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乌拉拉

    时有凤早上醒来,地上的地铺早已收的干净。

    想起昨晚的动静,时有凤睡意朦胧的神色还没彻底清醒,脸颊已然爬上了红晕。

    说亲一次,霍刃确实只亲一次。

    也没有按着他亲许久。

    因为他的猝不及防……

    太难堪尴尬了。

    霍刃还抱着他打趣,假模假样安慰他说这不是尿尿,是情动的正常反应。

    时有凤更加羞臊的不能见人,他虽没自渎过,但是他知道梦遗,只是没想到,没亲两下他就受不住了。

    霍刃后面怎么哄,时有凤都钻进被窝不出来。

    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有感觉在蓄力,被亲的昏呼呼,而后呆滞通红。

    最后霍刃亲了亲他,叫他把裘裤脱了,又端了水进来要给他擦洗。

    时有凤羞耻到极点,才不会要霍刃帮忙擦。

    他在褥子下扭来扭曲,勉强抽出裘裤,还没放一边椅子上,霍刃就拿到手里闻嗅。

    唯独那虎视眈眈的黑眼充满了侵略性和欲求不满的幽怨。

    “香香。”

    “老流氓!”

    时有凤羞的脖子都红了。

    霍刃见好就收,“我先去水渠边把裘裤洗洗。”

    时有凤,“我,我明天自己洗。”

    “你会洗个屁,十指不沾阳春水,你要秀华婶子洗吗?我不答应。”

    霍刃说着,还把那湿濡深色部分放鼻尖……

    时有凤羞恼的拿枕头砸他。

    霍刃偏头笑嘻嘻,“那我先出去洗了。”

    时有凤也只好让他出去洗了。毕竟老流氓闻都闻过了,再手碰着搓洗……

    时有凤越想越尴尬羞臊,不知道霍刃脸皮怎么这么厚。

    没多久,霍刃就回来了。

    本以为霍刃会搂着他睡,哪知道他自己识趣地继续睡地铺了。

    现在霍刃说要下山提亲,那他心底自然没那么偏激极端了。他还是想守住底线,不然他娘知道了怕是要气坏。

    霍刃自己也有分寸,昨晚手都伸他衣摆腰间了,最后还是伸出来隔着里衣揉他腰。

    时有凤现在腰还有些酸软,也不知道霍刃为什么揉的这么起劲儿。

    时有凤穿好衣服,出了卧室,来到堂屋。

    堂屋大门一共四扇,平日一般只开左侧一小扇,此时堂屋大门中间两扇大门豁然大开,左右两侧门扇紧闭。

    朝阳的高高光辉投射在地面石砖上,石阶上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时有凤抛开门的奇怪,朝那熟悉的身影小跑而去。

    不过,到门口时,时有凤顿住了。

    石阶上的男人一顿,阳光在他五官侧脸打下阴翳,鬓角连着下颚流畅又干净,眉眼嘴鼻具是侵略性的俊美,只是神色粗狂,嘴角勾着痞混的一抹弧度。

    时有凤心跳骤然加快,满脸戒备道,“你是谁。”

    男人不答,撩开玄色暗金纹路的华丽前襟,只一步步朝石阶上走近。

    颀长的阴影逼近,时有凤睫毛一颤,忍不住脚步后退。

    “你,你别过来,我要喊人了!”

    “霍大哥!你在哪儿!”

    时有凤哆嗦着唇角,惊慌喊道。

    对面那男人笑得玩味,“小美人儿,你再叫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时有凤转身就跑,但他手臂被扯住了,随即雄性气味刺面而下,那人贴着他嘴长驱直入。

    时有凤惊呆了,随即对人拳打脚踢。

    眼里充满了怨恨抗拒的泪水。

    “唔唔唔,松开我!”

    这时,门里有匆匆脚步声跑来,男人停下了动作,强势地把时有凤抱在胸前禁锢着。

    屋里听见动静的小柿子扛着门杠冲出来。

    “呵,原来是个小不点。”男人捏着时有凤通红的耳垂道。

    “你霍大哥不在呢,小美人儿。”

    小柿子像个战斗中的小公鸡,一冲到时有凤面前,拿门杠指着面前陌生的男人。

    “放开小少爷!”

    “你就不怕我们大当家杀了你吗!”

    “我们大当家很凶的,砍人只要一刀!”

    男人听了挑眉,不情不愿松了怀里的小美人。

    时有凤当即狠狠踩了他一脚,跑到小柿子身后。

    “小少爷,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小柿子说着,凶巴巴望着陌生男人。那衣着看着就非富即贵,那气势也骇人的厉害,只是隐约觉得和大当家有些像。

    小柿子打量道,“你,和大当家什么关系?”

    男人道,“他啊,懦弱的小人,小美人儿,我都知道你们的纠葛了,不妨跟着我。”

    小柿子气的脸都拧巴了。

    时有凤摸着绯红的脸,“真的吗?”

    小柿子道,“假的假的!!他在骗人!”

    可他没想到小少爷竟然朝那男人走去。

    那男人伸手,小少爷竟然没拒绝。

    小柿子哇的一声就哭了。

    时有凤手打男人手背,忍俊不禁,最后噗的笑出声道,“小柿子,这就是大当家。”

    小柿子不哭了,瞪眼打量,“这分明不是!大当家一脸胡子,平时穿的破破烂烂,好大的块头好多腱子肉。”

    霍刃得意的摸了摸对着溪水刮了好久的下颚,又瞧了瞧自己这身行头,“看来下山提亲,这身能见人。”

    小柿子这时也注意到霍刃腰间挂的刀了,刀熟悉啊。

    小柿子将信将疑道,“你真是大当家?”

    霍刃道,“刮个胡子换身衣服你就不认识了?”

    “那刚刚小少爷为什么那么害怕的喊呢。”

    时有凤面色有点发热,“就是一时兴起。”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台阶下的男人,时有凤是陌生又熟悉的。

    那脸刮胡子后年轻了二十岁。

    唯独眉眼熟悉,凭着身形和腰间的刀认出是霍刃。

    时有凤霎时明白了,为什么今天中间两扇大门大开着。

    霍刃肯定是臭美,要他第一眼就看到他,然后震惊。

    觉得小门太小,不足以震撼他的新姿容。

    所以,时有凤就配合他“逢场作戏”。

    只是尴尬,没想到小柿子还在屋里。

    小柿子围着霍刃转了一圈后,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小少爷绝对对大当家是真爱了。”

    霍刃笑问,“怎么说。”

    时有凤幽幽道,“你之前瞧着四十岁中年邋遢糙汉大叔,这一下年轻二十岁,对比一下,我确实觉得我之前一点都不挑。”

    霍刃不乐意了,“我之前那多有男子气概。”

    说完,他扯了扯紧绷的腰封和领口,浑身腱子肉被束缚的不得劲儿,假斯文。

    “就知道你们这些小哥儿喜欢看衣冠禽兽。”

    小柿子道,“那大当家这是特意……嗯,那句话怎么说的,为悦己者容,”

    霍刃笑笑,“去去去,一边玩去。”

    小柿子吐了吐舌头跑了。

    霍刃看着时有凤,目光凝实着,他挠挠头,“我这身真的还行吧。”

    时有凤道,“你转个圈。”

    “左一圈。”

    “右一圈。”

    霍刃转完后,才发现时有凤在笑。

    “小少爷耍狗呢。”

    时有凤见霍刃是真的很在乎,认真道,“可以的,我爹娘不会看中身外之物。”

    霍刃拉着时有凤手腕,轻轻摩挲着,“小酒,我会对你好的。”

    这声小酒叫的时有凤头皮发麻。

    除了家中三人,还没人这样叫过他。

    从另一个男人口里喊出来,感觉太奇怪了。好像和他前十八年做了个区分,今后的日子多了一个人这样喊他。

    亲昵又不同家人那般,带着些低沉的缱绻。

    他想抽出手腕,霍刃却握着不放。

    时有凤垂眸闪躲,“你怎么知道我小名?”

    霍刃道,“你第一次醉酒那晚。你说你没醉,你叫小酒怎么会醉。”

    “你记得?”

    “嗯。”

    时有凤嘀咕道,“那你那时候像是没听见似的。”

    “我错了。”

    时有凤脸有些红,此时回望过去,简直像做梦似的。

    他竟然那么大胆。

    可一步步走来,他没有一步后悔的。

    霍刃见时有凤情谊坚定,一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样子,蹙眉道,“我还有些事,没给你坦白,”

    时有凤见霍刃有些不安的瞧着自己,心里了然,“是你之前一直拒绝我的原因吗?”

    “嗯。”

    时有凤想了下, “最近村子遇事不决,都喜欢去祠堂问问,要不我们也去问问?”

    霍刃道,“问什么?”

    “问你是不是无悔,问我是不是无悔。”

    时有凤目光清澈发亮,又带着决绝之意。

    霍刃见不得他这样的神色,总带着飞蛾扑火之意。

    霍刃一把将时有凤搂在怀里,紧紧抱住他,郑重道,“不用去祠堂,我无悔。我只是怕你……”

    话没说下去,因为时有凤亲了亲他。

    “霍大哥连番拒绝我,想必原因,不是我一人能承受得住的,这件事,还是等你下山提亲时,给我爹娘说吧。”

    霍刃心尖都颤了下,时有凤这话的意思是不论什么原因,他都会选择他吗。

    这种坚定被选择的情谊,令霍刃无法不动容。

    他蹭了蹭时有凤的侧脸,吻了下他侧鬓,“好,下山的时候给岳丈岳母说。”

    时有凤羞地推开他,“八字还没一撇,霍大哥又耍流氓。”

    在霍刃看来,只要时有凤同意了,那办法总比困难多。

    霍刃松开了时有凤,扯了扯胳膊处的布料捆着肌肉,有些勒人的慌。

    一看其实就不怎么合身。

    时有凤只以为他是从土匪仓库里,翻来以前抢的衣服。

    霍刃道,“这是一个叫老罗兄弟的衣服,怪花枝招展的,他说你们哥儿就喜欢看。”

    “还说你们就喜欢风流倜傥型。”

    时有凤是喜欢,但霍刃刚刚那真惨不忍睹的污糟眼睛。

    霍刃一说是别人的衣服,时有凤洁癖犯了。

    总觉得霍刃穿着别人的衣服抱他奇怪。

    “你去换自己的。”

    “好,正好我也觉着勒的慌。”

    等霍刃换一身露胳膊短褂子,粗布系腰带的裤子出来,时有凤瞧着顺眼多了。

    可霍刃瞧着小少爷一身鹅黄绸缎外罩雪白长衫,又不乐意自己身上的破布了。

    一向不在乎外物的大当家,开始思考自己以前是不是真的很糙。

    这样出门,好像小少爷和他的苦力长工。

    旁人看不出他们是一对儿。

    时有凤要去聚义堂吃饭了,时有凤见他磨磨蹭蹭的,好奇道,“怎么了?”

    霍刃揉了下自己皱巴巴的褂子,怎么都捋不直溜,嫌弃道,“不好看,我想穿好看的衣服。”

    时有凤笑出了声。

    他嘴角梨涡深深,“霍大哥穿什么我都喜欢。”

    “真的?”霍刃将信将疑。

    时有凤点头,“千真万确。”

    继而幽幽道,“毕竟我品味很独特。”

    霍刃刚有点自信又被说没了。

    固执地又走进里屋,翻箱倒柜,终于把压箱底掏了出来。

    他边换边朝门外喊,“我很快就来了。”

    时有凤原地等了会儿,见霍刃换了件青布褂子出来了。

    这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时有凤立马扑了上去。

    抱着霍刃的腰,亲亲他愁结的嘴角,“哇,这件真的好好看,很威武俊朗,我很喜欢!”

    霍刃见时有凤两眼亮晶晶的。

    瞬间恢复了以往的自信。

    两人吃完早饭,又去祠堂和晒谷场转悠了一圈。

    祠堂不分姓氏,因为两百年前的祖先都结为异性兄弟,里面供奉的牌位都是德高望重老人的牌位,并不是谁家老人了都能摆进去。

    祠堂两侧种的松柏有两个汉子合抱粗。树下,胖虎、牛小蛋、小石头正在望着树上的一个竹蜻蜓。

    那竹蜻蜓还是在山洞时,时有凤请老篾匠做的。

    此时想必是孩子们玩的时候,把竹蜻蜓飞到了树上。

    孩子们背对时有凤两人,没看见他们走来。

    牛小蛋和胖虎相互对视一眼,跪在地上求先祖保佑,把他们的竹蜻蜓吹下来。

    一旁小石头想和他们玩,虽然不理解,还是跟着两人磕头。

    牛小蛋道,“祖宗,请大显神通把我竹蜻蜓吹下来。”

    他一说完,只感觉耳边一声冷风吹过,再抬头,只见竹蜻蜓晃晃悠悠的旋转下来了。

    胖虎当即哇的一声,随即哐哐砸头。

    小石头抓了抓屁股,小声道,“其实,是后面大当家用石头打的。”

    胖虎牛小蛋起身,朝身后看去,见时有凤立马喜笑颜开。

    两人具是齐声喊道,“小祖宗!”

    小石头不明所以,所以了慢了半拍,跟着小声道,“小祖宗。”

    时有凤惊诧,“这什么称呼?”

    比时有凤惊诧的是霍刃,一种被抢了心头宝的感觉,“谁让你们这样叫的?他明明是我的。”

    时有凤发现霍刃真的混不吝,和孩子们都能吹鼻子瞪眼的凶着拉脸。

    不过,除开小石头外,胖虎和牛小蛋都不怕他。

    “大家都这样称呼小少爷啊,这次多亏小少爷救了全村人的命,所以不知道谁喊的小祖宗,就这样传开了。”

    霍刃见时有凤脸有些别扭,吩咐道,“你们私下叫,别当我夫人面叫。”

    时有凤脸红了,瞪了眼霍刃。

    牛小蛋道,“哈哈哈,大当家还没要得名分啊,真丢人。”

    说完就跑了。

    不过霍刃瞧着牛小蛋倒是欣慰,感叹孩子就是恢复的快。他娘刘柳现在还下不得床,不过总算没大碍了。

    牛小蛋跑了,胖虎也跑了。

    小石头见他们都跑了也要跑,别提对霍刃有心理阴影。

    都说,是大当家一刀砍死了他爹。

    小石头脸色煞白,时有凤牵着小石头的手,“你跟我去祠堂。”

    霍刃知时有凤心善,可此时再次被时有凤触动到了。

    小少爷自己胆子小从未见过死人,他昨天怒意上头当面杀人,小少爷心里也恐惧害怕吧。

    可他总是不说,憋着自己的情绪。瞧见比他更需要安慰的小石头后,他又忘记了自己的害怕。

    时有凤带着小石头穿过人来人往青蒿烟熏的前院,两人来到祠堂里。

    好些妇人瞧着两人进去了,一时间惊叹小少爷的周到。

    秀华不一会儿来到了院子里,她找到正在给病人盛粥的胖虎娘。自己也拿着勺碗盛粥,把一碗碗粥盛在木托盘里,力气大的周婶子就端进屋里给病人。

    “诶,你来干什么,昨天不是听说你高烧昏迷不醒了?这好点了就多休息下。”

    胖虎娘见旁边来了个人,手脚还挺麻利好奇一瞥,竟然是秀华。

    她重症清早刚减轻,按理说应该面色憔悴乏力,可她像枯木逢春似的,郁结眉间的阴霾没了,见人都疏朗的笑着。

    秀华道,“我身体好了,现在就一点头晕不碍事。”

    她抿了抿嘴,消瘦的脸庞皮肉有些细细颤抖的蓄力。像是寡言内向的人,终于剖出内心捧出感激,可又不知道如何表达。

    胖虎娘见状道,“哎呀,你能想明白就好。”

    秀华低声道,“明白了明白了,鬼门关走一趟,黄泉路上碰见天南地北各种人,他们一生和我不一样,见过很多地方干过很多事情,最无所事事的人都活得潇洒自在,我下辈子也一定像他们那样。”

    那些片段鲜活的在秀华脑子里闪现,其实只是她幼时在茶楼门口听书的记忆。听说书先生说南来北往的游商、官员、各地趣事。她那时候年纪小,只觉得新奇,想自己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幼时小事往往淹没在日常经历中,是几十年的记忆里渺小到忽略不计的尘埃。但就是这么一段记忆,在最后关头最为鲜活。

    胖虎娘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秀华含泪应下这声祝福。

    “哦,对了,王二狗昨天闹事被大当家砍死了。”

    秀华一怔,而后好像身上最后的枷锁也断了,脑袋一声嗡鸣,面色反应淡淡的。

    她随即想到,“小石头,我去看看小石头。”

    胖虎娘见她是真的想开了,指着通道里面的院子,“小少爷带小石头进祠堂了。”

    秀华放心了。

    不一会儿,小石头和时有凤出来了。

    小石头一看到秀华,跑过去扯着秀华的袖口,眼里眼泪汪汪的,是孩子心疼娘了。

    秀华心里一酸,摸摸小石头的脑袋。

    恰好,胖虎扯着大嗓门在院子门口嚷嚷,“娘,你看到小石头了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不是想玩竹蜻蜓吗。”

    小石头从秀华的腰间抬头,眼里满是惊喜高兴,然后激动道,“我,我来了!”

    胖虎娘道,“还是小少爷有办法,之前那孩子怯怯的。”

    时有凤道,“不是,是你们确实都关心他。”

    胖虎娘眼尖,一眼就瞅见时有凤唇瓣过于饱满鲜红了,整个人也眉梢含情。

    打趣道,“天气热了,这蚊子也吸小嘴儿。”

    时有凤脸一热,还没开口,他后背就被揽住了,一道凶神恶煞的声音从他头顶落下。

    “别逗我家小少爷。”

    牛媚秋一逗,小少爷只让他一天亲一次。

    胖虎娘一逗,怕是亲嘴还不让他张嘴了。

    胖虎娘还没反应过来,只瞧着面前的男人怔愣了会儿。

    随即,胖虎娘空白的脸一笑,双手合掌大声拍了起来。

    “哟,大伙儿快来瞧一瞧,大当家终于舍得刮胡子了。”

    这些婶婶都比霍刃大,此时像看后辈似的,揶揄打趣霍刃。

    金霞婶子上下打量道,“大当家果然一表人才,配的上配的上。”

    周婶子道,“可不是,大当家一早就在水渠边刮好久,我衣服洗完了,他还在刮。”

    不过,周婶子好奇道,“大当家怎么就突然刮胡子了,这要是在城里,对面见了都认不出是一个人了。”

    胖虎娘挤眉道,“肯定是小少爷说亲着刺嘴咯。”

    周婶子大咧咧道,“那以后不是要全身剃毛。”

    时有凤一开始没明白,只被这么多人打趣脸臊的红。没等他反应过来,霍刃已经捂着他耳朵,把他揽走了。

    霍刃嘴里嘀嘀咕咕,“豺狼,这才是真的豺狼。”

    时有凤瞧着他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霍大哥笑得有点愣头青。

    霍刃见他时有凤看他,随即四周张望,把时有凤拉到一簇人高的松树林后,见没人准备亲时有凤。

    时有凤蹙眉,不让他亲。

    心里有阴影。

    那种难堪的事在外发生的话,他简直不敢想。

    “你饿死鬼投胎的?”

    霍刃被他瞪的心尖痒痒,怎么瞧怎么都抓心捞肺的。

    时有凤抱怨指责,“以前没见你这样。”

    霍刃道,“我的小少爷,你来山里第一晚我就想睡你,我没给你说过吗?”

    青天白日的,时有凤被羞恼哭了。

    “你,你,你怎这样混蛋。”

    霍刃见他哭了,一边心里更加难耐,一边又认错。

    暗藏着虎视眈眈,披上委屈的不知所措。

    霍刃垂头道,“所以,你早上说的无悔,现在就开始悔了吗?那你到底喜欢的是哪个还是只喜欢你臆想中的我?”

