那样熟悉,和满目猩红一起刺痛了埃德加尔的眼。

    然而到了此刻,埃德加尔却依然存有一丝侥幸。

    万一是他误会了呢?

    使用剑技的虫族比比皆是,不一定是玛尔斯做的。

    然而当他紧随着残留的血迹找过去时,却看到了正在处决一只雌虫的玛尔斯。

    沐浴在鲜血中的玛尔斯神情冷漠,毫无波动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没错,那是我杀的。”

    埃德加尔失控了。

    他疯了一般地想杀死自己的仇人,甚至产生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然而,他的自毁式攻击被制止了。

    制止他的,正是他的老师——校长爱德华。

    埃德加尔这才发现,玛尔斯的状态很不对劲。

    玛尔斯脸色青紫,皮肤破裂渗血,像是中了毒。

    而之前对方看上去毫无异样,那造成此种情况的,只能是埃德加尔。

    埃德加尔并不愚笨,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武器被动了手脚。

    此时的玛尔斯已经神智不清,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月光下,埃德加尔似乎还看见了对方变成三角状的一口利齿。

    但埃德加尔无法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因为他的老师爱德华已经立刻出手把对方打晕。

    身为校长,爱德华论上并不能离开米勒克学院。

    这次为了自己的学徒埃德加尔,爱德华等不及一系列暂离程序完成就立刻离校,贸然离开的后果就是精神力大受损伤。

    埃德加尔在和玛尔斯对战时也受了伤,在老师的劝说下,他暂时冷静了下来,并同意先把玛尔斯带回学院再做打算。

    埋葬了埃德加尔的雌父、一起回到学院时,他们刚好撞见了前来接应的卡利。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卡利却狠狠捅了养父爱德华一刀。

    要是普通刀伤,以雌虫的体质来说并不算什么,但这一刀却正好刺在了爱德华精神核所在的位置上。

    精神核并不是真正存在的一枚晶核,刀剑这样的物形态并不能直接触碰并伤害到精神核。

    但奈何爱德华本来就精神力严重受损,这时又被弄伤了精神核所依附的血肉部位,立刻就让本来就脆弱的精神核出现了裂痕。

    而学院和校长之间的精神力链接,在这一瞬间彻底压垮了爱德华。

    埃德加尔当然不能看着自己的老师出事,想也没想就朝卡利攻去。

    但他所有的进攻都被轻易化解,最后还伤上加伤。

    在对方的强力元素攻击之下,埃德加尔被打得毫无还击之力。

    当学院发现他们的时候,埃德加尔胸膛以下已被全部碾碎。

    埃德加尔在疗愈园里待了很久,足够他把这件事来来回回地思考了无数遍。

    他看着床头的兔子玩偶,做出了决定。

    就在他准备前往重症楼层的当晚,他在走廊上遇到了一个裹着斗篷的雄虫。

    雄虫站在走廊中央,挡住了埃德加尔的路。

    那几天的埃德加尔心情糟到了极点,他实在没什么耐心。

    正当埃德加尔准备不顾礼仪推开拦路者时,雄虫却解下了身上的斗篷。

    在看到对方面容的一刹那,埃德加尔被惊得不知该作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想起该半跪行礼,喊了一声“陛下”。

    虫皇和传闻中的一样,面容精致但神情冷漠。

    他只说了玛尔斯是他重要的臣子,然后递给了埃德加尔一份资料。

    资料上是玛尔斯所中的毒物类型,以及中毒之后的状况预测。

    看到埃德加尔不以为然的神情,虫皇开口,语气平淡:“玛尔斯远比你们所以为的还要优秀。如果不是你,他不会受伤。”

    他转过身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埃德加尔。

    “埃德加尔,你根本不了解你的雌父。”

    虫皇离开后,埃德加尔拿着那份毒物资料,在走廊上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他就去见了自己的老师,爱德华。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想弄清玛尔斯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杀了他的雌父。

    对于埃德加尔的问题,爱德华只能报以愧疚的歉意。

    并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一切都在一份契约的条例里,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于是埃德加尔暂时告别了米勒克学院的一切,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全部挖掘出来。

    他去了王国首都,果不其然被拒在皇宫之外。

    但好在虫皇派人带了一句话出来。

    ——去找墨洛温。

    埃德加尔明白这是虫皇的条件。

    玛尔斯在和他对战的时候手下留情,导致埃德加尔能把附带了毒性的武器多次砍刺在了玛尔斯身上。

    这种毒药的毒性很复杂,就连现任的学院疗愈园的首席药剂师都无法彻底根除。

    埃德加尔在之前的那份资料里看到过,学院现在只能延缓玛尔斯身上的毒性侵蚀,如果一直找不到有效解药的话,玛尔斯只能在沉睡中走向死亡。

    而几十年前曾出现过一个能力享誉大陆的药剂师,他正出自于诺克斯部族的古老贵族——墨洛温。

    既然是能延续许久的贵族,那一定拥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知识或秘密传承,玛尔斯的不治之症说不定也能从那里找到办法。

    埃德加尔决定立刻踏上前往诺克斯部族的路。

    但埃德加尔的身份太过惹眼,因为当初被米勒克校长爱德华收作专属弟子的事情,大陆上现在有不少人认识这个名字。

    无奈之下,埃德加尔只能做了伪装,以冒险者的身份前往诺克斯部族。

    说完这些后,埃德加尔想起之前克莱德的疑问,眼神躲闪道:“当时撒穆尔确实来学院找过我,但我没有见他。”

    从一开始,撒穆尔被告知的情况就是卡利叛逃、埃德加尔三人受伤,所以他就所应当地以为造成这一切的是卡利。

    撒穆尔虽然嘴上嫌弃玛尔斯,但实际上他十分重视自己的三位队友。

    而他的队友们也知道,这只善于心计的亚雌其实比谁都真挚,非常讨厌被朋友排除在外。

    埃德加尔一开始是没有勇气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对方。

    而后面看到撒穆尔四处奔走搜集卡利的消息后,优柔寡断之下就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撒穆尔前来学院本来是为了转达克莱德的话,但埃德加尔做贼心虚,以为对方是来兴师问罪的,所以就一直躲着。

    可这一躲,就从米勒克学院躲到了异国他乡,直接连解释的机会都找不到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落魄贵族 落魄贵族

    埃德加尔解释完撒穆尔的事情后就深深地低着头, 一言不发。

    克莱德直觉埃德加尔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是看见对方这幅满是自责内疚的样子时,他又想起了撒穆尔一直以来的性格表现。

    两相对比推测之后,克莱德忽然又觉得埃德加尔会这么想也没办法, 于是就把心里的这丝异样给压了下去。

    克莱德转而问道:“在做冒险者时,你有没有接过一个猎杀蝎尾兽的悬赏?”

    埃德加尔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确实接过, 当时还加入了一个临时队伍。”

    他正想问克莱德怎么会知道,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睛都瞪圆了:“难道你就是那只雄虫!?”

    克莱德点点头, 然后不禁感叹起这世界可真小, 缘分真奇妙。

    埃德加尔想起那时自己的行为方式, 本来还有些紧张,但看到克莱德好像并不打算细问的样子,内心悄悄地松了口气。

    揭开埃德加尔的冒险者身份后,克莱德之前的猜测就得到了一系列认证。

    想到这里, 他不得不问:“那你为什么要去刺杀大祭司?”

    自那天神殿守卫们出现以后,王城到处都流传着大祭司被行刺的传言。

    现在就算到了夜里, 居民们也不怎么出门了, 本该繁荣热闹的王城一下子寂静了很多。

    埃德加尔听到“刺杀”这个词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没想伤害他,我只是去找他问月沙华。”

    月沙华是一种只能在诺克斯部族里生长的植物。

    它不能照射到阳光, 除了需要每夜浸润足够的月光之外,还要一系列复杂的处方式才能生长, 侍弄起来非常麻烦。

    因为据传只有大祭司才能让其开放, 所以也是大祭司证明自己身份和能力的途径之一。

    但这种植物没有任何药用或食用价值, 如果不开花的时候就跟一根枯草藤没什么区别, 所以也不具备观赏性。

    在诺克斯部族,与其说这东西是受大祭司的情有独钟的花卉,不如说是大祭司的权利象征。

    克莱德不免有些疑惑, 埃德加尔要这东西干什么?

    他胡乱猜测着,看向埃德加尔随口一问:“难道是那个什么药剂师家族让你去的?”

    “没错。”埃德加尔叹着气说。

    “我四个多月前就来到这儿了,好不容易找到了隐居起来的墨洛温家族,但他们提出要奉上一株盛开的月沙华才肯见我。”

    埃德加尔也曾试过去找野生的或人工培育的月沙华,但都无一例外无法让其开放。

    无奈之下,他只能尝试着用正常的途径进入神殿,但神殿条例严苛,不出意外地全都失败了。

    眼看着和墨洛温家族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埃德加尔实在没了办法,不得不冒险偷偷潜入神殿。

    虽然诺克斯部族艾瑞族的觉醒率、远高于尼威尔斯的阿布亚虫族,相比之下觉醒者并没有尼威尔斯王国那么罕见。

    但因为其繁衍率低下,不可能像尼威尔斯王国那样有庞大的军队数量,所以就连大祭司的神殿也并没有到铜墙铁壁的程度。

    埃德加尔自从成为米勒克校长的专属弟子后,所受到的训练和教育并不是一般虫族战士能相比的。

    对现在的埃德加尔来说,悄无声息地潜入神殿并不是不可能。

    事情本来一切顺利,然而就在他见到了大祭司身影的时候,不知道突然从哪儿蹿出来一只几乎透明的虫兽。

    那虫兽全身都是透明的果冻状,必须非常仔细地看才能看到身体边缘处极浅的一缕蓝色。

    埃德加尔倒是能对付它,可战斗时产生的异常动静马上就惊动了守卫们。

    他这次来是来请求大祭司帮忙让月沙华盛开,而不是来上门踢馆的,更何况的他还做了身份隐藏,如果被识别后会给学院带来麻烦。

    无奈之下,埃德加尔只能赶在大批神殿守卫到来之前离开。

    只不过埃德加尔没想到守卫里会有一个A+级的火系觉醒者。

    对方虽然是亚雌,但隐匿气息的能力非常厉害,埃德加尔费了好大力气才摆脱对方从神殿里逃出来。

    但这时他已经惊动了王城里的巡逻游侠,在那些家伙们的密集追捕下受了不少伤,最后找到机会翻进了这家小旅店。

    说起那些巡逻游侠,埃德加尔神色痛苦,看起来是那天被折腾得不轻。

    所谓巡逻游侠是民间的自发组织,有点类似尼威尔斯某些村落共同组成的巡逻队,但单从能力上来说比一般的巡逻队强了不知多少倍。

    巡逻游侠们能力出众,不求金银报酬。

    他们对部族有极高的荣誉感和归属感,同时也很受居民们爱戴,就连部族首领也会偶尔召见他们以示肯定。

    现在埃德加尔被巡逻游侠们盯上,确实是件麻烦的事。

    他们也不可能永远都藏在这里,否则迟早会被发现。

    就算运气好没被发现,克莱德也没那么多时间耗在王城。

    明年春天他还得带着物资去那座小岛上履行契约,所以要尽快处好这边的事情然后回到尼威尔斯。

    克莱德原本是打算一步步累积贡献度,按这种明面上的官方途径在庆典上面见大祭司。

    但现在王城戒备森严,明年的庆典会不会正常举办都不一定了,要是想解除这样的状况,就得把始作俑者给交出去让神殿审判。

    克莱德肯定不会把埃德加尔推出去,也没有去找个替死鬼的打算,只能另寻他法。

    思考一番后,克莱德问:“埃德加尔,你能带我去一趟墨洛温的住处吗?”

    因为听说是古老的贵族之家,克莱德还以为会见到一处庄园或者府邸。

    可没想到的是,埃德加尔会带他来到一片杂早丛生的田野里。

    面对克莱德的诧异,埃德加尔无奈耸肩:“当时我也很惊讶。”

    他们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往前走。

    当这条小路从泥土小道变成铺有碎石的、明显有人工痕迹的道路后,路两边的植物分布有了明显的不同。

    虽然依然是四处长有杂草,但杂乱的野草间开始出现了一些草药。

    当看到小路尽头的那座石屋时,克莱德忽然意识到这里本不是杂草地,而是一片片分割明确的药田。

    克莱德拉住了正准备上前敲门的埃德加尔。

    他走过去,按照记忆中的方式,先用门上的黄铜门环叩了两次,然后又用手三长两短地敲了五下。

    没过多久,眼前已经有些发霉的木门被缓缓打开,激起了一片灰尘。

    门缝里突然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把一脸好奇盯着门看的埃德加尔吓了一跳。

    “谁敲了门?”那只眼睛的主人问。

    “是我,抱歉突然来访,”克莱德端着以往那种温和的笑容说:“我遇上了点儿麻烦,想寻求墨洛温家族的帮助。”

    门里的虫族盯着克莱德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地打开了门。

    那是一只白发苍苍的年迈亚雌,穿着已经洗得发白的管家制服,朝克莱德行了一个简易但又十分标准的礼节后,把两人迎了进去。

    这座石屋的构造和尼威尔斯的房屋截然不同。

    木门后是一个圆形的小院子,院子里全是低矮的草药,再往里才是两层高的主屋。

    跟在老管家的身后往里面走时,埃德加尔小声问:“为什么会让我们就这么进来了?”

    他还记得上一次他来的时候被果断拒之门外的情景。

    “我用的是药剂师们之间拜访时用的敲门方式,据说药剂师需要认真对待每一位上门求助的同行,就算不能给与帮助也需要当面拒绝。”

    克莱德同样压低的声音回答道:“本来只是试试,没想到真的有用。”

    克莱德没说的是,这种方式是从他的老师尤纳先生那里听到的,估计现在在大陆上已经没有多少药剂师会这么做了。

    没让他们等太久,现任的墨洛温家主很快就出现在了会客的房间里。

    出乎克莱德意料的是,这位家主竟然也是只亚雌。

    诺克斯部族对雄虫的重视和偏爱远比尼威尔斯王国的明显,通常来说一家之主必须是雄虫来担任。

    如果后代里没有雄虫诞生的话,庞大的家族基本都会招募雄虫入赘,而一般的小家族则把家族交付到某个信得过的雄虫手上。

    像眼前这样由亚雌来做家主的情况,克莱德还是头第一次见。

    这只亚雌的年纪不大,还处于亚成年期,说话时带着股贵族特有的傲慢语调。

    “你就是那个药剂师?”

    克莱德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是的,我想请墨洛温家族帮我解一种毒。”

    年轻的亚雌靠在座椅软垫上,皱起眉:“我凭什么要帮你?”

    克莱德反而问道:“我听一个雌虫说你们要盛开的月沙华?我能尽快弄来。”

    亚雌嗤笑一声:“我要那东西干什么?”

    他歪着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口道:“只是看那家伙一副穷酸样,不想让他进来踩脏我的地毯。”

    说话间,他瞥向克莱德,对同样打扮寒酸的雄虫感到不屑。

    第一百四十六章 墨洛温家族 墨洛温家族

    克莱德没有他。

    他自从进到这间石屋后就一直四处观察着什么, 当亚雌走进来的时候,在看到对方面容的一瞬间甚至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这会儿听到亚雌阴阳怪气的语调,克莱德也只是把视线落在对方旁边。

    那里有一块亚雌的外袍袍角, 正摊开了搭在长软椅的坐垫外侧边缘,能看到上面精致的银色纹绣图案。

    这时, 之前那位年迈的管家端着一套茶具进来了。

    他年纪大了,眼睛似乎也不太好,走得有些慢, 来到桌子旁边后弯下腰往前摸索了几下才找到桌面在哪。

    年轻的亚雌看见托盘里的东西后, 直接站起来踹了老管家一脚:“磨磨蹭蹭的!泡什么茶!我要的坚果蛋糕呢?”

    这一踹, 茶杯里的热水就洒了出来,泼在了老管家的手背上。

    老管家赶紧捂住手,小声说:“我一会儿去帮您买。”

    亚雌不耐烦地挥挥手,老管家就赶紧低着头离开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亚雌扫过克莱德的脸, 坐下来后语气轻慢:“墨洛温家族现在是没落了,但是你这样的又穷又丑的白种雄虫, 我还真看不上。”

    “趁我现在心情还好赶紧滚出去, ”亚雌把脚放到面前的桌子上,鞋底直直对着克莱德二人:“你们这样的, 在十年以前连我鞋都不配擦。”

    说完,他闭上眼往椅背上一靠, 一副懒得再看的样子。

    埃德加尔从小就见识过不少刁蛮傲慢的虫族, 也习惯了被刁难打压。

    他自己能忍受这些, 但不意味着他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被侮辱成这样。

    埃德加尔站了起来, 他瞪着亚雌,脸都气红了。

    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一道灰色的身影就挡在了他面前。

    意识到克莱德是想阻止他后, 埃德加尔愤愤地撇开头,因为努力平息着怒火,他的胸膛大幅度地上下起伏着。

    然而事情出乎了埃德加尔的意料。

    向来对外表现得温和友善的克莱德绕开椅子,走到了亚雌面前。

    他依然微笑着,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埃德加尔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克莱德的表情,他打了个冷噤,悄悄往后挪了一步。

    被挡住了阳光,亚雌不耐烦地睁开眼,他刚开口骂了半句脏话,忽然脖颈一痛。

    视野混乱了一瞬,等这只亚雌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已经被掐住脖子抵在了墙上。

    亚雌的身高本来就是虫族里最不占优势的,况且克莱德还是雄虫里个子偏高的那一类。

    他这么一掐,这位亚雌家主的双腿就离了地,只能慌乱地挣扎。

    年轻的亚雌从来没有收到过这种对待,随着窒息感逐渐加剧,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了他。

    他想呼救想求饶,但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抓着喉咙前的那只手,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就在他眼前发黑时,脖颈上的力道忽然一松。

    亚雌跌坐在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可得撕心裂肺,满脸都是生性的眼泪和鼻涕。

    “真脏。”

    听到这句话后,亚雌愣愣地抬起头。

    眼前的雄虫逆着光,阳光打在他的后背,让他的轮廓周围镶上了一圈金边,但也显得其面部更加晦暗。

    这一团黑乎乎的脸模糊了五官,配上那头散落的棕色长发,看上去就像是从黑暗里钻出来的噬人怪物。

    而雄虫却像没看见亚雌的惊恐表情似的,语调森冷:“就你这种模样,放干了血做药引我都嫌恶心。”

    亚雌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眼角有什么东西一闪,他下意识一看,是把略带弧度的匕首。

    想到雄虫刚刚说的话,亚雌两眼一翻,晕了。

    克莱德没想到这亚雌居然承受能力这么差。

    他收好匕首后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转身朝埃德加尔比了个手势:“我出去看看。”

    埃德加尔赶紧点头。

    克莱德找到那位老管家的时候,对方正坐在一个小矮凳上、单手拿着卷绷带准备往自己的另一只手上裹。

    因为没有及时处,那只皮肤松弛的手上已经出现了一大片水泡,看起来有些可怕。

    克莱德走过去阻止了对方的动作:“您这样会让伤口恶化的。”

    他拿过绷带放进脚下的小木盒里,从自己腰间的收纳道具里拿出一小瓶药剂,拔开塞子后倾倒在老管家的手上。

    药剂是流动性一般的浅绿透明胶状,接触到皮肤后没多久就散发出一阵阵寒意,慢慢化开。

    老管家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道谢一边说自己没事,但脸上原本痛苦的神情却放松了不少。

    克莱德帮对方把地上的医药木盒收好后,也搬了个小矮凳坐下。

    老管家这时已经拽了一袋土豆过来,正拿着小刀一下一下地削着皮。

    克莱德拿过一个土豆,刚掏出匕首准备削皮就被制止。

    老管家按着克莱德的手腕,满脸局促:“您可是雄虫,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克莱德笑道:“这算什么,我还会做蔬菜浓汤呢。”

    他晃了晃手里的满是泥粒的土豆:“您看着吧,我一定削得让您满意。”

    老管家看克莱德实在坚持,于是也就没有再劝下去。

    沉默蔓延了一会儿后,克莱德忽然开口,他一脸疑惑:“老先生,我听说这里曾经出现过一个非常有名的药剂师,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老管家头也不抬,依然艰难地削着手里的土豆:“走喽,走不了的都留在田里了。”

    克莱德把削好的土豆放进老管家的手里,同时把对方手里的小刀和坑坑洼洼的土豆拿过来:“我来做吧,您休息会儿。”

    克莱德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嘟囔:“哎,我父亲让我来这里看看,据说他的老师曾经就在这里长大,没想到这里已经没有药剂师了。”

    听到“药剂师”这个词后,老管家本来浑浊的眼睛一亮。

    他看向克莱德。

    或许是被这个称呼触动,又或许是许久没有遇到过能够好好说话的对象,老管家摩挲着自己布满裂口的粗糙指尖,好半天才开口。

    “我也曾在这里学过制作药剂,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克莱德好奇地问:“那您能跟我说说吗?”

