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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31章 开学去报道

    姚秋月娘家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忙搁下手上的事情赶了过来,姚父姚母老泪盈眶,抱着闺女一顿哭,还有姚秋月的哥哥嫂子们,七八个侄儿都挤在唐家院子里。

    他们是跟姚秋月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真心实意的为她而感到高兴着。

    两家二十多口人热热闹闹地挤在唐家的院子里,互相激动的说个没完。

    这一大群人总得招呼人家吧,但招呼不开啊,唐实便大手一挥,决定请所有人到国营食堂去吃饭。

    一大堆人挤进了国营食堂,各种好饭好菜摆满了一大桌子,唐实大方的表示让众人随便吃,想吃什么就什么就吃什么,反正他现在也不差那一点钱!

    吃完饭回来,唐实就开始盘算着要给他媳妇置办行头的事情了。

    二月中旬就开学,那他们起码得提前两天就出发,这期间唐实带着姚秋月跑遍了县城里的各个门市部,终于买到了一只深棕色的皮革箱,这是出门的门面,箱子很大,能容纳所有的零七碎八。

    出了二月天气就会慢慢暖和起来了,棉袄就不用再做了,需要买一件轻便的毛衣,两件春天穿的长袖衫,还有两条裤子。

    还有雪花膏、暖壶、被褥、鞋袜、肥皂、搪瓷茶缸……

    姚秋月笑了唐实好几回,说他要变成操不尽心的老婆子了,但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为他的周全体贴而感动。

    从绿水村到首都需要坐上二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其中需要转三次车,在开学前两天,唐宝儿穿着一件杏粉色的棉袄,一条浅咖色的裤子,头发扎成两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抓着她爹娘的衣角,第一次坐上了去首都的火车。

    首都!对于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是这样遥远的名词。

    唐宝儿只在课本上了解过,首都有北海公园、香山枫叶、天安门还有长城,她连县城都没去过几回,如今竟然要去首都了。

    火车的站台前挤满了人,全都匆匆忙忙的往某一处挤,有背着公文包出门办事的,抱着一两个孩子的妇女,探亲的、返乡的、开学的、也有在站台上吆喝着卖茶叶蛋和馒头包子的,姚秋月见人流量大,忙把孩子的手给抓紧了,生怕一不注意就走丢了。

    姚秋月手里除了皮革箱外,还提着一个彩虹色的网兜,兜里装着红双喜的搪瓷脸盆、淡黄色的牡丹花图案的床单、还有一个搪瓷茶缸,以及早上出门时备下的干粮:十几颗茶叶蛋、馒头、烙饼还有水。

    唐实则拎着另一个黄色的大挂包,还有一个装着床单被褥的麻袋。

    一辆绿皮火车从远处轰隆隆的呼啸而来,停在了他们身旁,墨绿的色泽是这个时代的旅客对于火车最深刻的记忆,一家三口拥挤着人群上了车,在逼仄沉闷的车厢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唐实把行李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上。

    乘客较多,座位上坐满了人,狭窄的过道里也有不少站票,他们只买到了两张坐票和一张站票,但好在有两张坐票,他们是夫妻俩带着孩子,就轮流抱着孩子坐。

    唐宝儿坐在姚秋月的腿上,这是一个靠窗的位置,还能推开窗,火车开动起来,呼啸着朝着远方驶去,凉风从外面灌了进来,冲散了车厢里混合的怪味,舒服了不少。

    她瞧着外面不断变化的风景,连绵不绝的翠绿的群山,低头吃草的牛羊,锄地的农民,大大小小的村落,砖窑烟囱冒出的滚滚黑烟,眼里冒着新奇的光。

    随着火车的向前驶进,这些景物也在慢慢的变小,最后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也会有人坐在火车上,曾经路过他们的绿水村,看到过他们巍然屹立的绿桂山吗?

    原来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唐宝儿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认知里绿水村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方,在这个世界里也不过是一个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一个小点。

    “宝儿饿了吧?”姚秋月从网兜里拿出一个烙饼递到孩子手里。

    他们今天早上五点钟,天还没亮,就坐着牛车赶到了公社上,再从公社坐短途汽车到了县里,再颠簸了五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才到了市里的火车站。

    这一路上紧赶慢赶,生怕赶不上火车,所以也没来得及吃点东西。

    “我去接点开水,你跟孩子都吃点东西。”唐实拿起搪瓷缸子往开水间走去。

    唐宝儿咬了一口烙饼,这饼是昨天陈老太烙的,放了一夜有些硬了,但嚼着吃还挺香的,唐宝儿今天第一次坐汽车,而且还是坐了五六个小时,姚秋月本来还担心她晕车,但这一路下来,唐宝儿精神还不错,不头晕也不想吐。

    唐实接了开水回来,母女俩先喝了点,姚秋月看孩子嚼得费劲,就干脆把饼掰碎了用开水泡软了,再让她用勺子舀着吃。

    吃完了泡饼,感觉肚子里有东西存着了,舒服了不少,太阳向西边的森林下沉,天慢慢的黑了下来,唐宝儿原本兴致勃勃的劲头也下来了,她上眼皮耷拉着,很快就靠在姚秋月怀里睡着了。

    火车咣当咣当的响,偶尔还有人走来走去的声音,这期间唐宝儿感觉自己被换了个位置,抱着她的人由姚秋月换成了唐实,姚秋月怕孩子着凉,还从挂包里取出一件外套给她盖上了。

    在这逼仄浮沉的环境里,唐宝儿却睡得香甜。

    姚秋月也慢慢撑不住了,靠在唐实的肩膀上睡着了。

    火车经过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行驶,终于在最后一站首都站停了下来,唐宝儿跟着她爹娘下了火车,看到眼前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睁大了眼睛,这里每个人都骑着一辆二八杠的自行车,穿着时髦俏丽的新衣服,感觉这是一个庞大的世界,带给她强烈的冲击。

    原来这就是首都。

    不仅是唐宝儿,哪怕是唐实和姚秋月,首都对于他们来的惊喜也是巨大的。

    “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热食吧,然后再到首都大学报道。”唐实提议道。

    其实他们带的干粮还没吃完,但放了二十几个小时,已经又冷又硬,吃起来口感很不好。

    “行。”坐了一路的车,姚秋月也早就累到不行了。

    于是三人走进了一家面店。

    姚秋月看着那招牌,问他们想吃什么。

    唐宝儿自然点了最便宜的青菜面。

    于是姚秋月便要了三碗青菜面。

    这个吃饭的人不多,他们点的东西很快便端上来了,那面是手擀的擀得很细,面上还撒着绿油油的葱花和猪油渣,喷香扑鼻。

    唐宝儿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叫了,那又冷又硬的烙饼怎么比得过这热乎乎的汤面,拿起筷子挑起一筷子面吃果然特别香特别筋道,那面汤也很好喝,大概是用棒子骨熬出来的,肉香味很足。

    吃完面后,唐实出去买了一份首都地图,上边还有每一站公交车的路线图,于是一家三口便坐上了去首都大学的公交车。

    正好是开学的日子,像姚秋月这样拖家带口来上大学的并不少见,学校门口汇聚了不少人,有看起来就像是农村出来的,带着局促的土气,也有看起来就是城里人,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举手投足间带着数不尽的优越感,也有像是城乡结合部出来的,透着股不土不洋的气质。

    姚秋月根据老师的解说,到了报道的地方开始登记注册,她利落的在登记册上写下“姚秋月”三个字,一手簪花小楷,娟丽秀气,那登记的男生看到她的字,忍不住抬眼看了下写字的人,目光落在姚秋月的脸上,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微微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姚秋月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但岁月似乎格外眷恋美人,并没有给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噢!”那男生回过神来,脸有些红,“没事,这是你的宿舍钥匙,上面写着宿舍号。”

    “谢谢。”姚秋月招来了不远处等着的唐宝儿,“宝儿,过来!”

    “娘。”唐宝儿一路走,这个百年学府给她的震撼无疑是巨大的,看到姚秋月叫自己,忙跑过来了,“咋了?”

    “帮娘拿着宿舍钥匙。”

    “噢噢,好。”唐宝儿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帮她娘拿了钥匙。

    那男生面露遗憾的神色,没想到人家的闺女都这么大了。

    从报到处出来,沿路经过教学楼、实验楼还有食堂,学校占地面积很大,姚秋月他们按着提示找到了宿舍,这座宿舍楼看起来就是有些年头了,白色的外墙上已经带着岁月的痕迹,攀爬着一株茂盛的爬山虎,宿舍门前还立着一颗很大的榕树,投下一片绿荫。

    姚秋月她们宿舍是六人间,有一个比姚秋月年纪大点,今年三十岁,叫郑秀华,她是下乡多年的知青,一直没结婚,握手时能明显感觉到她手上有厚厚的茧子,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更大些。

    还有其他几个室友,因为她们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届考生,所以年龄差距也很大,来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说话还都夹杂着各自省份的口音,但都不是难相处的人,一个宿舍很快就熟识了。

    唐实跟唐宝儿把姚秋月送到宿舍后,就要先行离开了,他们打算在校门口的招待所再住两天,好好逛一逛首都再回去。

    姚秋月晚上还要开会,她跟唐实他们说了,等开了完会再去招待所找他们。

    第32章 第32章 有些初见一开始就是覆水难收……

    招待所内,唐实手里拿着把梳子,看着闺女那乌黑的头发犯了难,往常在家里的时候都是他媳妇给孩子梳头发,他实在是不会啊。

    唐实手下没个轻重,梳子扯动头皮,唐宝儿疼得叫了声,“啊!”

    “没事吧?爹轻点轻点。”唐实这下不敢用力了,用梳子划拉了几下,看着那头绳圈,回忆起来往日姚秋月是怎么弄的,嘴里叼着梳子,拇指和手指撑着头绳,揪着一团梳好的头发,身体都扭成了一个S形,才堪堪给绑起来了。

    就是简单绑个头发,唐实累得满头是汗,手都酸麻了,这可比扛着锄头翻地难多了。

    唐实给闺女绑了两团马尾,头发没梳整齐,蓬蓬的一头,发路也是歪歪扭扭的,绑得还不紧,感觉跑两步就要掉了。

    唐宝儿瓷白的小脸皱成苦瓜状,感觉后脑袋摇摇晃晃的,“爹,这好看吗?”

    “好看,好看着呢。”唐实心虚的擦汗道。

    梳好了头发,唐宝儿自己去刷牙洗脸了,他们住的这个招待所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只能到一楼的水房去洗漱,父女俩都收拾完了之后,唐实就带着闺女到街上的早餐店去吃早饭了。

    姚秋月今天有课不能跟他们一起,唐实打算先带闺女去天安门逛一圈,再去长城。

    早餐店前人满为患,父女俩排了很久队伍才到他们,热气腾腾的早餐店前,透着熙熙攘攘的人间烟火气。

    油条四分钱一根,淡豆浆三分钱,咸豆浆四分钱,甜豆浆五分钱,菜汤面一毛五一碗,阳春面一毛钱一碗,甜的大饼四分钱一个,咸的芝麻大饼三分钱一个。

    菜汤面里还有加现炒的菠菜、油豆腐。

    唐实就要了两根油条,一份阳春面,一份菜汤面,一碗咸豆浆和一碗甜豆浆。

    他自个吃了阳春面,菜汤面给唐宝儿要的,甜豆浆也是唐宝儿的,他自己喝咸豆浆。

    那油条炸得金黄酥脆,油滋滋的又脆又香,感觉比他们乡下的撒子还要好吃。

    唐宝儿看到隔壁桌的人把油条浸进豆浆里吃,她也跟着试了下,香脆的油条泡到松软,吸饱了豆浆,一口吃进去,层次十足,油条的油腻被豆浆中和,而豆浆的余味又和油条的香结合的恰到好处。

    唐宝儿高兴的说道,“爹,你试下这样可好吃了!”