    时有凤冷笑一声,随即大踩霍刃的脚尖。

    结果自己脚还踩痛了,哭得更厉害了。

    他啜泣道,“你个泼皮无赖,精虫上脑。”

    霍刃这会儿是真心疼了,把自己鞋子脱了把脚尖放时有凤面前,让他踩。

    时有凤低头哭,霍刃就自己踩自己脚。

    时有凤又不让他踩了。

    霍刃试探抱了下时有凤,饱满嫣红的唇瓣沾染了泪水,显得水润弹软。

    霍刃又小心翼翼瞅了时有凤一眼,没忍住贴着含了去。

    时有凤一个激灵,而后更气了。

    眼泪哗啦啦的流,他也不知道委屈什么,只觉得他自己喜欢的男人怎么这样犯浑。

    他不想给霍刃亲,生怕自己又突然的猝不及防。

    拳头捶霍刃胸口,于霍刃像是抓痒痒似的。

    怀里挣扎的动作渐渐小了,最后不知不觉中,他把小少爷的手放他脖子上,那白腻的手心微微抓着他脖子,一缩一放的摩挲着他后脖颈,像小猫咪在舒服地踩奶。

    半晌,时有凤被霍刃抱在怀里,霍刃坐在松树旁,瞧着一脸春情薄红的时有凤笑。

    时有凤捂着脸,闭着眼,一脸难堪的情动难以自己。

    他现在可以回答牛媚秋的问题了。

    他不愿意,却被亲的酥麻不住沉沦,这便是好吧。

    时有凤怔怔出神的想着,霍刃的脑袋又压下来。

    时有凤捏住他嘴巴,“一次没了。”

    霍刃无奈地拿侧脸蹭了蹭小少爷脑袋。

    时有凤想起牛媚秋的话,不知道怎么开口问霍刃。

    霍刃亲了下时有凤的指尖,时有凤一哆嗦就松了捏人的嘴。

    霍刃道,“天赋异禀。”

    时有凤不信。

    霍刃犹豫了下,而后一脸害怕又选择坦白的神情望着时有凤。

    时有凤心里一紧。

    手指不自觉捏了起来。

    霍刃说过他有未婚妻的。

    时有凤那小脸一副你说,我能承受住的样子。

    霍刃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勇气开口。

    于是要了一道免打圣旨。

    “你听后,不能打我。”

    “你那细胳膊细腿,你要打就叫我自己打。”

    时有凤面色浅浅笑,心里却紧吧的厉害。

    霍刃见状,以为说几句讨好的话就能放过他。

    霍刃深呼吸一口气,盯着时有凤斟酌道,“确实不是天赋异禀,是熟能生巧……”

    时有凤心里咯噔一声,觉得心里洁癖又犯了。

    “继续说呀。”他别过霍刃的脸道。

    “嗯,就是我之前是喜欢一个人,一开始没意识到,就喜欢逗他欺负他,看他哭。”

    时有凤听的手心发寒,忍不住手心蜷缩着。

    他之前听霍刃和一个人谈话,说他和霍刃的未婚妻很像,都是娇气哭包。

    时有凤面色快绷不住了,但霍刃低着头,自顾自的说着。

    “后面,他给我说去他家提亲,我没同意。”

    时有凤不免想到自己,快要哭了。

    霍刃道,“但是他小小个子娇气懵懂的厉害,凭着一腔孤勇追着我不放,但是他不知道,我每天想他想的发疯。”

    时有凤咬着唇,心里酸涩的厉害,不让眼泪流下来。

    “白天还好,可一到晚上,我,我,我控制不住的想着他。”

    “想他的眼睛,委屈控诉又较劲儿的盯着我,一双含情眼又义无反顾,看得我心里发烫。”

    “想他的小脸蛋,总是粉扑扑的白腻,轻轻一碰就好像软糯的厉害,我一看他,脸上的绯红就到了耳垂边。”

    “最后……我想他的嘴巴,不知道多少个梦里,我含着那嘴巴缠绵亲吻,把他的委屈舔干净,把我的浓情给他灌满。”

    霍刃胆战心惊说完,也不敢看时有凤。

    不知道小少爷会恼羞成怒又骂他精虫上脑,还是体贴他憋的厉害。

    时有凤心里酸胀到了极点,捂脸无声流泪。

    霍刃没等到挨打,低头一看哑然。

    霍刃拿指腹给他眼尾擦泪,被时有凤拍开了。

    他抽噎道,“那我算什么?原来你一直心里有他。”

    霍刃忍笑,“我说的是你啊,你想哪里去了。”

    时有凤一愣,弥漫着酸涩揪心的潮水退去,脑子清醒灵光了。

    时有凤又要打霍刃。

    霍刃握着他手心,亲了口。

    时有凤手心一痒一缩,他难为情又抽不脱。

    霍刃严肃对天发誓,“我这辈子,真只对你动过下三路心思。”

    时有凤脸爆红。

    霍刃没脸没皮,他压根儿不是对手。

    霍刃忍不住心里的得意,小少爷为他捏酸吃醋了。

    霍刃脑袋都飘然了。

    但舍不得小少爷难受,解释道,“我家境况不好,怕连累你跟着我受苦。未婚妻,只是指腹为婚,我小时候七八岁就见过一面,很烦人粘着我追。一哭一个鼻涕泡泡。我很嫌弃要退婚。”

    时有凤想起那场面,没忍住笑出了声。

    结果一笑,鼻子吹出一个透明小泡泡。

    时有凤一怔,难堪又要哭了。

    霍刃笑,自然而然地用手指给时有凤擦鼻涕。

    “你不嫌弃了?”时有凤掏出巾帕覆盖在他拇指上。

    “怎么会,媳妇儿总是不一样的。”

    时有凤眼里水光羞臊,“你别口无遮拦,浪荡子。”

    霍刃无辜啊,“做都做了,你就是我媳妇儿。”固执发狠道,“你不愿意,我也要抢来当我媳妇儿。”

    “我们只是亲亲!”

    霍刃凑近,“意思是可以有更多?”

    时有凤被霍刃的脸皮气笑了,别过他欲图不轨的下颚,“然后呢。”

    “家里不退,我就跑了,跑去参军,十五岁回来后,自己退婚了。”

    “这么小还能参军?”

    “你家这么穷吗,这么小的孩子竟然送去服军役。”

    霍刃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在意,“我看起来很穷?”

    “你早上还夸我这身好看,威武雄壮志气高的,”

    ……

    霍刃真一会儿脸皮厚,一会儿又自卑敏感了。

    霍刃道,“不开心,要亲亲。”

    霍刃很没底气的样子,时有凤亲了他嘴角一下,“穷没关系,我们好好过日子就行。”

    霍刃下巴赖在时有凤的脑袋上,“我还是不安,怕你知道后不要我了。”

    时有凤细脖子被压的垂头,默默在心里勾着手指头:霍大哥精虫上脑,又厚脸皮,又会撒娇示弱,又活好亲的他无法拒绝……

    时有凤捂着小脸叹气。

    他好像被拿捏的死死的。

    此时霍刃又一脸惴惴不安的样子,时有凤伸手摸摸他下颚,“真没关系,我家有钱。”

    “不是穷,我爹是丞相,后来因为主导改革变法失败,全家被流放。”

    时有凤震惊了。

    他从霍刃怀里抬头正身望他。

    霍刃抱他腰身的力度加紧了,像是怕他逃似的。

    时有凤抱着他脖子,亲他脸,心疼道,“那你们一家一定吃了很多苦。”

    霍刃心里一软,“你不怕牵连?”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

    “不是。”

    “哦。”

    “所以也不是我拒绝你的原因。”

    霍刃会心一击,把时有凤抱的更紧了。

    贬谪流放在岭南确实天高皇帝远,没什么大牵扯,但是更重要的原因他还没说出口。

    时有凤拍拍霍刃抱他而肌肉紧缩鼓起的手臂,“我爹娘会有办法的。”

    霍刃瞧着他天真的神色,在他看来,他爹爹是无所不能的。

    霍刃没说话。

    时有凤说要下山提亲时再坦白。

    他也就贪念温存,不想破坏好不容易盼来的温情。

    霍刃理了理时有凤胸前腰间微乱的青丝,在他额前又吻了下。

    时有凤很受用。

    如果霍刃别贴他就好了。

    霍刃也没动,两人就这样抱着,半晌后,霍刃终于能出去见人了。

    两人刚朝石屋走去,就见牛四在门口张望,惶惶不安又焦躁,显然在找他。

    牛四好像一夜没睡,脸上胡子拉碴儿的。

    牛四道,“大当家的,恭喜恭喜,听说夫人原谅你了。”

    牛四说的谄媚,霍刃怎不知他想什么。

    “要给小文求情?”

    牛四被霍刃那双冷彻又似秃鹫的黑眸看得后背发寒。

    他本想说能不能看在他维护了小少爷的颜面,对外说是小少爷踹了大当家的,能不能这次放过小文。

    他知道求情必定碰到大当家的逆鳞,这几日,王文兵的风头几乎压过了他。

    但是小文冒着生命危险照顾他娘,他娘吃了药还是没用,就一口气吊着,想看他和小文成亲。他娘一直不放心他一个人。

    “大当家的,小文年纪小,不懂事,我今后一定好好管教。”

    牛四说着就要给霍刃下跪。

    霍刃忙拦住他,揽着他肩膀拍了拍,“哎呀,都是好兄弟,你开口了,那点小事算什么。”

    “你看我也春风得意,自然不会棒打鸳鸯,你和小文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这两天成亲。”

    牛四一愣,而后看着霍刃笑得开怀真切的神情,眼角有泪抱拳道,“多谢大当家的!”

    “小文也别绑着了,都是要成亲了,你把他接回去住着,宽慰下他。”

    “是是是。”

    牛四一步三回头的感激霍刃。

    霍刃朝他挥手,赶他走。

    霍刃一扭头,脸色就冷了下来。

    凶悍又冷厉。

    时有凤一旁嘴角惊讶微张,“这变脸比翻书还快。”

    霍刃摸摸时有凤的脑袋,“厉害吧。”

    时有凤瞧他得意的样子,又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的他了。

    有些闷闷不乐。

    霍刃一把拦腰抱他,原地转圈,“我的小少爷,我对你比金子还真。”

    时有凤心里郁闷一扫,嘴角梨涡浅浅。

    霍刃见状又忍不住亲去。

    时有凤瞬间一恼,“你就是贪色。花言巧语哄骗我。”

    “我要是贪色,你上山第一晚我就把你吃干抹净了,还用等现在。”

    想起霍刃刚刚在松树下说的浪荡言语,时有凤脸上绯红。

    他一直勾引不动霍刃,还以为人是个正人君子,越发喜欢地不能自拔。

    结果……人夜夜晚上意-淫他。

    他脸上越发火辣的红,连眼尾都泛着被欺负狠了的水意,看得霍刃心里火热。

    时有凤挠他脸,不让他亲。

    霍刃讨好他,亲那细白粉红的指腹,“我的小少爷,就亲一口,就一口。”

    “不!”

    “一天一次。”

    “那我今天亲两次,明天就不亲了。”

    时有凤扭过小脸,立场坚定。

    霍刃捏着嗓子,学时有凤平常的语气说道:

    “小少爷别那么冷漠发发慈悲嘛,你只要给我一个亲亲,我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而你又没损失什么,助人为乐又利人利己呀。”

    换而言之,你也很爽就是了。

    时有凤扯着霍刃的耳朵,涨红着脸,“倒扣你一天!”

    第55章 乌拉拉

    村子里病情好转,日子都是一天盼着一天过。

    阴霾逐渐散去,又恢复往日的欢声笑语,挖路的任务也重新启动。

    出山指日可待。

    大清早,卧室里一片狼藉。

    衣服丢的到处都是。

    时有凤双腿盘坐在床上,瞅着霍刃翻箱倒柜。

    霍刃把一些压根就没见他穿过的衣服,都倒腾出来了。

    一件件的都丢在地铺上,翻来覆去都没找到一件合心意的。

    霍刃叉腰,挠头,愁。

    要怎么下山见丈母娘,到时候只得临时置办一身行头了。

    不过,他还是不死心弯腰找找。

    霍刃高,往日那么一站,只给人长手长脚块头健硕猿臂蜂腰。此时弯腰撅着腚,布料贴绷着,倒是看出来屁股很翘了。

    时有凤瞅了眼,没忍住悄悄伸出脚,虚虚朝霍刃的屁股比着脚丫子。

    他这么做怎么会过分呢,一点都不过分。

    甚至不这么做,他心里不舒服。

    霍刃现在每天洗澡泡脚过于勤快,天还没黑透,就早早地钻他的蚊帐里。

    说就喜欢和他薄纱帐里采红菱浪打浪。

    体力悬殊,他压根儿就不是霍刃的对手,每次被亲的昏昏欲睡,被亲哭了还被霍刃取笑。

    实在是一口气憋在心里,怎么都要霍刃栽一次。

    时有凤屏住呼吸,心里默念,“没发现没发现。”

    他脚伸去,还差一巴掌距离够不到。

    于是悄悄下床,踮脚踩在地铺上,比划霍刃的屁股,一脚就朝那浑圆踢去。

    霍刃冷不丁似的挨了脚,双腿噗通一声,狠狠跪在地铺上。

    “嘶~”

    “小少爷,你谋杀亲夫啊。”

    时有凤见霍刃疼的捂着膝盖,嬉闹的神色一滞,连忙上前愧疚惶惶道,“霍大哥,你,你没事吧。”

    他刚低头查看霍刃膝盖碰撞情况,霍刃抬手就把他揽在怀里,眼里笑得玩味,一副鱼儿上钩的神情。

    时有凤心里一慌,连忙捂着自己身后。

    眼泪汪汪的先发制人,羞恼道,“你要是打,我就不给你亲了。”

    霍刃扬下的巴掌一顿,“好,不打。”

    时有凤一放松,刚准备安心起身,他脸色瞬间一僵,而后脸颊泛红。

    霍刃低声哄他,“没打,只是揉揉。”

    “你都踢我了,我只揉揉,我还亏呢。”

    “你,你手拿开。”

    “呜呜呜,你不许揉!”

    霍刃啧啧两声,见小少爷在他身上扭来扭去的抗议,按住小泥鳅似的亲了下小嘴。

    “是小酒先招惹我的。”十分无辜。

    贴着时有凤通红的耳垂,半含着吹气,“小少爷的屁股才好看。”

    每晚看着小少爷撅着屁股铺床,那绸布撑起漂亮挺翘的雪亮弧度在豆灯下晃眼的厉害。他心痒,他惦记上了,想吃桃。

    一勾一个准儿。

    单纯又娇软的小少爷,小嘴也甜。

    时有凤要哭了。

    霍刃见惹的差不多了,才念念不舍的松开小少爷。

    把小少爷放地铺上,垂眸欣赏那因他弄出的潮红面色,一丝不茍地整理时有凤侧颈、胸前凌乱的青丝。

    理着理着,霍刃又想亲一口,“我媳妇儿真好看。”

    时有凤伸出食指拦他嘴巴,水眸软刀子警告,“劝你慎用次数。”

    霍刃从善如流点头,而后却惊地时有凤一哆嗦。

    霍刃理着他侧颈头发,拂开,对着孕痣亲去。

    湿热的触觉在脖颈上敏锐扩散,时有凤半个身子都麻了。

    “小酒只说一天亲一次嘴,可没说其他地方。”

    “无赖!”

    霍刃手指摩挲那迅速充血变红的孕痣,“好像小小花蕾,它会开始花吗?”

    “你,你再胡言乱语我就亲你嘴了!”

    霍刃美滋滋撅着嘴凑近。

    时有凤抓着霍刃的手指低头狠狠咬。

    “哎,还是咬嘴吧,咬手指头你牙齿痛,你咬嘴,我保证不动。”

    等两人腻腻歪歪出门,时有凤脸颊绯红,山风一吹,才吹散纠缠在两人身上的旖旎。

    小柿子早就在院子带着小毛逗了好久的枝头鸟,一见到时有凤出来就跑了过去。

    时有凤问,“怎么笑这么开心?”

    小柿子道,“因为小少爷笑得开心呀。”

    霍刃看了眼小柿子,一句话夸了三个人。

    小柿子机灵,今后要是留在村里确实有点可惜。

    到时候和他家小崽子做个玩伴也是不错的。

    时有凤丝毫不知道霍刃想的什么,从小柿子手里接过苍耳,悄悄黏在霍刃的头发上。

    霍刃今天要去村子巡视田间淤泥清理情况,时有凤去找浣青玩。要下山前,他想好好和小伙们玩玩。

    霍刃见时有凤走的欢快,心里有些不得劲。

    “媳妇儿,就没有什么话要叮嘱的?”

    “别叫我媳妇儿,又没成亲。”

    霍刃流氓的摸了下巴,“那不行,我都想好咱娃叫什么了。”

    时有凤在花坛里抽了一根狗尾巴草,朝霍刃轻轻砸去。

    狗尾巴草穗尖拖着细杆子飘飘荡荡的,和小少爷一样没力气,霍刃三步并做两步伸手捞住了草,然后叼嘴里。

    他每次逗小毛都是用狗尾巴草,如今叼嘴里,小毛竟也跟着他走了。

    田埂上一前一后,一大一小,小毛的白尾巴翘扬着,看起来很是黏霍刃。

    时有凤瞧着这幕,心里欢喜。

    不需要锦衣玉食,这样一日三餐在田间劳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晚上钻在蚊帐里,男人拿着大蒲扇,一边扇风一边天南地北地逗他发笑,这样的日子比他以前鲜活多了。

    “啊,小少爷,你是偶尔换换口味,要你一直在村里,你就没这份闲情逸致了。”

    河边,浣青对时有凤道。

    一群妇人都在洗衣服,就时有凤手指头划水。

    看得浣青羡慕的厉害。

    “说的也是,我这身体要是在村子里,时间长了吃不消。”

    “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走一段路还要霍大哥背着,我要是在村子里,那整日闲散,就是你们说的招猫逗狗了。”

    时有凤是就他身体情况实话实话,其实霍刃每次亲他亲的狠了,他会痛。

    只是一般情况下,酥爽掩盖了痛感,但亲完后痛感余韵就绵绵不断似针扎。

    霍刃每次以为他娇气,但他是真的痛。

    限制霍刃亲他次数,也是有这个原因在。

    可这话在浣青听来就是炫耀,浣青道,“我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

    “不过,我昨天问王大了,我嫁过去什么都不用做,我也好好做做少爷命。”

    胖虎娘听了,开口道,“王大能一时宠你什么都不让做,一辈子下来,他不是给自己招了主子伺候?他一直付出,总有被掏空疲惫的时候,人心隔肚皮旁人乱嚼个舌根子,或者没了新鲜,过日子两夫妻要是长久,还是要相互扶持。”

    浣青道,“那也是,谁知道男人会不会变心,说的比做的好听,一时真心又能一辈子真心?”

    时有凤道,“那你们会给男人做什么?”

    胖虎娘笑道,“李大力好哄的很,每天出门前给他兜里塞一个馒头,然后肩膀上搭着刺绣他名字的巾帕,他就美滋滋出门干活了。”

    浣青道,“王大也很好哄,我就在他胸口被刮破的地方缝了一个青字,他这几日天天穿。”

    时有凤一听,划水的手没动了。

    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就一天防着霍刃越来越死皮赖脸的流氓。

    胖虎娘见状道,“小少爷不用做什么,大当家能娶到你是三辈子福气。”

    浣青道,“话说如此,可一群男人碰在一起,有时候幼稚的很,王大说他们撒个尿都要比个长短。”

    “大当家可从来没被压过一头。”

    时有凤默默没出声,只能祈祷霍刃今天出门别遇见扎堆的男人了。

    很不巧,霍刃还偏偏在田间遇见了一堆人。

    田间淤泥都清理干净了,现在唯独一个鱼塘的淤泥多,牛四便组织人集中清理。

    水已经放干了,也早就撒过石灰杀虫卵,此时要把恶臭的淤泥翻出来,晒塘后,再把池塘灌满水就可以放鱼苗了。

    霍刃走过去时,三五人正凑一堆,不知道说什么,各个脸色得意洋洋。

    李大力擦额头汗时,故意把巾帕刺绣名字一面翻过来,但随即遗憾道,“我不认字,你们有人知道这上面刺的啥吗?”

    王大认真摇头,他也不识字。

    王文兵倒是识字,但是懒得和李大力说话。

    没人搭理李大力,牛四又在对面田埂上放水,他这张望下,见霍刃走来,两眼一亮。

    “大当家的,你说这刺的啥。”

    霍刃站在田埂上弯腰,扯了抹不屑的嘴角,随口道,“傻、大、个。”

    李大力双手捧着巾帕收拢胸前,“嫉妒,一定是嫉妒。”

    霍刃哼了声,“我嫉妒你什么?”

    “之前你就嫉妒我和婆娘们恩爱。”

    霍刃嘴里叼着狗一把草,扬着眉眼,没说话。

    他现在也过好日子了。

    一想到他媳妇儿,心里就痒痒。

    小少爷的好,世间难寻。

    李大力见霍刃不服气,还扯王大,“你看王大也有,人家胸口上刺青字儿。”

    老实的王大也挺直了肩膀,嘿嘿笑。

    霍刃一看还真是。

    李大力又指着对面牛四,“瞧他腰间的水壶,那是小文煮的清热降火的金银花茶。”

    “大当家,你这次没得比了吧。”

    李大力笑得嘚瑟,这也吸引了周围男人兴趣。

    谁叫每次比什么东西,霍刃总压他们一头。

    这回,就连王文兵都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巾帕,“媚秋送的。”

    霍刃扯着裤腿蹲下,指了指他嘴里叼的狗尾巴草,“知道这是什么吗?”

    王大不明所以,“狗尾巴草。”

    霍刃摇头,昂首让王文兵猜。

    王文兵屏气想好好表现,但这就是根狗尾巴草,他就是夸上天还是根草,和他们这些花费精力的刺绣比不得。

    王文兵在谄媚和闭眼夸中,折中道,“别看这是狗尾巴草……”众人期待他说出花儿的看着他,王文兵憋笑,“其实它还是一根狗尾巴草。”

    李大力哈哈哈笑出了声。

    霍刃瞅他一眼,“笑什么笑,肤浅。”

    “一群文盲大老粗,你们懂个屁。”

    “这是狗尾巴草,可这背后是什么?”

    “是小少爷随地看到一片树叶、一根野草都会惦记着给我,说明小少爷时时刻刻都惦记我,一颗心挂我身上,他的喜怒哀乐都想给我。你们说,这还是一根普通的狗尾巴草吗?”

    王文兵吃惊怔着。

    心想,要是比脸皮厚,那大当家也是第一的。

    李大力还认真想了想,“那,这真不是普通的草。”

    王文兵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大力,这蠢货也学会了拍马屁?