    他把那一整袋土豆都拿过来,语气轻快,听上去还有些俏皮:“作为回礼,我帮您把这些土豆全削出来吧。”

    老管家慈爱地笑笑:“谢谢,但不用那么多,这些已经够了。”

    于是克莱德一边帮老管家这些厨余垃圾,一边听着这个关于曾经的故事。

    墨洛温家族是一个小贵族家族。

    因为一直没有雄虫子嗣诞生,这个家族的家主只能考虑带着仅存的财产下嫁。

    但就在墨洛温家族即将拱手让人的前一天,或许是神明保佑,家族里忽然诞下了一只雄虫。

    随着雄虫一天天长大,知道了自己所承担的责任后,他迫切地想要获得声誉名望。

    那一年,诺克斯部族举办了药剂师大赛,奖励丰厚,吸引了整个大陆的药剂师们。

    雄虫凭借一份完美品质的药剂一举夺冠,而墨洛温家族也借此名扬大陆。

    然而好景不长,雄虫在一次药剂制作过程中受了伤,从此无法再做药剂师。

    随着家族财富的来源断绝,墨洛温家族逐渐衰落。

    时间一长,那些投奔墨洛温家族的药剂师们纷纷离去,前来学艺的虫族走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了几个曾拜那只雄虫为师的学徒。

    学徒们因为道义而留了下来,但他们也没法从雄虫那儿学到更多,逐渐就沦为了墨洛温家族的仆从。

    最后,这座曾经象征着药剂师之光的墨洛温石屋,以及那本该郁郁葱葱的药田,也都彻底荒废。

    老管家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这里就只剩我和少爷了。”

    克莱德听完这个故事后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

    “真的只是这样吗?”

    他的声音很轻,因为语气太过平淡甚至有种冰冷的感觉。

    老管家本来正在收拾厨房桌面,听到克莱德的话后他动作一僵。

    但很快,他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拿过一个小包说:“我要去为少爷买下午茶点心了,阁下您请自便吧。”

    克莱德看着对方蹒跚的背影,彻底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他抓起被留在厨房桌上的那把钥匙,朝会客室走去。

    会客室里,亚雌还是一滩地晕在地上,埃德加尔站在窗前,皱着眉思索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后,埃德加尔警惕地回身,在看到是克莱德后松了口气。

    都彼此当队友这么多年了,埃德加尔也对克莱德的行为模式有所了解,他直接问:“怎么样?”

    克莱德朝地上的亚雌偏了下头:“得把他弄醒。”

    埃德加尔主动道:“我来。”

    埃德加尔对这只亚雌没什么好感,直接凝出十几个水球往他脸上砸。

    亚雌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但一个接一个的水球却不给他休息的机会,一个不注意就被呛了好几次。

    埃德加尔看着对方的凄惨模样,竟然缓缓勾起一个笑。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地窖 地窖

    等埃德加尔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立刻下意识朝克莱德看过去。

    克莱德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神情淡然,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旁边的情景。

    埃德加尔对对方这种表情很熟悉。

    克莱德总是会在某些时候突然沉默下来, 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这种时候,在他周围的一切, 不管是声音也好,还是变化的事物也好,他都不会注意到。

    埃德加尔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平复, 他轻轻戳了下克莱德的肩膀。

    克莱德果然一副被惊到的样子, 眼睛微微瞪大, 一脸茫然。

    埃德加尔见此慢慢呼出了一口气,指了指缩到角落的亚雌:“他醒了。”

    克莱德点点头:“谢了。”

    他在距离亚雌三步的位置停下,蹲下来,把手里的钥匙举起来问:“这把钥匙是哪个房间的?”

    亚雌已经被折腾得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心思, 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窗外。

    埃德加尔睨了他一眼:“他说谎,窗户外面只有杂草。”

    亚雌赶紧为自己辩驳:“我没有!屋子外面有个地窖, 这把钥匙就是地窖的!”

    克莱德没再多问, 直接让亚雌带他们过去。

    亚雌裹着自己的袍子,也不在乎自己全身湿透了, 只推开门后就朝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屋外本该是块药田,但因为荒废许久, 上面的杂草长得都快到克莱德的腰部那么高, 那只亚成年期的亚雌家主走在里面时只剩了个脑袋。

    克莱德看着他湿漉漉的后脑勺, 忽然觉得对方有些可怜。

    亚雌在一个位置停下, 用袍子的一角捂着鼻子,皱起眉:“就在这了。”

    克莱德走过去后才发现有股难以形容的异味,他蹲下身, 发现这味道是从地下渗出来的。

    克莱德把杂草拨开,看到了一块锈迹斑斑的黑色金属。

    这应该就是地窖的门了。

    克莱德从自己的收纳道具里取出把镰刀,动作利落地几下就把周围的杂草清好,让旁边的亚雌看得脸色发白。

    亚雌盯着那柄锋利的镰刀,颤抖着问:“我可以回去吗?”

    克莱德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亚雌如获大赦地跑了,生怕慢一点儿就成了镰刀下的亡魂。

    埃德加尔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能当家主的。”

    克莱德把钥匙插.进锁孔,因为生锈的缘故,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来回扭动,避免钥匙卡死在里面。

    听到埃德加尔的话后,克莱德没什么感情地说:“是报复吧。”

    埃德加尔对这个说法感到很疑惑,不由得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吗?”

    锁里发出咔嗒一声,被密封了不知多久的地窖门锁终于被打开。

    克莱德回答:“不,只是有一些猜想。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地窖长期密封,克莱德不想再耗时间等,直接拿了两套没用完的呼吸辅助道具出来。

    地窖门并不大,只够一个成年雌虫勉强通过。

    为了避免入口处出什么意外,克莱德直接把地窖门收进了自己最大的收纳道具里。

    他们一人拿着一个照明道具,准备好后就沿着布满青苔的石阶走了下去。

    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看到地窖里的情景后,克莱德还是觉得有些反胃。

    地窖是普通的四方形结构,除了一个个并排放置的架子外就只有一张实验台。

    实验台旁边有零散的老鼠尸体,地面又脏又黏,墙边和架子上到处是白花花的蛆虫。

    角落里堆着许多制药剂所用的工具,还有些腐化了部分的布袋子,上面同样布满了不知名的粘液。

    克莱德避开地上一团团明显的脏污物,走到架子前看了起来。

    他随手抽出一本册子翻了翻,发现是本记录药剂实验的日志。

    连续又看了几本后,克莱德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倒是其中一次拿出册子时,连带着弄掉了一大团白蛆,那密密麻麻蠕动的一堆让旁边的埃德加尔差点看吐了。

    虽然闻不到任何奇怪的气味、还戴着呼吸道具,但埃德加尔已经有点儿受不了了。

    可看到克莱德还在四处寻找着什么的样子,他也只能搓了搓手臂,把竖起来的汗毛全部压下去。

    克莱德这里碰碰、那里看看,他有种直觉,这地窖绝不是一个存放药剂记录的地方这么简单。

    忽然,他看见地上的一只原本贴着墙角走的小甲虫突然间没了踪影。

    他赶紧走过去,用戴着手套的手指仔细摸了摸墙角。

    虽然很隐蔽,但克莱德还是发现了墙面上存在的一条细细缝隙。

    然而,尽管有所发现,但是克莱德半天都没有找到将其打开的方法。

    就在他考虑着是否要暴力突破的时候,埃德加尔忽然惊呼出声。

    而随着他差点摔倒在地,克莱德面前的石墙也缓缓打开。

    埃德加尔走到克莱德旁边后才说,他刚刚不小心碰到了实验台的某个位置,让本该焊死在地面的实验台忽然滑动了一截。

    他那会儿刚好半靠在实验台上,这一滑差点让他摔了个跟头。

    克莱德不由感叹,不愧是游戏主角,只这么随便一靠就找到了暗藏的机关。

    他们沿着石墙后的通道往里走,很快就来到了尽头末端的一处房间。

    房间里相比起外面干净得多,或许因为深在地下又有石墙阻隔的原因,这里面竟然没有什么灰尘。

    房间里有一张单人床,被子整齐地铺开,上面没有一丝褶皱。

    床边是一个高得抵住了天花板的大书柜,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

    书柜旁是一张小书桌,书桌上放着一只羽毛笔,尖端还残留着墨水的痕迹。

    克莱德看到书桌下方的抽屉,他走过去伸手一拉。

    他本想着会因为上了锁了拉不动,可没想到轻轻一动整个抽屉就一整个的掉了下来,抽屉里的东西瞬间散落在地。

    这巨大的动静吓了埃德加尔一跳,他转过身时就看见克莱德像是定住了一样。

    埃德加尔有些担心,自从来到墨洛温的住处后克莱德就一直不太对劲。

    他走过去小声问:“克莱德,你没事吧?”

    克莱德好半天才摇摇头,只是声音有些沙哑:“没事。”

    克莱德蹲下.身,没去管其他的物品,而是捡起了那本厚厚的羊皮册子。

    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但羊皮册还是保持着一种很特别的红色。

    克莱德拿着这本红色的羊皮册,犹豫了很久后才翻开了第一页。

    虽然之前一直有所猜测,但在看到里面那熟悉的字迹后,克莱德还是鼻尖一酸。

    这是一位名为“尤里尼克”的亚雌的日记。

    “今天外面好像下雨了,我闻到了雨水的味道。”

    “今天给我送来了黑麦面包,味道很奇怪。”

    “不知道弟弟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儿,希望神明能听到我的祈祷。”

    字迹有些歪歪斜斜的,能看出写下它的人年纪不大。

    前半部分的日记里全是这样的日常小事,但正因为表述稚嫩,才更显得这个家族对他所做的事有多么残忍。

    尤里尼克从小就和一般的虫族不一样。

    他无法正常地和他人对话,对陌生的事物充满了极度的恐惧。

    因为是亚雌的原因,尤里尼克的雄父自他出生起就不在意他,在发现他的“病症”后,他的雄父再也没来看过这个儿子一眼。

    而尤里尼克的雌父一开始还耐心地抚养教导他,但不管怎么做都得不到孩子的回应后,这只被自己雄主冷落已久的雌虫也失望了。

    尤里尼克在家族里就像是透明人一样的存在,到了后面连分给他的食物都是些残羹剩饭。

    而这一切在某一天突然变了。

    尤里尼克的弟弟出生了,是只雄虫。

    为了避免尤里尼克把“病症”传染给宝贵的雄虫幼崽,也为了不让外界知道雄虫有个怪异的哥哥,墨洛温家族决定抹消掉尤里尼克的存在。

    尤里尼克的雌父不忍心动手,于是就把他藏在地窖里。

    直到某一天,许久没来地窖的雌虫忽然想来见见这个亚雌孩子,却发现尤里尼克在用某种奇怪的东西医治受伤的老鼠。

    雌虫稍微懂一些药剂的知识,他立刻发现了那只老鼠身上的东西是有愈合作用药剂。

    没有工具,没有药材,尤里尼克却凭空变出了药剂。

    雌虫迫切又兴奋地追问尤里尼克是怎么做到的,无法进行正常对话的尤里尼克被雌父的激动情绪吓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那以后,地窖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药剂器具,以及数不清的各类药材。

    而雌虫每次来都只会说:“尤里,我亲爱的尤里,弟弟病了,你能帮帮弟弟吗?”

    尤里尼克无法回答,但他却没日没夜地做起了药剂。

    没有教师、没有指导,尤里尼克却凭借着惊人的天赋真的做出了治疗药剂。

    他把药剂捧到自己雌父面前,终于得到了他渴望已久的温暖怀抱。

    只是尤里尼克不知道的是,他的雌父在拥抱他时候,眼里并不是一个雌父该有的感动欣慰,而是充满了阴寒的算计。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诅咒 诅咒

    墨洛温家族高兴坏了。

    谁也没想到, 当年那个被当做废物的亚雌,竟然是天赋异禀的药剂师。

    而尤里尼克的雌父此时极生下了雄虫继承人,又有一个天才药剂师长子, 马上就彻底俘获了自己雄主的芳心。

    于是雌虫更加重视尤里尼克了。

    但尤里尼克的状态并不会因为这些而有所改善,他依然沉默孤僻。

    为了唯一的雄虫幼崽的前途考虑, 墨洛温家族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决定了把尤里尼克继续留在了地窖里。

    数不尽的药剂、药材、草药、器具被一批批送进地窖,随着那个不变的谎言, 一瓶又一瓶品质极佳的药剂被从地窖拿出来。

    尤里尼克什么也不知道, 只想着自己做的药剂还不够好, 所以弟弟的病才一直没有痊愈。

    随着无数次的实验,药剂的色泽越来越漂亮,雌虫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尤里尼克看着雌父脸上的笑容,只感觉自己的胸口变得又满又胀。

    他开始了无休止的实验、制药, 似乎永远不会疲倦。

    虫族的身体在成年的时间到来时会再次发育。

    当尤里尼克在地窖里度过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从再次生长的高热中醒过来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思维前所未有地清晰。

    他停止了制作药剂。

    雌虫来的时候, 尤里尼克说:“雌父, 我想去外面看看。”

    这是尤里尼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正常说话,但雌虫却只感到了恐慌。

    最后, 尤里尼克以制作出一瓶澄澈的完美治愈药剂作为交换,得到了离开地窖的机会。

    尤里尼克趁着所有人不注意, 偷偷钻上了一位访客的马车货箱, 离开了墨洛温那幢没有任何温度的石头房子。

    他来到了王城露内尔, 见到了从未见过的事物。

    鲜花、清风、树屋、商铺, 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人声鼎沸,欢呼四起。

    尤里尼克顺着人群来到了王城广场,看到了高台上的年轻雄虫正举着一瓶澄澈的蓝色药剂。

    “恭喜墨洛温的未来家主赢得了冠军!”

    随着这句高喊, 人群彻底沸腾。

    然而周围的赞美声、欢呼声却像是尖锐的刀,一下一下往尤里尼克的耳朵里刺。

    头痛欲裂时,尤里尼克看见那个和自己面容相似的雄虫恣意欢笑,看见他被众人簇拥,享受着原本不属于他的荣誉。

    尤里尼克从人群里逃走了。

    他失魂落魄地在街道上游荡,却在某个转角时受到脑后重击,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时,他又回到了那间屋子。

    他的雌父微笑着抚摸他的头发,但尤里尼克只觉得浑身冰凉。

    后来尤里尼克才知道,那不是一个雌父对孩子的笑,而是不择手段的商人看见货物时的贪婪流露。

    以前尤里尼克什么都不懂、被雌父的谎言笼罩时,他还能全心全意地为雌父、为自己的弟弟制作药剂。

    但识破了一切后,尤里尼克一看到那些药材就想吐。

    见他实在抵触得厉害,雌虫或许是终于找回了一点儿身为雌父的善心,和家族多次商榷后,他们决定答应尤里尼克一个要求。

    他们以为尤里尼克会想要雄父的关注,但尤里尼克只是说:“我要参加药剂师大赛。”

    墨洛温一直以都以培育珍贵草药而小有名气,后来虽然家族里也出过几个药剂师,但都资质平平。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尤里尼克和他的弟弟二人在药剂上的天赋竟然都不错。

    只是,如果说那只雄虫是有所天赋的话,尤里尼克就是能让整片大陆都为之震惊的天才。

    在尤里尼克面前,谁都不是对手。

    身为药剂师,尤里尼克的才能并不是能轻易掩盖的。

    仅仅一次预选赛,足够让那些虫族们意识到这只年轻亚雌的能力有多么令人惊叹。

    决赛前一天,尤里尼克终于在赛场上第一次面对面地见到了自己的亲弟弟。

    还处在亚成年期的雄虫只比尤里尼克高一点点儿,那双和雄父极其相似的眼眸里,全是怨毒嫉恨。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尤里尼克在那一刹那,就彻底释怀了。

    所以当从未露过面的雄父前来找他,要求他在第二天的决赛故意失误、把冠军之位让出来时,尤里尼克拒绝了。

    尤里尼克自比赛起就一直住在一家旅店里,那天晚上也是一样。

    他的雌父在夜晚又来找他,出乎尤里尼克预料的是,雌虫并不是来劝说他的。

    雌虫说:“尤里,让阿姆给你做一碗汤好不好?”