    唐实吃了口泡过的油条,确实好吃,他也试着用咸豆浆泡了下,味道也很惊艳。

    菜汤面满满当当的一大碗,绿油油的菠菜加在面里很鲜,油豆腐也很好吃,但一碗太多了唐宝儿吃不完,唐实就把闺女剩下的菜汤面三下五除二的收拾了。

    父女俩吃完早餐付了钱,打问了去天安门的公交车站次,就坐上了前往天安门的公交车。

    唐宝儿没到一米二高,只需要买半价票,公交车摇摇晃晃的行驶着,公交车上有各色各样的人,夹着公文包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提着菜篮的家庭主妇,精致的老太太,上学的孩子。

    二月首都已经不穿棉袄了,唐实他们夹在人群中间很显眼。

    哪怕他们出门在外已经尽量体面了,但厚实的土布棉袄,粗厚的棉裤,手工做的布鞋,乱糟糟的头发,以及那股跟这个大城市格格不入的气质,说话时暴露的乡下口音,无一不在表明他们是乡下来的。

    他们昨天去首都大学的时候坐的就是公交车,但昨天从火车上下来太累了,当时也没有很新鲜的感受,但昨晚睡了饱饱的一觉,唐宝儿也有精神去观察周边的一切了。

    这跟火车不一样,视野要开阔得多,这个道路应该有他们乡下的公路的三倍宽,公路两边不是黄土原野,而是两层楼高的房子,开着商店,飘着食物的热气,路上也有很多人,有骑着自行车的,也有在走路的。

    人行道上的三角梅攀爬穿墙,缀满了红色粉色的花朵,红嘟嘟粉嘟嘟的。

    唐实牵着唐宝儿的手下了车,延绵的红墙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人海”。

    热闹非凡,熙熙攘攘,各色人等在这里汇聚、流动、交汇。

    迎风飘扬的红旗,门上挂着的主席像。

    眼前的一切给了他们强烈的冲击,原来这就是天安门!

    人可真多!

    广场上还有照相的,既然都来了不张照相怎么行,唐实去打问价钱的功夫,唐宝儿看向旁边拍照的那个小姑娘。

    她穿着红色的呢绒大衣,脚上是洋气的小皮靴,带着蕾丝的白手套,梳着两条油亮亮的羊角辫,手揣在口袋里在摄影机前不断的摆换姿势,干净洁白的小脸上带着不凡的傲气,像是从洋画里走出来的大小姐。

    她看见了排队等着拍照的唐宝儿,微微皱了下眉眼,从上倒下的打量了她一眼后,眼里闪过一抹嫌弃。

    “顾念,你拍完照了吗?冼晨曦说现在要去少年宫了!”同学叫她。

    原来她叫顾念,很好听的名字,但唐宝儿想起自己的名字微微一笑,她的名字也很好听,爹娘的掌上明珠宝贝女儿。

    “拍好了拍好了!”顾念眉宇间闪过一抹不耐烦,但还是应声跟她离开了。

    顾念走后,就轮到了唐实父女俩。

    唐实看着孩子皱巴巴的棉袄,用手给她扯了扯,又把她的头发给顺了顺,才拉着闺女的小手在天安门的红旗下站着了。

    小女孩浅笑嫣嫣,摄影师扣动快门,咔的一声给父女俩拍下了天安门城墙下的第一张合照。

    从天安门离开,唐实跟唐宝儿就坐着公交车去往他们的下一站目的地——长城了。

    大概是这几天开学,所以慕名前往长城的人不少,他们来爬的这一段又是最热门的长城,人头攒动。

    “来什么长城啊,太无聊了吧,这大太阳乌泱泱的都是人,都是汗酸味!”吕佑均扶腰皱眉道。

    来长城是梁旭的策划,听到朋友抱怨的声音,梁旭脸耷拉了下来,“就你瞎抱怨,人家弦哥怎么一句话都没有!连这点长城都爬不了,实在不行你就先回家吧!”

    他们今天不上课。往日里江弦都不参加他们的活动,也就是今天大概他心情好,才同意出来了。

    江弦凉凉地扫了吕佑均一眼,没做理会,自顾自朝前走了。

    孟佩珊看了眼江弦的背影,阳光倾泻而下,给少年镶嵌上了层层光晕。

    “你们别吵了。”她悄悄红了脸,劝了一句后就快步跟了上去。

    一阵乌泱泱的人流涌过,有个穿粉色棉袄的小姑娘被人挤了一下,就摔倒在了地上,江弦见状,忙上前去要将小姑娘扶起来。

    “小妹妹,你没事吧?”

    江弦抬眼,小姑娘灿若春水的眼眸就撞进了他的眼里。

    江弦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形容那双眼睛,就像是清水涤荡过的琉璃,似乎倒映着满池星光,像是破除黑夜而来的一抹晨曦。

    这一瞬间,这一双眼睛像是有一种强烈的魔力,让他有种空缺已久的胸膛被瞬间填满的感觉。

    江弦感觉自己听不见外界的喧哗,他盯着眼前的人,问她,“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唐宝儿,我叫唐宝儿、我跟我爹走散了。”唐宝儿的声音已经带了浓重的哭腔,她跟她爹来长城,但没想到这么多人,一阵人潮涌过,唐实人就不见了。

    她找了半天找不到,已经快要急哭了。

    “我叫江弦,你别哭,我帮你找你家里人。”

    唐宝儿抬头看他像个中学生,眉眼清冽,应该不是坏人,便点了点头。

    唐实在长城上找了半天没看到女儿,肠子都悔青了,他竟然把孩子给弄丢了,要是找不到,别说没脸见姚秋月,唐实自己都得懊悔而死。

    唐实在长城上找到天黑,还是没找到唐宝儿,眼看着长城上的人越来越少,想着他闺女打小就聪明,她记得招待所的名字,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要是回去了没见到女儿,唐实想了,那他就去派出所报案。

    回招待所的每一步路,唐实都觉得沉重不已。

    天都黑了,宝儿会在哪里呢?

    骤然不见了人,她肯定要慌得急哭了。

    树影斑驳,路灯将人影拉得很长,刚回到招待所的门口,唐实就听见孩子的声音。

    “爹!”

    是他出现了幻觉吗?

    唐实抬头看,就见一个小人影朝自己飞奔过来,扑进自己的怀里。

    “爹,你怎么才回来啊!”唐宝儿等了好久,她都想着要不要出去找她爹了。

    “宝儿!”看到她已经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唐实一颗心才终于算落到了实处,“都怪爹不好,差点把你给弄丢了!”

    唐实回来的路上,脑海里一直想着宝儿小时候的样子,她那个时候那么小一个,像一粒剥了壳的青豌豆,他们夫妻俩就这样慢慢看着她一点点长大。

    要是把宝儿丢了,这对于他们夫妻俩情感精神上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唐宝儿指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生给他介绍道,“爹,这是江弦哥哥,是他送我回来的。”

    第33章 第33章 奶油冰棍

    “您好,我叫江弦。”

    唐实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看他眉眼精致,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有一种不符合他年纪的凛然之气,看着就像个有声望家庭的孩子。

    唐实搂着唐宝儿,看着眼前的人,自然是忙不停的感谢,再多的谢字都不能平复他现在心情的激动。

    江弦看出来这对父女需要时间平复一下彼此激动的心情,就不再多留打扰了,离开前,他目光深远的看了一眼唐宝儿。

    第二天下午,唐实去天安门的照相馆取照片了,唐宝儿一个人留在招待所,楼下有人推着泡沫箱卖奶油冰棍,唐宝儿从口袋里摸出五毛钱就跑了下去。

    “奶奶,我要一根奶油冰棍!”

    “您好,要两根奶油冰棍。”一道清新爽朗的声音在唐宝儿旁边响起。

    “江弦哥哥?”

    “小伙子,给你。”老奶奶打开装冰棍的泡沫箱,掀起一个保温用的棉被,从里面拿出两根冰棍递给他。

    江弦把另外一根奶油冰棍递给她。

    唐宝儿有点不太好意思接,昨天江弦送她回来她已经很感激了,现在还怎么好让江弦请她吃冰棍呢。

    江弦眉眼带了笑意,“再不吃就要化掉了。”

    “谢谢江弦哥哥。”

    唐宝儿听到这话,忙将奶油冰棍接了过来,揭下裹在奶油冰棍外面那张半透明的包装纸,淡淡的雾气在冰棍上缓缓升腾,一股奶油的香味细细地钻入鼻腔。

    她咬了一口奶油冰棍,甜甜的,里面还有一股浓郁的奶油味,口感很顺滑,一口咬下去整个人别提有多舒畅了。

    奶油冰棍五分钱一根,除了奶油冰棍外,还有一种水果味的冰棍三毛钱一根。

    江弦指了指不远处树荫下的一排石凳,“到那里去坐一下?”

    唐宝儿点点头,跟着他走过去了。

    “你叫唐宝儿,这是你的大名吗?”

    唐宝儿吃着奶油冰棍,想了下,“不是,我还有一个大名叫唐絮,就是雪花飘得像柳絮一样的意思。”

    “你的爹娘……他们对你好吗?”

    “当然好了!我的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爹,我的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娘,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我爹娘对我特别特别的好!”

    江弦想起来昨天她爹对她的模样,再看她说起话来唇角带笑的样子,看来她爹娘对她确实应该挺好的,“你们是到首都探亲还是做什么的?”

    “不是,我跟我爹送我娘来首都上大学,我娘她可厉害了,她是恢复高考后首都大学的第一届大学生,我爹去取照片了,等明天我们就回老家了。”唐宝儿咬了一口冰棍说道。

    首都太大了他们三天五天的也逛不完,而且昨天的事唐实还心有余悸,这回到绿水村也要花费一两天的时间,老家一堆事情要忙也没办法继续耽搁了,所以唐实的想法就是他们明天就启程动身回去了。

    江弦听到她说要回家时,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里升起,“你家里是哪里的?”

    “我是乐水县芦花溪公社绿水村的人。”唐宝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家里的位置给告诉他了。

    “好,那我以后给你写信,可以吗?”

    “写信?”唐宝儿还没有写过信呢,有点新鲜,“好啊。”

    “那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江弦理所应当的说道。

    唐宝儿点了点头,“好,我愿意当江弦哥哥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咱们交换一件信物怎么样,这是一块石头,我送给你,你再送我一件礼物。”江弦说着,从身上取下一块穿着红线的墨绿色石头给唐宝儿。

    “这块石头真漂亮……”唐宝儿看着手上的墨绿色石头,细腻得没有一点瑕疵,折射出向月亮一样的光芒,拿在手里有种温润的感觉,心里想着这么绿的石头一定很少见。

    “可是我没有东西交换给江弦哥哥啊。”唐宝儿想到了自己脖子上的银锁,但那是外公外婆送给自己的礼物,唐宝儿可舍不得送给别人。

    江弦指了指她头上的红色头花,“把宝儿这个留给江弦哥哥当纪念吧。”

    唐宝儿想了一下,她今天出门时戴了一对红色的头花,便大方地说道,“那我把两个都送给江弦哥哥吧。”

    “好。”

    唐宝儿小心翼翼的把石头收好,江弦见状扬了扬唇角,也学着她的模样珍而重之的把那一对红色头花给收起来。

    唐实取完照片后,还顺带去火车站买了两张第二天的火车票,次日一早,唐实父女俩在附近的早餐店吃过一点早餐后,又买了些包子馒头带在路上吃,就坐上了回绿水村的火车。

    唐宝儿也开学了,她就带着数不清的新奇体验,开始了她在绿水村小学的第二个学年。

    刚开学领到新的课文,几个往日里要好的同学就围了过来。

    “宝儿,听说你寒假去首都送你娘上大学了?!我们从来都没有去过首都呢,怎么样,你快跟我们说说首都都有什么!”