    李大力嘿嘿道,“这是一根拴住大当家脖子的狗尾巴草。”

    霍刃瞪人,拿狗尾巴草打李大力脑袋。

    霍刃而后起身,双手抱臂道,“还有,你们平时爱比就算了,真心情谊无价,比赢了是好事,那比输了就是认为没面子吗?”

    “那都是你们婆娘的真心,一针一线地刺绣,你们凭什么又能分出个高低来。”

    “还不如好好反省自己婆娘对自己为什么不上心。”

    王文兵道,“说的好!那大当家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吗?”

    霍刃面不改色道,“要是真疼婆娘,才舍不得拿来给你们这些没见识的粗野男人开眼。”

    霍刃一串话把众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最后双手负背总结道,“男人不要太攀比。”

    他说完,王文兵就从霍刃肩膀上摘下一颗苍耳。

    霍刃余光瞧见,拦住王文兵想丢的动作。

    他捏着苍耳,在众人面前划过一圈。

    “诶,小少爷送我的,你们没有吧。”

    那得意的嘴脸,那炫耀的口气,那失忆的脑子。

    众人叹服,大当家脸皮厚的无人能敌。

    傍晚,霍刃回到石屋。

    屋里屋外没瞅见时有凤。

    他便先洗了个澡,去除一身汗臭味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最后,霍刃跑去路上问人,还没开口,金霞婆婆就道,“在浣青家学刺绣呢。”

    霍刃一愣,但随即想到了什么。

    心里软软的。

    来到浣青家,院子是竹篱围成,小门窄高,霍刃进门都要侧身。

    见霍刃来了,浣青打趣道,“咋的,还怕我吃了你不成,都上门寻了。”

    时有凤笑道,“那我明天再来。”

    霍刃把时有凤接走了,两人出了院子,霍刃才道:“学这玩意儿干嘛,你亲个嘴儿都说我弄疼你了,针扎不是更疼?“

    “手指伤着没?”

    时有凤恼他青天白日在路上都口无遮拦,却又乖乖让霍刃抓着自己手看。

    “没事,我注意着。”

    霍刃道,“你不用学着这些,我娶你又不是图你针线好会干活。我就是娶个娇气小少爷放家里摆着开心。”

    霍刃脸皮真厚,但左一个娶右一个娶的,时有凤知道霍刃是怕他不安心,所以才一只强调。

    时有凤道,“胖虎娘说,总是一方付出会被掏空疲惫的。日子想要长久还得相互护持。”

    霍刃捏着时有凤的手腕,意味深长道,“你男人掏不空也不会疲惫。”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

    时有凤听不懂。

    霍刃深深叹气,自觉自己“失职”,又怜爱地摸摸自家单纯的小少爷。

    “你真要学的话,就学‘驭夫三十六计。’”

    时有凤被他逗的笑,自觉大度道,“你只要别惹我,我才不会管你。你要是惹了我,我也不会管你。”

    霍刃只听见前一段就叹气,这么软糯的小少爷真令人怜爱。

    时有凤被摸头安慰,还觉得愧疚,“别人有的,我想你都有嘛。”

    霍刃故作深思,沉吟道,“那我知道了。”

    “别人晚上有的,我还真没有。”

    时有凤一怔,而后想到霍刃说的什么,顿时羞臊的冲走。

    霍刃嘴角翘着,迈几步追上,把人背上背。

    第56章 乌拉啊

    清早。

    时有凤醒来时,破天荒地,霍刃还在床上。

    两人每晚睡觉搂搂抱抱,但霍刃从来没扒他衣服,虽然只是亲亲就让他难以招架。

    每次被亲的有感觉后,时有凤都会强行推开霍刃,为了避免第一晚亲亲那样难堪的惨烈。

    霍刃会嘟哝揶揄,但还是尊重他。

    亲昵完后,霍刃都会自行下床打地铺睡觉。

    时有凤今早一睁眼,就见侧身单手撑脑袋的霍刃,那双虎视眈眈又好整以暇的黑眸见他醒了,立马凑近。

    时有凤还没彻底清醒。

    但看着霍刃这如狼似虎的模样,脑子里冒出一句话。

    ——“主人终于醒了可以开始吃饭了。”

    狼狗真好,可霍刃偏凶狠的狼,狗是很狗但是个癞皮狗。

    霍刃见自己亲,时有凤眼神还朦胧出神,不禁狠狠惩罚一番。

    “唔……”

    很快,时有凤被亲的瘫软,面颊潮红。

    霍刃嗓音含糊低哑道,“小酒这会儿精神了。”

    “唔唔唔!”

    时有凤见霍刃手要摸去,立马绞-紧被子压着大腿,拱着腰身挡住他戏弄的视线。

    霍刃见时有凤快急哭了,才微微松开了他。

    时有凤立马扯着被子盖腰腹,唇瓣水润嗓子湿润软滑,神色恼的很。

    “臭流氓。”

    “怎么说你相公的。”

    时有凤见霍刃又要凑近,气的拿脚踢他。

    一伸脚,他就后悔了。

    啊!霍刃这个泼皮狗什么都做的出来!

    时有凤脚心被湿热的触感倒弄出奇怪感觉。时有凤羞臊又难堪,急地兔子蹬腿。

    脚踝被捉着动弹不了,脚指头都蜷缩的逼红了。

    这下时有凤真的要怒了,可霍刃总拿捏他那濒临发作的怒意。

    唇角碰碰粉白的脚拇指,松开了时有凤,坐一边没事人一样。

    大大咧咧的盘腿而坐,毫不掩饰那傲人的本钱。

    时有凤水眸瞪他。

    霍刃一副无辜脸,好像在说你也不是得爽了吗。

    时有凤羞恼拿枕头砸他。

    霍刃单手就攥着丢一边。

    气撒在棉花上,时有凤委屈,“你就不能让让我?”

    霍刃凑近,轻刮他翕动的鼻尖,“别的事都可以,床上的事凭本事。”

    时有凤桃花眼水雾弥漫,绷着小脸斜瞅着霍刃。

    “我们两体型你当是青枝和张铁柱吗!”

    “乖,床上咱们不提别人。小酒可以拿小兔子和大黑熊打比较。”

    时有凤有气道,“大灰狼还差不多。”

    霍刃见时有凤是真要委屈的掉泪,真哭了那就是形势逆转了。

    他一向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状态。

    霍刃道,“床上功夫,体型是一方面,更多还是另一方面。”

    时有凤吸了鼻头,没了泪意,幽幽道,“你懂的真多。”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尤其是霍刃常年在军营混,听墙角蹲屋檐这种现场的,他年少时也不是没干过。

    霍刃见时有凤要生气了,举起手掌发誓,“我真只对自己媳妇儿有想法。”

    时有凤脸色松了。

    霍刃立马不要脸得寸进尺,指了指自己那处,“要炸了。”

    “媳妇儿,帮帮我。”

    “臭流氓,不要。”

    时有凤手往身后背,肩膀往后躲了躲。

    他自己都没给自己弄过,而且虽然霍刃没脱过裤子,可每次见那撑起的就骇人。

    霍刃不疾不徐道,“看,这就是床上功夫,另一种化弱势为强势的情况。”

    时有凤好奇,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

    霍刃舔舔嘴角,耐心道,“有求于人,一定是被动,而我现在就是求小酒帮帮我,小酒大可以趁机提出要求。”

    时有凤想,确实是。

    “什么要求都能提?”

    霍刃暗笑,面上正经人。

    “小酒想提什么,说说看。”

    时有凤想起自己刚醒时看见霍刃那反应……

    霍刃瞅他,想什么,脸还红了。

    时有凤眼珠子转过来看他,支支吾吾有些羞臊,“那,那你叫我主人。”

    见霍刃神色吃惊盯着他,时有凤垂眸搅着手指,飞快小道,“你要是喊我高兴了,我就帮你。”

    霍刃一脸难为情。

    实际又大了一圈。

    只要小少爷帮他,别说叫主人了叫小祖宗叫神仙他也愿意。

    只是没想到小少爷还有这方面癖好。

    这到底是谁教的!

    看着乖乖落圈套的小少爷,霍刃一脸憋闷道,“好羞辱人,更何况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叫。”

    时有凤也觉得是,“那不叫就算了。”

    霍刃没想到时有凤一点都不执着,这下反而把自己卡住了。

    霍刃以为自己没脸没皮到顶了,可真要开口,霍刃确实有点为难。

    他觉得自己小兄弟也是有骨气的。

    忍了二十六年,这一时半会儿还忍不了了?

    时有凤想起牛媚秋说的,男人色欲熏心什么都干得出来。就是要一步步钓着拿捏,不然以后床上他一直会被捏的死死的。

    于是,时有凤咬唇,羞羞答答的扯了下衣领,丝绸雪白的缎面如水一般顺着手臂划下,露出圆润秀巧的肩头。

    一霎,帐内无声。

    随即,喉结滚动的声音入耳。

    霍刃脑袋炸了。

    只觉得自己要玩了。

    难受的厉害。

    小少爷仅仅是露一个左侧肩膀而已。多少美人计脱光了玉-体-横-陈他没邪-念欲-火,小少爷只是露一个肩膀而已。

    衣领挂在胳膊上堪堪露出一侧肩头颈窝,白腻一片泛着薄红的臊意,锁骨精致随着紧张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偏偏小少爷还咬着唇,桃花眼水波潋滟,一副欲遮还羞的情态。

    时有凤很少咬唇,他爱笑,抿嘴这动作都很少有。

    整个人清风朗月的阳春明媚。

    这样的反差,刺激的霍刃呼吸粗重。

    时有凤垂眸掩眉,难为情道,“喊不喊,不喊我起,起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霍刃手掌已经撑在凉席上来缓解手心的燥热,他倾身而去,嗓子被情-欲烫哑了。

    掩下凶悍野性,俯首垂眸,“主人。”

    苍劲的下颚堪堪离光洁小巧的脚背一掌宽,时有凤却被那喷下来的呼吸刺的一激灵。

    时有凤被吓得缩了脚,又意识到自己气势被吓弱了,心里不甘心。

    他俯身,伸手摸了摸霍刃的下颚。

    “好,好的。”

    霍刃抬头看他,眼里暗涌的晦暗要吞人。

    他在时有凤闪躲的视线下,慢慢地扯了下裤腰带,裤脚坠落脚底,小少爷那水亮的眼皮止不住的跳。

    “不,我,我反悔了。”

    时有凤立马缩一边,想往床下爬。

    “好丑。”

    “呜呜呜,我不要。”

    霍刃捉住小少爷的脚踝,猿臂将细腰一带,小少爷爬着没爬动,被圈在了肌肉发烫的胸膛间。

    话一旦出口,霍刃又没脸没皮,一贯朝目的果断奔去。

    霍刃贴着时有凤耳朵,“求主人怜惜。”

    时有凤像是被天敌捏住命运的后脖颈,缩在怀里不敢动弹。

    “不要,好丑。”

    “好凶。”

    “吓人。”

    霍刃磨他耳垂,气人,又不敢用力,不然娇气小少爷又喊疼。

    他这旁人都羡慕不来,小少爷还嫌弃。

    不过这关头,小少爷眼里泪水都要吓出来了,霍刃只有哄着人来。

    亲着那湿润的睫毛,“那小酒闭眼不看。”

    霍刃捉着时有凤的小手,时有凤指尖一哆嗦,整个人肩膀都颤抖,扑在霍刃肩膀上哭。

    “呜呜呜,不要。”

    “太烫了。”

    霍刃心都被哭软了,动静却造反的厉害。

    他亲着时有凤眼尾的泪渍,“主人别怕,我拿巾帕盖着,嗯?”

    时有凤被哄的将信将疑,要是他说话不算话,今后霍刃也不听他的。

    时有凤一咬牙,一闭眼。

    时有凤觉得度日如年,片刻无限延长的难捱,他怕手指都在发抖。

    闭着眼睫毛乱颤,咬唇任由他手指被握着。

    忽的没两下,指尖不再是丝滑的巾帕触感,直接……

    这个大骗子老流氓!

    时有凤还没骂出口,他后背的胸膛突兀的紧绷,随即耳后呼吸粗重。

    时有凤从霍刃怀里抬头看去,他脑袋被按紧不让动。

    时有凤瞅着霍刃脖子上起伏鼓动的筋脉,一瞬明白了什么。

    “噗……”

    时有凤开心了。

    温吞吞赞赏道,“大当家不仅刀法快,箭术还千钧一发呢。”

    霍刃:……

    第57章 转折

    霍刃这两天莫名焦躁,具体表现为总把时有凤提溜在身边。

    时有凤要去找浣青牛媚秋他们玩,霍刃没脸没皮也往女人哥儿堆里扎。

    河边,又是一群妇人哥儿在嬉闹洗衣服。

    时有凤和小柿子在岸边,拿着渔网网小虾米,一边听妇人们家长里短。

    最近村子好事连连,先是分了田地,疟疾都消退差不多了,王大和浣青定了秋后成亲,牛四和小文就在今天成亲。

    浣青道,“牛四真是孝子,仓促成亲给他娘冲喜,委屈的还是小文。”

    “当然啊,小文我不喜欢,我一直觉得他怪怪的,但是好歹跟我住了好几月了。主仆一场,我还是希望他过的好吧。 ”

    周婶子也道,“以前老是听说小青喜欢打小文,每次见小文都可怜兮兮的。”

    周婶子家里男人死的早,又没子女,一家就她一个人操持,性子大大咧咧的,本人又勤快能干,日子过的最为滋润。

    至于吃绝户,之前是集体种田,没这个说法。

    但是现在周婶子手里分了六亩肥力中等的水田三亩犄角旮旯旱地,周围人不免明里暗里想她百年之后的田如何处理。

    不过,村子里已经出了规定,孤寡村子会养老,同时田地也会收回充集体公田。

    周婶子人又热情,有东西都会给周边邻居送。和浣青家住的近,两人关系很快就好起来了。

    周婶子熟悉浣青后,才知道浣青是长了张狐媚子脸,心底却真诚直白的招人喜欢。

    以前浣青总是一副张牙舞爪娇惯的模样,熟悉后其实就是爱偷懒不爱干活,但人很机灵听劝,对长辈也尊敬,一分情他会还两分。

    此时不免好奇浣青和小文之间的相处。

    周婶子道,“小文我记得好像是你从你爹手里保下来的吧,每次跟在你身后总是怯怯低着头。”

    “因为小文,大家都以为你是那种暴脾气不把人当人的。”

    时有凤听了也点头。

    “最开始我也这样觉得的,浣青看起来总是在耍脾气。”

    这话要是以前浣青听了铁定要炸,不过现在嘛……

    时有凤道,“瞧,又想谁了,又偷偷笑。”

    和王大一起后,浣青性子都柔和不少了。

    浣青被揶揄,朝时有凤浇水,两人稀里哗啦打起了水仗。

    胖虎娘见小辈们嬉闹,扭头撇大榕树底下的大当家,瞧着人伸脖子望过来。那架势,恨不得拎一桶水直接浇浣青头顶上。

    可不是,小少爷斯斯文文的,水花也斯斯文文的。

    把霍刃急地站了起来,而后原地走来走去。

    但这边都是哥儿妇人挽着裤腿露出白花花的大腿,他一个糙汉,还是知道避嫌的。

    胖虎娘撸嘴示意牛媚秋回头看霍刃,后者扭头一望,霍刃蹙着眉头,一脸恨不得冲来亲自替时有凤泼水。

    牛媚秋对时有凤道,“大当家这两天很黏你嘛,是给肉吃了?”

    这话说的,浣青都没泼水了。一脸凑热闹地盯着时有凤。

    时有凤身上就胸口湿了点,倒是没什么大碍。

    他已经习惯了这些猛虎之词,坦然道,“没,我听媚秋姐姐的,不然我会被捏死死的。”

    “他这两天着急,估计是要下山了。”

    浣青道,“丑媳妇儿还是要见公婆的,真是没看出来大当家还有这自卑焦躁的一面。”

    “还怕时有凤跑了不成,我看谁都会跑,时有凤像是被迷住了,整颗心都拴在男人身上。”

    牛媚秋倒是若有所思,问时有凤,“你们两之间的阻碍问题解决了?”

    时有凤道,“没呢,我就大概知道他身世,其他的他要说,我不想听。”

    胖虎娘十分有经验道,“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这男人突然不安讨好,八成是做了亏心事。”

    浣青倒是不关心霍刃为什么突然黏人,这在他看来是必然的。

    那可是时有凤诶,一不留神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他只是好奇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问题。

    浣青问道,“你就不好奇到底是什么问题?就因为这个问题你受了半个月委屈诶。还千方百计勾霍刃。”

    时有凤道,“我好奇干嘛,追人已经很累了,我再马不停蹄捅马蜂窝嘛,我现在就好好享受霍刃的好,至于拦在我们之间的问题,该苦恼的是他吧。”

    “我要是知道了,或多或少有影响,这种大问题,还是交给我爹娘去对付。”

    浣青听的羡慕,这就是有爹娘撑腰的底气。

    浣青见时有凤低头捉水里的小虾米,悄悄捧了水往时有凤那后脖子衣领里灌。

    噗通一声。

    手掌捧着水还差一点挨着时有凤,他就被踢下了河里。

    河里的浣青大叫,“霍刃你这个疯子,你脑子有病啊!”

    霍刃没理他,抱起蹲在原地不明所以的时有凤。

    河里的浣青追着时有凤浇水,不过水花连时有凤脚尖都没挨着。

    “哼,玩不起,还背后偷袭。”

    时有凤不干了,扭头回喊,“肯定是你背后要对我不好,霍大哥才踢你!”

    浣青气的脸红,“时有凤,为了一个男人你这样凶我!”

    时有凤挣扎要下去,结果霍刃手臂一松,他人挂在手臂上晃了个趔趄。

    时有凤来不及在乎脚底踩没踩平,朝浣青道,“你别转移话题,你刚刚想对我如何,才让霍大哥这样对你的。”

    时有凤还没说完,霍刃就把他抱在怀里,像抱小孩儿似的,单手抱着。

    一脸欣赏自家小少爷和朋友闹翻的样子。

    是因为他。

    他是被坚定选择信任的。

    霍刃心里的不安消散很多,右手护着时有凤的腰背,方便他面朝背后和浣青吵闹。

    浣青一听心里也虚,朝时有凤道,“哼,你就被男人牵着鼻子走,到时候伤心了你别来找我!”

    时有凤笑,“那不行,你是我的好朋友。”

    浣青生气的脸色一松,嘀嘀咕咕,而后朝时有凤道,“你了不起。”

    时有凤趴在霍刃肩头上笑。

    霍刃道,“等牛四成亲,咱们就下山。”

    时有凤眼前一亮,“他今天成亲,那就这两天下山了!”

    “嗯。”

    “不要怕,我爹娘不是一般人。”

    他这也不是一般事。

    不过,他这辈子认定了,就算小少爷最后反悔,那也没用了。

    他也有法子不让时府受牵连,只是小少爷心格外柔软,到时候小少爷两头二选一,霍刃心疼他。

    霍刃摸了下时有凤胸口被水打湿的地方,哄他道,“今后别和浣青玩了,就会偷偷欺负你。”

    时有凤没怎么在意,大热天的,又不冷,很凉快。

    霍刃道,“我瞧着不爽。”

    “明天就给王大多布置点功夫。”

    时有凤哑然失笑,“又不是小孩子。”

    霍刃见四下无人,啄了下时有凤的脸颊,“小少爷真好。”

    “回家换身衣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临近下山,霍刃确实没底气。

    知道他是要造反还会选择他吗。

    但是无论如何他不会放手了。

    回到石屋,时有凤在屋里换衣服,霍刃就在堂屋逗小毛玩。

    小毛被霍刃用狗尾巴草钓的后肢站立,双手作揖似的刨草,一双浅褐色琥珀眼湿润满是孺慕,看着可爱的很。

    和小少爷好像。

    霍刃等了会儿,还不见时有凤出来,便走近门口准备问他,结果发现门是虚掩的。

    霍刃自然手一推。

    门开了,霍刃傻了。

    时有凤也惊的扭头,肉眼可见的,热意从脖子蔓延上了脸颊,唇瓣湿热潮红。

    小少爷左手挽着衣衫尾摆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身,裤腰松松垮垮挂在大腿上,弯着腰,右手正吭哧吭哧的往自己身后绕。

    一见门口光线大开,哐当一声,吓得时有凤手里东西掉在了地上。

    霍刃呼吸一重,当即进门反手下门栓。

    时有凤见那长腿僵硬迈来,局促羞臊的呆住了,脸都臊红了。

    霍刃倒是没笑他。但他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反而看得时有凤忐忑不安,手指抓着大红褥子,望着他。

    霍刃脑子里空白一片,刚刚那场面太冲击了。

    霍刃蹲下把地上东西捡起来,抬头时,时有凤惊讶地指了指他鼻子。

    霍刃没事人似的擦了下鼻血。

    霍刃嗓音有些滞涩的干哑,“都是我不好,没想到这茬儿。”

    霍刃按下心里的嫉妒,这死物竟然比他先碰到小少爷。

    小少爷定是因为那次早上,被自己的东西吓到了。然后担心害怕,问了牛媚秋,才知道这个事先扩-张温养的法子。

    “我是想咱们成亲前准备的,我……”

    时有凤见霍刃自责,松了口气,打断他道,“没事,我就是被那次吓怕了,怕你哪次忍不住受苦的就是我了。”

    霍刃心真的被小少爷乖巧揉的酸软胀痛,怎么这样乖。

    霍刃想亲时有凤,但是又犹豫,白天亲了,晚上就不能亲了。

    不过霍刃有法子。

    “小酒,都是我不好,这种事还要你偷偷摸摸的,我来帮你。”

    时有凤脸爆红,捂紧衣服,“不要。”

    霍刃道,“可你会弄伤自己。”

    “而且,你的初次我不想错过。”

    他垂眸道,“都怪我太大了。给小酒添麻烦。”

    “果真是小酒说的,又丑又凶,活该被小酒嫌弃。”

    时有凤忙道,“没有呀,我没嫌弃很喜欢的。”

    说完,时有凤又觉得奇怪。

    霍刃暗笑,继续道,“可是这个死物先碰你,这不是嫌弃是什么。”

    “可,可你太大了呀。会伤到我没办法。”

    霍刃蹙眉有些痛苦道,“小酒这还不是嫌弃吗?罢了,天生如此,那我能用手指先于那死物吗?”