    雌虫的眼神温柔,充满了对孩子的疼爱,尤里尼克根本无法拒绝。

    虽然尤里尼克并不喜欢番茄,但还是把那碗番茄浓汤喝得干干净净。

    雌虫给了他一个拥抱,温暖极了。

    到了第二天,差点睡过头的尤里尼克被店主叫醒时,发现自己的头又重又疼。

    尤里尼克并没有太在意,他只想着自己昨天睡得晚,这些应该都是睡眠不足的症状。

    然而等他进入比赛、像往常那样靠近制作过程中蒸腾出的雾气时,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嗅觉失灵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在短短的半小时内,尤里尼克的身体彻底失控了。

    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动作,震颤、怪笑,他就像个疯子,在所有观赛的虫族面前丢尽了脸。

    而所应当的,他的药剂失败了。

    尤里尼克被带回了墨洛温的庄园,彻底被锁在了地窖里。

    再一次从那里出来是八年后。

    在毒性的折磨下,尤里尼克终于答应了家族的要求,把所会的技巧全都写了出来。

    然而就算有了那些记录了动作要领的指导册,还是没有人能复刻出同样高品质的药剂。

    尤里尼克终究是天才,唯一的天才。

    墨洛温依然不得不靠他做出的完美药剂来维持虚假的繁荣。

    为了避免尤里尼克再次逃跑,他们敲碎了他的双腿,等那双腿因亚雌的体质而重新长好时,又再去执行一次。

    而尤里尼克像是终于认命了。

    他成了家族的傀儡,做一个藏在暗处药剂师,而所有的荣耀只会归于他的雄虫弟弟。

    尤里尼克毫无怨言,而对此,他的雌父倍感欣慰。

    等那只雄虫成年、成为了家主后,他对尤里尼克的打压针对就越来越严重。

    就在雄虫又一次进入药剂制作室羞辱尤里尼克,要求对方从此只能在地上用手爬行、彻底来当家族的一条狗时,尤里尼克笑了。

    他的嘴上被这位家主涂上了极高黏度的粘合剂,本该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但尤里尼克却连带着自己的半张脸皮,把那层胶给直接撕了下来。

    雄虫被吓坏了,但他却根本动弹不了。

    尤里尼克顶着血肉模糊的脸,把一小瓶药剂全灌进了雄虫的嘴里。

    他说:“我要看着墨洛温们,全死在你的手里。”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到——

    “这是血脉的诅咒,我也将在今夜死去。”

    克莱德合上日记本,看着这件狭窄的地下石屋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埃德加尔愤愤地捶了下墙壁:“真是活该。”

    在打听墨洛温家族的消息时,他得知了一个在诺克斯部族并不算是秘密的传言。

    据说墨洛温家族衰落,除了那位天才药剂师家主重病、无法再做出完美品质的药剂外,还有一种蔓延至全家族的奇怪疾病。

    这种疾病在成年后才会出现,让墨洛温家族的成员们日夜发病。

    发病时患者没有痛感,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会疯狂地攻击周围的虫族,如果攻击不成就会自残。

    除此之外,墨洛温家族的虫族们还不能受伤。

    他们身体里的凝血功能非常糟糕,哪怕只是破了一个小口子都会血流不止,如果没有得到及时处就会活活流血而死。

    听说在这种疾病刚爆发时,家族里的主要成员就死了一大批。

    后面随着时间流逝,虽然知道了这种病症只会在流有墨洛温血脉的虫族间传染,但也没有外来的虫族愿意嫁娶这个家族里的虫族了。

    诺克斯部族的艾瑞族本来就是繁衍困难,失去子嗣后代、没了名望利益,墨洛温家族很快就衰败。

    埃德加尔当时听到这个传闻时还觉得这个家族还挺可怜,但现在知道了他们曾经所做的事情后,埃德加尔只觉得活该。

    埃德加尔之前在石屋里等克莱德的时候,从窗户那看见那位老管家只身出了门。

    当时埃德加尔还觉得奇怪,屋子里没有仆从更没有护卫,老管家怎么就这么放心把自家家主单独留下。

    但看了日记里的内容后埃德加尔就明白了。

    老管家应该也是当年留下来的学徒,对墨洛温家族本来就没什么感情。

    想到这,埃德加尔忽然想起克莱德进地窖前说的那句话,他好奇道:“你之前就猜到了?”

    克莱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埃德加尔在说什么。

    他点了下头:“嗯,猜到了大部分。”

    当时看到那只亚雌家主袍角上的家族纹饰时,克莱德就认了出来。

    他曾经只在一个地方见过这个图案——他的老师留下来的那本红羊皮册里。

    克莱德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一一放好。

    尤里尼克确实在那一晚就已死去。

    而大陆上却多了一个脾气古怪的药剂师,名为尤纳。

    第一百四十九章 配方 配方

    这处房间里没有什么再可看的, 克莱德他们沿着通道回到那间脏污的地窖。

    正准备离开时,埃德加尔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克莱德,你看这是什么?”

    克莱德退回到埃德加尔旁边, 看见对方正从资料架的木头架子里掏出一个东西。

    克莱德:!?

    这是什么运气。

    埃德加尔找到的是一小卷羊皮纸,上面还涂有一种防虫防潮的涂料。

    上面的字迹和之前所看到的日记本里的一样, 而羊皮纸上记载的是一份药剂的详细配方。

    克莱德才大概看了一眼后就马上抓紧了纸张边缘,就连心脏也狂跳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旁边的埃德加尔。

    如果不是埃德加尔的话,这份药剂配方或许就会永远埋藏于地下。

    他忍不住伸手去握了下埃德加尔的手臂:“还好你在这儿。”

    埃德加尔很少看到克莱德有这么大的反应。

    就算隔着呼吸面具, 埃德加尔都能想象出克莱德的表情。

    他有些不好意思, 刚想习惯性地抬手去抓后脑勺, 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摸过的羊皮纸,又悻悻地把手放下。

    “我看到那里有一团蛆、呃有东西爬出来,就觉得奇怪,结果走过去一看, 就看见书架上居然有个洞。”

    洞口边缘整齐,一看就不是老鼠或者虫子啃咬造成的。

    于是埃德加尔就试探着拿照明道具往里面照了照, 没想到还真被他发现了藏在里面的东西。

    埃德加尔对药剂这一类东西并不怎么了解, 看到克莱难掩德激动的模样就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药剂?”

    克莱德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反而反问了一句:“关于之前爱德华校长囚禁学生的传言,具体情况你知道多少?”

    埃德加尔原本正在看羊皮纸的动作一顿, 随即失笑:“没想到你也知道了。”

    “自从和老师缔结专属学徒契约后, 除了涉及契约的部分外, 老师很少有事会向我隐瞒。而那件事的缘由”

    埃德加尔承认道:“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切都是因为石板的预测,而卡利又产生了个疯狂的念头。”

    克莱德松了口气,还好和他预想中的一样。

    埃德加尔也知道的话, 解释起来就方便了很多。

    虽然四周没人,但克莱德还是示意对方把之前用过的那种能隔音的防护罩拿出来。

    克莱德指着羊皮纸上的一行字说:“这上面的几种材料,和我需要制作的药剂药性完全相斥。”

    他捏紧手里的羊皮纸:“很有可能,这就是会导致虫族异化的药剂。”

    埃德加尔顺着克莱德的话往下说:“这间地窖是关押尤里尼克的地方,那这药剂多半也是他做出来的。”

    当年墨洛温家族利用尤里尼克做了许多稀有的药剂,而这些东西多半都售卖给了有权有势的虫族,才让墨洛温家族短短几年内地位跃升。

    如果这药剂也是由墨洛温家族卖出去的话,买家多半就是卡利提到的、那本神秘实验手札的主人,又或者说是其对方身后的势力。

    几个月前埃德加尔三人在回学院时被卡利袭击,玛尔斯虽然是在之前就被埃德加尔打伤,但借此可以推测下毒的就是卡利。

    再结合玛尔斯中毒后的情况来看,克莱德猜卡利当年说了谎。

    卡利当时说他用外界物刺激,通过让有异化潜能的学生们感受到危机感来觉醒精神力,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卡利很可能已经从那本神秘的手札里获得了一种药剂的配方,而这种药剂,是能引导虫族异化的催化物。

    至于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年一直没有出事,很可能是卡利一开始所得到的配方并不完整。

    而在克莱德他们入学的那一年,因为某种原因,卡利忽然得到了剩下的配方。

    如果这份药剂的制作方法和尤里尼克所写的一致,那卡利花了这么多年才再次下手的由也能解释了。

    这份药剂的制作难度非常高。

    就算是克莱德现在的水平也不能保证能在短时间里成功做出来,更何况是本来就不怎么擅长药剂一类的卡利。

    卡利或许是在这么多年的努力下,终于制作出了这种催化效果的药剂,然后终于找到了机会,借由埃德加尔对玛尔斯下手。

    埃德加尔当时收到的通知,让他去替老师拜访好友这件事是个假消息,而发布这条消息的基本能肯定是卡利。

    继续反向推测的话,那卡利一定知道玛尔斯会去找埃德加尔的雌父,甚至也知道玛尔斯会杀了对方。

    埃德加尔曾说过,当时他在米勒克学院的疗愈园里遇到了虫皇,而虫皇当时对玛尔斯表现得很是维护。

    那么这就绕不开几个问题了。

    玛尔斯为什么要连续虐杀两只虫族?

    克莱德倾向于认为玛尔斯是受了指使、又或者说是委托才这么做。

    按照当时虫皇的态度来看,指使玛尔斯去这么做的或许就是虫皇。

    那虫皇又是因为什么要派遣一个还在学院就读的臣子去做这件事呢?

    这一切和他当初借助选项面板才找到的那枚雄鹰徽章有关系吗?

    克莱德拧着眉,觉得这一切都乱得像一团麻,根本无从下手。

    忽然,克莱德精神一振。

    他想起了一件事。

    ——那枚徽章上的暗纹。

    暗纹的样式,和他之前收到过的交易会邀请函上的非常相似。

    而那个交易会,就是公爵还在幼年时被抓去的地方。

    没错。

    就是交易会。

    想通了这一点后,克莱德不禁感叹。

    虫皇不愧是一国之主。

    克莱德看向埃德加尔:“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说,虫皇让你来找墨洛温家族的事。”

    埃德加尔果断点头:“只是我没想到墨洛温家会破败成这样,现任的家主那副讨人厌的模样,我估计他也没办法帮忙解毒。”

    克莱德了轻轻拍了下对方的小臂:“虫皇想让你来找的不是墨洛温家主,而是我。”

    说完这句话后,克莱德就解开了防护罩。

    “走吧。”

    他把缩回原样的防护道具塞到埃德加尔手里后,径直朝地窖口的台阶走去。

    埃德加尔听得一头雾水,只赶紧跟了上去。

    出了地窖后他们把自己干净,然后走向了旁边的石屋。

    克莱德走得很慢,而埃德加尔也看出了克莱德并不想就之前的话题多说,于是这会儿也没再问。

    门并没有上锁,而是虚掩着。

    克莱德推门进去时刚好看到那位老管家。

    他把那枚锈迹斑斑的钥匙递过去,郑重地说:“老先生,谢谢您。”

    老管家接过钥匙,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去买了两块坚果蛋糕,会很好吃的。”

    克莱德看了对方几秒,才试着说:“您和家主其实”

    老管家忽然朝克莱德行了一个礼,打断了他的话。

    克莱德叹了口气,回礼后和对方告别。

    埃德加尔走在泥土小道上,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克莱德,你之前打算和那位管家说什么?”

    刚才他在旁边看着克莱德和亚雌老管家,只感觉自己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思来想去,就越来越好奇。

    克莱德原本在想别的事情,听到埃德加尔叫他后才回神。

    他思索了一会儿后才问:“如果,有谁在你面前对爱德华先生百般侮辱折磨,最后还害死了他,你会原谅这个虫族吗?”

    埃德加尔想也不想就回答:“不会。”

    克莱德又问:“那如果这个虫族曾经帮过你、甚至救过你,又在临死前把自己唯一的幼崽托付给你,你会怎么办?”

    埃德加尔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低头,皱着眉:“我不知道。”

    “但是”埃德加尔好半天才泄了气:“我会非常痛恨自己的无能。”

    克莱德抬头看向布满繁星的夜空。

    是啊。

    如果自己足够强大,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恩师被日日折辱虐待,也不会落到被仇恨之人相救的地步,更不会应下托孤之责。

    对于这样的人,当然是仇恨和感激混杂交织,最后变成深深的自责和自我厌弃。

    克莱德用叹息一般的语气说:“那只亚雌被照顾得很好,但又很糟。”

    在家族没落经济拮据的情况下,还能维持着每日的下午茶,穿着崭新、纹绣精美的衣服,保持着贵族才有的闲散恣意。

    但他的品行却又很糟糕,粗鲁无礼,连最基本的礼貌不懂,同时又胆小惧事。

    这一切都昭示着亚雌明明身为家主,却没有得到任何良好的教导,几乎是被放纵着长大。

    而这一切,都是故意为之。

    克莱德说:“身为贵族之家的管家,他本来该照顾主人,帮助家主把墨洛温家族延续下去,但那位老管家怎么也做不到。”

    每一次只要看到对方的脸,就会想起自己的老师是怎样惨死,他根本不可能隐藏住这种仇怨。

    “幼崽是很敏感的,”克莱德轻声道:“被怨恨的眼神注视着长大,估计也很痛苦吧。”

    随着话落,他们身后忽然爆发出一声巨响。

    碎石崩落,火光冲天。

    正是墨洛温家族石屋的所在的方向。

    第一百五十章 巨树空洞 巨树空洞

    墨洛温家族一夜之间不复存在, 但这件事在王城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墨洛温的荣光早已消失殆尽。

    现在的虫族们大多数连这个姓氏都没听说过,只是在看到大批的王城护卫被派往野田、听说那块田地将由王族接管后有些惊讶。

    ——原来那里还有过个贵族居住。

    不过谁都不太在意,因为王城最近要被神殿守卫们搜成马蜂窝了, 不论是这里的居民还是外来的商人旅客都不免变得有些战战兢兢。

    所以当克莱德两人从墨洛温家族回来,告诉冒险者四兄弟准备去地下黑街一趟时, 刚喝了一口酒的队长肯特里克差点被呛死。

    卢克递过去一张纸巾,看向克莱德时脸上写满了担忧:“你们要去那里做什么?”

    实在不是他们反应过度,而是地下黑街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件事牵扯太多, 克莱德也不好全盘托出。

    他只说是他和埃德加尔来这里是有事要办, 而现在神殿守卫们几乎遍布整个王城, 他们只能去黑街躲躲。

    这确实也是克莱德他们决定这么做的另一个原因。

    埃德加尔那天为了逃避追捕不得不用了傀儡。

    傀儡这东西能引起幻觉,但是确实又会暴露出所持者的一些外貌特征,比如体型、发色、性别等等。

    而恰好埃德加尔的外形在雌虫里并不是普通的哪一种,于是被认出来的概率就更大了。

    要是被抓到, 凭神殿在诺克斯部族里的地位,就真的要引起大麻烦。

    埃德加尔现在无法正常行动, 更别说离开王城。

    而随着搜捕范围越来越大, 趁着现在还没发现行踪,埃德加尔能去的地方就只有一个——地下黑街。

    而至于克莱德, 他去黑街的由就是那个神秘的、被称作“地狱”的交易会。

    这个交易会多半会非常危险,克莱德并不想让冒险者兄弟四人跟他一起涉险。

    于是他找了个由, 说自己时间有限, 想请他们帮一个忙。

    克莱德需要一些药材, 他稍作思考后选了几种出来

    这些药材虽然算不上稀有, 但其所处位置几乎遍布了整个诺克斯部族,找起来会很麻烦。

    “拜托你们了,这些东西凭我自己找的话, 得找好久。”克莱德睁大双眼,表情异常诚恳。

    坐在旁边的埃德加尔盯着碗里的炸肉,目不斜视。

    队长肯特里克心软,确实有点扛不住雄虫这种类似幼崽的目光和语气,但他还是更担心克莱德他们的安全,于是并没有立刻答应。

    克莱德见状,眨眨眼:“埃德他很厉害的,是觉醒者,队长你就放心吧。”

    突然被叫了亲昵称呼的埃德加尔差点被炸肉噎到。

    他痛苦地拍着胸脯往下咽食物,五官快要皱作一团,一时间看上去非常狰狞。

    注意到克莱德的眼神示意,他趁机凝了个有把手和凸起花纹的杯子,又做作地用这个杯子凭空蓄水,然后一口全喝了下去。

    觉醒者对精神力的控制会体现在自然元素上。

    看到埃德加尔能这么做出这么精细的控制,肯特里克也确实放心了不少。

    在再三保证会注意自己安全,又约定好下次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后,克莱德和埃德加尔在第二天晨昏交接时悄悄离开了旅店。

    埃德加尔本以为要到黑街不是件容易的事,一路上会经历无数艰难险阻。

    但他没想到的是,克莱德好像有什么预知能力似的,总能轻易避开那些搜捕守卫,甚至好几次从对方视线死角溜走。

    翻墙、上树、钻洞,克莱德动作利落,掐的时间之巧妙,让埃德加尔看得目瞪口呆。

    在克莱德的神奇操作下,埃德加尔感觉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来到了那颗巨树之下。

    看着克莱德毫不犹豫地往其中一处树根形成的空洞里钻,埃德加尔也来不及想太多,先赶紧跟了上去。

    地下本该是巨树根系和土壤组成的夯实土层,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只有暴露在空气中的庞杂树根。

    这个巨大的地下空洞中悬浮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彩色光团,从上方往下俯视时像在遥望一片浩瀚的地底星空。

    等稍微靠得近了,才会发现那些光团的中央是一颗颗形状各异的石头。

    它们晶莹剔透、光泽闪耀,像是充满奇异魔力的美丽宝石,而巨树的根就从这些石头里穿刺而过。

    埃德加尔忍不住为这番美景而驻足,欣赏一会儿后又赶紧抓着树根往下爬。

    沿着粗壮树根所形成的路径往地下又爬了十几分钟后,他们停在一个明显非人工形成的平台上。

    平台悬立在这处地下空洞的正中央,四周有十二条笔直通向各个方向的石板路,每条路的尽头都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克莱德环顾了一圈,努力感受着那十二条通道。

    发现不管是风的流向还是自己的直觉都没什么变化后,他果断放弃。

    “我选不出来,”克莱德对着埃德加尔摊开双手:“靠你了。”

    以前他们在学院里一起做任务时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

    一般都是先靠克莱德的直觉盲选,选不出来了就继续让埃德加尔选,要是还不行,就只能让撒穆尔来大范围地释放地系精神力了。

    但现在撒穆尔不在,埃德加尔就开始控制不住地紧张。

    埃德加尔本来选了一条通道,但刚朝那个方向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看他实在纠结,克莱德安慰道:“没事,你放心选,大不了我们返回来就行。”

    然而他的话才刚说完,他们身后就传来一声嗤笑:“胆小鬼。”

    克莱德回头一看,是个穿着一身重型铠甲的雌虫,块头很大,背上背着的那把战斧都快有克莱德那么高。

    雌虫看也不看这平台上的另外两只虫族,越过埃德加尔时还把他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把站在平台边缘不远处的埃德加尔推下去。

    这处平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空洞深渊,下面没有一丝光亮。

    巨树的根系也并不像之前那样密集,要是掉下去了连借力的地方都没有,除非是中高阶的风和地系觉醒者,不然肯定非死即伤。

    克莱德神色一冷。

    丝丝缕缕的精神力从他指尖散开,勾动着自然元素使其快速活跃化。

    就在他准备给那只差点弄伤了埃德加尔的雌虫来点教训时,已经快步走到通道中间的雌虫忽然惨叫一声。

    有什么东西好像突然从洞口里出现,速度非常快,就连那只看上去实力不错的雌虫都没反应过来,在短短一瞬间就被卷了进去。

    雄虫的视力没法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下清楚视物,但克莱德能闻到风丝带过来的一缕血腥味。

    他朝埃德加尔走过去,顺便把站在原地发呆的埃德加尔往后拽了一把。

    这一拽,克莱德才发现埃德加尔的衣服好像都湿透了,他皱眉一看,却发现埃德加尔正紧紧咬着牙,脸色惨白。

    克莱德赶紧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埃德加尔,埃德加尔?”