    唐宝儿捡了些内容跟大家分享了,“首都有首都大学、天安门、长城,那边的路上都是开得很好看的三角梅,马路又宽又大,比我们绿水村的公路宽了三倍,到处都是公交车,晚上到处都是亮堂堂的,有很高很高的路灯!”

    唐宝儿这些话无疑让同学们对首都生出了非常巨大的兴趣,都追着让她再讲。

    “那咱们一起努力学习,将来也考上首都的大学,去天安门和长城。”

    “切,土包子,不就是去一趟首都吗?”吴春红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上辈子她初中辍学后就是去首都打工,唐宝儿说的这些她早就见过了,有什么好稀罕的。

    “我们是土包子,你就不是土包子了吗?你也没去过首都吧?还有,你上次还板上钉钉的说唐宝儿的娘考不上大学,人家唐宝儿的娘不仅考上了大学,还考上了全国一流的大学,你是不是应该向她道个歉?!”

    “我是没去过首都又怎么样?但起码不会像你们这样无知!”吴春红气得跑了出去。

    她是真没想到姚秋月竟然真的考上了大学,要是将来姚秋月在首都扎稳脚跟,那唐宝儿不就能跟到首都生活了?

    那她跟唐宝儿比起来,就要差下一大截了。

    不行,她得采取点什么措施,绝对不能让唐宝儿超在她的前面。

    唐宝儿放学后,看到空荡荡的家还是很不习惯,她爹唐实还在队上出工没有回来。

    但娘不在,爹干活又辛苦,她必须要学习多帮家里分摊一些事情。

    今天的晚饭就让她来做吧,等爹回来看见她已经把晚饭做好了一定很高兴的,唐宝儿抡起袖子想。

    唐宝儿决定做野菜土豆丝团子,娘在家时做过这个很好吃。

    这样想着,唐宝儿打水把一盆野菜洗干净了,这个时候的野菜很嫩,几种野菜混合着切碎了,还有土豆切成细丝,往日里姚秋月不让她动刀,所以唐宝儿也不怎么会用菜刀。

    看着被她切得粗细长短不一的土豆丝,唐宝儿擦了把汗,“马马虎虎,就这样吧。”

    将切好的土豆和野菜放进一个木盆里,唐宝儿又从袋子里舀出两勺玉米面来,加上水搅和搅和,变成了一个大面团子,再用她细嫩的小手把大面团分成一个个能握得住的小团子。

    又踩着凳子在大锅里加水,架上蒸笼,再把做好的野菜团子一个个放到笼屉上去。

    唐实扛着农具下工回来时,正打算收拾收拾就去做饭,唐宝儿已经把团子给蒸好了,正踩着凳子把团子给拾到盘子里,“爹,吃饭了。”

    “宝儿,你做的饭?”唐实的目光看在她端着的一盘绿色团子上。

    “对呀,肯定可好吃了,爹你快来吃饭。”

    唐宝儿把碗筷摆好,唐实对她的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宝儿什么时候还会做饭了?他将手上的农具放好,才在炕桌前坐下了。

    “爹,快尝尝。”唐宝儿迫不及待的给他拿了个野菜土豆丝团子,目光期待的看着他。

    唐实刚才已经洗过手,他接过硬邦邦的团子,在孩子期待的目光中咬了一口,这坚实的硬度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再咬一口,里面是黏黏糊糊的,土豆丝混着玉米面,明显是还没蒸熟。

    他将野菜团子咽下,对着孩子挤出一抹笑容,“好吃。”

    唐宝儿听了很高兴,“没想到我还是很有做饭天赋的嘛,以后就让我来做饭吧。”

    唐宝儿为以后能帮着家里干更多活感到高兴,说着,她激动的抓起一个野菜团子咬了一口,没想到刚咬第一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呸呸呸,好难吃啊!”唐宝儿的脸皱成了苦瓜,难为她爹还装出一副好吃的样子。

    唐实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的,爹知道你是想帮爹分担家务活,这样,以后你放学了把菜给准备好,等我下工了就做饭,这样咱们也能早一点吃晚饭了。”

    “好吧。”唐宝儿点点头。

    “现在,就让我去给宝儿做喜欢吃的野菜鸡蛋煎饼吧。”

    “好,那我去帮忙烧火。”

    挂在檐下的菜篮子里还有剩下的野菜,唐实将野菜切碎了装进一个大盆里,又打了三个鸡蛋,加入适当的盐和面粉,搅成半固体的面糊。

    唐宝儿已经将锅烧热了,他倒进一点油,把锅给润了一下,舀进一勺面糊,煎了一会后翻了个面,再煎上一分钟,一块金黄美味的野菜鸡蛋煎饼就做好了。

    唐实煎饼时,唐宝儿就在灶边看着,清新的野菜香气扑面而来,唐宝儿看着他干脆熟练的动作,心里不由得想,她爹可真厉害。

    会杀猪、会做饭、会卖神仙豆腐、会干农活……她爹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全能的爹。

    唐实煎好一盘野菜鸡蛋饼后,父女俩就开始吃晚饭了。

    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春天的野菜最鲜嫩,吃起来不仅口感好,还带着一股独特的清香,和鸡蛋煎成饼,带着微微的咸味还有鸡蛋的香味,唐宝儿一口气吃了两块还觉得不够,这野菜鸡蛋煎饼也太好吃了。

    第34章 第34章 怪味红薯汤

    三月份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河里的水化冻了,有贪玩的小孩放学就跑到河里摸鱼,唐宝儿也跟着成和他们跑去玩了,但是她运气不好,踩到一块长了青苔的鹅卵石,摔了一跤浑身都湿透了。

    回来的第二天就发了烧,唐实让成和帮她请了假,自己上午也没出工,留在家里照顾唐宝儿。

    “好苦,我要被苦死了……”拇指头那么大的药片卡在喉咙处咽不下去,苦得唐宝儿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叫你贪玩,再苦都自己咽下去。”

    唐实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心疼孩子,端着碗水过来让唐宝儿喝了把药咽下去,并伸出手给她轻拍着背。

    “好了,喝粥吧。”

    唐宝儿看着唐实手上的白粥,刚吃完了一把药丸,又喝了一大碗水,肚子都鼓鼓胀胀的,哪里还有胃口能吃得下。

    唐实便说道,“那我放灶上煨着,等你饿了想吃的时候再吃。”

    “好。”唐宝儿点头。

    “四叔。”

    听到声音,唐实父女俩朝着门口看过去,来人正是应该在公社上初中的成鸣,芦花溪公社的初中有食堂,成鸣上初中之后就开始在学校上灶了,除过周末和寒暑假其他时间都不在家,今天是周二,按理说他应该在学校才对。

    唐宝儿叫了声,“成鸣哥哥。”

    唐实有些意外,“成鸣,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起来有本书落家里了,就请了假回来拿,我娘让我在家里住一晚,明早再去学校,听说宝儿生病了,我就过来看看她。”

    成鸣的目光落在唐宝儿的身上,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毛衣,往日里绑成辫子的头发披在肩膀上,大概是病着,脸色也不如往常红润,带着病气的苍白。

    “噢,那你下午能帮我看着点宝儿不?她病了,但我生产队里抽不开身,不好请假……”姚秋月开学那段时间正是农忙的时候,他一走就是几天,现在刚回来就又要请假,队里的人难免有些怨言。

    成鸣正求之不得,自然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唐实出门后,唐宝儿晕晕沉沉的,很快就睡着了。

    她睡觉的时候,成鸣就在旁边坐着。

    宝儿睡觉的时候很乖,像一个白净的糯米团子,成鸣想起来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宝儿还是个尚在襁褓的小婴儿,一转眼都长成七八岁的小姑娘了。

    他动手把被子给她往上盖了点。

    唐宝儿睡醒时发现成鸣还在旁边坐着,有些不好意思,“成鸣哥哥,你还在啊?”

    “嗯。”

    说着,她感觉脸上黏嗒嗒的,她伸手摸了一把,这突然来的水渍让唐宝儿怔了一下,意识到这是她流的口水,唐宝儿尴尬得真想把头埋进地里。

    她记得她以前睡觉不流口水的。

    成鸣被她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了下,“饿了吗?四叔说灶上给你留了粥,我端过来喂你。”

    “好啊,麻烦成鸣哥哥了,你帮我端过来我自己吃就可以了。”

    粥熬得火候正合适,成鸣坚持要喂她,唐宝儿也就随他了,他喂一口她就张嘴吃一口。

    成鸣摸了下她额头的温度,已经不烫了,“宝儿,去首都好玩吗?”

    “好玩,首都人可多了,有数不清的人,数不清的自行车,原来大城市是这样的。”

    “那你给我讲讲首都的趣事。”

    “好啊!”唐宝儿睡一觉醒来精神已经好多了。

    成鸣看见唐宝儿眉眼带笑,绘声绘色的给他形容首都的景象,也不由自主的被她感染,脸上带了愉悦的笑意。

    唐实下工回来时,发现家里还有去年剩下的红薯,还没发芽,再不吃估计就要坏了,就洗干净了削了皮,切成块了丢进瓦罐里煮。

    想起来什么,他又到菜地里掰回来半块姜,切片了丢进瓦罐里一起。

    煮了半个多小时,他用筷子插了一下那红薯,红薯的瓤已经熟得快要化开了,红薯汤已经熬得浓稠软糯,唐实想起来往日宝儿最喜欢吃甜的东西,就往里放了红糖,尝了尝味道合适了,才把红薯汤倒进两个碗里。

    铺面而来的生姜味道呛得唐宝儿咳了两声,“爹,这味道好奇怪啊。”

    唐实瞥她一眼,“哪怪了,给你多放点姜驱驱寒,病早点好了赶紧去上学,千万别落下功课了。”

    提到上学,唐宝儿想起来今天本来是要上学的,但是她发烧了就只能请假待在家里,也不知道今天学校里老师们讲了什么。

    她现在也不嫌弃这红薯汤的味道怪了,接过勺子就吃了起来,味蕾有种火辣辣的感觉,刚喝有点奇怪,但喝上几口竟然还蛮好喝的,甜丝丝的带着点辣味,红薯很软糯。

    唐宝儿吃完了红薯,又咕咚咕咚的把剩下的红薯汤喝了,感觉嘴巴辣辣的,但浑身都暖和了,她感觉自己现在就能去上学。

    “爹,我给这个红薯汤起了个名字!”唐宝儿激动的说道。

    “什么名字?”

    “就叫它,怪味红薯汤吧!”