    时有凤脑袋摇的像拨浪鼓,神色害怕道,“你手指太糙了,茧子刮人疼。”

    霍刃沮丧,“那……我舌头呢?”

    时有凤脑袋炸了。

    “你,你……”

    “臭流氓!”

    时有凤拿枕头砸霍刃,霍刃这次倒是没动,直勾勾盯着小少爷那垮到大腿根部的裤子,随着小少爷砸他的动作,衣摆上提,露出一截白腻亮滑的腿根儿。

    若隐若现勾人的很。

    他至今还没见过小酒酒,媳妇儿衣服都没掀开过。

    他目光太火热,时有凤后知后觉,忙拿枕头捂住腰腹。

    霍刃见他防备的紧,也不逼人,“那我想亲亲。”

    “那你先背过去,等我把裤子穿好。”

    “不许偷看。”

    “好。”

    霍刃狠狠拍了下,“叫你不争气,媳妇儿都被死物抢走了。”

    时有凤知道打那处多疼,别提那此刻的状态了。

    时有凤心疼,主动抱着霍刃亲。

    本来还带着安慰的亲吻,时有凤察觉不对时,已经逃不出霍刃的攻势了。

    色气的很。

    半晌后,时有凤被亲哭了。

    霍刃哄他,哄一会儿后,时有凤被亲的头晕脑胀浑身酥软的厉害,所幸躺在床上睡了个午觉。

    傍晚,时有凤醒来时,霍刃就在他身边。

    “怎么越来越粘人了。”

    霍刃摸他脑袋,手背贴着他睡得坨红的脸颊,“等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时有凤睡过头了任由霍刃的手作乱捏,浆糊的脑子这才记起了中午霍刃就提过这件事。

    “这么重要?看你紧张的。”

    霍刃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本身就是一种不安的表现。

    “什么地方?”

    “伏虎洞。”

    卧龙岗的刑罚之地。

    “去那里干嘛。”

    “嗯,你不好奇我每天都在干什么?”

    “我想让你慢慢多了解我一点。”

    不然到时候下山坦白,他怕时有凤一时接受不了。到时候受制于两人都在时府,他又没办法时刻和时有凤在一起。

    小少爷又不让他先坦白,他只能这样领着小少爷自己看了。

    时有凤对伏虎洞还是有点怕的,毕竟全村最恐怖的传闻都在里面。

    “里面有毒蛇猛兽吗。”

    “没有,我怎么会让你看那些。”

    “我还是有点怕。”

    “你抱抱我。”

    霍刃求之不得,抱着人亲了下额头。

    “放心,有我在,不怕。”

    时有凤安心了很多。

    两人出门的时候,小毛也跟着他们。霍刃沿着屋后的小路走,跟在后面的小毛见状,两三步就跳到前面去了。

    它在山路上灵活跳跃着四肢,尾巴在阳光下翘着微微晃动。

    这是很愉快开心的表示。

    时有凤趴在霍刃的背上,山风吹着也很开心。

    经过后屋的小山路,穿过一片竹林,阳光斑驳摇曳在青石板上,时有凤伸手等着随着微风而下的竹叶,眼里都盛着光。

    小毛早已在竹林小路顶部的石头上回跳望着他们。

    换做以往,霍刃走就和小毛比高低了,这次像是慢吞吞。

    时有凤道,“踌躇不前?”

    “你喜欢这竹林,就走慢点。”

    时有凤亲他一口,“你怕什么。”

    霍刃紧了紧他腰,“怕你不要我。”

    时有凤只当他打趣,并未放在心上。他追人这么辛苦,咋能说不要就不要。

    “我说小毛怎么经常不在家,原来是跟着你来这伏虎洞了。”

    “嗯,小毛最开始进洞,吓得浑身炸毛只敢挨着我裤腿走,现在倒是上蹿下跳,有时候还跳我肩膀上蹲着。”

    “洞里这么恐怖?”

    “都是活人。”

    “还有两个不错的兄弟,他们很想和你正式见面。”

    “哦,就是偷偷瞧过我几次了?”

    “嗯?”

    “是不是那晚,在屋檐下和你说话的男人?”

    “嗯,高高瘦瘦的叫老罗,之前那套花里花哨的衣服就是借他的,魁梧壮汉的大头就叫大头。人都不错。大头脑子有点问题,就当个小孩子相处就可以。”

    “好的。”时有凤表面没什么紧张,但放在霍刃肩膀上的手掌都捏成了小拳头。

    霍刃道,“他们都听我的。”

    意思不要紧张。

    可时有凤还是下意识想在霍刃兄弟面前表现好点,让霍刃有颜面。

    说话间,霍刃已经穿过人迹罕至的山路,夹道的小草很多都缝合交错,簌簌地打在裤腿上。

    走一段山路后,周围都是茶树林和松树林交界处,林子下没什么杂草,只厚厚一层松针。

    出了林子,入目便是冷凶的洞口,洞口旁,有一条有暗河涌出的深塘,里面的水泛着蓝绿,看着宁静梦幻又诡异的深邃危险。

    路过桥面,霍刃把时有凤放下,牵着他进了洞口。

    时有凤扫了一眼,洞口两边各有老虎咆哮的雕像,伏虎洞三个字历经风雨仍旧令人胆寒。

    他只好奇一眼,就被霍刃拽紧手掌贴合十指交扣,手心温度传来,即使进了昏暗的洞里,时有凤也是安心的。

    只是,他没想到洞里这么大。

    比之前避洪的桃花洞还要宽深,洞里别有天地,一进去就是一个小洞,后面有石门,石门上雕刻着猛禽。

    石门后,一声声肃杀的操练吼声传来,听的时有凤好奇。

    等他穿过石门,面前视线豁然宽阔,密密麻麻一群高壮的男人们,各个赤着胳膊,拿枪拿刀拿箭的在不同操练场里训练。

    “好多人啊。”

    “五百三十二人。”

    时有凤噗嗤一笑,反而不紧张了。

    瞧,霍刃紧张得都听不出他在感叹了。

    时有凤很快就看到霍刃描述的兄弟,高个子的老罗确实打扮很讲究,腰间都是缠丝刺绣锦带。

    “看哪儿呢。”

    时有凤收了视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霍刃倒是盯着老罗的腰带看了眼,老罗敏锐的很,瞬间捂着自己腰带。

    看样子霍刃已经是惯犯了。

    老罗带着大头朝两人走来。

    几人一番寒暄后,霍刃想带着时有凤参观参观,不过时有凤却不想在这里待着。

    太臭了。

    几百人密闭山洞都是男人流汗,天气热,臭气熏天的想吐。

    霍刃一时还有点事情又走不开。

    霍刃于是叫大头陪着时有凤出去玩。

    霍刃和老罗来到洞里密室。

    老罗道,“探子送回的消息说,城里给齐王私下供给粮草的是时家堡。”

    “这么看,时家堡和齐王是一伙的。”

    霍刃道,“蛮牛山那边什么动静?”

    蛮牛山是青崖城最大的盐商,也是最富裕的土匪窝老大。

    “那边暂时没什么动静,不过,他们在造船,楼船不比战船规格低。”

    霍刃道,“蛮牛山那边动作盯紧,以防齐王把青崖城的粮草和珠宝收刮运出去。”

    这种几率很小,因为青崖城七分山两分水一面临海,即使打开城门,还有无数个土匪寨洞,土匪众多穷的蛮横,除了盐和海货外一无是处,历来是兵家不争之地。

    金库埋在这里,也是有这份考虑。

    两人又聊了会儿,霍刃道,“其他土匪村子的情况怎么样?”

    “有几寨蠢蠢欲动,估计都等着开山后上卧龙岗一探究竟。”

    老罗又道,“卧龙岗土匪们已经驯练完成了,保管到时候把那外来土匪一窝端了。”

    霍刃道,“你怎么证明你的驯练结果?”

    老罗想了下,而后看了眼蹲在桌子上的小毛。

    “土匪间手足互杀能杀的都杀了,就连我都被大当家拿着试验了一回,如今怕是只能动大当家身边的……”

    霍刃目光一凛,“小少爷?”

    老罗只是试探一问,见霍刃神色被摸到逆鳞似的有杀意,忙道,“没没。”

    老罗又道,“这只猫可以吧。”

    “这只猫这些天在洞里进进出出的,大家都有目共睹老大对它的喜欢,正好可以检测他们对军令的服从和反应。”

    老罗本以为霍刃会犹豫,后者神色却很平常。

    霍刃不打算今天搞这些,但既然提出来了,也没拒绝。

    霍刃道,“先猫后我。”

    老罗心噗通跳了下,“老大何必以身犯险,大业为重。”

    霍刃嗤笑道,“驯化的最后论证结果不就是看无条件的反应?除非他们认你是主子,而非我。”

    老罗顿时后背冒汗,下跪道,“属下绝无二心!”

    霍刃双手负背,“知道。”

    老罗战战兢兢起身,霍刃这人的心真是万年精铁,上面不管冷热风霜,他轻轻一抹,皆不入心。

    不过,历来开国皇帝哪个不是杀伐果断狠辣无情,他也正是为霍刃这点死心塌地的追随。

    毕竟,不触碰霍刃底线,私下他还是会称兄道弟。

    可也像他自己说的,一旦碰底线,他能随时给兄弟两肋插刀。

    老罗松了口气道,“这些留下的土匪,与青崖城其他山寨都称兄道弟,土匪杀不完,春风吹又生,可以把他们都派去做别寨土匪,带领人安居乐业。”

    “老大深谋远虑,兵不血刃。”

    桌上的小毛蹲在霍刃面前望着他好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无聊了,拿脑袋蹭了蹭霍刃的袖口。

    霍刃抬手摸了摸它,而后将猫抱在了怀里。

    出了密室,两人来到射箭操练场。

    老罗还有些犹豫,霍刃道,“尽快,在小少爷回来之前清理好一切痕迹。”

    老罗从怀里掏出小鱼干,朝射箭场抛去,霍刃怀里的小毛,立即跳下奔去。

    洞外,时有凤和大头就在洞口水潭看水。

    水里面还有好些游鱼,大头见小少爷盯着看的欢喜,想给他捞上来。

    时有凤道,“算了,水潭深。”

    大头拍拍胸脯,憨憨道,“不会,老大经常带我来这里给小毛捞鱼干。”

    “别吧。”

    时有凤瞧着四周,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晚霞像是一张昏暗带血的网穿过幽暗树林扑面而来,闷热得发慌,时有凤莫名有些心里紧。

    就连原本欢喜这神奇蓝绿色的水潭,他看着都莫名诡异。

    “我们进洞吧。”

    他想霍刃了。

    大头自然没意见,老大说什么都要听小少爷的。

    从潭水边上了石桥进了洞。

    时有凤安心了些,只要穿过那扇石门就能见到霍刃了,脚步不免加快了些。

    一过石门,时有凤瞳孔瞬间惊大。

    僵立在原地,脚心冒冷汗。

    这样惊悚不可置信的场面,一定是梦。

    几百多人的弓箭手旁边,霍刃负手后背,老罗一声令下,弓箭如蝗虫过境朝另一边的小毛射去。

    而小毛毫无防备的躺在地上,双脚抱着鱼干啃的欢快摇着尾巴。

    小毛甚至来不及炸毛翻身,就被密密麻麻的箭羽射中了。

    簌簌破空箭羽似射中时有凤的心口,小腿有些发软,他手扶在石门上,觉得这是自己的幻觉。

    霍刃不会袖手旁观。

    站在那里凶悍无情的男人,不会是霍刃。

    时有凤心头发紧以至于呼吸都不畅,视线有些眩晕。

    他无声张嘴,想把霍刃喊过来可发不出声音,但霍刃朝他看来了,神色瞬间有些慌张,但随即面色冷肃转头没看他。

    时有凤嗓子干黏的厉害,急促咳嗽一声后,着急问旁边大头,“这是什么情况?”

    大头挠挠头,“正常驯练。”

    下一刻,时有凤见霍刃走进了操练场。

    他手里拿着一个枣核大小的东西,指向了他自己。

    霎时数百箭羽朝霍刃射去,时有凤心跳骤停朝前跑去,可一迈腿,双手没了石门支撑,双腿瘫软在了地上。

    他头脑眩晕中,只见霍刃拔刀唰唰地挡箭。

    时有凤浑身都没力气地趴在地上,脑袋还是一片嗡鸣,像是箭羽破空声,还有小毛那一声惨烈叫声。

    浑身冒着冷汗。

    手脚都在发抖。

    直到霍刃走来,把他抱在怀里,他还是感受不到触感,只觉得身体皮表没了温度,整个人眩晕的飘忽。

    “小酒?”

    “抱歉,吓到你了。”

    半晌,时有凤凝滞空白的眼底回了神,淡淡一笑,轻声道,“没事。”

    随后霍刃要抱着他,就如以前他爱的姿势抱在胸前,时有凤道,“我想你背我。”

    霍刃摸摸他脑袋,“天黑了,后面你怕。”

    时有凤,“我不怕了。”

    “好。”

    霍刃把时有凤背在后背,接过老罗递来的小毛,白毛染血,尾巴下垂着,奄奄一息。

    后背是昏日凄清的声声鹧鸪,豺狼虎穴传来时远时近的咆哮,天快黑了,红霞落在树叶草尖儿上似一丝丝血丝。

    时有凤闭眼,无声留下一滴眼泪。

    霍刃紧了紧他腰,以往亲昵传递情谊的动作,令时有凤后背发寒。

    霍刃道,“小毛,我已经吩咐人采药,尽量治好,不行的话,村子里再捉一只。”

    时有凤,“嗯,你没事就好。”

    霍刃抿嘴,没再说话。

    他脚程快,天边出月牙时,在一片水雾淡蓝的昏黄回到了石屋。

    他把时有凤放在堂屋椅子上,借着光,这才发现他身上好些泥土,就连手心都汗涔涔沾染了灰。

    霍刃端水来,拿着巾帕一点点的擦洗。

    他握着的小手心在抖,霍刃抬眼看去,时有凤抿嘴笑,“我还是有点怕的。”

    霍刃嗯了声。

    “我不会这样对你的。”

    时有凤咬着细颤苍白的唇瓣,轻轻贴了下他侧脸,“我知道。”

    将时有凤清洗完,霍刃就这样抱着他坐在院子里。

    霍刃身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时有凤却浑身发抖的厉害,清亮的月色下,霍刃朝他嘴边吻了过来。

    时有凤本能低头,他下颚却被指腹捏着抬起,不待他看清霍刃神色,后者已经闭眼,轻轻的舔吻他唇瓣、齿缝。

    时有凤一个激灵,呼吸不畅,微微张开了点紧闭发颤的唇缝,霍刃钻了进去。

    时有凤呆呆的没有反应,他应该响应的,然后如以往动情沉溺,对,应该是这样的,可霍刃亲他一分深入一分,时有凤越是僵硬一分越无法动弹。

    霍刃耐心很好,炙热雄性的侵略呼吸下,动作很温柔,像是轻抚着他最爱的东西。

    就像他逗小毛那样,耐心且温和无害。

    不知道被亲了多久,霍刃才松开他,吻了吻他额头,“怎么还不知道呼吸换气。”

    时有凤柔柔一笑,“我有点困了。”

    他说完,朝霍刃后背靠了下,抬头贴了下霍刃的脖子。

    霍刃又侧头亲了他眉眼,“那我抱你去睡。”

    “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床上吗?”

    时有凤微微睁眼,满天星没点亮他眼里的神色。

    “可以。”

    霍刃刚把时有凤抱进屋里,院子里就有鸟叫暗声。

    霍刃一顿,看着时有凤道,“牛四那里我要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时有凤被子底下紧拽的手松了,“嗯,早去早会,我等你回来再睡。”

    霍刃摸了下脑袋,“困了就先睡。”

    霍刃走了,一如既往留了盏灯。

    灯火一颤,时有凤听见门外落锁的声音。

    时有凤把被子罩过头顶,躲在一片黑暗中。

    霍刃出了院子,就见老罗已经在水渠边等着了。

    “老大,牛四那边确实如你所料!”

    老罗目光灼灼,他们此行的目的终于要有了结果。

    布局天下的网终于可以收束,只待卧龙岗的金库到手,粮草到位兵马充足,这乱世改换天地指日可待。

    老罗难掩兴奋,但瞧着霍刃脸上没有波动。

    也是,一切都在老大推进中,他有什么惊讶的。

    两人悄声来到牛四家院子,院子挂了红绸,暗淡夜色下,一条黄白小狗趴在石阶上忽的朝门口张望。

    老罗刚要搭弓射箭,霍刃阻止了他。

    霍刃露面,小白黄狗认识霍刃,摇着尾巴朝他跑来。

    两人穿过院子,沿着灶房土墙绕到侧院子里,跳上那颗李子树,悄无声息掩藏在大树里。

    东北角的树荫挨着窗户,窗户半遮半掩露出一片黄晕,里面人声细语听的一清二楚。

    霍刃蹲的那树干上,还能看到里面动静。

    霍刃有些走神,之前就是在这里,他顶着小少爷摘李子。

    不过很快,他专注窗户里动静。

    一方小桌前,一壶酒、两个粗瓷碗、两柄龙凤蜡烛。

    牛四倒了酒,放小文面前。

    两人都是寻常衣裳,一切仓促从简。

    牛四握着小文的手,“委屈你了。”

    小文似有些羞臊,“牛四哥,你知道我乐意,也希望伯母能尽快好起来。”

    牛四眼里有些热意,“我这辈子遇见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牛四说着就要和小文喝交杯酒,小文暗自着急,但也配合喝了。

    小文甚至一杯杯的给牛四灌酒。他都问李腊梅了,牛四酒量一般,没几杯就会醉。醉了大发脾气胡言乱语,醒来后还会断片。

    李腊梅笑着叫他今后多管管他。

    牛四被哄着喝了三杯后,就要搂着小文开始亲嘴,小文推开他,“别急,牛四哥,你到底是被迫还是真的想娶我?”

    “真的想娶。”

    “可是,成亲一生只一次……”小文打量着四周丝毫没布置的房间,有些委屈。

    牛四喝的面色潮红,他大舌头道,“没,没事,我有金子,到时候你要什么我买什么!”

    小文神色一喜,又给牛四倒酒,“真的?那你拿给我看看。”

    “据说卧龙岗有金库,这是真的吗?”

    牛四晕乎乎笑道,“你莫不是冲这个来找我的?”

    小文刚说不是,牛四就揽着小文上下扯他衣服,两眼淫光猴急,“对,金库钥匙就在我手里。嘘,别伸张。”

    小文转眼就被压桌子上,牛四在扑在他身上乱啃,小文一面隐忍一面在牛四身上摸钥匙。

    这么重要的钥匙牛四应该不会放在身上,但是小文还真就在牛四身上摸到了。

    小文一把取下钥匙,扭头却见刚刚还意乱情迷的牛四,一脸奸诈清醒的盯着他。

    “你果然有问题。”

    牛四一脚把小文踹地上,脚踩他脖子,“说,是谁派你过来的。”

    小文没想到牛四竟然是演戏,面色也不再柔弱露出阴沉之色。

    小文想起身,却发现全身乏力。

    小文惊骇,“你下了药!”

    牛四摸着他脸,“不说是吧,先-奸-后-杀。谁知道两日后,你死于疟疾奇不奇怪?”

    小文惊慌,面色惨白道,“我,我不过是听到一些传闻有些好奇,你是我相公我们是一家人啊。”

    牛四道,“很好,你活不到明天了。”

    小文吓哭了,咬牙道,“既然要死,你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你有没有金库钥匙。难道我天生贱命,明明富贵在眼前,却没有我的份。 ”

    牛四丝毫没把人放在眼里,扯开小文衣服,一边道,“是在我手上,钥匙有阴阳两把,还得要那后世血脉的血开启,即使有钥匙也没用。”

    “一日夫妻,我留你个全尸。”

    牛四说完,手上动作突然僵硬地顿住。

    而后忽的呼吸急促,面色痛苦的窒息冒出热汗珠。

    牛四捂着脖子,浑身难受的厉害,“你,你什么时候下毒的?”

    小文一脚踢开牛四,“我也让你死个明白,我是天外人,你区区蝼蚁还想杀我。”

    小文本想哄骗牛四拿到钥匙,但没想到牛四警惕太高,他不得不动用了最后一个福利礼包。

    本来这个礼包他是用来报复时有凤的,此时用在牛四身上,他气的不甘,恶狠狠踢牛四腰间。

    “说,钥匙和藏宝地在哪!”