    被叫了两次后,埃德加尔才缓过来。

    他顺着克莱德手上的力道往平台中央移,然后脚下一软跪坐在地,就连手里什么时候被塞了个瓶子都不知道。

    瓶子里是酸甜的梨子饮料,是埃德加尔最喜欢的口味。

    他看着紧紧皱着眉的克莱德,好半天才露出一个笑:“我没事。”

    说完后,继续低着头,双眼无神地看向手里的瓶子。

    克莱德也没催他,只耐心地坐在埃德加尔旁边。

    暂时没有其他虫族从树根洞口下来,此时的地下空洞一片寂静。

    等埃德加尔终于缓过来后,他仰头把手里的饮料一饮而尽,声音却依然有些颤抖。

    他说:“我刚刚,看到了一张脸。”

    克莱德一愣。

    脸?

    不等克莱德问,埃德加尔就继续说了下去:“那只雌虫被一只巨大的黑色柱体黏住了,那东西有点像”

    埃德加尔思索了一会儿才想出合适的形容:“像蛙类的舌头。”

    “而那张脸就在洞口里面,”他深呼吸了几次,才把这句话说完:“是瑞安的脸。”

    克莱德彻底愣住了。

    他记得瑞安,那个声音做作、还把埃德加尔当做奴仆一样使唤的雄虫。

    当年他在入学时收到了能促使虫族异化的药剂,又在第二年的学院任务期间大开杀戒,后面一直被关在米勒克学院里。

    但卡利之前叛逃,除了打伤了埃德加尔他们外,还把只剩下一个头的瑞安给救走了。

    克莱德记得当年瑞安没有出现太明显的异化特征,而这么多年一直被学院当做实验材料用以研究异化解药,估计也被注射了不少抑制异化的药物。

    距离被卡利救走这件事也只过了半年多,按照爱德华校长给他的资料来看,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彻底异化。

    难道说

    克莱德想起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忽然有了个猜想。

    他看向埃德加尔,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而是把对方手里的空瓶子拿过来,拧紧、收好,一边故作轻松道:“难不成你还惦记着那个可恶的家伙?”

    第一百五十一章 地下黑街 地下黑街

    听到克莱德的话后, 埃德加尔的心情也轻快了一些。

    他回了一句:“怎么可能。”

    以前在那座小村里他满心满眼都是瑞安,觉得世界上最好看的雄虫就是瑞安,只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献上。

    然而被瑞安背叛、又看着自己的朋友差点死于对方之手后, 埃德加尔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

    这片大陆广阔,还有无数未知的事物存在, 有老师和好友相伴,足以让他走遍大陆,见证各种各样的美景。

    实在没必要把眼光都局限在瑞安的身上。

    但毕竟是他曾经心心念念挂念了那么多年的雄虫, 要让他在面对瑞安时丝毫没有波动, 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几年后还是在这种地方遇见, 而对方这么一副可怕诡异的模样。

    他只是一时间受到了冲击而已。

    彻底恢复了后,埃德加尔就有些羞窘。

    他抓了抓后脑勺:“先不管这些了,我们还是赶紧找到正确的路吧。”

    被自己的老师爱德华苦练了这么多年、见识了不少事情后,埃德加尔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单纯, 也不会说去之前雌虫出事的洞口去救人这种话。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太过诡异,埃德加尔和克莱德都觉得还是慎重选择后再踏上去比较好。

    于是埃德加尔又站在平台上, 仔细观察起剩下的十一条通道的入口。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一轮大刺激的缘故, 埃德加尔这会儿非常冷静。

    再三考虑后,他挑选了其中一条。

    通道宽度有限, 于是埃德加尔率先进去。

    而克莱德也没有丝毫怀疑,径直走上前跟在对方身后。

    这条通道黏黏糊糊的, 每次抬起脚时都会明显感觉到鞋底被什么给粘住。

    克莱德有点洁癖, 不算严重, 所以平时表现得也不明显。

    但此时在这条狭窄的通道里, 啪叽啪叽的黏腻声和潮湿的空气总让他联想起杀虫兽时的恶心画面。

    当他踩到什么东西、听到“噗呲”一声,又感觉到下巴上被溅到几滴凉凉的液体后,内心的烦躁简直要突破极点。

    克莱德重重地拿袖子抹了下脸。

    当他们被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蠕动块团裹住时, 克莱德的脸色已经黑得能吓哭小孩。

    黑街入口一直有几个亚雌和身体状态不佳的雌虫在等待着。

    他们是黑街的指路者,不分日夜地在这里期盼着有陌生虫族进来,以便能让他们赚点小费。

    但除此以外,也有些别有用心的家伙。

    当看到挡在入口的那团东西出现动静的时候,一个雌虫吹了声口哨,咧开嘴角。

    旁边的虫族会意地跳下来,一起朝入口走。

    只是他们刚围过去准备开口的时候,就对上了一双冰冷的黑色眼睛。

    雌虫瞥了眼手腕。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条镶嵌着透明晶石的手环,此刻毫无反应。

    而当他看到那双眼睛的主人竟然是只雄虫的时候,他就想伸手去摸对方的脸:“哟,这是哪里来的白种雄虫。”

    雌虫的手才伸了一半就觉得浑身一冷。

    恰好此时雄虫已经从入口处彻底钻了出来,而紧随其后的是一只看上去就很瘦弱的雌虫。

    然而随着那只手环上的耀眼蓝光亮起,堵在门口的几只虫族们再不甘心也只能让开。

    雄虫正是克莱德。

    在钻进那堆长得像蠕动意面团的东西前,他感知到了前方有好几个气息。

    克莱德不能把自己觉醒了精神力的事情告诉埃德加尔,在看到埃德加尔毫无察觉后,只能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想走在前面。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几个虫族在埃德加尔出现后,就立刻让开了路。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为首的那只雌虫。

    刚刚虽然只有一瞬,但他确实看到对方的手腕上亮起了一点蓝光。

    把这件事记下后,克莱德没再原地多待。

    虽然这里叫黑街,但并不是真的就只是一条街,而是更像是一个地底城镇。

    街道两旁悬挂着亮度一般的照明道具,店铺的门大都虚掩着,也没挂什么招揽生意的门头指示牌,如果不走进去甚至不知道店铺在卖什么。

    偶尔能看到狭窄的巷道里有几道隐隐约约的身影,像是在做什么隐秘的交易。

    这个地下城镇的面积并不小,街道上没有行人,克莱德他们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打听消息的地方。

    就在克莱德考虑要不要回到入口那儿去找一位“导游”的时候,他侧后方的巷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克莱德往旁边走了两步,避免挡住巷口,更不想多管闲事。

    一个穿着火红衣袍的身影跑了出来,因为光线太暗,克莱德只认出那是一只雄虫。

    雄虫跑过后,空气中留下了一股浓郁的香味。

    这味道要按克莱德前世香水类型来说的话,是会让人感觉很温暖的木质调。

    熏香这种事不论是在尼威尔斯王族还是诺克斯部族,都不是一种平凡普通的享受。

    因为虫族的五感和人类不同的缘故,对“香”的要求就更为苛刻。

    弗兰特克斯大陆上的香料制作工艺复杂,价格一般都不会低,所以能享受熏香的大多都是贵族或者富庶之家。

    尤其是像刚刚那只雄虫身上的香味。

    浓郁但不刺鼻,甚至还有一种厚重感,应该是非常稀有的香料品种。

    那么能用这种熏香的虫族,其身份肯定不一般。

    正在克莱德想着黑街怎么会出现这种雄虫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搭上了他的肩。

    “嘿!今天真是赚大了,又找到一个。”

    陌生的触感和热度一下子就让克莱德火大了起来。

    他一路上都努力忽视身上的黏腻感、平复着心情,没想到他不想惹麻烦,但麻烦却自己找上门了。

    克莱德弯腰,一脚踢在对方后膝,然而直接一套过肩摔和锁喉,把两米多高的雌虫给摁在了地上。

    他举起左手,手里握着一个闪烁着蓝紫色电光的小球。

    “再动一下我就把这玩意儿塞到你的脑子里。”

    电光噼啪作响间,巷子里又传出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被克莱德胁迫着丝毫不敢动弹的雌虫脸上浮现出笑意,只是随着一阵痛呼惨叫后,这点笑意就变成了惊恐。

    “阁下,真的十分抱歉,您就饶恕我吧,我不是有意打扰您的。”

    克莱德觉得这家伙是在把他当傻子,那句“又找到一个”,他只要不聋就听得见。

    克莱德这一路上心情完全是阶梯式地往下跌,但听到雌虫的求饶后,他还是开始在心里默念数字来冷静。

    毕竟刚到黑街,这个时候惹事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谁想到,被制住的雌虫发现克莱德有所松动,立刻手疾眼快地拔出了匕首。

    “铛”的一声,匕首刺中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被轻松挡下。

    克莱德看着满脸僵硬的雌虫,忽然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

    埃德加尔刚把一群打手放倒,才回过身就看见了这一幕。

    埃德加尔:

    那家伙可真是勇气可嘉啊。

    于是在一顿乒乒乓乓的击打声后,地上的雌虫已经快看不出人样了。

    埃德加尔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揍好了吗?”

    克莱德拿出一瓶品质较差的生命药剂,往雌虫嘴里一灌。

    “还没有。”

    于是埃德加尔就看着那只雌虫被反复暴揍、治好,要是敢反抗就被扔上几个雷击道具。

    电光一闪,身体直接被麻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如此反复了几轮后,雌虫崩溃得呜呜直哭:“对不起,对不起,请放过我吧。”

    埃德加尔在旁边看得有些不忍。

    他刚想过去劝两句,但和克莱德的死亡眼神对视上后,又默默缩回了墙角。

    等克莱德完全消气后,地上的雌虫的身体上只是有些轻伤,但心上的伤害就不好说了。

    克莱德擦了擦手上的血,问:“你们要抓雄虫干什么?”

    被暴打了很久的雌虫在听到克莱德的声音时条件反射地一抖,也顾不上这话该不该说,只老老实实地回答起来。

    “有只雄虫用他自己下了赌注,结果赌输了他就跑了。”

    雌虫的脸上还有伤,说话时牵扯到伤口、龇牙咧嘴的:“阁下您看,我们也只是去追回赌注而已,不然受罚的就是我们自己。”

    这句话的逻辑倒是合,可克莱德没忘了雌虫还准备对自己动手的事:“可我似乎不欠你们什么吧?”

    雌虫又赶紧连连道歉,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不论是哪个种族的雄虫在他们那儿都很受欢迎。

    这下克莱德倒是有了点兴趣。

    因为数量稀少、又大多都能觉醒精神力的原因,雄虫在诺克斯部族的地位比尼威尔斯的还要高。

    不过,和尼威尔斯不同的是,诺克斯部族明显排斥着混血虫族。

    所以像克莱德这样白皮肤的阿布亚族雄虫,只会得到比较普通的对待,而不是像本族的雄虫那样被顶礼膜拜。

    但这也并不影响阿布亚雄虫在诺克斯部族的尊贵地位。

    可不管是被当做宝物一样的艾瑞雄虫,还是阿布亚雄虫,在这只雌虫的口中好像就是件珍贵点儿的商品,这确实很罕见。

    第一百五十二章 擂台赌场 擂台赌场

    雌虫是个武力派, 本来就不善言辞。

    等注意到了克莱德的表情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当着雄虫的面说那些话不太好。

    他实在是被揍怕了,刚准备开口道歉, 就听见面前的雄虫说:“带我去你们的赌场看看。”

    雌虫一愣,然后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为克莱德引路。

    等克莱德和埃德加尔离开后, 之前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雌虫打手们才站起来。

    其中一个打手连脸上沾上的泥浆都来不及管,往旁边的店铺屋顶上一蹿,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克莱德本想着这赌场应该位置会比较偏僻, 可没想到雌虫却带着他们沿着最宽的那条主街道往前走, 最后停在一道装饰精美的金属门前。

    金属门两侧是延伸出去的灌木围墙, 灌木上有紫红色的小花点缀,明亮又艳丽。

    雌虫拿出一个和金属门同样材质的方片,投到门上的凹槽内后,退到一边等待。

    金属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分钟后却在距离门边一米远处出现了一个缺口。

    雌虫讪笑:“我的通行令不能打开正门,请阁下从这里进去吧。”

    门内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地砖雪白, 绿植葱郁,还有几个装有雕饰的喷泉, 比一些贵族的庄园还要华丽。

    只是那些栩栩如生雕饰足以让一些涉世未深的虫族红着脸不敢多看。

    庭院内并没有宅邸,而是散落着几处类似于凉亭的建筑。

    雌虫带着克莱德他们直接进了一个四周都用彩色琉璃封起来的凉亭。

    凉亭内同样有鲜花装饰, 但被花团簇拥的一个角落里, 却是一处通往地下的旋转楼梯。

    雌虫一路上都几乎没说话, 可这时却突然开口了:“阁下, 您真的要进去吗?”

    克莱德把视线从装饰华丽的楼梯口移过来:“当然。”

    雌虫听到回答后,表情有些犹豫:“那不论您看到什么,都请千万不要冲动。”

    说完后, 雌虫也不再劝克莱德了,站在原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克莱德预想过各种可能会看到的情景,可真正进到这个所谓的赌场时,还是忍不住为之一愣。

    旋转楼梯的末端几乎处于整个空间的最高处,所以能轻易将下面的景象全都揽入眼底。

    四周是环形的观看席,层层往下凹陷,正中央是个四方形的擂台,正有两只雌虫在上面拼搏厮杀。

    一只雌虫双手戴着巨大的拳套,身上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装备,露出一身虬结臌胀的肌肉。

    而另一只雌虫手持长剑,身上穿着轻便的护甲,看上去很像油画里走出来的典雅骑士。

    引起克莱德注意的是,他的长剑是漂亮的冰蓝色,比起剑更像一根晶莹剔透的水晶,正随着持剑者的挥舞而荡开阵阵白雾。

    随着一阵密集的簌簌声,以双拳为武器的雌虫被冻结成冰。

    寒冷的冰雾从擂台向四周溢散,昭示着这场对决的胜负。

    火热的欢呼声瞬间在场地内爆发,他们一齐喊着“冰剑士”,呼声震天。

    “该死的!”

    克莱德听到了夹杂在呼喊声中的怒骂,他稍稍侧过身往那边一看,发现是只长着鹰钩鼻的老亚雌。

    老亚雌眼神阴鸷,狠狠地看了擂台一眼后就转身离开。

    克莱德猜想那只亚雌应该是赌输了,心情不好也很正常,于是也没太在意。

    恰好这时擂台已经被清干净,恢复原样后,上面马上就站上了一只打扮甜美可爱的雄虫。

    擂台升起,并缓缓顺着场地开始缓慢移动,让在场的所有观众都能近距离地看到雄虫的美好笑容。

    雄虫的皮肤是非常有光泽的深褐色,随着他的一些自然的小动作,手腕上的金色饰物在照明道具下闪闪发光。

    克莱德挑了下眉,这个赌场还真是大手笔。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只艾瑞族雄虫额头上的菱形装饰应该是“森鸟羽翼”。

    虽然叫羽翼,但并不是真的羽毛,而是从一种虫兽的鳞粉里提炼出来的物质,有特殊的香味,药用价值非常高。

    一般半个指甲盖那么大的森鸟羽翼就能卖出天价,像雄虫额饰上那样大小的克莱德还是第一次见。

    移动平台上的雄虫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声音又甜又软:“下一场终极对决将在三个小时后进行,也是冰剑士今天最后一次出场。”

    他眨了下右边的眼睛:“可千万不要错过!”