    孩子稚嫩激动的话音逗得唐实忍不住笑出了声,险些笑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惊蛰前后,气温升高,细雨滋润之下,万物萌发,这个时候春笋也悄悄的冒尖了,正是到了采挖春笋的最佳季节。

    春笋在夜里生长,必须得赶早去山里挖,不然吃了可就被人挖光了,天还没亮,唐宝儿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晓巧还有成和早就在院子里等着她了,手里还提着篮子还有挖笋的工具。

    晓巧今年已经是六年级的学生,等今年六月份就要参加小升初考试,晓巧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她成绩一般般,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初中。

    “咱们走吧。”

    于是三人就踏着晨雾上了绿桂山,他们来的时间还算早,山上也没碰到几个人,树叶上的露水滑落滴在脖子处,冻得唐宝儿打了个激灵,看到不远处的一丛矮竹子,已经有竹笋冒了出来,她大喜过望。

    上前用手将竹笋掰了捡进竹篮里,数了数一共有十几根,这个成果让她颇为满意,又弯腰去找其他的竹笋。

    等天亮的时候,三个孩子已经各自装了满满的一篮竹笋回家了,这可让村子里的其他小孩羡慕不已。

    唐宝儿回家时,她爹唐实已经将早饭给做好了,蒸红薯和绿豆稀饭,唐宝儿还要赶早去上学,就先去吃早饭了。

    红薯产量高,常年都是庄稼人的主食之一,唐宝儿也很喜欢吃红薯,每次做饭的时候,唐实就洗几个红薯放到锅上蒸一蒸,等做完饭也蒸熟了。

    香甜可口,绵软细腻,含在嘴里浓郁的香味让人惊叹,尤其是吃到好吃的红薯,味道简直是一绝。

    吃完了一个红薯,唐宝儿又咕噜咕噜把绿豆稀饭给喝了,嘴一抹就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爹,我上学去了。”

    “行,刚吃饱慢点跑。”唐实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唐宝儿嘴上答应道,黄色的人影已经在墙根处消失了。

    唐实在院子里打了一盆水,把竹笋剥去外壳洗干净了,就倒进大锅里烧滚了,再捞出来放到井水里浸泡一日,这样竹笋的苦味就会被去除了,晚上再回来用猪油炒,又嫩又脆,唐宝儿都能就着竹笋吃两碗米饭。

    唐宝儿在回到绿水村的三个月后,收到了江弦从首都寄来的第一封信。

    唐宝儿用火柴把煤油灯点亮,灯光照亮了屋子,她现在已经不跟她爹娘住同一个屋了。

    年前的时候她爹娘把北屋的另一间房间给收拾了出来,找木匠做了一张床和书桌,姚秋月还腾了一只箱子专门给她放各种春夏秋冬的衣服,唐实简单的钉了个书架让唐宝儿放连环画和小人书。

    书桌前垂挂着一个简易的贝壳风铃,风吹过时会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摆着一盏老式的煤油灯,但唐宝儿也不常点,她晚上要看书的时候就到唐实姚秋月那屋上去,墙上贴着她自己画的各种颜色的手工画,姚秋月还专门给她买了粉色的床单被套,有种简单温馨的感觉。

    唐宝儿看着上面贴着一枚精美的邮票的信封,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别人寄给她的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新奇感。

    她把信封拆开,展开信纸,江弦在信里问她是否已经回到家了,生活上有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向他倾诉,他在信里分享了自己的一些生活日常,并问她能否也给他分享一下她的日常经历。

    江弦的字很好看,内藏锋锐,大气磅礴,有一种笔墨飞舞、一气呵成的气势。

    唐宝儿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白纸,并且提笔开始给他回信。

    “江弦哥哥:

    你好,我已经收到你的来信,我已经回到家了,并且开始了我在绿水村小学的第二个学期,已经入夏,我每天除了上学外,还会跟我的堂哥堂姐们到山里挖美味的野菜,还有找各种好吃的野果子、甜草根,下河里捞了小鱼烤着吃,我娘去上大学后,家里只剩下我跟我爹两个人,但日子并没有很冷清,我前几天给我爹烤土豆吃,但是没有烤熟,差点给他“毒”倒了,我爹说我是他的黑心棉,他说完后自己都笑了。

    唐宝儿于1978年夏”

    写完信后,唐宝儿郑重其事的将信纸给叠得整整齐齐,装进一个新的信封里,并且贴上邮票寄了出去。

    第35章 第35章 世事变了

    唐宝儿的信寄出去没多久,便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上头下了通知,农村要搞生产责任制了!“包产到户、自负盈亏”整个绿水村都处在一种忙乱的激动之中,村里所有的土地按川、山、地、坝地和阳、背、远、近分别用绳索测量后进行了分类分级,每户人家派出一个代表来抓号,唐实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闺女,唐宝儿运气向来不错,纸团打开的瞬间,周围人都吸了口气,这手气也太好了,这可是他们村集体里最好的一块地!

    芦花溪公社的牌子也被摘下来了,挂上了“芦花溪镇”的牌子。

    上头还下了通知,把各种阶级的帽子都摘掉了,从今以后他们的子女入学招工全部都不再受任何影响,黑市也合法了,一夜之间不少新奇的货品涌上了集市,还有人搞起了长途贩运。

    这可把唐实高兴坏了,他一直想做点什么营生,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干了。

    唐实倒腾起了棉花生意,短短一个月就挣了三百多块钱,唐实邀请过唐老三一起入伙干,但唐老三觉得自己倒腾不来那些个生意,他也不敢,生怕哪天政策又变了,一个投机倒把的罪名扣下来那可不是小事,但卖力气可以,于是在农忙之外,他就到县里的基建工地学起了工匠活,帮人盖房子,这世事变了不一样了,人勤快就能挣钱,人懒?那你就穷着吧!

    时值六月,天气已经明晃晃的热了起来,她今天穿了件嫩绿色的短袖,下身搭着一条粉紫条纹相间的裤子,头发扎成高马尾后编成了一条粗辫子,还在马尾的根部绑了一个橙色的蝴蝶结,看起来活泼又轻便利落。

    从小到大唐宝儿的头发都是姚秋月给她梳的,刚从北京回来那阵子,唐宝儿每天的发型跟难民没什么区别,也就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唐实从刚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已经会给闺女扎辫子了。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放学铃刚响,天空像是一张洁白的幕布被人倾倒了一大瓶黑色的墨水,暴雨很快就落了下来,挡住了学生们放学回家的路。

    有学生带了塑料布,其实就是化肥袋子的里边那一层防水的布,乡下人买了化肥,那装化肥的袋子可舍不得丢,里边的塑料内层用来当防水雨衣,外面的麻袋就用来装粮食,那塑料布往身上一披,这样就不会被雨淋湿了,也有离家近的,根本不怕,埋头冲进了雨里,权当是洗了个凉水澡。

    唐宝儿教室前徘徊踌躇,这雨倒是让她犯了难——她今天穿了双新鞋。

    这鞋是她爹给她买的,是一双方口的小皮鞋,鞋扣是铝制的,做工非常的精致漂亮,唐宝儿是今天第一次穿,没想到就碰上了大雨,这鞋子不能沾水,要是泡了水就完了。

    “宝儿,走吧,我送你回家。”同桌罗苗苗撑着把伞站在雨里叫她。

    唐宝儿摇了摇头,站在台阶上看向脚下的泥泞,“苗苗,我等雨停了再回去,你先走吧。”

    罗苗苗听到她这样说,只好点了点头,“好吧。”

    吴春红刚往身上披上塑料布,看到唐宝儿脚上的鞋子,不屑的从鼻孔里哼了声,今天早上她就发现唐宝儿穿了双新皮鞋,一看就不便宜,县里边都没有卖,那唐老四对这个捡来的野种可真好,活该,谁让她穿新鞋嘚瑟,看她怎么回去。

    刚过几分钟,学校里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雨丝被风吹到走廊下,唐宝儿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脖子。

    等了好一会,她看着雨慢慢小了,才小心翼翼的把鞋子从脚上脱下来,用纸包着了护在怀里。

    刚想走进雨里,就看见有人撑了一把大黑伞走过来,不是她爹又是谁?

    “爹!”唐宝儿激动的喊道。

    “你不是去卖棉花了吗?”唐宝儿惊讶道,没想到唐实会来接她。

    “想着下雨了,你今天出门时又没带雨伞,就赶紧回来了。”事实上,唐实为了回来接他闺女,冒雨骑了几里地的车才赶回来的,路上也来不及撑伞,就披着一块塑料布,满脸都是雨水。

    唐实看着闺女光着的脚,知道她肯定不愿意穿着这个鞋泡水,将雨伞递给她,在她面前蹲下身来,“走吧,爹背你回去。”

    唐宝儿看到唐实脸上不断滴落的雨水,知道她爹肯定是冒着刚才的大暴雨赶回来的,眼睛有些酸涩,“爹,我等雨停了再回去也可以的,还要你大老远跑回来接我。”

    唐宝儿将鞋穿上后,就爬到了唐实的背上,她爹的背很宽阔,每一步都迈得很沉稳,踩过一个个泥泞和水坑。

    扑面而来的雨丝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唐宝儿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她觉得这不是泥泞和水坑,而是生活的坎坷。

    但是因为有她爹在,她不必惧怕任何前方的坎坷。

    回到家时,唐实都湿透了,但唐宝儿却没沾到一点雨水。

    唐实换上一身干衣服,父女俩就到厨房准备做晚饭了。

    照例是唐实做饭,唐宝儿烧火,火光把孩子的脸映得红红的。

    他早上出门时买了排骨,家里还有冬瓜和茄子,就做了个酱烧茄子、椒盐排骨还有清热解暑的冬瓜汤,做完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唐实就在屋里点了煤油灯,唐宝儿端着两碗米饭,唐实端菜,父女二人就开始吃饭了。

    “尝尝排骨。”唐实给孩子的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唔,好好吃。”唐宝儿刚吃第一口,就被这椒盐排骨的味道惊艳到了,表皮香脆,鲜香脱骨,满嘴肉香太满足了,唐宝儿幸福的说道,“比国营食堂大厨烧的排骨还要好吃,我觉得爹可以去开饭店了!还有茄子也好好吃,酱香味很浓,冬瓜汤特别清甜。”

    看到孩子喜欢吃他做的饭,唐实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忍不住笑道,“好吃就多吃点。”

    唐宝儿吃完了一整碗米饭,肚子饱饱的。

    吃过晚饭后,唐实收拾了碗筷去洗,他洗碗时,唐宝儿就在旁边帮忙过水,父女俩齐心协力,很快就把碗给刷干净了。

    唐实从炕桌下拿出记账本,盘算着这一批的化纤棉全部卖出去能挣多少钱,另外他想要进一批服装回来芦花溪镇上出售,这需要多少的进货价成本。

    厨房里传来一阵响动,唐实忍不住眉头一跳。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后,他看见他细小的闺女推开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糖水走了进来。

    “爹,你今天淋雨了,我照着你上次做怪味红薯汤的方法,给你煮了红薯汤,你快趁热喝了。”唐宝儿将红薯汤端到他面前的炕桌上,目光希冀的看着他。

    在端过来之前,唐宝儿就先自己试过了,味道虽然比不上她爹做的,但这是好喝的。

    “小丫头,还知道心疼你爹了。”唐实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将闺女抱到炕上坐着,“明天还要上学呢,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

    这点雨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闺女心疼自己,唐实心里还是感觉很熨帖的。

    他端起那碗红薯汤喝了口,甜味刚刚好,红薯也熟了,姜味可以接受,唐实又让孩子喝了两口,才把那碗红薯汤喝光了。

    “才九点半,晚点再睡,我明天也能起来的,爹,你打算卖衣服吗?”