    牛四痛苦的厉害,眼神却坚定,“休想。”

    小文把踩在地上,蜡烛一滴滴滴在牛四眼皮上,牛四痛苦嘶喊,但就是不说。

    小文以为牛四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没想到嘴巴还真硬。

    小文最后把蜡烛往牛四眼里滴,牛四体内毒发外部又痛的扭曲,仍旧死死不说。

    “你说不说!”

    牛四反而大笑起来,“你猜我为什么活着,我生来就是守山人,现在死了也是解脱。”

    他无牵无挂,他娘活不到几天了,儿子也大了。

    至于金库秘密也不需要守了,老祖宗都点名指霍刃了。一个外乡人,为什么来卧龙岗目标再清楚不过了。

    小文被牛四这副死了就解脱的样子气笑了,抽出腰间尖刀,朝牛四咽喉刺去。

    咻地,箭羽射中他大腿。

    小文惊慌受痛下跪,片刻间,从窗户跳进霍刃两人。

    霍刃道,“好一个天外人,我这箭矢也是天外箭了,厉害的可以伤神仙。”

    霍刃抽出寒刀,当场挑断小文手脚经脉,小文痛苦连连尖叫。

    “霍刃,你找死,你快放了我,否则我再让你尝尝邪术定身的滋味!”

    霍刃挑眉刀架在小文脖子上,一旁牛四和老罗都惊讶小文的胡言乱语。

    牛四还有些怕小文,“大当家,快杀了他!”

    霍刃道,“他要是有还手之力,那箭就射不中他,我也挑不断他手脚经。”

    小文脖子上被割断一条血口,他脸色煞白,“系统,系统,快救救我!我什么都答应!”

    霍刃蹙眉,刀口子已经割进小文的脖子里了。

    然后四人就听见凭空一怪异声:

    “叮——温馨提示,宿主生命值骤然下降。”

    小文唇角发白一身冷汗,“系统,求求你,用灵泉给我治疗!”

    霍刃一脸戒备警惕,但那怪异的声音没有再出现。

    小文失血过多,摔倒在地。

    小文失去意识前,神色怨恨不甘,对霍刃诅咒道,“我要你心中所爱……”

    小文话还说完,一刀割喉。

    与之同时,系统在他脑海响起了最后的声音。

    不是以往的冰冷声,而是一位长者威严的回声。

    “灵泉空间我已经给小少爷了,你这邪恶贪婪的灵魂注定消逝。”

    小文气的想撕心裂肺大喊,竟然便宜了时有凤。

    他还没有报复折磨时有凤,凭什么时有凤能有灵泉,他才是天选之子!

    可是他再也喊不出一句话了。

    死不瞑目。

    屋子瞬间静悄悄的,只余牛四痛苦的呼吸声。

    虚空又凭空响起长者的话,“牛四,你做的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人。”

    “大当家是金库主人,把钥匙给他吧。”

    牛四喘着粗重难受的呼吸,怒骂,“我都要死了,你不管管我?”

    “都有命数。”

    “老祖宗,那你还会在吗?”

    那声音有些松快的笑意,“小祖宗都来了,我这个老祖宗可以安息了。”

    霍刃心有苍生但过于杀伐冷血,没有怜悯之心。而小少爷没见过天地,却心系万物,玲珑赤子心不为俗物所改。

    虽然霍刃因为历史渊源整改卧龙岗,但太过刚猛冷硬。

    是小少爷柔软的心,不知不觉中拯救了卧龙岗。

    “霍小友,请珍惜小少爷。”

    霍刃拧眉,“是牛天罡村长吗?在下代先祖重谢两百多年的守山壮举。”

    屋里,没再有声音。

    牛四挣扎着从屋子墙壁暗格掏出钥匙,交给霍刃。

    霍刃看着那把玄铁打制的钥匙,上面纹路清晰,是一只有九头一身的黑狼,黑狼的心口纹路凹槽空着,正好和他手里这把雕着鸟雀的钥匙合缝。

    鸟雀正好镶嵌在黑狼的胸口处,像是黑狼的心脏。

    霍刃道,“辛苦了。”

    牛四惨淡一笑,“不辛苦,就是心里苦。”

    牛四晕倒前,什么都想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霍刃做的局。

    他是真心想娶小文的,只是临时成亲时才发现异常,而后想到霍刃之前提点他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身上有什么?无非就是那个秘密。所以他才警觉起来。

    霍刃并非大度善良之辈,那天祠堂外的异常,以及后面催促他和小文成亲,不过都是霍刃拿他探测小文的底细。

    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牛四心里闷,但也想这才是金库之主的作风手段吧。

    “牛四口吐白沫,中毒将死。”老罗探脉道。

    霍刃道,“命数。”

    他先祖都没法子,他凡人又有什么办法。

    霍刃拿了钥匙,叫老罗把牛四放床上安置。

    两人出了牛四院子,老罗仿佛在辽阔的月色下,看到厮杀轰鸣最后攻城的景象。

    他一脸难掩兴奋道,“老大,我这就召集人马连夜挖金库。”

    霍刃看着手里的钥匙,而后望着月色下幽静的石屋,“不急。”

    “金库不急那什么急?这是我们来这里的目标。”

    霍刃没答他,大步朝石屋走去。

    没走两步,便急惶跑进了朦胧夜色里。

    金库没脚不会跑。

    媳妇儿有腿他会跑。

    第58章 乌拉拉

    霍刃跑回石屋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

    唯独,屋檐下染血的小毛在痛苦的喵呜,微弱的几不可闻。

    小毛见霍刃回来,耷拉着的眼皮睁大,月色下奄奄一息。

    霍刃没看小毛一眼,三步做两步大步跃上石阶。

    他摸了下堂屋大门锁头,还是原来那个角度位置。

    屋里只小少爷一人,之前秀华婶子搬出去和刘柳住,刚好还可以照顾刘柳。

    霍刃开了门,进了堂屋,再拿钥匙开了卧室的门房。

    门一打开,烛火微弱,薄纱帐里大红锦被鼓鼓的,蒙着小小一团。

    霍刃放轻了步子,像是又回到最开始的时候,那时候小少爷也一直蒙头睡觉。但霍刃知道,时有凤就像怕生的小猫,养熟后,睡姿四仰八叉的摊着肚皮。

    被子下的小少爷定是泪流满面。

    可问他悔吗,他从不做后悔的事。

    此时他的心口假模假样疼得揪痛,霍刃自我唾弃,明明毫不留情的也是你。

    心口说他承载了小少爷满腔柔情,理智却恃宠而骄,得寸进尺的也是你。

    脑子和心脏拉扯激烈的斗争,霍刃像是失了魂的定在原地。

    终于,脑子无视心口反抗的刺痛,发号了命令。

    两者暂时达成了休战,担心时有凤在被子里憋闷又哭得窒息。

    手臂僵硬的绷着肌肉,他走到床边。

    他弯腰拉下紧锁的褥子,缓缓露出光洁细汗的额头。小少爷一脸朦胧睁眼,眼下是干的。

    像是闪跳的豆灯刺他眼了,见光那瞬间抬着手臂遮眼。

    小少爷嘴角微微蠕动,“怎么才回来。”

    霍刃,“嗯。”

    “牛四和小文成亲热闹吗?”

    霍刃不敢说实话。

    时有凤自言自语轻声道,“我们成亲时是什么样的?”

    他的手臂还放在眼上。

    霍刃嘴角紧绷,小少爷不愿意看他,那他面色也懒得遮掩了。

    霍刃扫了眼屋子里布置,床榻上的鞋子前后脚岔开放着,明显是听见开门动静,慌张上床躲着。霍刃朝窗户扫了一眼,原本防止蚊虫而紧闭的窗扇此时半掩着。

    霍刃面色冷沉,俯身,明明他影子刚压下,小少爷搭在眉间的白皙手腕一颤。

    霍刃身形一顿,而后双手强势地撑在时有凤枕头两侧,把人禁锢在两臂之间,压着胸膛带着怒意亲去。

    身-下的时有凤一哆嗦,遮挡眉眼处的手臂被拿下,视线相对,他倔强地偏过头,可下颚又被捏着回正。那黑眸凝着怒沉,压下的凶悍气势不由他拒绝。

    时有凤颤着眉眼,缓缓闭上,任由霍刃动作。

    霍刃越亲越凶,手掌托着时有凤忍不住躲陷在软枕里的后颈,指腹摩挲脖颈皮表的力道越来越失控。

    时有凤弓着细颈无助又脆弱,最终没忍住,一行清泪滑落眼角。

    正亲的凶的霍刃,嘴角尝到一丝咸涩。

    按照往常他早就停下来抱着时有凤哄了,可这下眼泪像是刺激到他似的,他没有放过人,反而一手扯开了时有凤的衣领。

    炙热的呼吸落下,白腻的胸口起了一片鸡皮。

    时有凤怔怔盯着他,清澈的眼底茫然一片雾气。

    霍刃最终没埋头而下,把时有凤胸口的衣襟合拢。

    时有凤隐忍的哭意反而崩溃决堤了。

    时有凤抬手打霍刃胸口,“疼啊!”

    霍刃瞧时有凤那被咬破的嘴角,愠怒的面色才缓了下来,“你不是很能忍?”

    “你为什么要假装没事人骗我?所以出现矛盾了你就是这样态度解决的?”

    把他追到手,然后又轻飘飘的抛弃?

    他绝不会放过他的。

    时有凤被反倒打一耙,心里原本那些未知害怕没了,此时气的恼怒。

    “你凶我!”

    “是你想不要我在先。”霍刃扭头在晦暗里道。

    “是你不做人在先!”

    霍刃扭头看他,毫不遮掩的咄咄逼人。

    “我认识你之前我就这样了。”

    时有凤气哭了,“你混蛋!”

    “我以前已经给你选择了,是你自己要往我这里跳的,是天坑你也得受着。”

    霍刃说着,带着薄怒俯身去亲时有凤。

    时有凤缩着脖子,往床角里缩。

    “你别过来。”

    霍刃没停,手捏住了时有凤的脚踝。

    时有凤泪眼一凛,霍刃顿住了。

    霍刃后退正身,咬牙切齿道,“时有凤!你是懂得怎么伤我的。”

    拿定情信物逼迫他。

    时有凤手紧紧攥着金钗,比在他脖子处,泪流满脸道,“是,是我自己受着,我无悔,但我也不是你随便拿捏的。”

    “你放下,我不碰你。”霍刃道。

    时有凤不动,眼泪一串串掉。

    霍刃道,“小酒,我错了,你放下。”

    “我给你解释我为什么这么做好吗?”

    时有凤道,“谁稀罕。”

    “我说了,你不惹我我不管你,你惹我我也不管你。”

    “你有你自己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原则。”

    时有凤想起小毛,想起那些日日夜夜陪着他的小毛,又忍不住哭得更凶了。

    他哽咽道,“霍刃,你没有心。”

    霍刃捏着拳头,手背上青经暴起,手指骨节捏得发白。

    “你可以说我对其他人没有心,但是对你,我能剖心挖肝。”

    “你是能剖心挖肝,明知道小毛对我多重要,你还这样残忍,明知道我会伤心痛苦,你还是这样!”

    “我不想见到你,你滚!”

    刺骨的痛苦和怒气袭来,霍刃缓缓低头,微弱的烛火在他眉眼处落下阴翳,一动不动。

    “对不起。”

    他双膝跪褥子上。

    时有凤震惊后缩。

    惊他跪的轻飘飘。

    惊他毫无悔改之意。

    惊他这般冷硬固执。

    时有凤看着他,眉骨凶而粗野,三庭五眼深而挺,整个五官线条都透着利落的狠劲儿。昏暗的光亮下肩膀、手臂、胸口、腰身都是健硕的肌肉。

    他以前真是被蒙蔽了眼,只以为霍刃是表面看着凶,实际上正义又善良。

    这明明就是一头野性未驯的凶狼。

    他以前喜欢的拥抱,此时变成困着他不能动弹一分的禁锢。

    时有凤目光落在霍刃身上,泪眼逐渐停歇,而霍刃也垂着头任由他打量。

    眼尾的泪水干了眼角皮表有些绷着的黏腻,时有凤擦了擦,深深吸一口气。

    “你起来吧,我原谅你了。”

    霍刃抬头,“真的?”

    时有凤哼了声,“不原谅怎么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霍刃欢喜,“那我要确定一下。”

    他说完就扑到时有凤身上,然后开始亲时有凤。

    时有凤抱着他脸,见他猴急的样子,嘀咕抱怨道,“这时候了,你还发-情。”

    “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身体。”

    霍刃听的心里松快了,“喜欢你,男人的喜欢就是想干。”

    时有凤被说的脸色瞬间通红,但他没反应过来,霍刃就亲的更加色情了。

    他刚刚泪水黏腻的眼角都被霍刃亲了个遍,霍刃的手开始不老实了。

    隔着布料窸窸窣窣。

    “嗯……”

    时有凤头埋在霍刃怀里,一脸潮红瘫软了。

    霍刃亲了亲他细汗泛粉的额头,“又这么快。”

    时有凤有些累,闭眼没说话。

    霍刃抱着他就这样睡在了床上。

    时有凤没力气嘟囔道,“睡地铺。”

    霍刃含着他耳垂,眼里是欲-求-不-满,“不要。”

    “热。”

    “现在嫌热了?”

    “嗯。”时有凤从鼻腔挤出一丝困顿软音。

    霍刃见他实在累的厉害,也不折腾他了。

    乖乖抱着他,严丝合缝贴着睡。

    时有凤往前挪了下,随即没动了。

    不一会儿,霍刃开始呼呼打鼾了。

    时有凤睁眼,眼里一片清明。

    他就说霍刃没有心。

    时有凤被贴着耳后的鼾声震的心烦,又嫌弃霍刃热,悄悄往床里侧挪了下。

    他腰身刚好脱离霍刃的怀抱,刚松口气,霍刃手又扯着他后衣领,后背撞到霍刃硬邦邦的前胸,时有凤眼泪都出来了。

    时有凤气的一脚踢霍刃压过来的大腿,“你想压死我?”

    霍刃被骂醒了,睁眼懵着,随即见两人之间还有缝隙,把时有凤搂更紧了。

    “怎么会,想压媳妇儿但不是往死里压。”

    时有凤被这荤话臊红了脸,气的咬霍刃嘴巴。

    不为别的,霍刃全身上下最软的也就这里了。他牙齿起码能把人咬的皱眉,而不是每次打霍刃其他地方,疼得都是他手心。

    霍刃胸膛都闷笑的振动,对媳妇儿的主动亲吻回报更热情猛烈的回吻。

    最后,霍刃握着时有凤的手。

    时有凤累的眼泪直犯困。

    “叫声霍大哥。”

    “做梦。”

    时有凤手没力气了,任由霍刃自己抓着。

    就在时有凤要睡过去时,他指尖一烫,霍刃贴着他耳后压抑的喘,而后低低笑起来了。

    “疯子。”

    霍刃亲了亲他,掀开褥子下床,开门清洗。

    时有凤翻身侧对墙面闭眼。

    他一会儿又睁开眼,眼底凝着水光,听见走近门口的脚步声,他又翻身朝床外侧着。

    霍刃洗漱好上床,他手撑在时有凤肩膀边,时有凤蹙眉睁眼,“睡觉。”

    霍刃右手掌摸到里侧那褥子的温度略高,时有凤脸颊侧向他的褥子处,温度低。

    霍刃没说话,只把人抱怀里睡着。

    半晌,暗夜里响起霍刃的低声。

    “小酒,不要生闷气,你吼我打我都可以,就是不能憋心里。”

    时有凤没动,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别事儿多,都下半夜了,你不睡我睡。”

    “我怕你不要我。”

    时有凤哼笑,“那不是活该?”

    “你是想勒死我?”时有凤拍腰间抱着的手。

    霍刃松了点。

    时有凤道,“你这个人真的不讲理还霸道,是你伤了我的心,我原谅你了都还不行,你还想要我对你好言好语,对你亲亲抱抱。”

    “我脾气软,难道就没有气吗?”

    霍刃想了下也是,便不再怀疑时有凤,把心口悬着的石头放下了。

    “我错了。”

    “闭嘴。我不想听。”

    霍刃心里美滋滋的,等着时有凤再骂几句。

    时有凤对这个泼皮狗懒得搭理。

    嘀咕道,“谁叫我自己跳的天坑,再憋屈都得受着。”

    霍刃亲他脸颊,“对不起媳妇儿,我说的都是气话。”

    “嗯,刚刚叫我时有凤,现在叫我媳妇儿,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时有凤越说越气,头顶没反应了,他抬头一看霍刃在笑。

    这个没心的!

    霍刃心里确实欢喜,比起时有凤最开始平静的崩溃害怕,此时他就越喜欢时有凤骂他。

    骂几句打几下又没什么损失,但这可以说明时有凤还是舍不得他的。

    只要小少爷还要他,这又不打紧。

    这一夜,霍刃几乎没睡。

    等小少爷有半梦半醒之迹,他又打几个呼噜,小少爷又陷入了恬静的深眠。

    睡之前还生气抗拒他的拥抱,睡着了之后,小少爷的大腿直接压他小腿上,整个人往他怀里钻。

    霍刃这下彻底放心了。

    在鸡鸣几声后,浅浅眯睡了会儿。

    还还没亮,他就起身,轻手轻脚的开了门离去。

    他没从堂屋走,门里落拴,保证外人不能来打扰时有凤睡觉。他走后屋侧门,出门后随手上了锁。

    霍刃去了伏虎洞,要抓紧在牛四咽气前,验证金库钥匙是否真的能打开。

    早在那天挖路祭祖,牛四被先人骂的狗血淋头时,霍刃就盯上了牛四。

    任谁都没又想到,金库秘密会在这么个贪生怕死墙头草身上。

    后面,小文多次接近牛四,霍刃更加确定牛四就是守山人。

    他本来可以亮明身份直接找牛四,不过,小文这个未知变量略带诡异,于是就让牛四和小文先互相探底。

    在拿到金库钥匙时,他心里没有高兴,只觉得这个任务解决了,赶紧回去找时有凤。

    此时把人哄好了,霍刃手里捏着金库钥匙,心里才涌动起雄壮豪迈的激动。

    他的使命和责任,终于可以吹起号角,向前滚滚冲了。

    霍刃这边朝大步进山,石屋里的时有凤很快就醒了过来。

    他没有一丝犹豫地掀开被子,甚至来不及穿鞋子,赤脚下地,手指握着门把手几乎有些抖。

    他闭眼,轻轻一拉,门打开了。

    堂屋里昏暗的光线照在他清冷的眼眸上,脸色是从未有的果断。

    时有凤飞快穿好鞋子,然后打开了堂屋大门。

    朝阳已经升起,院子里的石板还带着山里雾气的湿润,迎面吹来的凉风让时有凤冷不丁打了个摆子。

    脑子更清醒了。

    等他看到屋檐下躺在血泊里的小毛,时有凤心又被狠狠揪了下。

    眼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滑落。

    昏迷中的小毛像是感受到细微脚步声,它眼皮挣扎起了一丝缝隙,眼里是痛苦死寂的。

    待看清是时有凤,又夹着欢喜的眼神低低呜咽了下。

    好像临死前看到小主人,它便可以安心闭眼了。

    时有凤轻轻摸着小毛唯一一块白色——它的脑袋顶。

    小毛想如以前那般蹭他手腕,可是只张嘴呜咽了声,而后猫眼下湿濡了一片。

    “对不起。”

    “都是我亲信了他的话,以为真的会给你草药救你。”

    “我只顾着伤心了,只顾着害怕,对不起。”

    时有凤心酸胀的痛,嗓子眼灼痛的厉害,眼泪一滴滴在血泊里。

    霍刃可以捉猫来安慰他,也会在他把猫当朋友时,轻飘飘的乱箭射死。

    时有凤想起小毛最开始给他的陪伴比小柿子秀华婶子都还多,那些害怕发抖的夜晚,都是小毛钻他怀里安慰他。

    听着小毛在他怀里的轻微呼噜声,他会渐渐安心的入眠。

    明知小毛已经长在他心上了,可霍刃一声不吭的杀了它。

    霍刃明知道,小毛连着他血肉,他还是毫不留情的果断。

    时有凤这一刻恨死了霍刃。

    时有凤脸颊划泪,模糊了视线,喃喃痛苦道,“我要是能救你就好了。”

    忽的,时有凤脑海里浮现了一张卷轴。

    时有凤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擦了擦覆面的泪水,脑海里卷轴缓缓打开,字迹逐渐清晰了。

    “灵泉空间介绍?”

    很多字很奇怪,像是缺斤少两缺胳膊少腿。

    但是时有凤认得,因为他爹爹以前写的文章里,经常出现这些奇怪的字。

    他爹爹管这个叫做简体。

    时有凤看完卷轴后,眼睛都睁大的不可思议。

    他按照方法,随心一念,果然看到了一池清亮碧绿的泉水。

    这还叫做空间,还可以存没有生命特征的东西。

    时有凤试了下,果然把怀里的金钗放入空间去了。

    时有凤愣住了,朝阳照得他后背发热,继而他耳朵也热的厉害,好像感知不到外界了,这简直闻所未闻。

    “喵~”凄厉痛苦的猫叫声把时有凤唤醒。

    “对,小毛,小毛,灵泉灵泉!”