    此时平台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一只下半张脸戴着面具高大的雌虫走上前,举起双臂双膝跪下。

    雄虫踩着他的手臂和肩膀走了下来,只留给了观众们一个美丽的背影。

    而之前的那块平台上却出现了一块巨大的晶石板,上面显示着下一场普通对决的双方信息和赌注赔率。

    克莱德看见有人掏出了普通的货币,也有人押上了自己的随身物品,更有甚者,竟然押上了随行的仆从。

    看到一个仆从被在脸颊上盖下戳印后,克莱德轻皱了下眉。

    对战很快就开始,一片嘈杂的叫喊声中,克莱德靠在墙壁上,双手环抱,食指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手臂。

    他们刚刚了解了这处擂台赌场的规则。

    在这里什么都能赌,金钱已经是最普通无趣的东西。

    只要能赢到足够的筹码,就能参加终极对战的赌局。

    终极赌局的擂台上其中一方是庄家派出的冰剑士,另一方信息保密。

    如果赌冰剑士赢,赢了就能得到在这里享受美好服务的一晚,不收取任何费用。

    而如果赌陌生挑战者赢,要是赢了,就能见到赌场的老板,并能向对方提出任何一个要求。

    而参赛的挑战者,也能在得到任何一件存在于黑街的东西——哪怕是赌场的所有权。

    克莱德想要的只有那个交易会的信息,对其他奖品并不感兴趣。

    一开始克莱德是打算参加普通赌局。

    但据他计算推测,要一场一场参加、并累计够终极赌局的筹码,就算他每次都赢,也要参加整整一个月的赌局。

    另一种办法就是一次性拿出足够的赌注,比如一只年轻雄虫终身的奴役权。

    这种赌注如果换算成金钱物件之类的话,几乎是个天文数字。

    克莱德不想把自己变成赌注,也没法一次性拿出与之相对的财物或别的,看上去就只能参加普通赌局。

    但这赌局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克莱德也不敢保证自己每次都赢,一旦输了一次,时间就得再延长。

    其实他们还有另一条路可选,那就是成为擂台挑战者。

    说实话,克莱德是打算自己上的。

    他都想好了,反正他对那个交易会没什么好感,而要调查的事情也不是能简单解决的,到时候实在不行就直接动手。

    而既然都要动手,那现在在赌场擂台上先动手也只是把时间提前了一点。

    至于会在埃德加尔面前暴露自己觉醒了精神力的事就等一切结束之后和对方好好道歉吧。

    这想法确实有些自暴自弃,但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这已经是克莱德能想到的效率最高的办法了。

    埃德加尔和克莱德当了好几年队友了,早就了解了克莱德的行为模式。

    他转头一看克莱德的动作,就瞬间意识到对方绝对在想什么危险的东西。

    埃德加尔看了眼下面那溅上了不少血迹的擂台,借着几个情绪激动的观众站起来的时候作为掩护,几乎是瞬间就没了踪影。

    等克莱德把一切都计算好,准备和埃德加尔说一声的时候,才发现埃德加尔不知道去哪儿了。

    埃德加尔脾气好,身为雌虫但体格又不高大强壮,看上去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在这种地方说不定会被输急了眼的赌徒找茬。

    想到埃德加尔隐忍着被欺负的样子,克莱德内心的焦躁根本无法控制。

    只是还没等他找到埃德加尔,就听见旁边的一个虫族说夸张地感叹了一声:“不会吧,这雌虫这么瘦小还来挑战擂台?”

    克莱德立刻看了过去。

    那只雌虫手里拿着的是赌场特别提供的晶石板,和之前在移动平台上出现的那一块是同一种材质。

    这东西价格高昂,不是一般的参与者能有的。

    雌虫在黑街有点儿小名气,来这地下赌场玩儿了好几年了,不久前才刚获得能入场后使用晶石板的资格。

    他正仔细看着下一场对战的信息,没想到旁边却会有人突然凑过来,灰扑扑的袍角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形成了一小块阴影。

    雌虫正准备看看这不长眼的家伙是谁,可一抬头,却发现对方是只阿布亚族的雄虫。

    艾瑞族以深肤色为美,向来看不上那白得跟石头粉末一样的阿布亚虫族。

    但眼前的雄虫皮肤细腻,看上去宛如白瓷,竟然有种奇异的美感。

    雌虫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正准备开口,可雄虫却迅速拉开了距离,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开。

    雌虫看着那道灰色的背影,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眼里满是兴味。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终极对决 终极对决

    克莱德找到埃德加尔的时候, 对方正拿着手里的一块小铁牌翻看。

    注意到有人快速靠近后,埃德加尔警惕地抬头。

    然而在看到来人板着的一张脸后,他马上心虚地撇开了头。

    克莱德看着对方眼神躲闪的模样, 好半天才叹了口气。

    他递过去一个收纳道具:“拿着。”

    埃德加尔默默接过来,在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药剂时, 忍不住咧开一个傻乎乎的笑。

    上一场对战很快就结束了,马上就有赌场的侍者过来叫埃德加尔上场。

    克莱德其实并不怀疑埃德加尔的实力,只是观看擂台上的战况时还是有些紧张。

    看到埃德加尔轻松一招制服对手后, 克莱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虽然埃德加尔的年龄在他们的学院四人小队里是最大的, 但每次看着对方时, 克莱德感觉自己都会控制不住地变成操心的老妈子。

    擂台挑战者的上场顺序是完全随机的。

    埃德加尔运气不太好,连续又被安排了两场对战。

    但他在没有任何间歇休息的情况下都轻松取胜,无疑为他的初次亮相增色不少。

    而本着不赚白不赚的念头,一直押埃德加尔赢的克莱德也赚了整整五倍本金。

    他拿着钱袋子朝擂台上的埃德加尔摇了摇, 得到了对方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

    克莱德坐在观众席的最前方,看着埃德加尔赢下了今天的最后一场对战。

    一个穿着红色紧身服饰的亚雌端着托盘走到克莱德旁边, 托盘上是两袋装得鼓囊囊的金币。

    克莱德取出两枚金币放到托盘上, 把剩下的全收进收纳道具里。

    这时埃德加尔也过来了。

    亚雌拿了小费,非常识趣地没有多待, 只是在离开时悄悄看了一眼埃德加尔。

    埃德加尔今天累坏了。

    越往后,他所遇到的对手的实力就越强, 每次赢下来的时候都会受不少伤。

    克莱德翻出一盒昨天刚做的生药, 埃德加尔涂上后, 只感觉原本火辣辣的伤口一阵凉意。

    他舒爽地长呼出一口气:“终于熬到这个时候了。”

    明天他只有一场对战, 那就是和冰剑士的最终对决。

    要是赢了他们就能赶紧拿到消息离开,如果输了的话这几天就全白忙了。

    埃德加尔其实有点儿紧张。

    这几天克莱德和他说了异化药剂的事,知道了克莱德的打算后, 他就明白这件事的希望现在全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也看了几场冰剑士的战斗,对方每一次都赢得非常轻松,这也导致他们根本摸不清冰剑士的底细。

    克莱德也去搜寻过冰剑士的消息,但奈何冰剑士是赌场的王牌擂主,赌场早就封锁了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一通忙碌下来却没什么有用的收获后,克莱德也有些泄气。

    在两人的忐忑期待中,第二天的终极对决终于到来了。

    作为新挑战者,埃德加尔的赌注赔率高达1:20,克莱德下注的时候还看到许多虫族一脸唏嘘。

    之前那个扮相可人的雄虫只在终极擂台赛上出现。

    在他的操作下,整个场馆内的气氛火热到了极点。

    当埃德加尔上场时,很多已经没什么智的观众甚至开始大喝倒彩。

    而等到那个举止优雅、一身银白轻甲的冰剑士出现后,整个赌场的虫族都像疯了一样齐声大喊,满脸兴奋。

    观众们对待决斗二者的态度简直是天上地下,其中的差距很容易让当事人产生极大的心落差。

    克莱德的眉头也在这一声声的欢呼声中皱得死紧。

    埃德加尔近几年虽然表现得沉稳了很多,但其实内心依然柔软又敏感,克莱德很担心对方会被影响。

    随着那只可爱雄虫挥下手中的指令旗,埃德加尔就像箭一样朝冰剑士冲了过去。

    埃德加尔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武器,但这也意味着他什么武器都会用。

    可不知道是不是有和对方较量一番的念头,埃德加尔一上来用的就是柄平平无奇的铁剑。

    因为玛尔斯时不时就会和埃德加尔对战练习的缘故,在学院的这几年里,埃德加尔的剑术有突飞猛进的进步。

    他挥砍挑刺,动作快得留下一道道残影,以克莱德的视力根本无法看清。

    然而面对埃德加尔的快速攻击,冰剑士举剑格挡,他脚步轻巧灵活,看上去十分游刃有余。

    在击退埃德加尔后,冰剑士将剑竖举在身前。

    他往前迈出一步,手臂挥动,身型飘逸,来了一场华美的剑舞。

    剑舞看着轻盈灵动,但只有与之对战的人才知道有多么难应对。

    那冰蓝色的剑就好像是一道道流光,每次刚出现在视野里就又快速滑走,如果稍微反应慢了一丁点,就会被那剑刃在身上削下一片肉。

    埃德加尔能抵挡住这似乎没什么规律的剑舞攻击,但从他的表情上看也并不轻松。

    那一次次的攻击看上去轻飘飘的,但实际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

    在抵挡住那攻击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手臂发麻。

    虽然每一次麻痹的时间都不长,但多次累积下来,埃德加尔只觉得双臂酸软。

    随着一声非常轻微的“咔嚓”声,埃德加尔手里的铁剑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痕。

    埃德加尔立刻右手单手持剑,在借力挡走攻击后立刻弃剑,同时握住从左手递过来的一柄长刀。

    长刀的刀锷上有一圈火红的长毛,在埃德加尔挥刀的刹那激起一片火星。

    有虫族认出了长刀上的装饰,惊讶地喊道:“那是火鳄的触须绒毛!”

    火鳄是种半鱼半虫的虫兽,生活在火山附近,触须相互碰撞时就能瞬间凝聚数个火球,攻击力强悍,非常难捕捉。

    而埃德加尔手里的长刀、也因为覆有火鳄的触须绒毛而具有了火属性,和冰剑士的剑刚好属性相斥。

    冰火相撞,在空气荡开一圈圈冰冷或炎热的气浪。

    和周围兴奋的观众们不同,克莱德只觉得心下一沉。

    埃德加尔是水属性的觉醒者,对火元素有天生的排斥,握着那柄喷薄火焰的长刀估计也不好受。

    但现在他却不得不用上火系攻击的装备,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冰剑士的精神力在他之上。

    米勒克的校长爱德华曾经和克莱德透露过,埃德加尔的精神力有异常。

    正常虫族的精神力自觉醒后就不会再变化,但埃德加尔的精神力等级却一直呈现缓慢上升的趋势。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至今不明,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埃德加尔现在的精神力至少在A+级。

    而能稳稳压制住这样的埃德加尔,就证明冰剑士的精神力至少也是A+级,甚至是罕见的S级。

    大陆上觉醒了S级精神力的虫族就那么几个,其觉醒概率之稀少、看五年前埃德加尔入学时所引起的骚动就可见一斑。

    虽然从未听说过有关于出现了新S级觉醒者的消息,但克莱德凭借自己的直觉判断,冰剑士很有可能拥有S级的精神力。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似的,随着冰剑士的连续突刺,场馆内突然飘起了雪花。

    埃德加尔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要释放什么召唤术,但觉醒者们都知道,元素召唤术都有一个准备过程,而这个过程是可以被打断的。

    埃德加尔紧握长刀、脚下发力,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朝冰剑士猛冲而去。

    眼看着那柄长刀就要把冰剑士劈成两半,埃德加尔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但克莱德心中不详的警告却瞬间飙升至了顶点。

    他猛地站起来,正准备不管不顾上前救人时,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却从天花板上响起。

    “兰斯!住手!!”

    场馆内气氛火热,阵阵高呼声喧闹不已,这道绝望的呼喊几乎被完全掩盖,但冰剑士的动作却为之一顿。

    但他并没有停止发动召唤。

    随着一层冰雾爆发,虽然观众席周围的防护装置阻挡,但一层厚冰却刹那间覆盖了整个场馆。

    冰剑士的身后出现了一朵巨大的冰花,而擂台的地面也有蓝色霜花绽放。

    晶莹花瓣层层叠叠,美丽至极。

    而埃德加尔的身体却被制在半空,无法动弹分毫。

    克莱德凝神一看,才发现擂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冰蓝丝线,而埃德加尔正是被那些丝线穿透了身体。

    埃德加尔脸色发青,嘴唇惨白,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染红了地上已段成碎片的长刀。

    克莱德顾不上别的,赶紧冲到防护罩的边缘喊:“快认输!”

    他看向冰剑士,神情肃穆。

    如果不是对方刚刚有一瞬间出现了迟疑,现在埃德加尔恐怕是也如同那把长刀一样被切成了块。

    克莱德有自信能在任何重伤濒危的情况下把埃德加尔救下,但如果被切碎,就算是他那位药剂天才的老师都无能为力。

    冰剑士并没有因为对手的惨状而停手。

    就在他平举冰蓝长剑、做出进攻准备的姿势时,被悬挂在半空的埃德加尔吐出几个字:“我、认输。”

    第一百五十四章 艾特努斯 艾特努斯

    锋利的剑尖距离埃德加尔的喉咙只有十厘米不到。

    按照惯性, 在这个距离下冰剑士根本无法止住攻势,埃德加尔难逃一死。

    但在听到对手认输后,冰剑士的身体就像被什么硬生生地扯住了一样。

    克莱德看到这一幕后皱了下眉, 而他藏在衣袍下的手指动作也随之一顿。

    在一个非常不自然的姿势之后,冰剑士倏地收回长剑落在地上。

    冰雾消散, 满地霜花连同那朵巨大的冰蓝花朵一起消失不见,而埃德加尔瘫软无力的身体也从半空重重砸下。

    狂热的欢呼声中,克莱德赶在防护罩打开的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赌场的侍者原本还想制止这只横冲直撞的雄虫, 但在接触到克莱德的眼神后都讪讪地收回了阻拦的手。

    克莱德往埃德加尔的嘴里倒了一小瓶橙红色的药剂, 大概确认了下对方的状态后, 就立刻搀着已经基本脱力的雌虫离开了擂台。

    挑战者们在赌场里都专门休息的房间。

    当然,赢得场次越多,能享受的房间就越好。

    作为新挑战者,埃德加尔在今天之前从无败迹, 所以安排给他的房间也还不错。

    这会儿回到房间后,克莱德直接取出一个纺锤状的道具激活。

    道具伸展扩张, 变成一张全透明的薄膜。

    克莱德取出指甲大小的红色矿石, 往薄膜一角摁下,把开始缓缓分散火系元素的这张透红色的晶膜盖在埃德加尔身上。

    一直不断打寒颤的埃德加尔慢慢平静下来, 连苍白的嘴唇也有了点血色。

    在克莱德刚取出了一瓶完美的生命药剂时,房间角落的衣柜忽然传出一声轻响。

    克莱德想都没想就掏出一瓶灰色的药剂扔过去。

    药剂瓶碎裂, 灰色的固体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就化开, 然后又迅速挥发成一片烟雾。

    然而出乎克莱德意料的是, 衣柜那儿突然凭空出现了一缕风。

    风轻柔但又坚定地拂开浓厚烟雾, 露出了被遮挡住的身影。

    看到对方的容貌后,克莱德手腕一转,让原本会扎在那道身影上的匕首偏开、钉在了木质衣柜的柜门上。

    穿着侍者服饰的雄虫看起来也明显送了口气:“果然是你。”

    他扬起嘴角:“好久不见, 克莱德。”

    克莱德在进入黑街前把唯一的认知感应道具给了埃德加尔。

    除了刚进黑街那会儿只做了一些简易的五官涂改外,后面这几天克莱德完全是“全妆出场”。

    克莱德的画画技术和他的厨艺一样难以言喻,此时被当作了画布的脸简直又丑又怪,但面前的雌虫却把他认了出来。

    克莱德无奈地叹气:“艾特努斯,你的‘超能力’还是这么离谱。”

    他拔下匕首,也朝对方笑:“确实是好久不见。”

    眼前雄虫梳起了一头黑色长发,正是克莱德他们在米勒克学院里的同年级首席,艾特努斯卡佩。

    克莱德看了看对方身上那尺寸不贴合的紧身衣饰,不由得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艾特努斯的嘴角垮下来,眼神也有些暗淡:“我来找我的雌君。”

    在学院那几年里总是高贵单纯的雄虫,现在却看着有些萎靡可怜。

    克莱德也不是不知趣的笨蛋,本来并不打算再问下去,但在收起匕首的时候,他恰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木质调香味。

    温暖、厚重。

    克莱德一下子抬起了头:“你就是那个把自己当赌注的雄虫?”

    被戳穿了的艾特努斯尴尬地笑了笑,算是承认了。

    克莱德难以置信。

    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难道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和你的家族决裂了?”

    在学院的时候,克莱德和艾特努斯关系不错。

    克莱德觉得这只雄虫没什么深重的心思,而对方又是个没距离感的,艾特努斯有时候心情不好了就会跑来找克莱德哭诉,克莱德也就这么听着。

    时间一长,艾特努斯就把自己的身世背景之类都坦露得差不多了。

    艾特努斯的姓氏为“卡佩”。

    卡佩在诺克斯部族是地位显赫的大贵族家族,他们的祖辈和诺克斯部族的前任首领是亲兄弟。

    不过因为诺克斯部族的首领一位并不一定是世袭制,所以在前任首领去世后,他们为了避嫌,举家搬离了王城。

    为了不让卡佩家掌握实权,新首领继任后分配了香料研制一职给卡佩家。

    卡佩家负责种植和研制香料,而这些高品质的香料绝大部分都供给神殿和王室使用,少数会售卖给其他贵族。

    久而久之,卡佩家也有了个“熏香贵族”的称呼。

    虽然听上去不入耳,但实际上卡佩家也因这些昂贵的香料而十分富庶。

    艾特努斯是家里年龄排第二的孩子,有一个雌虫哥哥和一个亚雌弟弟,他们家在诺克斯部族算是子嗣非常繁盛的家庭。

    而艾特努斯的雌父和雄父也并不像一般的艾瑞族那样、只在乎雄虫幼崽,而是对每个孩子都一视同仁。

    在父辈的影响下,三兄弟的关系都很不错,一家人也算是其乐融融。

    然而这一切都在十年前发生了改变。

    现任的首领年事已高,虽然是位有着S级精神力的强者,但也快到了五百岁的“鬼门关”。

    S级的觉醒者能活五百岁,但五百岁也是个关卡。

    如果平安度过了或许就能再活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可如果熬不过去,就会死在五百岁生日前后几天。

    首领眼看着自己的大限将至,但又想到自己至今没有任何雄虫子嗣,不禁愁得日夜哀叹。

    一般来说,首领如果有雄虫后代,就能直接传位给自己的雄虫孩子。

    而像现任首领这样没有雄虫子嗣的,就要从各个贵族之家、甚至是军队和游侠里,找到位足够优秀的雌虫或雄虫来继任。

    这个继任者如果是贵族的话,只要获得王城大祭司和一半贵族的认同就接任首领之位。

    但如果是普通平民,就要获得部族里九位祭司共同认可,还要获得超过六成民众的支持。

    现任首领以前一直抱着一丝侥幸,认为自己能让自己的雌君雌侍们诞下雄虫,所以一直没有去寻找继承者。

    现在年纪大了,且时间或许也不多了,这才不得不思考到这件事。

    从平民里筛找继任者的流程太过复杂、而且很耗时间,于是首领就急着从贵族里挑选。

    现任首领虽然没有雄虫子嗣,但还是有几个孩子的,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刚满月的幼崽。