    现在各种贸易放开了,唐实就想办法给孩子买了块电子表,表盘上边还有唐老鸭的图案,唐宝儿是小学里第一个有手表的人,这可把班上的同学羡慕坏了。

    唐宝儿看到他桌上的笔记本,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唐实点头,“对,是有这个想法。”

    “是要到S市进货吗?”唐宝儿问,她知道她爹就是去S市进货回来的化纤棉。

    “对,打算把现在的棉花卖完了就去S市进货,这一次不进棉花了,打算进一批涤纶面料的衣服回来卖。”S市是X省的省会城市,四通八达,各种货物不仅丰富还便宜。

    “爹,等到时候我就放暑假了,你一定要带上我一起,我也想去陪你进货卖衣服。”唐宝儿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行,到时候爹就带上咱们宝儿一起,但你可得答应爹,马上就到期末考试,要好好考。”他刮了刮孩子的鼻梁,其实出门在外带着孩子不太方便,但唐实还是答应了下来。

    “放心吧,我一定考个全班第一。”唐宝儿自信满满的说道。

    “也不用考第一……发挥出正常水平就好了。”唐实咳了两声说道,他也不愿意给孩子太大压力。

    “好嘞。”唐宝儿笑,她的正常水平就是全班第一。

    虽然跟自己老是不对付的吴春红也挺厉害的,她就像是对各种知识点都熟记于心的感觉,什么都会,但她却经常会在一些开拓思维能力的题目上出现问题,非常的不稳定。

    但唐宝儿每次考试就很稳定,她从上学开始,每次考试就都是年级第一。

    第36章 第36章 粉色珊瑚手链

    唐宝儿六月份再次收到了江弦寄来的信,除了一页信纸外,她还收到了江弦给她寄过来的一件小礼物,一张落叶做成的小卡片还有一条粉色珊瑚的手链。

    “在首都时忘记了问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就当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千万见谅。”

    唐宝儿本来还有点生气江弦突然送礼物给她,她知道江弦哥哥是首都里有钱人家的孩子,但是唐宝儿只想保持不沾染任何金钱的笔友关系,可是看到他写在卡片上的理由时,唐宝儿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好吧,他只是想送自己一件生日礼物。

    但是这离她的生日还有很久呢。

    唐宝儿把手链戴到手腕上,粉色是她喜欢的颜色,衬得她手腕很细白,而且这个粉色的珊瑚珠子打磨得很光滑,每一粒都饱满圆润,非常的雅致漂亮。

    那她该回送江弦什么呢?

    唐宝儿咬着笔头犯了难,她看向院子外面,三伯母侯松梅正在准备要包端午节的粽子了。

    有了!

    她从箱子里翻出几根彩色绳,每年端午她娘都会给她和她爹编一条五彩绳系到手腕上,等端午过后第一场雨再丢进河里和水一起飘走。

    但她不是要编五彩绳,而是要编更复杂的幸运手绳,再在手绳的收口处穿上珠子,希望江弦哥哥也能事事顺心。

    唐宝儿从彩色绳里抽出绿色、蓝色还有米白色的三种绳子。

    这种手绳唐宝儿是跟同学学的,因为太复杂了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比较多,她还没有开始试验过。

    她先固定一根主线,然后拿长的一根线中间对折后开始编织。

    刚开始的时候不太熟悉,但她很快就摸索出了规律,大概花了四十分钟才编织好了第一根绿色的手绳。

    第二根蓝色手绳只花了半个小时, 第三根开始熟练了,只花了二十五分钟。

    接下来就是将三根手绳按照编麻花辫的方法,三股缠绕,再在两头各打上一个单结,把手绳固定。

    最后再把编好的三色幸运手绳绕成一个圈,在连接处打上一个伸缩平结,用火在平结的剪线口处燎一下,按压平整。

    这两步就比较简单了,合起来也才花了二十分钟。

    最后再幸运手绳的垂线处穿上白色的珠子,这跟幸运手绳就编织成功了。

    一共花了两个小时。

    唐宝儿看向手中的最终成品,满意的点了头,然后再提笔回信,把这根编好的三色幸运手绳装在信封当中,一起寄了出去。

    七月寻常的一天,外面细雨纷飞,整座绿水村小学泡在了一片烟雨朦胧当中,七点半刚到,教室里就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在实行生产责任制后,家家户户都缺人手,学校里已经有许多学生辍了学,纷纷扛起农具走向田间地里,帮着家里务农,唐宝儿他们三年级的学生都还在,但是五年级和六年级,已经有好几个学生辍学了。

    早读课结束后,高老师进来给他们分发试卷,今天是期末考试的日子,从明天开始就放暑假了。

    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

    唐宝儿先大致的看了一遍试卷,心里有了一点把握,提起钢笔开始答题。

    “认真答题,不要东张西望。”高老师轻碰了一下吴春红。

    吴春红回过神来,看着还剩下最后一题没写,她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紧接着高老师就在台上宣布还剩下五分钟的考试时间,脑子一团乱,她也来不及仔细看,就胡乱的写了上去。

    交上试卷的那一刻,吴春红看着自己写在答卷上的“体现了作者的思乡之情”几句话,脸色一白,记得最后一句诗句体现的好像不是作者的思乡之情。

    但卷子交都交上去了,也没办法改了。

    就这样吧,只是可惜又错过了压唐宝儿一头的机会,但跟她的大事比起来,区区一场期末考试算什么。

    眼看着交卷的铃声响起,唐宝儿迫不及待的第一个交了试卷。

    背着书包走在细雨蒙蒙的小路上,入目一片绿色景象,路边的牵牛花攀爬生长,开着好看的紫色花儿,唐宝儿踏着轻快的步伐,情不自禁的哼起了歌。

    “我知道午后的清风会唱歌,童年的蝉声,它总是跟风一唱一和……”

    明天她就要跟她爹去S市进货了,光是想着就令人期待不已。

    已经晚上十点了,但唐宝儿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忍不住翻出了图画书来看,正好看到了乌鸦喝水,唐实算完账出来看见唐宝儿的屋子还亮着灯,忍不住眉头一紧。

    他厉声敲了敲门,“唐宝儿!”

    “唉!我知道我知道了,马上就睡。”唐宝儿慌忙的将图画书压到枕头底下,并把煤油灯吹灭。

    但躺下了她还是睡不着,唐宝儿便拿起来了旁边的粉色珊瑚手链把玩。

    这条手链真的很漂亮,唐宝儿已经发自内心的喜欢上了,她数了一共有二十颗珠子,每一颗都很漂亮。

    她上学的时候不会戴这条手链,就在枕头边上放着。

    唐宝儿已经从信上知道了江弦比她大七岁,今年就要中考了,他住在首都的军区大院里,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他每天的生活对于她来说,都是非常遥远的。

    唐实上完厕所回来,听见唐宝儿虽然吹了灯但屋里还是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眉心一跳,沉声叫她,“唐宝儿。”

    唐宝儿这下是彻底老实的睡觉了。

    唐实刚起来做早饭,就看见唐宝儿已经洗漱完毕了,换上了一件去年的灰紫色短袖还有棕灰色的裤子,衣服经过多次洗涤已经有些褪色和皱巴,还背着一个斜挎的小方包,唐实有些意外,“宝儿,怎么不穿你的新衣服?”

    毕竟孩子从六月份就在心心念念的想要去S市了,唐实想着唐宝儿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肯定要把自己收拾得漂亮点。

    “我是要去帮爹干活的,穿新衣服万一弄脏了不好,我能扛起一个大包袱。”唐宝儿昂首挺胸道。

    唐实笑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好好好,爹这是请了一个好劳力啊,好小伙,那你就努力干,爹给你一个小时开一毛钱的工钱。”

    唐宝儿抠着指头算了下,她爹这抠门的,她娘每次给她钱大方多了。

    “过来,爹给你把头发梳好。”唐实现在帮孩子梳头发的技术已经相当娴熟,不一会儿两条黑亮亮的麻花辫就梳好了,“早饭想吃什么?”

    唐宝儿想了一下,马上就要出发了还是吃点简单的吧,“吃挂面。”

    于是唐实就去厨房煮面条了,打了两颗鸡蛋煎了,再倒水进去,水烧开后放进两把挂面,差不多了放两根青菜,出锅后再挖上一点猪油撒上一点葱花,热腾腾的两碗清汤面就做好了,简单美味诱人。

    这挂面本来就是面粉做的好东西,简单做一做就能很好吃,唐宝儿一口吹着吃一口,唐实吃东西向来快速,等着孩子吃完了,刷完了碗,父女俩就背着简单的包袱出门了。

    他们去S市的时候坐长途汽车去,等回来时再雇车拉货回来,到时候他们也不用再掏钱坐汽车了,可以坐在货车的驾驶楼上一起回来。

    虽然说唐宝儿已经出过远门,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们这一次可是去进货的,黄土飞扬,这一辆从芦花溪镇开往S市的汽车坐满了人,有拎着鸡鸭土特产的,还有出门揽工的,一路上唐宝儿坐在沉闷的汽车上,嘴里时不时哼几句歌。

    从芦花溪镇到S市的这一趟车足足要开五个小时,终于到站后,唐实抱着他闺女下了车,S市自古以来就是个屯兵御敌的重镇,同时也是重要的物资集散地,四通八达,来往的商旅无数。

    S市主要分为四个区域:东关是汽车站的所在地,S市跟外界相通的主要渠道,这里聚集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摆满了吃食小摊,随处可见背着行李的揽工汉,这里有档次较低但廉价的小旅馆,公告栏上贴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小广告。

    西关是S市主要的贸易区,几个大商场都在这里,随处可见操着外地口音砍价的旅客,烫一个时髦的爆炸头,穿着花里胡哨的摩登衣服。这也是唐宝儿他们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地。

    南关是各个公家单位的所在,路上栽种着槐杨树,街道也很整洁,办公的大楼透着古朴巍峨的气息。

    北关就是学校的集中地,穿着校服系着红领巾的小学生,还有中学生,S市唯一的一所大学S市师专就坐落在这里,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已经晌午了,唐实决定先带着孩子去吃饭。反正都到S市了,也不差这一会的功夫。

    虽然他们出门时带了干粮,但那是备用的,他一个人在外可以简单凑合一顿,但带着宝儿可不行。

    唐实带着唐宝儿走进了一间临街的小吃店,正是饭店,店里人挺多,费了点功夫才在角落里找到一个能坐下两个人的位置。

    第37章 第37章 批发市场

    店内出品简单,主食就是各种馅的饼,配粥,豆浆和糁汤,看着还算干净卫生,唐实就要了两份肉馅的饼子还有两碗鸡肉糁汤。

    “快吃吧。”唐实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这会子估计早就饿了。

    唐宝儿喝了一口糁汤,这是一种用鸡肉熬成的肉粥,热乎乎的,里面还加了麦仁、面粉、葱还有胡椒粉,喝起来很香,满嘴都是肉味,馅饼比她两个巴掌合起来还要大,唐宝儿肯定是吃不完这肉饼的,唐实就让她先吃,吃不完他再吃剩下的。

    饼子有些筋道,麦香味很足,肉馅特别香,她呼呼的喝了一碗糁汤,又吃了半块的肉饼,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两份馅饼和两碗糁汤被父女俩吃了个精光,唐实付了钱,就带着唐宝儿去西关的批发市场。

    这是一个很大的批发市场,在一片露天的空地上,用彩色雨棚布和钢架搭了一个遮挡的大棚,到处都是人,吆喝声四起,里边的商贩就搭了个简易的货架,把各种小商品、服装都堆叠在上边,堆得满满当当的。

    各种货物应有尽有,琳琅满目,鲜艳的色彩就这样闯入了唐宝儿的眼帘。

    任谁都无法想象,放开还不到一年,市场经济就发展到了这种程度。

    唐实这一趟过来主要是想要进一批时新成衣,批发价格五元一件,回到镇上的集市就能卖七到八块钱。

    他准备了两千元的现钱用来进货。

    唐实在一个摊贩前停下,开始把看上的衣服挑拣到一个装货的大麻袋里,这个老板愿意按四块八一件的价格卖给他。

    都是鲜亮的颜色,而且是涤纶料子,摸起来又抗皱又丝滑。

    “爹。”唐宝儿本来也帮忙挑着衣服,但看到不远处一个专门卖女装的摊档时,眼睛一亮,“我想到那边去看看。”

    唐实本来也不指望她帮忙,只交代了一句不许走出他视线范围外。

    这个摊子跟唐实买衣服的那个摊子不一样,木杆上挑挂着的都是比较精美的女装,款式也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唐宝儿第一眼就看见了木杆上挂着的色彩浓烈的红裙子。

    “都是广州来的紧俏货,小姑娘看看!”老板娘的口音一听就是来这做生意的外地人。

    “姐姐,这都是什么价钱啊?”