    时有凤激动的手指颤抖,跑回堂屋里拿着茶碗,僵硬地心神一念,而后茶碗里就多了一碗干净透亮的泉水。

    时有凤又把茶碗端给小毛喝,小毛一夜失血过多,此时鼻头都是皲裂的干。

    那粉色的鼻头一碰到泉水,逐渐焕然新生的红润。

    小毛猫眼惊大,而后飞快舔着茶碗,它舔的急,泉水溢晃,脑袋把碗拱着走。时有凤一手抬着碗,一手摸着小毛脑袋。小毛背上、肚子上的血窟窿肉眼可见的合上痊愈。

    一碗泉水下去,小毛原本灰败的眼睛彻底有神了。

    时有凤又给小毛一碗泉水,小毛喝的急促,腮帮子都湿濡了,左右胡须都挂着水珠。

    小毛喝完后,彻底生龙活虎扑进时有凤怀里。

    “嘶!”

    时有凤手臂上豁然一条红痕。

    小毛一看它的爪子,明明收爪子了,却还露在外面似银钩寒亮,陌生地让小毛惊讶。

    小毛愧疚的喵喵叫,作势要舔时有凤的伤口。

    时有凤眼泪都疼出来了,但他用灵泉浇灌在伤口处,那红血条消失,手腕恢复洁白无瑕。

    小毛见状激动的原地转圈圈,尾巴比狗摇地还快。

    时有凤也兴奋的手抖,要是他娘喝了灵泉,身体肯定好起来!

    小毛还嗷呜嗷呜地两只脚站立,前肢交叉在一起,像是给时有凤磕头似的。

    时有凤破涕为笑,“你是不是变聪明了些?”

    小毛喵呜一声,脑袋蹭时有凤的手心,猫眼里有点透着碧绿的琥珀。

    时有凤端着小毛的眼睛惊讶,“咦,以前眼睛是浅褐色的。”

    难道是喝了灵泉后变了?

    时有凤见小毛一身血液黏糊糊的,此时也没时间给它洗。

    他要趁霍刃没回来之前,跑下山。

    霍刃冥顽不灵,他嘴上的认错能信就有鬼了。

    霍刃伤他的心,有一就有二,就是仗着他舍不得他。

    狗对屎也还念念不舍,但不妨碍它就是坨屎。

    时有凤在村里待久了,耳濡目染不仅会骂人了,还骂出了花样。

    时有凤见小毛浑身是血,在路上太扎眼,于是叫小毛去水田滚一遭。

    一人一脏猫就上路了。

    此时聚义堂都还没开早饭,村子里只有鸡鸣,狗还未醒。

    时有凤先是来到了小柿子家里。

    他想这么早,要是小柿子还没起床怎么办,但是一到小柿子家院子外,小柿子已经背着一背篓猪草回来了。

    八岁的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瘦小的背脊被猪草压弯了。

    小柿子一见时有凤来,惊讶的站在原地没动,脸颊还冒着热汗,一身皱巴巴的衣裳被露水打湿了。

    “快把猪草放了,我有事找你。”

    “哦哦。”小柿子把猪草背到偏屋,在屋檐下放着。

    或许是有点着急,放下时砰的一声,灶屋里瞬间传来骂声。

    “轻点知不知道,背篓竹底都被你哐当坏了!”

    小柿子没和他后娘计较,跑出去找时有凤。

    他后娘见小柿子忽略他的话,从窗户探头就要吼骂,但随即又缩了脖子,脸上堆笑。

    “小少爷难得来啊。快上门坐。”

    “不了,我来找小柿子。”

    “是有什么事吗?我家牛鸿力气大,比小柿子干活快。”

    “谢谢,一点小事不打扰了。”

    小柿子压得累了,还在喘气,听时有凤说小事,就想着自己要不要换件干净的衣服再走。

    但时有凤拉着他就走了。

    这一走,还是朝山下。

    “这么早下山翻螃蟹吗?”

    不止小柿子这么问,路上遇见了勤快早起的周婶子,她也这么问时有凤。

    时有凤笑,而后面色暗含感激的看着周婶子,只是她大咧咧没看出来。

    还在说时有凤的小毛像是水田里滚的脏狗。

    进了下山的小路,时有凤心跳这才缓下来。

    刚开始在路口都捏着心跳,生怕旁人看出来,或者怕霍刃突然追来。

    不过,进下山小路后,下一个关卡是山门峡谷。

    那里有人会站岗巡逻放哨,时有凤要怎么才能出去?

    时有凤神色没了遮掩,有些着急的害怕。就连小柿子看着他脸色,都能感受到他怦怦跳的心脏。

    小柿子疑惑地厉害,山路对于小少爷难走,偏偏他脚步迈的急,好多次脚步不稳差点被树根儿绊住。最后小柿子在一旁捡了小树干剥了树皮,给时有凤当拐杖。

    “咱们这是要干什么?”

    时有凤嗓子发紧,热的满头细汗。

    他喘口气道,“下山回家。”

    小柿子激动起来,但冷静一想,或许这是小少爷和大当家又一个新的“一时兴起”。

    不过,他还是愿意配合做戏。

    见时有凤演的太好了,甚至就连脚下的小毛都随时警惕四周,一直在前面探路。

    小柿子便紧绷着小脸,装出一副很紧张的模样。

    时间在一点点随着高悬的日头流逝,时有凤扯紧的心弦好像在乱弹,脑袋一直嗡嗡的杂音不断。

    他要下山,下山后他给他娘喝灵泉,他娘身体就好起来了。

    这样……他爹爹就不会一直装作万事管不住,吃软饭的模样了。

    他知道,他爹爹一直在掩饰自己的本事背地里护着整个家。表面上遇事只会喊他娘,其实是好让他娘放心不下这个家,撑着病弱的身体拖着一口精气神撑着。

    现在不用了,他马上就能带着灵泉回家了。

    时有凤想着几月不见的亲人,心里酸胀的厉害,步子越发急切的想要归家。

    另一边,一处地下山洞缓缓打开。

    老罗对霍刃兴奋道,“头儿,咱们的人说下面毒气清空了。”

    老罗拿着火把,顺着幽暗石阶缓缓而下,一闪闪的火光中,隐约可见石壁刻画。凿刻着前朝皇室图腾——一九头身的黑狼。

    山洞挖凿如迷宫一般,霍刃早已派人按照金库图纸把机关关闭,此时在地宫里走的毫无阻碍。

    老罗脚步急促想快点进金库看金子,霍刃倒是不急,大头更是好奇两边石壁上的雕刻。

    大头把火把照着墙壁,扣手好奇道,“头儿,你们家这画像好奇怪,怎么这头黑狼脑袋上还站着一只麻雀?”

    霍刃道,“那是凤凰。”

    大头这么一说,老罗也好奇的看了一眼,而后道,“这是凤凰?没看出来。”

    沿着石壁走着走着,石壁上的那小小麻雀越来越嚣张,开始在黑狼身上啄毛,嘴里叼着毛眼珠子贼灵的那种得意。

    不过走到最后,那麻雀展翅,凤舞九霄,九头狼就站在高山顶上狼嚎。

    霍刃道,“这像不像我和小少爷?”

    老罗叹气,金库在前,霍刃只想温柔乡。

    不过,他知道霍刃这人在正事上果断绝情,只会朝着目标走。

    一行人穿过弯弯绕绕的迷宫,只见前方金灿灿的亮光,脚步都不约而同加快了。

    巨大的山洞里堆满了金山银山。

    洞里倒是安静没人狂欢,但那些将士眼里的亮光都遮掩不住。

    这些都是霍刃亲信绝对的忠诚,此时齐齐下跪,“恭喜主上,大业指日可待!”

    对金山的震撼激动全都化在了这声祝贺词里,可霍刃有些兴致缺缺。

    “嗯,入夜后开始运出去。”

    他见大头拿着金子咬,下颚都要咬断了,拍拍大头的肩膀。

    霍刃想着时有凤看到这金山会是什么反应。

    霍刃想着,拿了一块金条匆匆出洞了。

    老罗见霍刃那背影,真是奇怪,来时镇定不疾不徐,出洞却跑了起来。

    大头也看见霍刃跑了,顿时心慌慌。

    觑着眼瞧四周,悄声道,“老罗,这洞里是不是有鬼?不然头儿怎么跑这么快?”

    老罗想霍刃那神色,开始毫无波澜,拿一块金条后有些期待的兴奋。

    “坏了!”

    老罗一拍脑袋,面色糟糕。

    肯定是小少爷因为小毛的事情和霍刃闹矛盾了,难怪霍刃心神不宁。

    老罗这下着急的原地踱步。

    只盼着那猫命大。

    霍刃叫他给猫摘药,他当时完全被拿到金库钥匙冲昏了头脑,哪还记得什么猫猫狗狗。

    第59章 双更二合一

    霍刃一口气跑回石屋,怀里揣着金条,眉眼都喜上眉梢。

    路上,周婶子遇见霍刃,见他跑的额头出了汗,嘴角还带笑,难得一副毛头小子的躁动难安。

    她打趣道,“大当家着急咧嘴笑的欢,是捡到金子回去告诉小少爷?”

    “嗯。”

    霍刃跑到石屋,一脚冲进院子里又退了回来,箭步折返在水渠里洗了把脸。而后对着水面理了衣衫,才沉着冷静一脸红热的进了院子。

    屋檐下,有一滩血迹。

    是昨晚小毛待的地方。

    此时小毛不在,怕是被老罗半夜派人取走放山洞养伤去了。

    堂屋大门开着,桌子上茶碗少了一个,正午的阳光就打在桌椅上,昏暗和光亮处连尘埃都静静的凝滞。

    霍刃眉头一蹙,大步跨进堂屋,转进了卧房。

    房内空空。

    唯独那薄纱帐里,一贯水平铺着的大红缎面褥子,此时随意的掀开着。

    时有凤会点强迫的,每天早上醒来都会撅着屁股从床头到床尾赶水波浪似的,把褥子捋的没有一丝皱褶。

    霍刃眉头一跳,转身把门扇撞的咔吱扇开,跑出院子,而后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站了会儿。

    正午太阳热,霍刃心口一阵冒寒。

    但随即那冷汗还没散发皮表,霍刃手脚就没了温度知觉。

    对外界也没了感知,脑子、耳边、心口都空荡荡的。

    他还是在骗他。

    又想起时有凤哭的伤心委屈,又淡淡地骂他活该。

    霍刃心口忽的有一阵心慌,他好像错失了最佳道歉时机,一再把小少爷往伤心处推。

    他以为时有凤真的原谅了他。

    时有凤说他没有心。

    或许他真的没有心。

    但是此时胸口很痛,像是被剜走了心脏。

    霍刃捏着拳头,他要把心找回来。

    霍刃准备去伏虎洞调人,但旋即想到时有凤会怕那些凶悍的陌生面孔。又去村里喊人。

    霍刃很快就找到王文兵,王文兵很快就组织了村子里的村民找小少爷。

    此时正是中午,太阳大,很多村民都在家里歇气。

    一听见小少爷不见了,大家都纷纷寻找。

    李大力带着人挨家挨户茅坑里捞,不为别的,他家胖虎就曾经差点淹死的茅坑里。村子里这样死的孩子也挺多。

    周婶子道,“我早上看到小少爷和小柿子去山下翻螃蟹了,会不会在山下?”

    只半天没见着人就要找,虽然有点奇怪,但大家都没多想。

    只当霍刃紧张人,非把人放眼前才安心得宝贝。

    霍刃也带着人直接奔山下了。

    霍刃脚步快,下山半个时辰,他连跑带跳的只用了两刻钟。

    守峡谷山门的人见到霍刃着急跑来,还有些不明所以。

    但还是对霍刃道,“大当家的,前面山路走不得了,今早查看,出了峡谷没十里地的那座木桥被冲垮了。”

    霍刃什么都没听见,只紧声问,“看到小少爷从这里出去吗?”

    “看到了啊。”

    没待那人说下一句,霍刃就朝峡谷山门冲去。

    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

    小少爷早上也不信,非要出山,结果不听劝阻,回来时累的大气都喘不动。坐在山门和他说了好久的话,才缓过来。

    最后还是叫他背着背篓,把小少爷送回上山的。

    小少爷说为了他的着想,怕大当家吃醋,小少爷头顶上用一块布遮着。让他悄悄摸摸送回村子。

    怕是等会儿,大当家就会回来了。

    毕竟十里地,对大当家疾行也就两刻钟。

    可是村子里人都逐渐回去了,过了两个时辰后还不见大当家回来。

    直至傍晚红通通的日头落山,大当家才一身水迹湿哒哒的出现在山门口。

    他走一路身后滴落一路水痕,红霞映在湿湿的小路上活像是染了血的发深。

    那样子,像是从河里爬起来的水鬼。

    失魂落魄的,像是丢失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大当家,你是找什么东西吗?”

    霍刃跑到了断桥处,过不了河,怕时有凤顺着河流游下去。虽然这高看了时有凤,但是哪怕只一丝猜测,他还是跳进河里游了两个时辰。

    霍刃抿着泡发白的唇角,望着那人哑涩问道,“小少爷是不是又回村子了。”

    “是啊。”

    霍刃拧眉,凝着暗光,“你下午那时怎么不说。”

    那人道,“大当家没等我说就冲了啊,再说小少爷不让说,说怕大当家吃醋,不让告诉大当家是我背上山的。”

    霍刃手臂肌肉拧紧的发酸,一想到时有凤出现在别人背上,他呼吸都有些滞涩的灼痛。

    好,很好。

    猫捉老鼠是吧。

    “大当家?你不会生气了吧?”

    霍刃瞅了眼这个歪瓜裂枣,面上笑笑,“怎么会,还感谢你背小少爷,不然他那娇气性子,一个人哪能回山。”

    霍刃又一口气跑回村子里,再马不停蹄跑回石屋。

    可屋里一片黑暗,没有点灯。

    天要黑尽了,时有凤怕黑。

    霍刃又着急去找,但他脚步一顿,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没动了。

    昏暗的傍晚,一坨影子像是镇宅的山兽。

    是被主人抛弃的,无措的,又茫然的。

    昨晚从伏虎洞回来,时有凤那么怕黑,却只要他背在后背。

    他说他现在不怕黑了。

    所以现在是怕他了。

    所以才拒绝了被他抱在怀里,那是他从前最喜欢的姿势。

    霍刃抹了把脸,手指泡发白发皱褶,把眼尾搓的有些发红。

    他真的没有心。

    他也真的不是人。

    他一面心疼时有凤的委屈,一面又千百倍的加在他身上。

    霍刃一声自嘲低笑,他果真活该。

    霍刃空白呆滞了会儿,山风里飘来一些开小灶的饭菜香味。

    霍刃麻木起身,寻着味道一家家的找。

    他已经确定时有凤就在村子里。

    因为他回来时,村子里的人没慌张了。

    反而看他时不时面露嘀咕。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哪家饭菜香,说明在招待时有凤的几率最大。

    他经过金霞婶子家,金霞婶子叹气假装没看到他。

    他路过李大力家,胖虎娘正指桑骂槐对着李大力骂他不是人,仗着给他好脸色尽是欺负人。

    李大力抱头委屈,说自己这些天没犯错啊。

    霍刃在村子里一家家的找,最后连王大都忍不住道,“小少爷那么好,大当家为什么要欺负他?”

    霍刃唇瓣微颤,嘴角哆嗦的发麻。

    他没答王大,继续一家家的找着。

    路过浣青家时,浣青跑出来一盆水浇在路上,“哎呀,不知道大当家路过,这是要去做什么?”

    霍刃道,“小酒在你家吗?”

    “不在。”

    霍刃点头,朝前看,只见周婶子家门口,一个熟悉的人影慌张跑进了院子里。

    霍刃当即拔腿跑去。

    浣青摇头,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

    当时周婶子在草垛发现了一大一小和一只脏猫时,时有凤和小柿子都累的昏睡在草垛里,脸颊被晒的出汗发红。

    唯独那只像小毛的脏兮兮的猫,龇牙哈气不让人靠近。

    周婶子问时有凤发生了什么,时有凤也不说。

    要把他送回去,时有凤也不回石屋,还说不要告诉霍刃看见过他。

    八成是小少爷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然按照小少爷那性子,怎么会闹到这种决绝的地步。

    最后时有凤肚子饿的咕咕叫,周婶子把人带到自己家里做饭吃。

    刚吃完饭,小少爷本想出门把碗筷放屋外的水池子里,不知道看到什么,神色仓皇的跑进屋里。

    “怎么了小少爷?”

    时有凤下意识跑进屋后,看着周婶子担心的神色,随即摇摇头,又转身朝门外走去。

    他怕霍刃迁怒周婶子。

    这个念头一冒头,时有凤感觉到悲哀。

    信任一旦崩塌,一切都将摇摇欲坠。

    霍刃一跑进院子,就见到时有凤又站在那里不动,神色漠然地看着他。

    霍刃脚步一顿,喘着气紧张到唇瓣发抖,“小酒。”

    时有凤什么都没说。

    霍刃怕他又跑,试探走近,“回家吧。”

    时有凤从霍刃身边擦肩而过,出了院子。

    霍刃立马追去,“今天走累了吧,脚痛不痛,我抱你回去。”时有凤双脚突然离地,他条件反射抱着霍刃的脖子。

    手心一片黏腻的热汗。

    霍刃心跳剧烈的一张一缩,把他抱得很紧。

    时有凤还是没说话。

    漫天星河虫鸣私语,小路上人影很长又很安静。

    村里犬吠时远时近,村民院子里月下纳凉,拿着蒲扇猜测今天霍刃和小少爷的事情。

    见霍刃抱着人回去,伸了伸脖子,而后拿着蒲扇遮脸,等霍刃抱着人走远后,又偷偷背后戳霍刃。

    霍刃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脑袋里嗡嗡混沌一片,想尽力捕捉怀里人的呼吸让他有真情实感。但时有凤连一丝动静都不给他,像是离魂的人偶。

    像是心已经死了。

    这个认知让霍刃喉结滚了滚,空荡荡的心底下起了箭雨。

    把时有凤抱得更紧了,像是拽着人不让离去。

    时有凤还是没动。

    回到家里,霍刃干什么都把时有凤抱着。

    单手抱着他从水渠里取水,揽坐一起在灶台后生火烧水,甚至时有凤洗澡时,他也要在一旁看着。

    他像是面壁思过一般,盯着墙面,等时有凤从浴桶出来后,他又接着时有凤的那桶水洗。

    一直平静的时有凤见他脱衣服,要用他的洗澡水洗澡,突然红了眼冲上去拦在浴桶面前。

    “滚!”

    “你别恶心我了。”

    投映在石壁上的巨影被吼的一跳。

    那人影像是被定住似的,怵着不敢动弹。

    “小酒。”

    “滚啊,这也不是你叫的,你不配!”

    时有凤歇斯揭底后,像是断了线的木偶随即一屁股坐在床上,只眼泪怔怔的流。

    霍刃单膝跪在床下,他还没仰头,时有凤扭过头不看他,但随即他侧头侧一半又停止了动作。因为眼泪模糊了视线,只一片昏暗黄晕和一坨黑影。

    霍刃低着颅颈,原本的单膝,默默变成了双膝跪地。

    滴答滴答的眼泪,从脸颊下颚滑落直床沿上,蜿蜒一丝水迹沿着床沿砸在霍刃的膝盖上。

    一滴泪,却如铁棒似的砸在他腿上,震颤着他心尖。

    他没有错。

    错只在时有凤太过简单娇气,不了解现实的残酷。

    错在他没保护好这么娇贵的小少爷。

    错在他一开始没遮掩自己怒气,一再激怒小少爷,最后错失道歉时机。

    错在……他以为相爱的两人应该最坦诚接纳彼此,毫无猜忌。

    他最开始就知道时有凤不适合,但他拉他沉沦,他又岂能让他上岸。

    “你说我没有心,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心,伤害你的事情我绝不会再做。”

    时有凤气笑了,“谁给你脸了?你这个茅坑又臭又硬,谁愿意待!”

    霍刃在床底阴暗处紧紧揪着拳头,低声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你不愿意待也得待。”

    “行,你要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霍刃猛地抬头,“就一只猫,你要多次以死相逼吗?”

    时有凤心尖一颤,随之颤栗带的寒颤让他嘴皮子一抖,泛白。

    时有凤闭眼。

    唇角止不住的发麻,是气是怒是惊恐是害怕以及绝望的无奈。

    霍刃竟然如此冥顽不灵。

    随之,时有凤内心升起一股无力感。

    或许,不是霍刃冥顽不灵,是他固执地想要改变霍刃。

    他这个相处才三月有余的人,竟然想要改变霍刃前二十六年的品行。

    他也挺天真的。

    片刻间,他好像突然看清霍刃的本性,往日加之在他身上的光晕消失了,露出他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真面目。

    “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他放下嚣张跋扈的爱意,变得善解人意。

    变成村民熟知的那个,心地善良解语花的时家小少爷。

    “你现在是由过去二十几年积累而成,我对你过去一无所知,还拿着现在一个我无法接受的事情来评判要求你,是我的错。”

    “或许,你曾多次历经生死体会到生存的残酷,也或许,你心里有一件未达目的不罢休的事情,这些都是你生存的手段你的人生,我不该擅自指责褒贬。”

    “小酒……”

    霍刃被这样的时有凤说的头皮发麻,他越清醒冷静,他就越惶惶不安像是坠入深塘,溺水窒息。

    “我理解你,那么也请你理解我。”

    “我的生活环境简单,但我可以陪你经历风雨。”

    霍刃暗淡的眼神一亮,抬头看时有凤。可对方神色依旧漠然。

    他心咯噔一声。

    “我也可以陪你吃苦吃糠咽菜。”

    霍刃低声道,“咱家有钱……我有金库。”

    时有凤自顾自地,像是宣告一件事,没听霍刃那细小的祈求讨好。

    “但这些事情,都是建立在我们彼此信任深爱对方的基础上。”

    霍刃面色一紧,只听头顶那软舌轻轻道,“现在,我知道我们不适合了。 ”

    那巨影抬头,像是激怒的凶兽,时有凤被吓得肩背后仰的颤抖。

    霍刃随即低头。

    手臂上暴起的经脉渐渐平息。

    时有凤只说他们不合适,没说不爱他了。

    霍刃一字一句郑重道,“我会变得合适。”

    “不用了,吃一堑长一智,我不想你每次变合适的代价都是在我心上扎一刀,一次次践踏我的真心,一次次试探我的底线。”

    “你清醒的可怕,所有动作都是算计好的,你知道用小毛驯练我会非常难过伤心,所以你就也亲自上阵,这样说你不分彼此,只是一种手段,并不是要针对小毛这样。”

    “你看我不想说话,对你害怕,你又故意掀开我衣服作势要强迫我,你一点点把我逼的崩溃,发泄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到头来还要感激你,原来你对我还留有一丝人性。”

    霍刃紧绷着嘴角,沉默不语。

    “即使现在,你又有多少真心实意的悔改?”