    再加上他这么多年下来娶了不少雌虫亚雌,有些正值美好年华,他又舍不得让他们陪自己一起死,所以就想找个品行良善的家族。

    而一直安安分分的卡佩家族就成了首选。

    卡佩家族子嗣繁盛,现任家主的性格温和,和其他的贵族势力之间也没有什么纠葛,还因为向神殿供奉香料的缘故,和神殿的关系也很平和。

    现任首领觉得,如果是这样的家族里培养出来的孩子,多半不会做出赶尽杀绝这种事,甚至还会替他安顿好自己的一众雌虫亚雌们。

    在观察多年后,首领召见了卡佩的家主。

    首领看中了艾特努斯。

    但卡佩家主身为艾特努斯的雄父,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孩子的脾性。

    艾特努斯身为雄虫,长得漂亮但又没有其他雄虫的坏脾气,从小就受到自己哥哥和弟弟的喜爱。

    而艾特努斯也被他的两个兄弟宠得天真单纯,随着年纪渐长却依然整天傻乎乎的,根本就不是做一国之主的料。

    但在首领的坚持下,卡佩家主也只能先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多了个约定,即在艾特努斯成年前,如果能找到其他合适的人选的话,就取消艾特努斯的资格。

    但为了履行培养继承者的约定,卡佩家还是要对艾特努斯进行一系列的培训教育,除非首领改变主意。

    艾特努斯一听就不干了。

    他有能力优秀的大哥,又有才思敏捷的弟弟,本来可以安安心心当个米虫,结果突然告诉他,他的梦想破灭了。

    自那天起,艾特努斯在家里整天闹腾个不停。

    不好好上课不说,还把那些教师们折腾得够呛。

    时间一长,艾特努斯的雌父就显露出了身为雌虫的严厉一面。

    在被雌父揍了一顿、接着又被罚了一晚上后,艾特努斯被逼出了逆反心。

    他那会儿也到了贵族们提前定下姻亲的年纪,除了一个名义上的雌君外也有了不少追随者。

    一天清晨,艾特努斯趁着自己雌父不注意,让那些追随者们带着他直接跑了。

    等卡佩家知道自己的雄虫崽子已经跑去米勒克学院后,简直又气又急。

    虽然首领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艾特努斯表现出来的小小反抗,但卡佩的家人们却担心得不行。

    然而艾特努斯就铁了心了跟家里对着干,不管家人怎么说都不回去。

    艾特努斯在米勒克学院里一待就是四年。

    直到去年修整月前家里传讯,说他的雄父身患重病。

    第一百五十五章 屈服 屈服

    虽然不清楚这是不是家族想骗他回去的借口, 但艾特努斯还是无法置之不。

    他赶忙回了诺克斯部族,却真的见到了自己缠绵病榻的雄父。

    卡佩家的家主是A级的觉醒者,按说还有近一百年的寿命, 但艾特努斯回到家时,他的雄父已白发苍苍。

    他的哥哥被强.制征入军队, 弟弟被送到了一个名声并不好的贵族家里,就连在他记忆力强大如战神的雌父,也满身交错着新旧伤痕。

    艾特努斯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首领选中他做继任者就只能是他的荣幸, 哪怕这种荣幸对他来说是种折磨, 他也只能感恩戴德地接下。

    而这些, 就是他违抗命令的下场。

    当年察觉到卡佩家族失去首领的照拂后,其他早就眼红的贵族们立刻露出了獠牙。

    艾特努斯还能回到自己的家,也是因为他那位从未见过面的雌君努力保护着这个千疮百孔的家族,没让卡佩家连自己的府邸都被夺走。

    首领放任着卡佩家族被分食, 但却又保留着“大贵族”的爵位头衔,既是侮辱、也是嘲弄。

    但艾特努斯却只能低头、服从。

    在自己雌君的陪伴和帮助下, 艾特努斯学会了料家族事务, 一点点慢慢撑起了这个破碎的家族。

    艾特努斯的生日在仲夏,当年去往米勒克学院时, 开学前一天他刚满了十四岁。

    四年后回到诺克斯部族、又忽然听说米勒克学院的修整月里出事时,他只大概听了听就没再放在心上。

    而不久后随着学院入学提醒信一起来的, 是来自王城的一封信。

    诺克蒂斯这才意识到, 他即将成年。

    “信上说, 大祭司获得预言, 首领将在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回归神明的怀抱,他要我主动放弃继承权。”

    诺克蒂斯紧紧握着双拳:“我从来都不想当什么下任首领,可是, 凭什么!”

    凭什么毁了他的家,伤害了他珍视的家人后,现在又想像对待垃圾一样,随意地把他一脚踹开。

    诺克蒂斯的紧紧地咬着牙,克莱德几乎能听到那一声声刺耳的摩擦声。

    “我按照信上所说的日期来到王城,就是想看看那个老东西衰弱的丑陋模样。”

    艾特努斯的一双眼睛里满是仇恨:“然后,我要当着他的面告诉他,我会继承这个国家,也会把他的雌君侍从、每一个子嗣都折磨致死。”

    可那位首领,却根本不打算见他。

    进入王宫后,他只见到了首领的雌君。

    首领雌君保养得很好,脸上没有一丝皱纹,根本看不出是年迈老者的模样。

    他拉着艾特努斯的手,慈爱温和地说了很多话。

    他让艾特努斯不要恨首领,首领行将就木,意识并不清醒,这几年做的事虽然过分了些,但也是想让艾特努斯回来。

    艾特努斯听着只觉得可笑,但他多少还是被劝动了,因为首领雌君悄悄告诉他,卡佩家的那些匿名信都是自己托人送过去的。

    艾特努斯记得那一盒盒信。

    信上写了艾特努斯的哥哥在军队中的一切,细到当天吃了几个面包都记录在上,并会附上一些他们自家人才会知道的小事。

    虽然没有署名,但卡佩家一直都认定这是艾特努斯的哥哥所写。

    首领雌君说了很多关于艾特努斯哥哥的事,并让他放心,只要继任后就能接对方回家。

    看着首领雌君的温柔笑容,艾特努斯也有些心软。

    可这时,屏风后却响起了首领那嘶哑阴冷的声音。

    首领说,让艾特努斯立刻当场亲手写下弃权书,并在上面留下精神力印记,否则,天一亮就处决他的哥哥。

    艾特努斯一直在寻找自己哥哥的下落,但除了知道他被征召进王族军队外,再也打探不到别的消息。

    怕艾特努斯不信,首领还让护卫拿来了一只小盒子,里面是一根还留有余温的手指。

    艾特努斯看到那根手指上的小痣后,满腔怒火刹那间全化为了绝望。

    可这并不是结束。

    失魂落魄的艾特努斯回到封地,却发现卡佩家族的一切都印上了另一个家族的家徽。

    而那个家徽,是他雌君的家族,

    艾特努斯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冲动,他花了大把力气去调查,却取回来一个他无法相信的真相。

    ——他雌君的家族,从一开始就是拥护那位首领的势力。

    当初他们两家联姻,也是为了彻底掌控卡佩家,让将来的新首领成为旧王权的傀儡。

    他的雌君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一切,是个彻彻底底的帮凶。

    但艾特努斯还抱有一丝希望,除非他的雌君亲口承认,否则他不会相信。

    而事实却再次往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插.了最狠的一刀。

    面对一堆证据,他的雌君没有否认。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

    艾特努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只感觉自己的所有感官被剥离开,连心痛都感觉不到。

    雄主对自己雌虫有绝对的处置权。

    艾特努斯解除了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哪怕知道被抛弃的雌虫会沦落什么下场,他也丝毫没有犹豫。

    那只雌虫平静地接受了一切。

    艾特努斯带着自己的雌父和昏迷不醒的雄父去了一个偏远的小村,偶尔会去看看自己的弟弟。

    卡佩家族在艾特努斯放弃继承权后被立刻剥夺了爵位,身为平民,艾特努斯可没办法再进入到贵族的庄园。

    虽然只能隔着很远的距离,透过庄园的围栏偶尔看到弟弟几眼,但知道对方过得不错后,艾特努斯也就满足了。

    直到半个月前,艾特努斯在从那座庄园外围离开后,在回家的路上忽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而对方也注意到了他。

    那是一直跟在他曾经雌君身边的亚成年雌虫。

    艾特努斯记得,他的雌君一直把这只小雌虫当弟弟看。

    以往总是胆小怯懦的雌虫看到艾特努斯后像是疯了一样,猛地扑过来后直接就朝艾特努斯的脸上揍了一拳。

    在对方的哭喊中,艾特努斯才知道,他的雌君被他赶走后,又被家族视为耻辱和驱逐。

    甚至在不久前被家族里的受宠亚雌算计,被抓入了地下黑街。

    这看起来并不是一个有功者应得的对待。

    小雌虫哭得抽抽噎噎,才把被隐瞒的真相说了出来。

    那只嫁给了艾特努斯的雌虫并没有帮家族做事,因此一直受到残酷的折磨作为责罚。

    但犹豫雌虫身体恢复能力强,所以每次回到艾特努斯身边时,那一身伤都早已痊愈。

    雌虫呆板固执,既觉得不该反抗长辈,也不该加害自己的雄主。

    一边是生养他的父辈,一边是心爱的雄虫,他只能想到把自己家族的罪过都全部承担下来。

    他说过,无论艾特努斯要对他做什么,哪怕时要将他处以极刑折磨而死,他也甘之如饴。

    直到那时,艾特努斯才知道,他那位不善言辞的雌君,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他。

    艾特努斯决定要把自己的雌虫找回来。

    可虽然知道了雌虫的去向,但黑街不是那么好进的。

    艾特努斯尝试多次后,只能伪装成不谙世事的贵族雄虫的模样,利用了对他有奉承之意的雌虫来到了这里。

    艾特努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就连那套衣袍、熏香,都是在一个非常隐秘的盒子里找到的。”

    他的雌君在离开前,把这套象征着昔日卡佩家族荣誉的衣饰装扮,全都替他收起来藏好了。

    现在他找到了那套衣饰,却找不回他的雌君。

    艾特努斯抬手捂着脸,克莱德看到他的指缝间有被眼泪濡湿的痕迹。

    克莱德并不擅长安慰人,不如说,他有他自己那一套安慰人的方式。

    ——因为某件事而难过的话,那就解决那件事。如果解决不了事,就解决制造那件事的人。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克莱德拍了拍艾特努斯的背:“别哭了,一会儿我们出去找。”

    刚刚在听艾特努斯说事的时候克莱德不好走开,这会儿事情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他就回到床前继续翻药剂。

    裹在埃德加尔身上的那张薄膜已经快要消失了,只剩下四肢末端上还有些残留。

    克莱德用手背碰了碰对方的额头和脸颊,一边往埃德加尔嘴里灌药剂一边思索还要用哪些药。

    原本待在角落的艾特努斯刚走过来就看见了克莱德的动作,不禁嘴角一抽。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粗犷的治疗方式。

    艾特努斯看着床上那只雌虫半昏半醒的模样,忽然有点怕克莱德这么个喂药法会把对方呛死。

    但看着那雌虫似乎毫无抵抗,咕咚咕咚几下就把药剂喝了大半瓶的样子后,艾特努斯不禁看向克莱德:“这雌虫可靠吗?”

    经历了家族的一系列变故,艾特努斯现在实在是难以再交付信任。

    他看着床上的雌虫,眼里满是警惕。

    克莱德忽然笑了。

    在艾特努斯困惑地视线中,他把又一瓶药剂灌了下去,声音轻快道:“可靠得不能再可靠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赌场 赌场

    在一条铺着红色绒毯、墙壁上镶嵌了纯金装饰的通道里, 一只雌虫走在最前方,而两只雄虫跟在他的身后,形成了一个奇怪的队形。

    雌虫正是伤愈的埃德加尔, 而雄虫们,自然是克莱德和艾特努斯。

    他们现在正准备去往面见赌场老板的路上。

    艾特努斯跟在克莱德身后, 眼睛却止不住地往他们前方的那只雌虫身上瞟。

    因为在米勒克学院里担任首席的关系,艾特努斯对同年级的学生们大多有所了解。

    埃德加尔。

    这个名字曾经在那几年里,一直都被学院学生们挂在嘴边。

    艾特努斯也曾因好奇而去和对方接触过, 但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艾特努斯从小就有种特殊的能力, 被克莱德注意到后, 更是直接把它叫做“超能力”。

    但实际上这能力没那么夸张,只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而已。

    这种感觉和直觉并不同,它出现得毫无规律、也毫无依据,但无一例外都有着极高的准确率。

    而在知道这只在容貌上做了伪装的雌虫是那个“埃德加尔”后, 艾特努斯的奇妙感觉就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冰冷,黑暗。

    这本该是和那只温吞的雌虫毫无关系的东西, 但却在刚刚一刹那充斥了艾特努斯的脑海。

    对危险的感知让他不敢和埃德加尔靠得太近, 又碍于克莱德的关系,艾特努斯只能硬着头皮和对方相处。

    克莱德倒是注意到了艾特努斯的行为, 但他并没有太在意。

    在克莱德看来,埃德加尔是单身的成年雌虫, 艾特努斯和对方保持一定距离也是正常的。

    也因此, 他错过了提前发现某些事的机会。

    埃德加尔那天战败后, 作为失败的挑战者, 埃德加尔被移出了当初的房间。

    赌场确定了埃德加尔还有继续进行擂台战的意愿,看在他不俗的实力上,赌场倒是还又安排了一个单人的房间给他。

    而克莱德自称是埃德加尔的弟弟, 那自然是和埃德加尔住在一起。

    至于艾特努斯,则是在当天就被赌场侍者们请走。

    艾特努斯的身份和外貌已经在赌场暴露。

    要在对方的地盘上把一个雄虫藏起来那是几乎不可能的,而艾特努斯也没有赶紧逃离黑街的打算。

    那天,克莱德思来想去之后,把整件事情和另外两人详细了一遍,又给出了一个提议。

    让艾特努斯借此机会,直接跟着那些来抓他的打手去见赌场的老板。

    艾特努斯的雌君名为兰斯洛特,经艾特努斯确认,那位大名鼎鼎的冰剑士,就是他失踪的雌君。

    既然艾特努斯不愿意单独离开,而冰剑士的消息又实在难以打听,不如就顺水推舟,让艾特努斯去做这个眼线。

    克莱德还记得当时埃德加尔的那场对战中,冰剑士最后表现出来的那个不自然的动作。

    这本来只是一个很小的细节,但克莱德不知道为什么却十分在意。

    再加上克莱德想知道的关于神秘交易会的信息,他们三人的目的就变得明确了起来。

    ——找到冰剑士,以及面见赌场老板。

    只不过克莱德没想到的是赌场会派艾特努斯过来。

    克莱德也没装作和对方不认识,而是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惊讶:“你不是拿到钱了吗?怎么还会在这?”

    艾特努斯眨了眨眼睛。

    他慢慢低下了头,像是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雄虫。

    和艾特努斯一起前来的雌虫侍者站在一边,注意着两人的表情和动作。

    在对上克莱德不满的视线后,他才笑着解释:“您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克莱德比了个手势制止对方说下去,脸色并不好看:“算了,我也懒得知道,赶紧带路吧。”

    侍者不敢再继续怠慢,赶紧走在最前方引路。

    但奇怪地是,他走到一半就声称自己还有事,让艾特努斯代为带路后就离开了。

    克莱德在心里冷笑。

    这赌场老板还真是够讨厌的。

    明摆着告诉他们:我在怀疑你们,但我连伪装都懒得做,就是因为你们还不够格。

    通道走到后半段后就没有了岔路,克莱德一路上想着事情,倒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尽头有一扇镶嵌着金饰和珠宝的大门,此刻正半开着。

    克莱德还记得自己的人设,于是越过停下了的埃德加尔,直接走了进去。

    屋内是一般的书房样式,但每样家具上都贴了金色装饰,倒是和地下赌场这个名字风格一致。

    克莱德走到房间中央,慢慢环顾了一圈后才踱到书桌前:“你就是这儿的老板?”

    书桌后的坐着一只雄虫,他的金色长发有几缕搭在肩上,在照明道具的照射下泛着漂亮的光泽。

    他穿着在诺克斯部族很少见的白色衬衫,因为衬衫质地太过轻薄柔软,甚至能看到布料下透出来的深色肤色。

    但当他转过身体正对着克莱德的时候,克莱德才发现他的右半边脸上戴着面具。

    金色的面具款式简单,没有什么花纹装饰,但却显得雄虫的五官更加精致。

    雄虫勾起嫩红的嘴唇:“没错。”

    他看了眼跟着克莱德身后的偏瘦雌虫,语气赞叹:“没想到您的哥哥这么快就恢复了,他的身体可真不错啊。”

    雄虫的尾音上挑,有种缠绵的叹息感。

    被他注视着的埃德加尔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克莱德直接移了一步,挡在了雄虫和埃德加尔之间。

    他皱着眉,嗓音也拔高了些:“别想对哥哥做什么!你找我们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雄虫坐回那张宽大的扶手椅上,双腿交叠,手指轻轻抚着自己的嘴角:“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挑战者,能在终极对决里活下来。”

    克莱德微微眯起眼睛,正动了下手指的时候,埃德加尔却拉了他一把。

    克莱德顺势往后退了一步,和埃德加尔并肩站立。

    埃德加尔一只手挡在克莱德身前,是一个明显的保护性的姿势。

    “既然看过了,我们就回去了,”埃德加尔冷声道:“我输过一次,可不会再输第二次。”

    说完,他拽着克莱德的手臂就往外走。

    艾特努斯现在也是赌场的侍者,没有允许不准随意走动,所以他一直在房间外面等待。

    看到克莱德出来后他眼神一黯,但依然没什么表情。

    镶满了金银珠宝的华丽大门缓缓关上,将门内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金发雄虫托着腮,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你的品味可真不怎么样。”

    一只手臂从椅背后摸过来,搭在雄虫的胸膛上:“这样的才有趣,不是吗?”

    雄虫哼了一声,呼吸慢慢加速。

    在一阵阵规律的声音里,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低哑:“随你。”

    许久之后,他才伸手轻轻抚摸着靠在他腿上的雌虫,感受着对方发丝的柔滑触感。

    忽然,那几根修长的手指猛地一紧,他抓着对方的头发,弯下腰和其对视:“你的那条消息,准确吗?”

    雌虫舔了舔嘴角,轻笑:“当然。”

    雄虫松了手上的力道,像是鼓励一般用手指蹭了蹭对方的脸颊:“好孩子。”

    克莱德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那间走廊尽头的书房里发生了什么。

    他和埃德加尔一路沉默着回到房间,习惯性地开启了防护道具后才开口追问:“刚刚是怎么回事?”