    唐宝儿这一句姐姐叫得老板娘心胸一片舒畅,她今年都三十二了没想到还会被一个小孩叫姐姐,她脸上也不由得带了热情的笑容,“你想要买什么?这种红裙子十二一件,牛仔裤十元一条……”

    唐宝儿把价格记在心里,“我去问问我爹。”

    “行嘞。”

    唐宝儿过来时,唐实已经挑了一百多件衣服。

    “爹,我们可以进一些红裙子回去卖吗?”唐宝儿问。

    “可以。”

    尽管唐实并不抱多大的希望,这样的红裙子对于乡下来说还是太过于出格了,但只要是宝儿想做的事情,他都会尽力的去支持她。

    唐实从身上拿出五百块钱交给她,“那我就把买红裙子的任务交给咱们宝儿了,这么多钱够不?”

    “够了够了。”唐宝儿还是第一次手里拿这么多钱,明明是薄薄的几张纸币,却揣在手里沉甸甸的。

    “姐姐,这个红裙子你能按十一块五毛的价格给我吗?”唐宝儿心里有些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别人砍价。

    她也不知道该往多少的价格砍,但是看她爹五块钱砍到四块八,那她十二块按着十一块五来砍应该是合适的吧。

    老板娘还没说话,她已经流利地报出了一长串价格,“我想要四十三条这种红裙子,一共就是四百九十四块五毛,凑个整四百九十五,您看可以吗?”

    老板娘倒是挺新鲜,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小孩来采购,还跟她砍价,这个价钱她还是有得盈利的,虽然少了点,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脸上笑呵呵地说道,“小姑娘口算不错啊,上几年级了?”

    “三年级了。”唐宝儿脆生生地说道。

    她大方地摆了摆手,“行吧,那就按十一块五毛的价钱批发给你吧。”

    唐宝儿喜出望外地鞠躬道,“谢谢姐姐!”

    唐实已经挑够了三百件涤纶上衣,打包到了麻袋里,再包上一层防水布,整整两个大麻袋,他过来时就看见他闺女正在从一堆红裙子里面挑选满意的,她大概已经挑了四十多件。

    唐宝儿的眼光还挺好的,从里边挑选出来的红裙子不仅颜色俏丽,而且剪裁立体,线条简洁流畅,面料摸起来就很有质感。

    连唐实都有些意外,这些红裙子就算在镇上销路打不开,也可以考虑在别处出售。

    挑完了最后一条裙子,唐宝儿从怀里数出了整整四百九十五元钱,递给了老板娘,“按咱们之前说好的,一共是四十三件红裙子,按十一块五毛一件的价格,给您四百九十五块钱。”

    老板娘清点了一下,“嗯,刚好是四百九十五块钱,没问题。”

    然后她就听见唐宝儿叫旁边的年轻男人,“爹。”

    老板娘的目光落在眼前这对父女身上,倒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父女,不过虽然说长得不是很像,但颜值方面绝对是没话说。

    年轻男人瘦瘦高高的,估摸着得有一米八几,剑眉星目,还有种说不出的气质,这在农村后生中应当是相当出挑的一类人群了。

    小姑娘一双明眸,鼻梁高挺,皮肤雪白,不难看出这以后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你这闺女可不得了,嘴甜得很,招人喜欢,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学的砍价,我这红裙子本来是卖十二块一件的,就让她给我砍到十一块五了。”老板娘笑着说道。

    唐宝儿脸上浮现一抹灿烂的笑容,“谢谢您过奖了,您家衣服这么好看,质量还这么好,我就想多省点钱,以后能再来您这里买衣服,您这么好说话以后一定会生意兴隆的!”

    谁不喜欢听好话,唐宝儿一番话听得老板娘是乐不可支,并说道,“你这小姑娘眼光真不错,我这衣服都是从广州那边进货来的,质量那可是相当没话说,好好好,下次再来。”

    从批发市场出来,唐实轻拍了下唐宝儿脑袋,忍不住笑道,“都从哪里学的一套一套的话,还砍上价了。”

    唐宝儿吐了吐舌头,“跟爹你学的,你做起生意来这么厉害,我肯定也不会差劲呀。”

    路过一家副食品店,唐宝儿想了想怀里还剩下五元钱,“爹,我可以进去买一点东西吗?”

    “嗯,你去吧。”

    唐宝儿走进那家副食品店,看见柜台上摆着几包现烤的蛋糕,指了指问道,“这个是多少钱一袋?”

    售货员是个圆脸的年轻姑娘,“这个蛋糕啊?两元钱一包。”

    于是唐宝儿就付了两元钱,买了一包蛋糕。

    “爹,这个蛋糕看起来好好吃,吃起来一定很软,我们买了带回去给奶奶吃。”唐宝儿手里拿着蛋糕说道。

    从小到大,陈老太有什么好吃的都惦记着给唐宝儿吃一口,她记着奶奶对自己的好呢。

    唐实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是宝儿自己想吃,没想到是要买回去给他娘的。

    自从分家后陈老太就跟着他三哥唐厚一块过日子了,这段时间他忙得脚不沾地,已经有段时间没去看过老人了。

    难为他闺女出一趟远门还惦记着奶奶。

    他怜爱地摸了摸闺女的小辫,“好,买回去给奶奶吃。”

    货车是唐实一早就联系好的,这一趟车要拉货到包头,这路过他们绿水村,货车已经在上一个站点卸过一部分货,能腾出位置来给他们放打包好的衣服,他们付一点油费,不仅能把货运回去,前面的驾驶楼还能坐人,他们可以跟着货车一块回到绿水村。

    司机师傅帮着他们把三个麻袋给搬到货厢上去,唐实抱着孩子上了驾驶楼,已经来不及吃晚饭,唐实就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烙饼给唐宝儿吃,并且帮她把水的盖子给拧开了。

    货车很快就轰隆隆的开动起来,唐宝儿还是第一次坐在货车的驾驶楼上,这视线感觉比公共汽车还要高一些,更宽敞,一眼就看看到前方的路况,到处都是几层高的楼房,道路很平整。

    唐宝儿喝了一口水后,就啃着烙饼吃了起来。

    烙饼是昨天做的,虽然凉了但吃起来还是很劲道。

    现在是下午六点,太阳已经落山,西边的晚霞映得天通红,等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他们就能回到绿水村了。

    晚上十一点左右,唐实父女俩准时回到了绿水村。

    向司机师傅道过谢后,唐实扛着两个大包,唐宝儿就扛着那个小包,好一番折腾才把批发来的衣服给搬回到了家里。

    这坐了一天的车,人已经累得够呛,两条腿都感觉灌了铅,匆匆忙忙洗漱了一下,父女俩就回去睡了。

    唐宝儿很快就睡着了,只是唇角还带着浅笑,想到明天就能去镇上卖衣服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和激动。

    第38章 第38章 红裙飞扬映芳华

    唐实到村里去租了辆驴车,把摆摊用到的木杆架子还有衣服都搬到了驴车上,他在门口等了一会,还不见唐宝儿出来,就叫她,“宝儿,你再不来我可就不等你了。”

    “来了来了。”没看见人影,唐宝儿声音倒是先冒出来了。

    一团火红热烈的人影出现在唐实的视线中,唐宝儿换上了一条红裙子,露出两条纤细白嫩的小腿,这条红裙子显然是她昨天从S市进货回来的那一批,只是被改成了女孩能穿的尺寸,裁剪下来的布料被做成了一个红色的丝带蝴蝶结系在腰上,唐宝儿长得白,穿着这样浓烈的红裙子,显得像个坠落人间烟火的精灵仙子。

    “爹,好看吗?”唐宝儿转了个圈。

    唐实还是第一次见他闺女穿裙子,看见露在外面的小腿,眼皮跳了又跳,但还是不得不承认道,“好看。”

    “三伯母帮你改的裙子?”怪不得她一早就跑到南屋那边去了。

    “对呀。”三伯母侯松梅改衣服的手艺也很好,把这条红裙子改得像是量身定制一样。

    “爹,我不跟你一块去集市摆摊了,我去县纺织厂门口,等我把红裙子卖完了再去集市找你。”唐宝儿想得很清楚,红裙子主要的目标客户群体是年轻职工女性,集市上都是庄稼汉和农村妇女,很显然他们不会买红裙子。

    闺女的话像是给唐实心里投入了一块活泛的石子,是啊,如果要卖红裙子,工厂里的年轻女性无疑是最好的受众群体,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你一个人能行吗?还是我陪你一块吧。”

    “我让成鸣哥哥陪我。”唐宝儿的话音刚落,就看见成鸣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已经期末考试结束放暑假了,他现在除了偶尔需要出山劳动,平日里也是闲在家里,本来唐宝儿也想叫上晓梅和晓巧两个堂姐,但是不巧她们被林丹红叫到山里挖药材去了。

    唐宝儿手里还举着一块纸板,唐实看见上边还写着字。

    “红裙飞扬映芳华,广州魅力红裙,二十元一件,带你领略最美的时代风采。”

    唐实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说他闺女还挺有生意头脑。

    于是唐实、唐宝儿和成鸣三人就坐上了驴车。

    为时尚早,树叶上都还结着一层水雾,但早已经有村民牵着耕牛出山劳作了。

    唐实把成鸣唐宝儿堂兄妹送到了县纺织厂门口,并帮着堂兄妹两个把摊子支起来了,衣服挂到木杆架上才离开。

    唐宝儿看到过往的男女工人,脑海中过了一遍词就开始吆喝道,“红裙飞扬映芳华,带你领略最美的时代风采,二十元一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小姑娘穿着色彩浓烈的红裙子站在阳光下,正是腊月严冬中昂首开放的红梅花。

    正是工厂的工人上班的时间,唐宝儿鲜亮清澈的吆喝声很快就吸引了路人的注意,鲜艳的红色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很快就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凑过来问,“小妹妹,你们是在卖这个红裙子吗?”