    时有凤说到这里,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他想起霍刃以前说他的,此时也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尝到了甜头,舍不得丢掉罢了。”

    霍刃眼睛一热,侧脸下颚线条都在阴暗处颤抖。

    原来这话是这么伤人。

    比他以前胸□□中一箭还揪心的痛。

    “对不起。”

    霍刃嗓音有些哑涩,像是咽喉被泪意烫哑了,极力隐忍着还是泄露一丝颤音。

    “论迹不论心,小酒,我没办法做到你这样善良,但我发誓今后不再做让你伤心的事情。”

    话尾像是哑巴烫开了咽喉一般模糊飘着,每一个字都恳切地落在时有凤耳边。

    时有凤没做声。

    他睫毛细细地抖着,胸口一口气没呼出来,就这样堵在胸口越积越多,最后沉重酸涩又滞涩的缓缓从嗓子眼里呼出。

    他垂眸,昏暗的阴影里只能看到霍刃的嘴角线条都在颤。

    时有凤沉默了几息。

    豆灯烧到油盘底部了,发出呲呲的飞溅声。

    火苗跳跃,映着床前一坐一跪的两人,墙壁上单薄的身影下,像是匍匐着凶猛的野兽。

    时有凤道,“山下的木桥是你昨晚派人拆的吗?”

    霍刃抬头,着急道,“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一夜塌了。”

    一定是村里先人保佑他,才没让时有凤走出去。

    “真的,不是我。”

    那眉高眼深侵染着祈求信任,平时那黝黑泛笑又或者深不见底的神情,此时只有通红的眼眶。

    时有凤视线避开,看着墙面上的影子。

    霍刃盯着时有凤看,希望他能相信自己。

    但是时有凤扭头,掀开褥子在里侧朝墙面睡下了。

    霍刃不知道时有凤此时怎么想的,但他问的这个问题,应该就是在给他一次机会的预兆。

    霍刃跪了会儿,才起身悄悄脱了衣裳。

    时有凤正想事情,猛然就听见浴桶里砰的一声,像是重力慌张撞在桶底,偷偷摸摸溅起一片水花。

    时有凤正准备扭头骂霍刃,但余光扫到他赤溜溜的肩膀,臊地扭头蒙盖被子。

    无赖老流氓。

    没骂他。

    霍刃心里松了口气。

    泡在时有凤洗过的水桶里,水已经冷了,但霍刃浑身燥热。

    响起山洞那次无意喝到了洗澡水。

    霍刃有些蠢蠢欲动。

    但又怕时有凤骂他恶心,最后只悄悄捧着洗澡水一点点的浇他胸口,洗他喉结。

    底下又有起身的趋势。

    霍刃咬牙厌恶,都这时候了,你还要做让小酒恶心的举动。

    霍刃狠狠打了几下,最终把它打趴下了。

    面色倒是痛的流汗。

    原本只是发红的眼眶,痛的更红了。

    霍刃洗完澡后,又摸上了床。

    他侧身,手指轻轻碰了下时有凤的肩膀,时有凤肩膀一撇,把被子都往他身上裹。

    霍刃缩一边,悄悄给他中间腾了间隙。

    时有凤见霍刃没动静了,今天累一天了,外加昨晚没睡好,此时累的没精力想东想西,很快就睡了过去。

    霍刃像是等到时机似的,又轻轻朝里侧挪了挪,把时有凤头顶的褥子掀开,试探着把人抱怀里。

    时有凤早上就是被禁锢着热醒的。

    他一睁眼,窗外的日光都照到门上了,说明日上三竿了。

    随即对上霍刃那双小心翼翼的探视,时有凤手肘推开他,霍刃立马松开了。

    时有凤起身,霍刃下床把他今天要穿的鞋袜衣物都从柜子拿出来,捧在他面前。

    时有凤淡淡的,心里没一点波澜。

    就像霍刃以前说的,这些不过是小厮奴仆做的。

    他一个被人伺候惯的小少爷,怎么会被这些小把戏哄住。

    他当时真昏了头。

    “起开。”

    “你以为我是你养的一条狗吗,随意逗弄被你玩弄在掌心?”

    “小酒,我,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时有凤道,“好,我现在要桃花洞门前那颗枇杷树上,最顶端的枇杷。”

    “好!我现在就去!”

    霍刃冲出门,那速度快的令时有凤惊诧。

    像是迫不及待像是怕错失什么宝贝似的。

    时有凤哼了声。

    慢慢穿好衣服,再慢吞吞的跑路了。

    霍刃试探他,难道他不会试探霍刃吗?

    此时才明白,难怪去伏虎洞之前,霍刃那两天为什么会焦躁不安,一直围着他转。

    他知道他会因为小毛伤心,但他还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因为霍刃觉得他会无条件的选择支持他。

    哼,是他给霍刃的自由过了火。

    既然吵架了,那他就抓着这次机会让霍刃知道他不是好哄的,今后要是敢再让他生气,他自己知道多难搞定。

    时有凤又跑去草垛里蹲着,小毛早就被周婶子用皂角洗干净了,此时正趴在时有凤脚边,舔着它新长出来的爪子。

    时有凤瞧着小毛,嘀咕道,“眼睛变绿了,爪子变锋利了,身形好像也胖了一圈。你会不会变成人?”

    小毛喵呜一声,蹭蹭时有凤的手腕,人是变不了的,只是比以前聪明些,相当于七八岁孩子的智商了。

    “你说到时候霍刃那个王八蛋回来,看见我不在石屋,是什么反应?”

    “他要是表现好,我就原谅他,要是不好,我也死心了。”

    其实在霍刃说那句论迹不论心时,时有凤就有些动摇了。

    只要霍刃今后不再做让他伤心的事,他还是愿意给个机会再试一试。

    另一边,霍刃一口气跑山上用了一个时辰,下山快用了半个时辰,一路上像个猿猴似的上蹿下跳。

    王大拉着他黄牛在山下吃草,见霍刃背了一背篓金灿灿的枇杷,怀里还塞了一串个头特别饱满的。

    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霍刃从他身边一溜烟擦过,留下急促的呼吸和一身汗味儿。

    坐在黄牛背上的浣青见状,琢磨了下,对王大道,“霍刃到底干了什么事,像是捅天了。”

    王大摇头。

    浣青也不在乎,看着霍刃这样讨好时有凤,他还是乐见其成的。

    霍刃跑下山,一路上火急火燎的,碰上好些出工去地里的村民,收获了一大堆注目礼。

    胖虎娘又揪着李大力开始教训了。

    “瞧见没,就是大当家犯错,那认错也必须放下身段去哄人。”

    李大力捂着耳朵,大吼道,“我最近没犯错啊!”

    胖虎娘斜他一眼,“你现在吼我了,还是没犯错?”

    李大力吓得跑路,这凶婆娘他是一天都伺候不了了。

    但是看着霍刃跑太急,在小路下弯处一个狼狈的趔趄,李大力又心里好受些了。

    就连霍刃这样的,还不是受婆娘制-裁,不是他一个人命苦。

    霍刃跑回院子,冲进堂屋。

    他大手一门房,兴奋道,“小酒,枇杷很大很黄……”

    嘎吱一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阴森。

    霍刃流汗通红的脸霎时沉了,而后一点阴怒冒出眼底。

    他出了门,把背篓放堂屋,而后大步朝堂屋门口走去,步子沉而凶狠。

    那高大紧绷的背影出了堂屋,留下一片冷厉的气氛和无辜沾着露水的枇杷。

    霍刃很快就在草垛处找到了时有凤。

    时有凤见他面色不对,拔腿就准备跑。

    但是他哪跑得过霍刃,没两下那悍利的大长腿就逼近。时有凤惊呼一声,天旋地转,他被扛在了肩头。

    时有凤气的咬牙,“你混蛋,你放我下来!”

    霍刃一言不发,汗水从额头流到阴沉的嘴角,扛着人大步朝石屋走去。

    时有凤对霍刃拳打脚踢,扯他耳朵抓他脸,霍刃纹丝不动,只沉着脸扛着人。

    砰的一声,上了门栓。

    霍刃把时有凤丢床上,床铺下新铺了好几层稻草,时有凤被摔得直接弹起来了。

    时有凤头晕眼花,此时瞧着霍刃那块头就害怕。

    霍刃慢慢俯身,压着他,汗水浸湿了他眼尾,咬着时有凤的唇瓣眼眶发红。

    “你为什么还要跑。”

    “我说了给我一次机会,你为什么不听话?”

    “你非要我突破底线吗?”

    一句句低吼,在耳边炸开,时有凤吓得脑袋一片空白。

    缩在原地,凌乱的衣领下锁骨都在细细抖着。

    霍刃道,“我不会放你走的。”

    “你休想抛弃我。”

    时有凤心脏突然就感觉不到恐惧害怕了,那种揪着无法呼吸的感觉也没了。

    原来,这就是霍刃。

    他是有什么资格想自己能除掉他身上的凶性。

    “你这个又凶又没人性的疯子。”

    霍刃黑眸凶光毕露,像是势在必得一口吞掉猎物的神情盯着时有凤。

    他随后转身,开始翻箱倒柜。

    时有凤目光呆滞又颤颤朝他望去,只见霍刃把五个小柜子迭在其上的箱子搬了出来。

    那箱子通身黑漆,压箱底,时有凤没见霍刃打开过。

    他之前说这是老当家留下的东西,都是新的,还没来得及用。

    他不知道霍刃此时打开这箱子是要干什么。

    未知的恐惧锁着他咽喉,渐渐难以呼吸,随着霍刃手里抽出一条铁链,哐当一声,时有凤心弦断裂。

    他手脚冰冷,嘴角哆嗦。

    就连薄纱帐都在他手心里不安地晃动起来。

    “你,你要囚禁我?”

    霍刃一边扯着铁链,一边拿着铁锁钥匙,他把铁链一头拴在床角,而后才抬头看着瑟瑟发抖的时有凤。

    “我要是囚禁你,你又要立马死给我看?”

    时有凤气恼又害怕霍刃,“你个疯子,你能做我也能做!”

    时有凤气的手抖掏腰间的金钗,还没举起放自己脖子处,就见那铁链晃动,而后咔吱落了锁。

    时有凤眼睛都睁大的呆怔了。

    一把小钥匙丢在他手边。

    “小酒,不要怕我好吗?”

    “我不会伤害你的。”

    时有凤忍不住后缩,神色仍旧呆呆没有反应。

    喃喃道,“疯子,霍刃你是个疯子。”

    霍刃道,“我没你想象中的完美,但是我保证不会再伤害你了。”

    “你说你不是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狗,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要说是狗,那我才是你的狗。”

    霍刃低头头颅,心甘情愿又祈求道,“主人。”

    时有凤被吓得直往床角缩,目光直愣愣地盯着霍刃。

    切确地说,盯着霍刃脖子上那个项圈铁链!

    凶悍的脖子上套着铁项圈,细细金色一条,像是轻轻一挣就会断,可霍刃脸上只有恳求和暗藏的强势和疯劲儿。

    那双眼睛盯着他,好像再说,我舍不得伤害你,但是对我自己他下得了手。

    时有凤被霍刃盯的头皮发麻,无意识碰到手边的钥匙,那冰冷的触感一进发热汗的手心,凉地指尖一缩,而后掌心紧紧握着。

    “这,这是不对的。”

    “霍大哥,你别吓我好不好。”

    霍刃被喊的眼皮一跳,眼里暗藏的凶光没了。

    只低着头道,“你要是怕,你就跑吧。”

    “小酒,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了。”

    “下山的桥我昨天就叫人连夜搭建好了。”

    “不管你要不要我,这辈子,认定你是我的伴侣。”

    时有凤把钥匙丢他脚边,抖声道,“你自己说的,我现在就走。”

    时有凤立马起身,连忙不迭下床,小腿一软差点摔到,霍刃伸手扶了他一把,看不出神情。

    砰的一声,门开门关。

    尘埃夹着微弱阳光钻进屋子搅乱昏暗,一丝光落在铁链上,只床边跪着的一人缓缓低下了头。

    他没有忏悔,他无惧暴露本性,他傲慢强势又毫无底线。

    “这个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他就是笃定我心软才一步步拿捏我。”

    时有凤万万没想到霍刃会这样做。

    把他自己囚禁在床边,还说是他的狗。

    那是狗吗?那分明是野性难驯的疯狼。

    可是……时有凤叹了口气。

    把一片树叶丢在水渠边,树叶随着旋涡飘走了。

    水面映着他那张惊惶难定的脸,细看那双眼里神色复杂。

    或许,他该好好冷静下。

    他在水边待了会儿,胖虎娘周婶子几人找过来了。

    看到时有凤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时有凤脸皮薄,“让大家见笑了。”

    胖虎娘道,“这有啥的,村子里两口子打架都是甩飞刀的,只是没见过这般扛人过。”

    “和好了?”周婶子问。

    时有凤道,“不知道。”

    周婶子叹口气道,“哎,只要人没事就好,就怕人都没了哦,那小文和牛四,真是死的奇怪。”

    时有凤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他们成亲那晚。”

    霍刃那晚出去了一段时间。

    不过,霍刃不是乱杀无辜之人……不,他连无辜的小毛,他喜欢的小毛都能下手,他还认为他不是乱杀无辜的人吗?

    不过小文确实很有问题。

    胖虎娘道,“就是牛四啊,一下子又死娘又死夫郎的,他自己也得了一种怪病,奄奄一息,怪可惜的。”

    时有凤神情一动,立马道,“我去看看。”

    胖虎娘一喜,“哎!小少爷见多识广,上次疟疾都能有法子,牛四说不定就得救了。”

    时有凤顿了下,“等等,那药粉在石屋里,我去取下。”

    时有凤进了院子,取出一碗灵泉,然后装模作样的端出去给胖虎娘。

    “你们把这个给牛四喝喝看,我就不去了。”

    “好好好,我一定仔细捧着。”胖虎娘看着一碗清水,不明所以。但是见时有凤神色认真,便也仔细着。

    时有凤想下山,他娘的病说不定也能好起来。

    但是……他要是现在下山了,霍刃会把自己饿死吗?

    钥匙都丢在霍刃手边的,霍刃忍不住的话应该会解开的。

    但是霍刃那个疯劲儿,谁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情。

    最终,时有凤还是随着两人去牛四家了。

    牛四家里原本是热闹的,此时只院子里那颗桑葚树依旧挺拔葱郁。

    成亲的红绸从老旧的横梁上垂下来,在阳光照不进的阴暗处飘着,有几分诡异。

    牛大蛋正在门口水边洗衣服,他眼睛红通通的像是熬了几个通宵照顾人。

    一见时有凤来,他惊讶起身。

    这两天村里的婶婶们倒是都来看过,都说要准备后事了,此时没想到小少爷竟然来了。

    胖虎娘说明来意后,牛大蛋看着那碗清水,竟然觉得是时有凤给的神药。

    不知不觉中,认为时有凤总是有办法给人希望。

    他们三人在院子等着,总不方便进男人房里。再说,死气沉沉的屋子,胖虎娘也不愿意时有凤进去,还拉了下他的袖子怕他进去。

    “走吧,看看今晚能不能熬过。”胖虎娘见过牛四的,面色青紫又涨红吓人,眼珠子瞪着无神见人来又会转动。

    时有凤道,“等等,看有没有用。”

    “有用也不会这么快吧。”周婶子道。

    但很快,屋里传来碎碗声,牛大蛋一声惊慌,“爹啊!”

    胖虎娘和周婶子相视一瞧,都看到对方心里有咯噔一声。

    胖虎娘手指紧了紧,“小少爷,你也不要在意,他命该如此,大家都说他难熬过今晚的。”

    周婶子也道,“是啊是啊,牛四知道小少爷是一片好心的。”

    时有凤也被说的忐忑,但屋里传来牛四咳嗽声,而后沙哑磨砂似的嗓子道,“我,我要吃饭!”

    胖虎娘哎呦一声,“回光返照啊。”

    时有凤直接进了偏院朝屋里走去。

    门大开着透气,时有凤一进门,就看到牛四光着上半身坐在床上,拍开牛大蛋要扶他的手。

    时有凤连忙退出屋子。

    在屋外道,“牛四,你感觉怎么样?”

    牛四已经知道这是时有凤送的药,想扯件床边椅子上的衣服穿好,但牛大蛋刚刚都给洗了。

    牛四没法,又感激心切,裹着褥子就追了出去。

    时有凤吓一跳,牛四小腿下都是光着的,一看就是没穿衣服,时有凤臊的慌,牛四追着要感谢。

    “不用,不用,你病好了就行。”

    “药我明天再给你。”

    “谢谢小少爷啊,我牛四这条命今后就是小少爷的了!”

    牛四说的感激涕零,脸还肿胀着,但眼里有光亮了,死气完全没了。

    牛四说着就要磕头,胖虎娘他们赶来,忙哎呦一声,拉过时有凤背站着。

    “牛四,你是嫌命长在小少爷面前耍流氓,大当家知道了非要杀了你不可。”

    牛四这才注意到自己裹着被子的,连忙捂紧后退门里。

    在门里哐哐给时有凤磕头。

    时有凤道,“没事没事,那我先走了。”

    时有凤着急忙慌的出了院子。

    牛四站在窗户边上喊道,“小少爷,今天就在家里吃饭吧。”

    “这神药真是药到病除!”

    胖虎娘道,“谁要在你家吃饭,死气沉沉的。”

    牛四瞪眼,但也知道她没坏心,之前瞧自己还偷偷抹了下眼泪。

    胖虎娘道,“你叫牛大蛋带着东西,上我家做去。”

    牛四一想也是,他老娘走了,他是不怕,但是小少爷估计是怕的。

    但是一想到,小少爷身边最可怕的是霍屠夫,一时间心情复杂,更加对小少爷佩服地五体投地了。

    牛四身体好转的消息,迅速在村子里传开。

    听说要在胖虎娘家里做饭,相熟的一些人都拿着自家东西去打平伙。

    浣青叫王大也去了。

    王大觉得和牛四没交情,但是去闹闹生气热热闹闹的对养病好。

    还说浣青心软善良。

    浣青没说话,他只是想王大多和牛四走近走近,毕竟牛四还挺会来事,今后村子怕是牛四能说话的地方也很多。

    最后凑着人多了起来,胖虎娘怕自己招待不了这么多人,干脆把金霞喊来做大厨子。

    “那我金大娘的招牌,你这工钱怎么开?”

    “哎呀,小少爷爱吃你菜,我才喊的。”

    “那成吧。”金霞笑眯眯的。

    时有凤看着来了两桌人,都是他熟悉的。生怕人问他和霍刃怎么回事,不过大家都没问。

    就浣青问他。

    时有凤不说。

    浣青撞他肩膀,“你这死倔的脾气,平时不发火,发火不一般,大当家怕是惹到你咯。”

    “而且还是那种哄不好的,你这人看着软实际上倔的很。”

    “挺好的,你别让他这么快就哄好了,想你当初追人的委屈。”

    时有凤道,“追人是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现在,多看他两眼我都烦人。”

    听见时有凤说了,浣青赶紧掏耳朵,但时有凤再也不开口了。

    “小气。”

    “那你说说你和王大之间有矛盾吗?”