    埃德加尔的脸色很难看:“那个房间有问题,我用不了精神力。”

    精神力对于觉醒者来说就是等同于肢体和感官一样的存在,用不了精神力,就跟普通人突然间手脚骨折或失明了一样。

    艾特努斯一直没有来主动找他们,这就意味着他这么多天都没搞清楚冰剑士在哪儿。

    而克莱德在诺克斯部族还有很多事没处完,时间上并不宽裕。

    所以,克莱德本来是打算速战速决,借这个机会直接控制住赌场的老板。

    凭他现在的精神力等级和熟练程度,再和艾特努斯和埃德加尔这两个高阶觉醒者配合,克莱德有自信能和他们一起全身而退。

    但现在埃德加尔说,进入那个房间后就无法使用精神力。

    虽然克莱德当时没有尝试过,但他估计这种抑制精神力的情况多半是范围性的,在他身上也不会有例外。

    精神力一直是种不可用感官感知、也无法受外界干扰的能量。

    可在这个不见日光的地下赌场里,这种能量的存在好像刹那间变了性质。

    不论是埃德加尔还是克莱德都没听说过这种事情,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下来。

    忽然,埃德加尔眼睛一亮:“你记得咱们的首席说过,他去王宫时,首领让他签署弃权函的事情吗?”

    克莱德刚想点头,也意识到埃德加尔想说什么了。

    他们异口同声道:“精神力印记。”

    当时克莱德没太注意,可伤得处在半昏迷状态的埃德加尔、在听到他们的谈话就把这件事默默记了下来。

    他们在尼威尔斯和米勒克一直都没有听过这个词,这说明,这是诺克斯部族才有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克莱德和埃德加尔想的一样。

    既然精神力印记是诺克斯部族特有的, 那会不会那种能屏蔽抑制精神力的东西,也是这里的艾瑞族们所研制出来的。

    但现在艾特努斯被赌场监视着,克莱德他们也没办法去找他。

    不过在赌场这几天, 克莱德也大概听说了一些地下黑街的消息,就准备找个机会去赌场外打听打听。

    然而, 事情的发展并不妙。

    克莱德趁着埃德加尔的对战安排还没公布,打着出去买东西的由头离开赌场后,却发现黑街里的虫族们根本没听说过“精神力印记”。

    克莱德抱着一摞换洗衣物回到赌场的时候, 赌场刚好公布今天第一场对战的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埃德加尔放了狠话的缘故, 那块满场移动的晶石板上, 埃德加尔的代号假名“灰”就被放在了最上方。

    而名字后面那个明晃晃的一比二的赔率,更是引起了很多虫族的不满。

    赔率越低就证明实力越强。

    赌场的王牌,即那位从来没有输过的冰剑士赔率也才不过一比一点五,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灰”凭什么是这样的赔率?

    而埃德加尔的赔率越低, 和他对战的对手就恰好与之相反。

    除了少部分坚定相信埃德加尔的观众、比如克莱德,除此之外的绝大部分赌徒都下注在了埃德加尔的对面。

    克莱德见此, 心底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对手有强有弱, 但四轮对战下来一直都是埃德加尔获胜。

    场馆里不仅是喝倒彩的声音,还掺杂了各种侮辱性的字眼。

    就算没输钱的观众, 也受这种氛围的影响,抱着玩闹的心态跟着开始骂喊。

    在埃德加尔一个小小的失误后, 这种烦人的声音更是要震破天花板。

    此时, 一个身影借乱坐到了克莱德旁边。

    因为周围实在嘈杂吵闹, 而克莱德又一心关注着擂台上的状况, 等克莱德注意到时,那只雌虫已经把手臂搭在了克莱德的椅背上。

    对方穿着件坎肩的皮夹克,内里却没有穿任何内衬, 就这么朝克莱德露着形状完美的块块腹肌。

    鼻尖飘来一股股幽暗的香味,像是一个个小勾子,勾得人心里发痒。

    然而克莱德的表情都没变一下。

    他扫了一眼雌虫的手臂,语气平淡:“拿开。”

    克莱德还画着他那堪称恐怖的妆,但雌虫却被那冷漠的眼神看得浑身一热。

    雌虫见识广泛,凭他的直觉,面前这只看上去有些邋遢的雄虫,绝不像其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入不了眼。

    他朝克莱德挥了挥手里的晶石板:“别这么快拒绝呀,你不想知道你的哥哥接下来要和谁打吗?”

    克莱德被对方的语气弄得眉头紧皱。

    这种能手持的小型晶石板是赌场贵宾的标志,而且上面会提前告知持有者一些秘密消息。

    克莱德看了一眼晶石板,上面确实显示着一组陌生的信息。

    虽然只是草草一瞥,但那短短几行字还是瞬间印入了克莱德眼里。

    克莱德几乎都能脑补出即将上场的虫族,会有宛若小山一样的块头。

    看克莱德没有立刻拒绝,雌虫扬起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只要你答应陪我一天,我就帮‘灰’跳开下一次对战,怎么样?”

    埃德加尔在擂台上其实都会分出一丝注意力放在克莱德身上。

    发现克莱德被缠住,而对方还穿得那么不知羞耻后,埃德加尔怒从心起,只觉得在这方面向来单纯的好友要被带坏了。

    埃德加尔没再藏拙,两招解决掉对手后,就在擂台边缘一脸怒意地瞪着那只雌虫。

    对战结束,防护罩缓缓打开。

    可当埃德加尔赶过去时,那只雌虫已经不见了。

    周围的空气里还残留着那股香味,埃德加尔实在受不了,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埃德加尔忍着鼻尖的痒意,瓮声瓮气道:“弟弟,刚刚那家伙怎么回事?”

    其实埃德加尔是想问克莱德怎么没立刻把那雌虫赶走,但又觉得这么说的话语气太生硬了。

    克莱德看他这幅样子差点当场笑出来。

    克莱德稍微凑过去些,压低声音:“昨天,我在那个房间里也闻到了这股香味。”

    埃德加尔瞪大了眼睛。

    或许是常年做药剂的缘故,克莱德的嗅觉非常敏锐。

    作为队伍一员,埃德加尔对此早有认知,听到克莱德这么说,埃德加尔虽然当时并没有闻到,但也不会对此产生怀疑。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打算。

    下一场对战时,埃德加尔一反常态,打得非常生猛。

    当他直接把那只两米五高的雌虫掀倒在防护罩上,还用雷电属性的道具把对方电得吱哇乱叫后,整个场馆陷入了寂静。

    短暂的寂静后,就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在几乎沸腾的观众席角落,一只雌虫狠狠地盯着埃德加尔,手里的晶石板几乎要被捏碎。

    接下来的几天,那只雌虫没再出现。

    克莱德把一个软木塞塞进瓶口,心想时间也差不多了。

    现在是白天,但因为身处地下,克莱德已经没有了时间感。

    埃德加尔在小憩休整,他就在房间角落做些简单的生药以备不时之需。

    几个小时后将是冰剑士出场的终极对决。

    而这位赌场王牌的对手除了埃德加尔外,还有一位。

    克莱德刚站起来,半靠在床上的埃德加尔就一下子睁开了眼。

    他睡得有些迷糊,在看清房间里的是克莱德后,他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

    想到克莱德要做的事,埃德加尔还是不放心:“小心点,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克莱德无奈:“好啦,这件事我们都商量多少次了,你快好好准备,我能搞定。”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几个小时前克莱德收到一张香味幽深的卡片,上面写着要邀请克莱德单独去擂台的专属隔厢观战。

    这卡片出自谁手,答案不言而喻。

    克莱德对此早有准备,但埃德加尔还是担心得不行。

    再耽误下去就要错过最佳时间了,于是克莱德朝埃德加尔挥了下手,开门离开。

    克莱德刚走到走廊转角处时就遇上了在此等候许久的侍者。

    侍者行了个礼后,就带着克莱德进了一条特殊的通道。

    通道入口开在和赌场老板的书房房间同一深度处,沿着旋转楼梯往上走了好一会儿后才来到一个平层。

    平层没有任何照明道具,只有墙角嵌了一颗颗萤光的矿石,让人不至于撞在墙上。

    侍者熟练地往写侧方走了几步后,把自己的手掌放在一个凹陷小槽内,又接过克莱德的卡片投进去。

    随着轻微的声响,墙壁一侧缓缓移开,露出一扇半圆形的门。

    门扉旋转,从里面透出来几道昏暗的光线,像是在引诱着身处黑暗的行者走进去。

    门里依然并不明亮,只在地上放置了几个圆球状的照明装置。

    克莱德才一进去就看见了那天的雌虫,但除了雌虫之外,竟然还有另一人在。

    那头标志性的金发和脸上的金色面具昭示着他的身份,正是克莱德曾见过一面的赌场老板。

    克莱德没走过去,而是环起双臂、皱着眉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这么抗拒嘛,”雌虫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朝克莱德走了过来:“给你看点儿有意思的东西。”

    克莱德顺着他所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正是赌场最火热的对战擂台。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观众席的上方,能没有任何阻碍地看到擂台上的情景。

    克莱德回忆了一下赌场里的结构,发现自己虽然在观众席上待了很久,却一直都没发现靠近天花板处竟有这样的房间。

    雌虫并不在意克莱德在想什么。

    他眯起眼睛嘴角上勾:“这是新的挑战者,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他就要和‘灰’对战了”

    雌虫转头看向克莱德,声音里的愉悦难以掩饰:“你说,谁会赢呢?”

    擂台上,赫然是本该作为压轴出场的冰剑士。

    而另一边,则是个下半张脸带着黑色厚重面具的雌虫。

    那面具形状奇特,看上去有点儿类似什么动物的下颌。

    雌虫穿着件紧身的无袖上衣,勾勒出健壮发达的肌肉,露出的两条手臂是种特别的小麦色。

    艾瑞族的肤色多为深褐色或暖棕色,而这样偏浅的肤色证明这只雌虫是艾瑞族和阿布亚族的混血。

    克莱德从高处俯视,能清楚地看到雌虫干脆利落的动作。

    面对大名鼎鼎的冰剑士,雌虫却只戴了一双黑色的手套,以双拳作为武器,和对方打得不分上下。

    克莱德看着那个穿了一身黑的新挑战者,忽然发现那一招一式都带着种奇特感觉。

    房间里,原本正准备侃侃而谈的雌虫,却发现克莱德的注意力被其他雌虫完全吸引,这让他有些不快。

    他藏在身后的手掌微微侧过来,手指灵活一动,掌心力就多了个浅粉色的小瓶子。

    瓶口开启,那一缕缕粉色烟雾飘散到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下药 下药

    克莱德目不转睛地看着擂台。

    忽然间, 他感觉视野里的景物晃动了一下。

    因为这个房间是悬挂在天花板上,克莱德第一反应是这儿是不是地震了。

    可下一秒,他却觉得身上有些酸软。

    这股不适感并不严重, 顶多类似于他前世上学时、毫无准备地来了场长跑体测那样,连感冒的四肢乏力都达不到。

    克莱德木着脸, 内心想了句“不会吧”。

    他身体晃了晃,膝盖一软,跌跌撞撞摔进了旁边的靠椅里。

    克莱德紧闭了下眼, 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含泪, 声音也带上了鼻音:“你们”

    接下来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想把身体里的热度用这么方式舒缓下去。

    雌虫坐在小桌上,满脸愉悦:“效果真不错。”

    而他身后的雄虫缓缓往嘴里倒了口酒液,放下杯子后, 抿了抿被润湿的殷红嘴唇。

    “动作轻点儿,”雄虫轻抚了下雌虫的后颈:“雄虫可没有你们那么耐折腾。”

    在雌虫低哑的应答声中, 他轻轻瞥了克莱德一眼, 解着衣扣朝浴室走去。

    雌虫施施然地坐在椅子扶手上,仔细欣赏了下克莱德那双水光盈盈的眼睛。

    他伸出手, 可还没碰到克莱德就被狠狠拍开。

    雌虫也不恼,他笑了笑:“你最好不要惹怒我, 要是反抗得太厉害, 大家都没意思啊。”

    看到克莱德充满怒意的眼神, 雌虫轻声道:“我刚刚才想到, 擂台一对一的模式进行了这么多年,大家也都该看腻了。”

    “‘灰’一会儿就要上场了,我给他找了个最好的位置。”

    雌虫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如果你不想看见你的哥哥被扔到擂台中间, 被其他挑战者围殴致死的话,就乖乖听话。”

    克莱德愤恨不已,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右手覆在喉咙的位置上,看上去非常痛苦。

    在雌虫的注视下,他一点点卸下了力气,似乎是认命了。

    雌虫脱.下克莱德的手套,俯下.身,在那下垂的左手指尖上亲吻了一下。

    这只手白皙修长,细腻如白瓷,还带着微微的凉意,让雌虫看得火热难耐。

    就在他准备再做点什么时,一股大力从他的腹部袭来。

    这力道大得诡异,硬是把两米多高的雌虫掀飞了。

    室内铺着厚厚的长毛绒毯,雌虫摔下来的时候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虽然雌虫的身体强度颇高,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受到如此重击,雌虫还是疼得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他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双靴子。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他的头顶。

    随着一股奇怪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下蔓延,雌虫撑着自己身体的手臂一软,就直接这么砸回了地上。

    “抱歉啊,我实在是演不下去了。”

    克莱德拿帕子沾着药剂一下一下地擦着手,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他朝四周看了看,直接把旁边装饰性用的摆件拖过来,把上半部分横削掉后往上面一坐。

    他还以为这两只虫族会拿出什么新奇的东西,比如启动后能干扰精神力的道具,可没想到,他们还真就只是下了药。

    克莱德叹了口气,亏他还这么期待地单独过来。

    他看了眼浴室的方向,奇怪地问:“那家伙进去好一会儿了吧,怎么还不出来?”

    没得到回答,克莱德掏出匕首往雌虫侧方一扔。

    匕首旋转着飞出去,恰好扎在雌虫摊开的手掌上。

    雌虫闷哼出声,艰难地吐出几个音符。

    因为他全身肌肉都处于松弛状态的原因,舌头根本用不上力,说话也模糊不清的。

    克莱德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听懂,雌虫的意思是,那位赌场的老板是在等雌虫把他准备好后带进去。

    克莱德:

    这两人可真够离谱的。

    克莱德又问了几个问题,发现对方一个也回答不出来后也没了耐心。

    他一个巧劲把雌虫打晕后,直接起身朝浴室的方向走过去。

    只是还没等他把门推开,身后就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爆裂声。

    克莱德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放下手时,刚好看到一个身影从破裂的透视墙壁跃进来。

    因为屋内昏暗、明亮的白色光线从缺口照进的原因,克莱德看不清他的脸。

    但从对方下半张脸的阴影来看,克莱德判断出来人应该是那个原本在擂台上的新挑战者。

    隔音效果奇佳的房间有了缺口,外面的嘈杂声一下就涌了进来。

    叫嚷声里夹杂着几声尖叫,听起来擂台那儿绝对是乱成了一团。

    在这样混乱一片的噪音中,戴着厚重面具的雌虫一步步朝克莱德走来。

    雌虫逆着光,浑身还带着酣战后的猛烈气势,再配上他的身高,十分有压迫感。

    这本该是充满了危险感的一幕,但克莱德却意外地发现自己一点儿警惕都提不起来。

    他就这么在原地等着雌虫靠近,当雌虫停在自己面前后,他静静地看了对方几秒,然后抬手去摘对方脸上的面具。

    雌虫一言不发地放任克莱德的动作,只是在即将取下面具时才猛地抓住耳边的手。

    克莱德抬起食指,轻轻在那面具上敲了敲:“松手。”

    雌虫犹豫了一瞬后依言放松了力道,低着头,动也不动了。

    随着面具离开,雌虫的外貌迅速发生着变化。

    银发,浅眸,正是被克莱德放在心尖上的雌君。

    克莱德还没忘了几个月前两人争吵的事情,把面具往罗奈尔德怀里一塞:“你来这儿干什么?”

    罗奈尔德接住面具,刚想说什么,但也想起了当初和克莱德说的那些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克莱德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他轻哼一声,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因为对方的出现而突然变得骄纵起来。

    他干脆转身,拿出一个道具对着浴室门按了一下,也不去看罗奈尔德了。

    道具前段部分猛地撞了出去,随着高速的气流重重砸在雕花精美的浴室门上。

    一阵碎裂声响起,面前的门连同四周的墙体都碎开,露出了门后的景象。

    浴室雾气氤氲,但却丝毫没有活物存在的迹象。

    克莱德心情一下就糟糕起来。

    他实在是不想再去和那只雌虫打交道,但现在浴室里的雄虫不翼而飞了,看起来也只有把对方弄醒了。

    就在克莱德准备越过罗奈尔德时,他却被揽住了腰。

    罗奈尔德已经重新戴上了面具,只露出一双变成浅蓝色的眼睛,几缕微卷的黑色发丝垂在眼角。

    他不由分说地揽着克莱德进了浴室,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掰动了洗手池旁的一处凸起装饰。

    那装饰是纯金的蛇头,上面镶嵌了不少透明的宝石。

    蛇头上下分开,吐出一根金属管道,大小恰好能让一只虫族钻进去。

    罗奈尔德又取下了一颗蛇身上的宝石,往那根管道里一扔。

    随着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那条黄金打造的蛇朝旁边缓缓移动,露出一扇漆黑的门来。

    罗奈尔德却没去管那扇门。

    他把克莱德往怀里一抱,绕过巨大的浴缸,直接跳进了屏风后出现的洞口里。

    这洞口挖得很深,好半天才落到底。

    克莱德还在为这一系列流畅的操作愣神呢,忽然就感觉腰上的力道消失了。

    他看了一眼低着头不看他的罗奈尔德,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现在也不是什么好好谈话的时机,克莱德掏出个照明道具,沿着这条地下通道延伸出去的方向,往前迈出了脚步。

    本来故意让开了一些距离的罗奈尔德一愣。

    要是以前,他的雄主早就过来牵起他的手了,但现在

    罗奈尔德看着对方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他往前两步跟上对方,身体两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还是颓然地垂下。

    这条通道非常粗糙,周围几乎全是会随时散落泥土,像是刚刚才挖出来的一样。

    沿着通道走了好一会儿后,克莱德终于看到了出口。

    但这所谓的出口外并不是正常的地方,而是一处形状不规则的空洞。

    空洞大约有十米高,表面是层类似礁石的材料,而克莱德他们正身处一处中段的位置。

    整个内壁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突起,而这些突起中央都有一个空洞,因为光照有限,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这些洞口和突起数量太多,密密麻麻的,像些诡异的瘤球,看起来有点儿恶心。

    克莱德观察了一下他们所处的这个洞口,推测整个空间里的突起后面大概都有一条通道。

    那只金发雄虫没留下丝毫踪迹,想要在这些通道里准确找到对方的去向简直是天方夜谭。

    克莱德正准备用地系精神力试着感应,看看能不能捕捉到这些通道里的异常动静时,一直沉默着跟在他身后的罗奈尔德突然开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戴着面具的原因,他的声音听上去很低沉。

    “抱好。”

    不等克莱德反应,他就把克莱德往自己怀里一塞,直直从洞口跳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胜新婚 胜新婚

    情急之下, 克莱德条件反射地搂住了罗奈尔德的脖子。

    罗奈尔德的速度很快,再加上他有些说不明的小心思,每次在各个岩壁突起处移动时的动作都很大, 让克莱德不得不紧紧靠着他。

    于是克莱德几乎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呢,罗奈尔德就已经蹿进一处洞口了。

    这次他没有再走在克莱德身后, 而是率先往前走。

    这条通道倒是没他们下来时的那条做工粗糙,而是铺就着一层灰色的石料,但这也就导致了这通道的回音很大。

    克莱德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拉着罗奈尔德来场谈话, 就只能同样放轻了脚步, 跟上对方。

    通道里还有岔路口, 但罗奈尔德却轻松地在里面穿行,看上去对这里非常熟悉。

    而克莱德见状,把眉心拧得越来越紧。

    在穿过了不知道多少条岔路后,罗奈尔德终于停了下来。

    但克莱德并没有因此而松了口气, 因为他看见罗奈尔德拿了一个东西出来。

    一个黑色的信封。

    克莱德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沉声问:“为什么?”