    “对,姐姐,这些裙子都是我爹从广州那边进回来的紧俏货,城里别处都没有卖,你看这裙子的剪裁多合身呀,而且这面料也很好,既柔软又耐穿,二十元一件,绝对是物超所值,晚了可就买不到了,我们只抢到了四十二件。”

    年轻姑娘看着这裙子,有一点心动,但这红裙子终究是太奔放出格了点,露着两条小腿,还是这样鲜艳的红色,走在大街上总觉得放不开。

    唐宝儿又说道,“姐姐,你要是穿上这条红裙子去参加聚会或者约会,那肯定会成为全场的焦点,你走在阳光下,红裙随风飘动,那画面多美呀……”

    说着,唐宝儿转了个圈向她展示自己身上的裙子,虽然唐宝儿身上的是改小的,但大概也能想象出穿在她的身上是什么样子。

    眼前的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但穿着红裙子落落大方的模样还是很动人。

    年轻姑娘明显是被打动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脸有点微红,“好,那我挑一件吧。”

    成鸣看着唐宝儿一套一套的说,举手投足都充满少女的鲜活,灿若朝霞。

    年轻姑娘挑选了一条喜欢的红裙子,付了二十块钱。

    成功卖出第一件红裙子后,后面很快就有其他女工接着过来问,有买了红裙子,迫不及待的女工已经换上了红裙子,在车间走了一圈,大大打响了唐宝儿他们的红裙子的知名度。

    到上午十一点时,他们带来的四十二条红裙子已经全部卖出去了。

    唐宝儿数了一下,她现在手上一共有八百四十块钱,刨去进货成本四百九十五元,净赚了三百四十五块钱。

    唐宝儿还是第一次手里拿着这么多钱,心情激动得不得了。

    兄妹俩把摆摊的工具收拾了一下,就准备搭车回镇上了。

    唐宝儿看见路边有卖糖水的老奶奶,抓住了成鸣的胳膊,“成鸣哥哥,我们去喝糖水吧。”

    他们走过去看了下,老奶奶的泡沫箱里有冰镇的绿豆糖水和甜豆花。唐宝儿问他想喝什么,成鸣说喝豆花,唐宝儿也想喝豆花,就要了两碗豆花,在那阴凉的石阶上坐着。

    红糖浆的醇香,豆子的清香,就组成了一碗可口的甜豆花。

    冰冰凉凉的一碗甜豆花喝下去,感觉浑身都舒坦了。

    阴凉的树荫下,成鸣看向唐宝儿,她身上还是穿着那条红裙子,吃着豆花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神情,低垂着侧脸,一两丝碎发被清风吹拂划过脸颊,嘴唇就像是樱桃般的红润。

    ……

    今天是芦花溪镇赶集的日子,正值暑假,又逢丰收,十分红火热闹,有不少包着蓝白头巾的妇女专门做了茶饭出来卖,集市所在的土街被挤得水泄不通,还搭建起了一个戏台,专门请了演员过来唱戏,阳光照耀在这个热闹的小集市上。

    唐实进货的那一批涤纶上衣刚挂出来,很快就有人过来问价了,唐宝儿还给涤纶上衣也写了一句广告语,“品质涤纶上衣,耐穿不变形,一件只要七块钱。”

    街上的商店里也有这种涤纶上衣出售,但价格比唐实他们卖的要贵一块钱,而且款式也不如他们的多,所以许多人挤围在唐实的摊子前,挑选一件满意合适的衣服。

    正午人很多,唐实忙着收钱招呼不开,幸好唐宝儿他们的加入缓解了这个局面,唐实的摊子很快就成了最热闹、客流量最大的摊子。

    唐宝儿正在给一个大婶介绍衣服,这个大婶想要给她的儿子买一件涤纶上衣,“阿姨,您看这件涤纶上衣,质量特别好,七块钱能穿好几年,咱们这衣服颜色也正,好搭配裤子,您再摸摸这面料多舒服,而且我们这价格比街上商店里的便宜一块钱呢,您儿子穿上这个涤纶上衣肯定特别精神!”

    成鸣也在一旁点头附和,“是呀,阿姨,我们这摊子的衣服都是精心挑选的,您放心买。”

    大婶被他们说得笑了起来,“你们这两个孩子真会说话,那我就买一件吧。”

    唐宝儿和成鸣听到这话,高兴的笑了起来,他们忙将衣服装好递给大婶,收钱的时候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开心喜悦。

    唐宝儿这边正招呼着客人,忽然就被人轻碰了一下胳膊,看起来像是个来赶集的农村姑娘,挎着的篮子里还装着一把芹菜和几颗鸡蛋,“小妹妹,你身上这个裙子有大人的尺码吗?我下个月结婚,也想买一条这样的红裙子……”

    唐宝儿激动的点头,“有,但是应该要等下一个集了。”

    她爹说这批衣服要是卖得好,过几天就再去一趟S市再进一批衣服回来,看这个架势,很快就会再去S市进货了。

    “那我下次再到这里来寻你们。”农村姑娘跟她约定了时间。

    太阳下山时,集市上的人都慢慢散了,唐实这一趟一共进了312件的涤纶上衣,卖出去了158件,还剩下154件,估计明天再需要一天就能全卖光了。

    唐实嗓子都冒烟了,刚喝了口水,就看见唐宝儿把一沓纸币送到他手上,“一共840块钱,爹你点点。”

    唐实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把那些红裙子都卖出去了?”

    唐实想着这红裙子大概能卖出一两件,但没想到他们竟然全部都卖出去了,这简直太令人意外了。

    “对啊,供不应求呢。”唐宝儿脸上还有小小的骄傲。

    成鸣在旁边点头,“四叔,宝儿真的很厉害。”

    “咱们宝儿真厉害。”唐实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他只给了宝儿五百块钱的进货成本,但是卖出这些红裙子就挣了345块钱,他进货这批涤纶上衣花了一千五百块钱,全部卖出去后能挣686块钱。

    相当于宝儿用四分之一的成本就能挣到他二分之一的利润。

    “我们宝儿真厉害。”唐实不禁感叹道,他闺女这挣钱能力,连他都自叹不如。

    第39章 第39章 数学竞赛

    这做生意跟吴春红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本来吴春红靠着说是神仙托梦,成功让她爹娘相信了自己是被福星眷顾的孩子,又跟她爹打包票说稳赚不赔,哄得她爹拿出了这些年的积蓄,这段时间在基建工地干活的工钱,又找亲戚借了不少,东拼西凑终于凑出了一千块钱。

    刚考完试,吴春红就风风火火的跟她爹坐上了去S市的长途汽车,她知道S市的西关市场有不少外地来的紧俏货,在逛了一圈西关市场后,吴建设父女俩就用五块八的价格买下了一批涤纶上衣,一共172件。

    这几天正是大集的日子,吴春红跟她爹就在芦花溪镇上的土街摆起了这个卖衣服的小摊,吴春红原本这衣服九块钱一件,但是他们在这摆了半天,都没什么人来问,上前边看了一下,才发现唐家父女也摆了一个卖衣服的小摊,并且只卖七块钱一件!

    又是唐宝儿在坏她的好事。

    吴春红气愤的将衣服的价格改到了六块八一件,但卖出去几件后,她感觉肉疼得厉害,就把六块八给改成了七块二。

    但吴建设嘴笨,吴春红又太尖利,父女俩人忙活了半天,销量都一般般。

    吴春红拿着一件衣服给眼前的客人介绍道,“阿姨,你看看这衣服质量多好啊!你去别的地方哪能找到这么便宜又好的衣服?别光看,赶紧买啊!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那客人本来拿着衣服在看,瞬间就不高兴了,她今年才二十多岁就被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叫阿姨,“你什么眼神?”

    说着,对那衣服也没了兴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走了。

    吴春红脸色一变,心里忍不住骂道:老女人还想她叫姐姐。

    按理说这是一门稳赚不赔的买卖,但吴家父女俩一直折腾了好几天,到最后两三天的时候吴建设实在是被磨得没了耐心,又实在担心这衣服折在手里,就按着成本价直接给卖出去了,这样一来,卖衣服挣下的钱正好抵了他们进货的成本和路费。

    吴建设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倒腾这个生意了,这可把吴春红气了个半死,心里直骂她爹真是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

    整个七八月唐宝儿都跟着她爹东跑西跑,折腾个够累,除了把衣服卖到他们镇上外,相邻的几个乡镇他们都去了,挣下了估计有七八千块钱,这期间唐宝儿的期末考试成绩也出来了,语文和数学都是满分,这可把唐实高兴坏了,父女俩到镇上的饭店吃了一顿好的庆祝了一番。

    临近开学前几天,唐实就不带唐宝儿出去了,让她在家里把三年级的知识再重新复习一遍。

    九月份,绿水村小学就开学了,唐宝儿也成为了一名四年级的小学生。

    四年级的数学还是胡老师在带,今年是他在绿水村小学任教的第四年,他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高高瘦瘦的,绿水村小学一共就五个老师,要负担从一年级到六年级的语文、数学、体育和音乐的教学工作,刚开学不久,县上来了文件,说市里要举办一场小学生数学竞赛,要在全县考核选拔出两个小学生到市里参加竞赛。

    胡老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吴春红,这个他看好的数学苗子。

    从他一年级带他们开始,吴春红这个学生就在数学方面展现了非常高的水平,在别的孩子还需要数木棍掰手指的时候,她就已经能靠心算说出大部分答案了,而且大部分的字她都认识,只是一到需要开动脑筋的题目上,这个孩子表现出来的资质却很平庸,这是令人非常意外的。

    胡老师想起了班级里的另外一个孩子唐宝儿,高老师让担任语文课代表的一个孩子。他对这个孩子的关注并不是很多,但知道她很喜欢看书,每次交上来的作业都写得工工整整,从三年级开始,高老师就教他们写作文了,他看过唐宝儿交上来的作文,行文非常的有灵气。

    至于数学方面,她一个学期举手回答问题的次数并不多,但是思维能力很强,很多没学过的知识她学过之后,很快就能融会贯通了,几乎每次考试都是满分,稳定得令人赞叹。

    胡老师分别把唐宝儿和吴春红叫到了教师办公室。

    “胡老师,您找我。”唐宝儿敲了敲门。

    “噢,是宝儿啊,你进来吧。”胡老师对学生态度一向还是很好的。

    胡老师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数学试题,“这是一份数学试题,你做一下给老师看好吗?”

    这次数学竞赛主要考的是学生的数学思维能力,所以他找来的这些试题大多数都是拓展思维的应用题,虽然是五六年级的试题,但只要发动脑筋做还是能做出来的,唐宝儿虽然不明白胡老师为什么让自己单独做这个卷子,但还是坐了下来,接过胡老师递给自己的笔开始答题。

    胡老师端起搪瓷缸的茶水喝,顺便观察她的表情。

    很显然,这样一份试题对于刚上四年级的他们来说还是有难度的,但唐宝儿很快就静下心来,慢慢开始在试卷上答题,她在遇到难题时,两条秀气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在思考得出答案后,瓷白的小脸上就会浮现豁然开朗的神情。

    “胡老师,我做完了。”

    胡老师已经喝完了一缸子茶水,看到她写在纸上的答案,赞许了然的点点头,“好。”

    接着,胡老师像刚才一样,把一份一样的试题交到吴春红手里。

    吴春红最近正烦得要死。

    她爹简直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可雕的朽木,自从上次卖衣服没挣钱后,他怕亏钱,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干了,明明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饭都喂到嘴边了他也不会张嘴去接。

    再这样下去,她要靠什么成为万元户,过上好日子?!

    眼看着唐宝儿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经常能见着她穿新衣服,每天都能吃上肉,还戴上了手表,她跟她爹在暑假里衣服卖到脱销,显然是赚下不少钱了,上个学期又考了全班第一,每当看见她时,吴春红心里嫉妒的火就越烧越旺。

    看着眼前的题目,吴春红根本没什么心情去做,而且她认真一看,这明显不是四年级的题目,她上辈子初中辍学,四年级的题目还是能做得出来的,但这五六年级的题目难度就高了很多,吴春红吃力的看了半天,根本不知道怎么样去算去答题,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睁着眼睛,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困难的写了半天,把试卷交给了胡老师。

    胡老师看着上面的答案,叹了口气,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回去了。

    下午

    第二节课下课后,胡老师突然又过来把唐宝儿叫了过去,吴春红皱了皱眉,心里有种预感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听见成和问唐宝儿的同桌罗苗苗,“胡老师叫宝儿去做什么啊?”

    “好像是市里要举办一场数学竞赛,要从全县的小学生里挑选两名去市里参加比赛呢,宝儿数学那么好,肯定会被选上的。”

    罗苗苗的话像是在吴春红心里投下了巨石,她上辈子听说过这个数学竞赛,被选上的人不仅能去市里考试,食宿全包,不仅能登报,还有丰厚的奖品。

    要是能去市里参加这个比赛,还能拿到奖,那可真是她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但胡老师怎么没叫自己过去说参加竞赛的事情呢?按理说她一直是胡老师心目中的数学苗子,这种机会应该会给她才对啊。

    吴春红想到了胡老师给她写的那张试卷,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上了大半节自习,才看到唐宝儿抱着几张试题回来,吴春红想从她的神色间看出什么,但唐宝儿神态很平静,只是把试题放进了书包里。

    “宝儿,胡老师是不是让你去市里参加数学竞赛啊?”罗苗苗忍不住问。

    唐宝儿已经打开了书来看,“对,胡老师跟我说了数学竞赛的事情,到时候会让胡老师带着到市里参加比赛。”

    尽管唐宝儿已经压低了音量,但这个消息还是在教室激荡起了千层波浪。

    “哇塞,宝儿,你也太厉害了,能代表县里去参加数学竞赛,这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啊,要是我能去参加这个数学竞赛,我祖坟都得冒青烟了。”

    “你也太牛了,不仅语文学得好,数学还这么厉害。”

    “宝儿你简直就是天才。”

    “宝儿,只有你一个人去参加吗?”有同学问了起来,要知道,吴春红是数学课代表,当然也是胡老师最看重的学生,但竟然没有让她去?

    唐宝儿摇了摇头,很坦诚的说道,“不知道,胡老师就让我回去把这些试题做一遍,其他的没跟我说。”

    看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吴春红脸色红了又白,一股屈辱涌上心头,她愤恨的咬了咬牙齿,这个数学竞赛的名额她一定要拿到。

    第40章 第40章 两个名额

    放学铃刚响起来,在学校里待了一天的学生们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活络起来,不到十五分钟,小学里的学生就差不多走完了。

    吴春红看到人都走空了之后,才从座位上起来,去了教师办公室。

    学校里的老师都已经回去了,她在门口张望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偷偷走到了胡老师的位置,翻了一圈,终于在抽屉里找到了唐宝儿写完的那份试题。

    吴春红的胸口突然激烈的跳动起来,她急迫的从怀里掏出纸和笔,照着上边的答案飞快的抄了下来,还得留心察看有没有人发现她,尽管抄唐宝儿的答案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种耻辱,这代表着她的学习能力不如唐宝儿,但她现在已经没有闲心管这么多了。

    去市里参加竞赛的名额,她一定要拿到。

    吴春红心在狂跳,脸烧得像燃烧的炭块,有种自己像小偷在行窃的紧张。

    早上雾蒙蒙的,空气中的雾气还未散去,胡老师路过篮球架子时,就听见有人在哭,走进了才发现哭的是吴春红。

    “吴春红,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吴春红抬起头,眼睛看起来红红的,声音也带了哭腔,“胡老师……”

    “别哭了,有什么事跟老师说,老师帮你解决。”

    胡老师将她引到了教师办公室,并给她倒了一杯热的茶水。

    吴春红双手捧着茶水,低垂着头看起来情绪不高的样子,“胡老师,我爹娘最近总是吵架,吵得特别凶,他们一吵架就不管我了,我回家也没人做饭,也没有人会关心在意我,我觉得自己好可怜,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吴春红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胡老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的说道,“别难过,春红,父母之间有时候会有矛盾,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爱你,你要相信他们会解决好问题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不要让这些事情影响到你的心情,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老师。”

    “我知道了,谢谢胡老师,上次您给我做试题的时候,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我爹娘要是真的分开过了,我就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了。”

    “所以你上次是因为家里的原因影响了你做那些题目?”胡老师温声询问道。

    吴春红点头,“现在我肯定能全部做出来。”

    胡老师拍了拍吴春红的肩膀,拿了一份没写过的试题给她,“那你就把这些试题再重新做一遍吧。”

    吴春红接过试题刷刷的写了起来,她昨天晚上熬得一夜没睡,已经把唐宝儿那份试题的答案背得滚瓜烂熟了。

    她看起来似乎都不需要思考的时间,看一眼就能写出答案来。

    写完试题后,胡老师就让她先回去了,正好高老师上完了一节语文课回到教师办公室,胡老师就叫了高老师一起过来讨论。

    “昨天吴春红写的答案基本上都是错的,我还有点失望,本来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但是她今天跟我说是因为她爹娘最近一直在吵架,所以才没心情认真做,我就让她重新再做了一遍。”

    “虽然错了一道题,但能全部做出来,这已经很厉害了,高老师,你有什么看法?”

    吴春红也不敢全照着唐宝儿的答案写,还是故意的写错了一两道题。

    高老师也说出了自己对于吴春红的看法,“吴春红这孩子我总觉得怪怪的,她有时候看人的眼神很奇怪,她对于固定的知识记得很牢固,但是思维开拓能力很平庸,甚至不如班级上的大部分同学。”

    “她的这份试题上的答案,跟唐宝儿写出来的答案很相似啊。”高老师注意到了这一点。

    胡老师这方面倒是没多想,吴春红不过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想到抄唐宝儿的答案来给自己争取数学竞赛的名额呢,“唐宝儿的试题一直都在我抽屉放着没拿出来过,可能因为他们都是在数学方面有天赋的苗子,所以在思考的方向上也差不多吧。”

    “但她既然能做出来大部分题目,那就说明她应该在数学方面还是有天赋的,本来也是两个名额,那你就再加一个上去吧。”

    “行。”既然高老师都这么说了,胡老师自然是点头同意。

    放学前,胡老师把吴春红叫到了办公室,跟她说了去市里参加数学竞赛的事情。

    吴春红看起来就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样子,微微张开的嘴巴里透着惊讶,满是疑惑,“数学竞赛?那是什么?”

    吴春红的反应证实了胡老师的想法,他就说吴春红不过就是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想到抄唐宝儿的答案来给自己争取数学竞赛的名额呢。

    他拍了拍吴春红的肩膀说道,“就是在全市的小学生中挑选出一批优秀的小学生,到市里参加比赛,你回去跟你家里人好好商量一下,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好好准备,下个星期我带你和唐宝儿去市里参加比赛。”

    吴春红这下像是明白了,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甜甜的说道,“我知道,谢谢胡老师!”

    吴春红回到家就迫不及待的跟她爹吴建设和她娘张兰花说了自己要是市里参加数学竞赛的事情,可把两口子给高兴坏了,没想到自家生了个文曲星下凡的闺女,他们家这个穷窝窝里要飞出金凤凰了。

    张兰花看着吴春红,俨然已经看见了他们家未来美好的生活场景,忙到厨房给她又单独做了一点好菜好饭,还打算第二天就到镇上给她买一套出门的新衣服。

    唐宝儿出发去市里考试的前一天,唐实托人在市里买的一个港城产的儿童书包,正好寄到他手里,这种儿童书包样式新颖,而且是粉色的,这在现在市面上很难见到,有一种波光闪闪的细腻质感。

    唐宝儿背的还是姚秋月当年给她缝的花布书包,虽然还能凑合着用,但表面早已经磨损不堪。

    唐实就让宝儿把课本试题都装进了这个新书包里,给她收拾了两套衣服,洗漱用的牙刷和毛巾,还有两包能用来临时垫肚子的钙奶饼干。

    这种钙奶饼干是外省产的,圆圆的大饼干,奶香味很浓郁,纯粹的麦香味,吃起来很酥脆。

    唐宝儿本来自己攒了二十块钱,都是她这些年自己攒下来的,唐实又给了她五十块。

    说实话,唐实还有有些不放心,虽然有老师带队,但她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他们夫妻身边,“宝儿,你自己出门在外,一定要当心啊。”

    “知道了爹,您都反复叮嘱好几遍了,有胡老师跟着我们一块呢。”

    “行。”唐实听到她这样说,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两套衣服够了吗?还要不要再多给你点钱?你记着万一走散了就去派出所报警,让警察叔叔帮你找老师……”

    唐宝儿哭笑不得的说道,“够了,就是两天一夜而已,我们明天去S市,在招待所住一晚,第二天考完试就坐车回来了。”

    “好吧。”唐实揉了揉孩子脑袋,突然郑重其事起来,“那爹就在家等宝儿凯旋归来了,记着不要紧张,不要有压力,发挥出正常水平就好了,你永远是爹娘的骄傲。”

    唐实这一番话说得唐宝儿心里暖乎乎的。

    从小到大,不管在什么时候,她的爹娘都是她的底气。

    她忍不住抱了一下她爹,“我知道了爹。”

    第二天早上在小学门口集合,这趟去市里参加小学生数学竞赛,学校给他们批了一笔经费,住宿车费都可以报销,胡老师还专门穿上了一件白衬衫,去镇上的理发店把头发给理了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

    毕竟是去市里参加比赛,三人都拿出了最高的诚意来对待这趟出行。

    吴春红已经穿上了张兰花给她买的新衣服,桃红色上衣和灰色裤子,头发也梳成了两个小辫,花布书包就在她肩上背着,今天早上出门时,她娘还打了两颗鸡蛋煮了一碗香喷喷的面,吃完了才看着她出门了。

    本来高高兴兴的吴春红,脸色在看见唐宝儿的那一瞬间变得龟裂。

    唐宝儿穿着一件米白色刺绣上衣,搭着深棕色的裤子,乌黑的长发被扎成了马尾的样式,还夹着一个樱桃图案的发夹,本来简单的衣服被她这样一搭配,穿在她的身上清新又漂亮。

    吴春红的目光落在了唐宝儿的新书包上。

    那粉色书包看起来是双层的,最外边的一层是光面的质感,有种波光闪闪的感觉,光是看着就知道不便宜。

    吴春红目光落在自己的花布书包上,这一对比,瞬间觉得这个花布书包是如此的土气难看,上不得台面。

    她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以防止自己会因为嫉妒忍不住上前撕烂唐宝儿的新书包。

    胡老师看了眼手表,对他们二人说道,“时间快到了,咱们走吧,先坐牛车到镇上,再搭坐长途汽车去S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