    罗奈尔德知道克莱德是什么意思, 但他却故意曲解般地回答道:“入口处有严苛的核查流程, 没有邀请函进不去。”

    克莱德深深看了罗奈尔德一眼。

    几秒后,他翻出一个小瓶子递给罗奈尔德:“喝了。”

    罗奈尔德也不问, 丝毫没有犹豫地一饮而尽。

    只是喝完了把瓶子往自己怀里一塞,依然板着一张脸垂着眸, 让克莱德看得又气又好笑。

    一种奇怪的麻痒快速从罗奈尔德的皮肤表面滑过, 他低头一看, 自己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雪一般的白色。

    认知阻碍道具只能改变五官和发色, 体型、肤色、发质这些都无法被影响,罗奈尔德很快就意识到这是那瓶药剂的作用。

    克莱德把那封信抢过来,不经意碰到罗奈尔德的指尖时感觉那儿一片冰凉。

    他看着罗奈尔德沉默的样子, 心疼得不行。

    克莱德心里叹了口气,拿过对方攥在手里的面具,帮罗奈尔德戴好后故意冷声说:“一会儿你就乖乖待在我旁边。”

    认知阻碍道具每次摘取再佩戴后,所产生的效果都会有所不同。

    此时罗奈尔德的眼睛变得偏圆,眼尾微微下垂,眼眸也变成了蜜糖一般的浅棕色,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狗狗。

    克莱德忍住安慰对方的冲动,拽了一把罗奈尔德的手臂后,转身就朝通道更深处走。

    大约又走了四五十步之后,前方豁然开朗。

    四周虽然依旧昏暗,但好歹也有了些小型照明道具悬挂着,不再像之前那样连路都看不清。

    而后面也没有了再需要前进深入的通道,只有一扇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木门嵌在石壁上。

    门两边的墙上插.着两束火把,但稍微走进了看才发现这是外形精巧的攻击道具。

    克莱德按照邀请信上的指示,把信封外壳投到右边的火把上。

    火把上端的橘色火焰瞬间变成青白色,火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拉长变形,竟有一种有只透明的怪物在舔舐嘴唇的感觉。

    墙壁上有一只褐色的眼睛一闪而过,但克莱德并没有注意到。

    几乎就在青白色火焰变回正常颜色的同一刻,石壁上的木门打开了。

    门里空无一物,并没有克莱德所预想的接引者的身影。

    从踏进这道门开始,地上就出现了一道白色的亮光,像是从树叶间缝隙里漏出来的阳光那样,形成了一道虚幻的光柱。

    克莱德跟随着这道光所指的方向缓慢前行。

    光线虽然幽暗,但脚边偶有几个内嵌鱼池出现,鱼池内置了白色的照明道具,所以走起来也不会觉得费力。

    但越往里走,克莱德就感觉精神力被压制得越严重,最后甚至连一滴水都聚不起来。

    他难得有些不安,下意识把手放在了自己的收纳道具上,那里面放着他精心制作的多种药剂。

    忽然,他感觉到下垂的那只手附近出现一股热意。

    克莱德一下子就绷紧了身体。

    然而下一刻他却感觉到小拇指被轻轻勾起,从那儿传来的温暖似乎能流淌到四肢百骸,轻松地化解了他的紧张。

    在察觉到对方想要缩回手后,克莱德反应极快地反握住。

    但那只手掌并不听话,依然想要抽离回去,克莱德立刻惩罚性地捏了捏,发现对方不挣扎后终于满意了,一路就这么轻轻捏着。

    不一会儿后,克莱德他们来到了光束所指的终点——一间套房。

    说是套房,但克莱德感觉这快递得上前世的某些豪宅平层。

    他关上门,按指示把信纸赛进门后的一个小孔里。

    空洞在几秒后溢出一股液状的金属,把信纸连同孔洞彻底封死。

    与此同时,一股清雅的淡香从那半凝固的金属溶液里散发出来,香气扩散后,又留下一股雄虫都会喜欢的清淡甜味。

    克莱德拿出一个专门检测密闭空间的道具,让其在整个套房内飞舞起来。

    这地方看起来非常注重隐私,从入口开始就再也没看见别的虫族。

    可虽然知道房间里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监视窃听用的道具,但不亲自检查一遍克莱德还是不放心。

    检测道具飞舞了一圈后才回到激活的位置。

    它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发出咔咔的声音后碎成了两半。

    一股风从裂口处溢散,昭示着这个小玩意儿已彻底报废。

    这是克莱德在出发前从撒穆尔那儿拿到的东西。

    因为时间有限、制作过程又很复杂,撒穆尔和他的哥哥没日没夜赶工了好几天也才做出两个来。

    之前克莱德在那个地下赌场的房间里用了一次,确认了那里有能储存声音的道具后,他就没再用过。

    这会儿虽然用掉了仅剩的一个,但克莱德却安心了不少。

    他走到那面面向泳池的透明水晶壁前,把米灰色的窗帘拉起来后,才一步一步朝站在门边的罗奈尔德走去。

    贴到罗奈尔德面前时,克莱德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身体有些僵硬。

    但克莱德却不打算放过他。

    直到把罗奈尔德抵在墙上后,他才慢悠悠地开口:“亲爱的雌君,我有话想和你说。”

    罗奈尔德听到这个语气后,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一下子就回想起曾经在这种语气下做出来的事情,只感觉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克莱德眼尖地注意到了对方通红的耳朵,于是抬起手,轻轻搭在罗奈尔德的后脑勺上。

    他的手臂缓缓用力,把罗奈尔德压了下来。

    克莱德感受着手掌下的颤抖,满意地勾起一个笑。

    所有人都觉得他什么都不懂,可实际上,在这方面甜美又单纯的,却是他的雌君。

    罗奈尔德很快就只能用哭腔道:“我知道错了。”

    克莱德却吻了上去,根本不给罗奈尔德说下去的机会。

    “从几个月前我就想听你解释,等着你把所想的告诉我,可你呢?”

    克莱德丝毫不留情,让怀里的雌虫无处可躲:“现在你想说了?可你想说,我就一定要听吗?”

    罗奈尔德最后被换好衣服后,身体都还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但等克莱德躺到旁边,准备替他盖上被子时,罗奈尔德还是往克莱德那边挪了挪,把脸埋到克莱德的颈窝,轻轻地用脸颊蹭了蹭。

    克莱德也知道这次把罗奈尔德吓到了,于是也伸出手,一下下轻拍着对方的后背。

    罗奈尔德的体格比他高大,这么压着,克莱德很快就觉得手臂有些麻,但他也不忍心把罗奈尔德推开。

    就在克莱德以为怀里的雌虫已经睡着、也停下了轻拍动作的时候,他却感觉到肩膀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颤抖。

    克莱德赶紧去看。

    他捧起罗奈尔德的脸颊,却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罗奈尔德的眼泪汪在眼眶里,转了半天才掉下来。

    克莱德可从来没见过罗奈尔德这样。

    看到向来强势又热情奔放的公爵大人哭成这样,克莱德都快心疼死了。

    他用手指摸了摸对方的脸颊,有些着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罗奈尔德摇摇头,好半天才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公爵一直以来都是张扬恣意的,什么时候会露出这种小心翼翼的眼神。

    克莱德的胸口又酸又涨,只能抱着对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我不是说过吗,你无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要你呢。”

    罗奈尔德像是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话说得磕磕绊绊的。

    他一会儿说自己不是拿克莱德当物件,一会儿又说自己那天不该朝克莱德发脾气。

    等罗奈尔德终于冷静下来后,才闷闷道:“对不起。”

    克莱德抱着自己委屈巴巴的雌君,轻轻地吻了吻对方的头发:“我也不该那么说的,抱歉,让你难过了这么久。”

    相拥许久后,罗奈尔德才轻声道:“克莱德,你刚刚说,永远都不会抛下我,对吧?”

    克莱德回忆了一下,他之前虽然没这么说,但想表达的意思其实也差不多,于是点头承认道:“当然。”

    罗奈尔德应了一声。

    他的手指因为兴奋而微微抽搐,但他控制得很好,没有让克莱德察觉。

    在昏暗的房间里,罗奈尔德脸上哪里还有一丝委屈的痕迹。

    他的嘴角往上勾着,眼里满是疯狂又愉悦的笑意。

    第一百六十章 警告选项 警告选项

    因为把罗奈尔德欺负狠了, 克莱德也就没拉着对方问这问那。

    他安慰好眼泪汪汪的雌虫好一会儿才把人哄睡下了。

    克莱德也有些累了,抱着自己心爱的雌虫,困倦根本难以抵挡, 没过多久他也睡了过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熟后, 他身旁的雌虫却睁开了眼睛。

    罗奈尔德换了个姿势,把克莱德揽进自己怀里,然后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熟睡的脸庞。

    他眼里的复杂情绪互相交织着, 终于和那缕浓烈的爱意混杂在一起, 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暗漩涡, 将要把被其注视的身影拖拽进去。

    时间倏地停滞,灰色的面板悄无声息地出现。

    半透明的面板悬浮在克莱德的正上方,只要他稍微睁开眼就能看见那一行行血红的字。

    【警告:已达成关键条件,已激活隐藏副本**, 请在90秒内做出选择——

    1、与自然四元素共鸣,解放精神力, 破坏副本入口。

    (注意:有99%概率引起时空坍塌, 后续效果未知)

    2、与神明守卫共鸣,寻找神明居住之地, 获得通关指引。

    (注意:有99%概率受到制裁,获得束缚、沉默、冻结debuff, 持续时间未知)

    3、直接进入副本, 获得封印debuff, 封印状态可叠加5层。

    (注意:有99%概率强.制关闭指引模式, 1%概率解除封印状态)】

    面板右上角的倒计时跳动着,当变为数字3时,整个面板都闪起了刺眼的红光。

    克莱德被这光线惊醒, 但只看到了一块亮红色的面板上显示了几个字。

    【倒计时结束,进入默认选项】

    克莱德直接被这行字吓得彻底醒了。

    然而还没等他缓过来,就看见面板上的字变了。

    【已关闭指引模式】

    面板这次消失时像是电子屏幕受到信号干扰那样,出现了部分错位和闪烁的情况。

    再配上那和以往截然不同的鲜红光芒,怎么看都是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在淡下去的红色光晕中,四周景象在一瞬间恢复了清晰度和颜色,并不像以前那样循序渐进。

    而在这突然的变化中,克莱德霎时间出了一身冷汗。

    ——时间没有回溯。

    克莱德又坐在床上等了好一会儿。

    可随着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时间依然没有往回退。

    以前每一次面板消失、又或者没有完成指定动作时,克莱德都会回到面板出现前的状态。

    但这一次,面板不仅在他没有做出选择的情况下就自己进入了默认选项,而且过了这么久都还没有把时间重置。

    克莱德的面色凝重。

    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两行字,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了。

    克莱德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了看睡得正香的罗奈尔德,想了想后,还是没立刻起身离开。

    克莱德放轻动作躺回去,只是已经再也没了睡意

    埃德加尔背着一个比他高了快一个头的雌虫,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

    艾特努斯也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只是时不时朝埃德加尔看一眼,明显有些紧张。

    当他们前面又出现了两个搜捕者的时候,艾特努斯已经不用提醒,赶紧上前把埃德加尔背上的雌虫扶下来。

    雌虫本来就长得高壮,这会儿还是完全无意识的昏迷状态,对没进行战斗和锻炼过的艾特努斯来说沉得像块铁一样。

    但艾特努斯也不敢让埃德加尔帮忙,更不敢抱怨,只憋足了力气把雌虫往角落里拽。

    前方传来乒乒乓乓的金属碰撞声,其中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闷响。

    几个小时前艾特努斯还不知道这声音是什么,可现在他已经对此并不陌生。

    他朝埃德加尔的位置看了一眼。

    埃德加尔拿着一把形状奇特的武器,它看上去像是一根开叉的树枝,但尖端和侧面都泛着森森寒光。

    埃德加尔把武器擦着敌人的肩膀刺过去,又手腕用力斜着将其收回,随着那种奇怪的声音,它轻松地带下了对方的一条肉下来。

    在这种堪称是虐杀的战斗里,随着闷响声起,血花四溅。

    有不少血滴飞溅在埃德加尔的脸上,面对着敌人的惨嚎求饶,他布满血迹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冷得像个只会杀戮的傀儡。

    艾特努斯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蹲下.身去看面前雌虫的情况。

    雌虫穿着一套亮眼的银白铠甲,铠甲上雕刻着内凹的玫瑰花纹,正是黑街赌场大名鼎鼎的冰剑士那一身招牌装束。

    一开始艾特努斯还以为这些花纹只是简单的装饰。

    可当他们想把这身过于显眼的铠甲脱下来时,才发现那些花纹全是往内延伸的一道道固定用的死扣。

    死扣上覆有倒刺,要是想拔出来必定要弄得皮开肉绽。

    虽然雌虫天生具有强大的愈合能力,似乎硬生生地拔出来也并不会怎样。

    但艾特努斯怕这副诡异的铠甲内部说不定还有其它装置,比如毒素或者自爆之类,于是就劝说埃德加尔先暂且不要硬拆。

    埃德加尔看对方一脸恳切,倒是也答应了。

    只不过,带着这么一个装束惹眼的雌虫逃跑,估计会遇到不少阻碍。

    而事实也正如埃德加尔所预料的那样。

    冰剑士身上这套诡异的铠甲,在每一次相互碰撞时就会产生一种奇异的颤音。

    这声音只有雌虫能听见,而且传播出去的范围异常地广,只要不是老弱病残的雌虫都能轻易听到。

    这就导致埃德加尔他们不管往哪走,都能遇到紧随而来的追捕者。

    最开始的时候,来的那些雌虫大多是赌场豢养的打手,他们也只是拿钱办事。

    赌场毕竟是想要一个活着的擂台王牌,而黑街这地方又哪有什么信义可言。

    打手们发现情况不对后基本都跑了,偶尔有些准备战到最后的,也不会用太过过分的招式,于是埃德加尔也并没有下死手。

    但不知道从哪一轮追击者来袭时,情况就变了。

    那些追击者出手狠辣,一开始埃德加尔还有所顾忌,为此受了不少小伤。

    可被直接挖去了一只眼睛后,埃德加尔就像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动起手来让艾特努斯看得实在是心惊肉跳。

    艾特努斯让自己忽略那些惨叫声,隔着那层冰冷的头盔抚摸着自己雌君的脸庞。

    冰剑士兰斯洛特其实并没有昏迷,也没有失去行动能力,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像具没了操纵者的木偶一样,对外界没有丝毫反应。

    艾特努斯想起当初把人赶出家门时说的那些话,只觉得心如刀绞。

    身后响起脚步声,艾特努斯立刻警惕地回身一看,发现只是只上了年纪的亚雌。

    艾特努斯悄悄地松了口气,好心提醒道:“老先生,前面不安全,你还是换条路走吧。”

    老亚雌笑呵呵地说:“是吗,是吗”

    他披着件斗篷,宽大的兜帽几乎要遮住他整张脸,只露出一个几乎要碰到嘴唇的鹰钩鼻。

    埃德加尔料了最后一个敌人,把武器上的血迹甩掉的同时朝四周环顾了一下。

    确认了周围没有伏击者后,他才朝艾特努斯躲藏的位置走去。

    只是还离着一段距离时,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埃德加尔脸色一变。

    他两三步跑过去,却只看到了一滩猩红的血迹。

    血迹范围很大,像是谁在跑动中被刺伤,导致了血液的喷溅和滴落。

    但在这混乱的痕迹中,埃德加尔眼尖地看到了一点形状非常奇怪的血迹。

    它的形状细长,像是颗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

    埃德加尔顺着血迹的方向快步往前。

    他一路屏息凝神,把雌虫敏锐的听觉发挥到了极致,最后终于在一个堆满了废弃杂具的垃圾堆前听到了非常微弱的呼吸声。

    埃德加尔很快就在这堆杂物里看到了一块银白。

    然而把这周围都快翻了个底朝天,他还是没有找到艾特努斯的身影。

    埃德加尔很快就意识到,这雄虫多半是被那些追击者抓走了。

    毕竟冰剑士身上可没有一点儿伤,照那些血迹来看,伤者的出血量可不小。

    要是赌场派来的打手,绝不可能对一只雄虫下这么重的手。

    追击者的目标一直都是冰剑士,但现在冰剑士还没被他们抓住,那些如同鬣狗豺狼一样的家伙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

    埃德加尔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太久,必须尽快离开。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穿着铠甲的雌虫。

    如果不是公爵当时把冰剑士扔给他的话,他根本不会带上这么一个累赘。

    埃德加尔将视线移到那些玫瑰状的花纹上。

    他从腰间取下一柄刀身弯曲的匕首,一边把最后一个能隔绝声音的防护道具往地上一扔。

    透明的半圆罩子缓缓升起,扭曲了里面的景象。

    地面被潺潺流出的鲜血染红、又被浸成了深深的褐色,好在艾特努斯之前猜想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冰剑士”兰斯洛特半阖着眸子仰躺在地。

    哪怕几乎是被开肠破肚也没有任何反应,宛如一具活着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