    ……

    两人说了会儿,傍晚扯下漫天红霞时,一桌桌饭菜飘香,村子的狗子都在门外逡巡。

    牛四以茶代酒开始敬时有凤,说了好些感激话。

    李大力趁他起身时,把牛四碗里的猪蹄夹走了,啃的欢快。

    两人当场就要打起来了。

    一院子闹哄哄的笑,说两人就像桌子底下抢骨头的狗。

    时有凤本来也在笑,一说到狗,他面色凝滞了下,周婶子给他碗里夹菜,他才缓过神来慢慢开吃。

    老罗找到这里时,看到时有凤碗里被夹满了饭菜,那香的他都流口水了。

    可怜老大还跪在床边,一动不动。

    老罗是找霍刃去汇报任务的,石屋里静悄悄的,他喊几声都没听见人声。

    本以为不在,但是门又打开着。

    自然而然走近了堂屋,在堂屋看见房门卧室开着,他先是喊霍刃然后又喊小少爷,结果都没人理他。

    见那门开着,他便下意识走近,这一看把他魂都吓没了。

    暗淡的薄纱帐床边,一条金色链子绑在床角,高大的人影跪在床边,肩背直挺挺的,垂着头闭着眼。

    那脖子上,赫然套了一个项圈。

    应该好笑的。

    真的好好笑啊,猛然见地上跪了一只老大。

    可是老罗一点都笑不出来。

    霍刃抬眼看来的目光,像极了后山夜晚里凶残又阴狠的狼。

    老罗后背冒寒,但那眼神像是他的错觉,再定睛一看,霍刃眼里没有神情也没有波动。

    唯独那铁链子在暗影里微微闪动。

    老罗好些话堵在嘴里说不出口,最后悄无声息后退,直至霍刃重新低头闭眼,他才松了口气,跑出了堂屋。

    太吓人了。

    这个疯子。

    本以为和小少爷一起后,他会收敛,结果还是理直气壮的疯。

    不过,他以前笑嘻嘻伤人,现在倒是学会磨牙收爪卖可怜了。

    他对小少爷终究是不同的,一点点突破他的底线。

    这次没想到直接捅穿底线,毫无底线了。

    他在村子找小少爷,找好久才摸到了李大力家。

    看过阴暗关押凶兽的床角,此时看小院披着红霞,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气氛,老罗有些恍惚。

    怎么办,他要怎么办才能把小少爷叫回去?

    老罗躲在院子外着急。

    突然想到霍刃之前叫他给时有凤的玉坠,他还没给,此时倒是能派上用途了。

    以前不给,他是怕霍刃冲动。

    现在还不给,他是怕自己脑袋不够砍。

    但是小少爷吃饭慢悠悠的,身边一群人又家长里短,他边吃边听,看着悠闲的很。

    急死老罗了。

    树上爬的一串蚂蚁都被他捏死的差不多了。

    终于,天色朦胧水雾时,院子开始收碗了。

    小少爷终于起身要走了。

    浣青道,“吃完饭走那么快干嘛,又不要你洗碗。再坐坐。”

    小少爷道,“不了,要回家喂狗。”

    “你有狗了?”

    “嗯,一条又凶又狠又没人性的狼狗。”

    第60章 “我是喜欢他人!”(加更二合一)

    天气晴好,山里的傍晚总是绚烂的。

    山峦幽静旷远,房前屋后炊烟袅绕,高远的苍穹里塞满了红霞云团,水雾蓝的天幕里星子已经钻了出来。

    往日,时有凤总会为这落日山村惊叹。可此时他走在干燥灰败的小路上,心里无暇顾及旁的了。

    他刚要到石屋时,路上就蹿出来一个人。

    时有凤倒是没吓着,说来奇怪,他现在放心村子里的人大过屋里拴着的那条狗。

    看清面前人是谁后,时有凤神色淡淡的。

    很不待见。

    老罗也是杀来杀去见过大场面的,可此时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霍刃要是知道他没把玉坠送出去,脑袋一紧,没了犹豫,赶紧开口道,“小少爷,我我,我是老罗。”

    “原来你也会紧张害怕?”时有凤冷声道。

    时有凤一想起山洞里那场面,心里就拧着痛,此时见老罗完全没好脸色。

    就是这个人发号施令让小毛被射杀。

    老罗觉得时有凤有点太娇气目光短浅了。

    他和老大闹,老大愿意哄着他,但他必须严肃告知。

    “我们这样做是为了减少流血牺牲,牺牲一个小毛,背后将是拯救更多无辜的百姓。”

    时有凤笑了。

    一种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讥讽和强势的不为所动。

    可是小毛又惹了谁?

    上苍赋予它简单思考的雏形和不受外界干扰的喜乐,而自诩伟大拯救百姓的他们毫不留情的剥夺了它的性命。

    是他们践踏了小毛该不受打扰的一生,然后口口声声说着大义好处。

    但他没辩解,他知道现实残酷和他想的不一样。

    时有凤看都没看老罗一眼就进了院子。

    老罗心里一紧,更加不敢把玉坠给时有凤了。

    他敢肯定,他现在要是把玉坠给时有凤,他一定会摔地上。

    小少爷看着软,性子真是烈。

    老罗见玉坠送不出去,忙跑上前解释下一件事。

    “小少爷,之前老大要我采药,我一时忘记了。这件事,你不要怪他。”

    时有凤没说话直接进院子了。

    夏虫不可语冰。

    要是霍刃真怕他伤心,岂会假手于人,更别说这是他看着毫不阻拦。

    都是冷酷无情的人。

    而他当时被那场面刺激的脑子空白,脑子乱糟糟的也只顾着伤心害怕。

    他怯弱下意识无助。

    要是重来,他一定在那晚护着小毛,而不是让它绝望濒临等死。

    所以,他也是自私的,冷漠的,懦弱的……

    他也是有罪的。

    他也愧对小毛。

    时有凤本来在李大力院子放松的心情,此时心底一片颓败。

    他看着手里的食盒,霍刃也不配吃。

    他把食盒放院子石桌上,在石凳上坐着。

    在落日晚霞里游神放空了会儿后,时有凤这才进了堂屋。

    清幽的月色只探出一道光到堂屋门口,屋子里漆黑一片;一切都静悄悄的,像是潜伏在桌底、屋脊、墙角、石缝里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黑暗笼罩下来,像是无形的手扯着人头皮发麻。

    时有凤心里一紧,脚步局促的定在一线月光处,再不敢迈向黑暗里。

    漆黑里,时有凤心跳如鼓,他也不知道屋里霍刃还在不在,毕竟他手里有钥匙。

    “小酒?小酒,我在,你别……怕。”

    黑暗缝隙处传来干哑的惊喜声,迫切又激动。甚至从语调里,还能听见心跳如鼓口干舌燥的迹象。

    只是话尾处,又难掩懊悔。没有底气。

    屋里铁链子慌乱叮叮晃动,黑暗里如水声一波波撞在时有凤耳膜上。

    他紧绷的心松了,大着胆子进了黑暗,凭着记忆摸索前进。

    “小酒,你沿着墙壁走,不要走中间,小心撞着桌椅。”

    时有凤脚步从中间往墙壁上一点点试探移去,扶着墙的瞬间,心里踏实了。

    霍刃的声音还在从不远处的房里传来,他沿着墙壁朝那处靠近,那沙哑的嗓音紧张又高兴。

    不难想象,他一个人从早上跪到晚上,脑子里都在害怕他跑下山然后不回来了。

    那失而复得的欣喜和压抑的破碎哽咽遮掩不住。

    不过,时有凤此时面色平静的很。

    但那份平静下悄然颤动的心跳,越发令他手心发热,就算贴着冰凉的石壁也不能让他静下来。

    他和霍刃的未来,好像就在这一片黑暗中。好像摸瞎扶着墙壁走钢丝,他无法拒绝霍刃的手和怀抱,心脏在未知中充血鼓动伸缩。在黑暗中摸索不得不信任彼此,虽然危险,但确实令人惊颤兴奋。

    与狼共舞,是在黑暗旋涡中紧紧不松手,彼此纠缠一生直至粉身碎骨;还是霍刃会护着他让他重新回到桃源。

    忽的,一片黑暗中,一丝黄晕从门房缝隙里钻出来,墙壁在发光似的让时有凤眼前一亮。

    他松了口气,大步朝房门走去,可临近时,又小步慢了下来。

    他站在了光亮门口,门没关,霍刃还跪在床角边。

    霍刃朝他望着,时有凤避开他视线,目光被那闪着金色冷光的项圈刺了下。

    霍刃的目光急急追着他,见他扭头,起身朝他走来。可双膝跪一天充血麻木,一个趔趄前扑把铁链子晃动拉直,冰冷的寒光锁着了霍刃喉结处。

    时有凤眉头一跳,急忙走近扶着霍刃大手臂,“你,你……”

    他也说不出话,不知道说什么。

    霍刃重新跪在地上,轻轻拽了下时有凤的袖口。

    见他没后退才试探的握着那双温软的手腕。

    那双锋利的唇角一天没喝水进食干裂了,唇瓣蠕动着,细细颤抖着。

    那双凶狠冷厉的黑眸,此时只祈求又卑微地望着他。

    时有凤心里一酸。

    心里更是一种无奈的绝望。

    “小酒……”

    “霍刃,你没有心,你就使劲儿折磨我,非要我伤心流泪你才甘心是吗?”

    霍刃跪着,伸手够不到时有凤脸颊上的泪,倒是一一颗颗泪珠坠在他手心里。

    霍刃摇头,从上落下的泪珠滴在他仰着的眼皮上,滚烫入肌理,让他红了眼眶。

    “不,我不想。”

    “我无论如何反省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我不想看到你难受,又怕你不要我,我只能这样做。”

    时有凤深深吸了口气。

    使劲儿压下冲出来的怒意。

    他进房门之前打定主意不要再理霍刃,可看到他这样像狗被拴着脖子,跪在他面前隐忍着眼眶,他心就忍不住酸涩,想要流泪。

    “我喜欢的霍大哥不会这样对我的。”

    “他不会这样折磨自己,也不会这样折磨我。”

    “我也不会因为你这样伤害自己就原谅你,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你是个疯子。”

    霍刃低头,喉咙嘶哑,“那我要怎样做,你才会原谅我,不会不要我。”

    时有凤道,“我现在还有气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只要把你之前说的做到,我就不会不要你。”

    霍刃低暗的神色一亮,“我会的!”

    霍刃一把抱紧时有凤的腰间,“媳妇儿,你真的会永远都要我吗?”

    时有凤腰一闪,霍刃扑来像一头熊似的压来,他下意识抱着霍刃的头稳定重心。

    他推不开,霍刃越抱越紧,炙热的呼吸还有皲裂的唇瓣贴着他手腕,细细的吻啄着。

    霍刃缓缓低下头。时有凤心跳骤快。

    “不,你别这样。”

    他被圈紧不能动,眼睁睁看着衣物簌簌落下至脚踝。

    霍刃压着呼吸,抬头道,“我想确定下,媳妇儿,你让我确定下,我心慌。”

    说话间霍刃就垂眸低头。

    细长的铁链子在昏暗的墙壁上闪动着,随着霍刃脖子发力而细碎响动。

    墙壁上那跪着的身影,虔诚的匍匐着。

    时有凤拧着眉,虚虚望着石壁上的投影,光怪陆离的眩晕飘忽,手指紧紧抓住霍刃的肩膀,面色逐渐潮红。

    没一会儿,霍刃就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道抓更紧了。

    霍刃抬眸看他,却被一只手遮住双眼。

    “主人……”

    话落深了些,惊地时有凤叫出了声。

    甜腻的令人心悸。

    “你,你……”时有凤臊红没眼看霍刃的嘴边。

    原本干裂的唇瓣此时鲜红,霍刃那黑眼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时有凤被看得无措,要走,霍刃捏着他发软的小腿,“我要抱媳妇儿。”

    时有凤被抱起,习惯性揽着霍刃脖子,此时手心下他脖子一片热意,外加经脉鲜明的触感,局促得时有凤指尖缩着。

    “媳妇儿,我好开心。”

    时有凤不想理他,他心是软了,可但凡他面上再软,霍刃定是没脸没皮黏糊上来。

    现在不想让他这么落得自在。

    时有凤被抱放在桌子上,霍刃单膝跪在脚下,欲言又止道,“媳妇儿,我想解手。”

    时有凤看着桌上的钥匙,在霍刃的视线下,他拿起来,霍刃主动仰着脖子,像是乖顺的猛犬。

    苍劲的侧脸还忍不住蹭时有凤手心。

    “别动。”

    霍刃乖乖不动了。

    时有凤低头找了好半天才看到锁孔。

    他一解开锁,霍刃脑袋忽的蹿起压来。

    时有凤眼皮一跳。

    他嘴边落下黏湿的吻。

    一触即分。

    霍刃笑笑,“媳妇儿小小的,不然我还可以更深。”

    时有凤恼羞的打他,但随即一想他皮糙肉厚的,痛还是他自己。

    连忙擦拭自己的嘴角,嫌弃难以遮掩。

    霍刃道,“香香的。”

    “住嘴。”

    “你真是……”

    没心没肺。

    霍刃还没动,像是等他指令似的,时有凤拍拍他肩膀,“去吧。”

    霍刃这才起身,看着时有凤后退着出门,直至门口,他才转身。

    时有凤不看他扭头望墙,心里还是有些烦,但又不知道烦什么。

    是烦霍刃没脸没皮毫无底线又心狠手辣,还是烦他如今又做出这副卑微讨好的样子。

    还是烦自己情绪三心二意,一会儿看到霍刃自己折磨屈膝低到尘埃的姿势,他心疼又心软。但一会儿看到霍刃那嬉皮笑脸打情骂俏的样子,又不免骂他不是人。

    怎么可以这般无动于衷。

    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要霍刃为他长出良心吗?要为他改变二十几年来的脾性吗?这显然不现实。

    霍刃要真是为他好,怕他伤心难过,此时就不会立马得寸进尺的笑得出来。

    时有凤心里又气了。

    心里始终有个疙瘩过不去。

    他想看到的是霍刃真心意识到错误,但对霍刃来说,他宁愿这般低贱做狗都不愿意改变。

    他心里在这个点上较劲儿了。

    算了,只要霍刃做到他说的,霍刃心里怎么想的,他也管不了了。

    时有凤正想着,小毛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小毛?你怎么来了?”时有凤小声道。

    小毛这点,时有凤还没想好怎么告诉霍刃。

    所以都是偷偷藏着小毛,叫他暂时不要回石屋。

    小毛轻轻喵了声,跳上了桌子蹭着时有凤的手心。

    时有凤郁闷的心情见到小毛后好很多了,他安慰自己,小毛也是因祸得福。

    如今看着比以前神气机灵多了。

    而且,霍刃也没对他遮掩本性,不对他撒谎,这点也是好的。

    时有凤想着,就见小毛跳上了床,然后踩在外侧枕头上,就是霍刃那睡的那个枕头。

    在时有凤惊讶中,小毛翘起了后腿,给霍刃的枕头滋了泡尿。

    时有凤嘴巴都惊大了,见小毛不安地望着他,时有凤笑出了声。

    “好样的小毛。”

    “你要是想报仇,我双手支持你。”

    小毛得了这句话,摇着尾巴跳到了时有凤身边,蹭时有凤手腕。

    “快走吧,他快回来了。”

    小毛喵呜了声,跳下桌子,而后竖起尾巴雄赳赳地出门了。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霍刃的呵斥声和小毛的激烈哈气声。

    “哪里来的野猫。胆子到挺肥,敢偷袭我。”

    时有凤惊慌,连忙下桌子跑出门。

    堂屋里霍刃已经点了亮,他跑出屋檐,霍刃正提溜着小毛后脖颈晃悠。

    小毛气的哈气龇牙,四肢爪子都长亮锋利。

    “哎呦,你这野猫还有些奇怪,牙齿爪子都比一般野猫长。”

    “哎,但是你就是挠不到你爷爷我。”

    霍刃逗着小毛道。

    时有凤气的不打一处来。

    以往他喜欢霍刃这份不羁的松弛,如今看,全是他娘的没有心!

    “你放下猫!”

    时有凤胸口都气的起伏。

    霍刃听见这怒声,差点随手丢脏东西的摔了,但求生的本能压下了骨子里想的动作。

    他弯腰,轻轻把小毛放地上,小毛见时有凤来了,瞬间气势大涨,扭头就张口狠狠咬霍刃手腕。

    霍刃轻嘶了下。

    小毛爪子抱着霍刃的手腕,后肢一直用力抓瞪着,一双碧眼凶的很。

    霍刃忍住了甩开的冲动,委屈地看向时有凤。

    “媳妇儿,这野猫咬我。”

    时有凤,“活该。”

    霍刃见时有凤这态度,和这猫见到时有凤来后的气势变化,琢磨出了一点东西。

    可小毛也不是碧绿眼。

    爪子和牙齿也没这么锋利。

    这已经不是野猫的攻击力范畴了,和山里小豹子有的一拼。

    霍刃手腕被咬着,森森犬齿都陷入肉里了。

    时有凤看得心惊肉跳,但想到小毛的遭遇,他转身不看。

    霍刃见时有凤转身了,悄悄用力把猫腮帮子捏住,小毛疼的直松口的凄惨叫。

    时有凤猛地转头,一副你还死不悔改的模样看霍刃,“你竟然还伤害它!”

    霍刃这下真冤枉了,虽然他用了点力,但顶多让猫松口不敢咬他,哪知道这猫突然发出凄厉的声音。

    “媳妇儿,我真没有用力。”

    霍刃现在想杀这猫的心情都有了,一只野猫还成精了,竟然会栽赃嫁祸搞卖惨那套。

    此时碍于时有凤不敢摔猫,但是甩他自己手臂可以吧。

    他甩动手臂,可那猫又扑上来,把他手臂当猫抓板似的抓。

    赫然几条深深的血痕。

    霍刃蹙眉,手腕用力一甩,小毛被摔在院子里滚了好几下。

    一声痛苦凄惨的猫叫声传来,时有凤回头就见霍刃摔猫。

    时有凤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手心冒出一股冲动,直直朝霍刃脸颊扇去。

    啪的一声。

    月色晃荡。

    小毛躺在院子里痛苦的眼神呆滞了。

    霍刃也怔了下。

    手心滚烫的热辣袭来,时有凤睫毛惊慌颤抖不知所错地垂下眼睑,脑袋嗡嗡不敢看霍刃。

    他手心被拉起来了,有微微的风袭来冷却烫意。

    蜷缩发红的手指也沾上了温润的触感,不那么紧绷了。

    他愣愣抬头看去,霍刃对他手心吹气又亲他手指,自责道,“这两天没刮胡子,脸糙的很,但是媳妇儿你刚刚还是愿意摸我。要亲亲。”

    时有凤错愕哑然。

    就见霍刃又拉着他手心亲了亲。

    霍刃道,“小酒脚疼不疼,没想到小酒弹跳这么好,蹦地离地这么高。”

    霍刃说着,夸张的双臂展开示意他刚刚跳多高。

    被猫爪的血肉模糊的手臂内侧,故意放在时有凤面前。

    时有凤皱眉,心里一揪,心里又懊恼自己刚刚打霍刃。

    时有凤神色刚变,院子里的小毛就有气无力像是痛苦到极致的喵呜惨叫。

    时有凤的心又硬了一分。

    嗯,都是你活该。

    小毛被乱箭射。

    这是你的因果业障。

    霍刃见时有凤这么关心一只猫,那贱兮兮的猫一叫,原本心疼的神色立马没了。

    霍刃朝院子里看去,“小毛?”

    正细细喵呜的小毛下意识晃动尾巴。

    霍刃眉心一动,而后看向时有凤,时有凤不知道怎么解释,便什么都没有说。要是之前,他会说,但是现在的霍刃他还没看顺眼。

    时有凤朝小毛走近,见小毛气地咬自己不听话的尾巴。

    在原地炸毛转圈死死咬着尾巴不放松。

    像是要把自己尾巴咬断似的。

    时有凤放心了。

    身体好着呢。

    时有凤抱着小毛去水渠边“喂水”。

    霍刃见状要跟来,时有凤道,“别动。”

    月色下,一个大高个看着委屈的可怜。

    像是被抛弃了。

    小毛脑袋从时有凤的腋下钻出来,对着霍刃龇牙凶眼;时有凤一摸它脑袋,它又蹭蹭时有凤的胳膊,夹着嗓子喵呜,脆弱可怜的令人揪心。

    霍刃震惊了。

    时有凤把猫抱到院子外,从灵泉空间取出一碗泉水喂小毛喝。

    时有凤小声道,“放心吧,他咎由自取我不会插手你们的恩怨,我也不会给他喝泉水。”

    小毛喵呜一声,一边低头欢快喝水,一边尾巴卷着时有凤的手腕。

    一天一碗泉水,小毛看着好像已经不像猫了。

    好像一只雪白的胖狐狸。

    “胖胖的。”

    小毛立马一僵,不喝泉水了。

    委委屈屈的圆眼望着时有凤。

    “动物是胖好看啊。我喜欢胖的。”

    小毛才继续低头喝,欢快地尾巴止不住地摇着。

    喂完猫,时有凤才想起来霍刃一天到晚还没吃饭。

    于是又进院子。

    霍刃立马跑来,“媳妇儿,肚子咕咕叫了。”

    “喂完猫也要喂狗。”

    时有凤没眼见霍刃那么高大的男人没脸没皮的撒娇,指了石桌上的食盒,“应该冷了,你去热热。”

    霍刃道,“不要,媳妇儿给我的饭菜,是冷的我都吃的热乎。”

    时有凤有点受不了霍刃这泼皮,“你正经点。”

    霍刃抿嘴,不笑的时候凶的骇人。

    时有凤刚有些杵,霍刃就低声道,“难道犯错后就不能逗媳妇儿笑吗,你以前喜欢啊。”

    “你对其他人都那么大度,为什么就不肯对我大度些。”

    时有凤道,“那能一样吗?”

    你的错是触及底线加死不悔改还没脸没皮。

    霍刃道,“确实不一样,别人是外人媳妇儿自然大度,我是你内人,自然要严加管束。”

    霍刃见时有凤蹙眉,换做往常他就笑了,可见此时真是不待见自己。

    霍刃闭嘴了,默默坐在石凳上,打开食盒吃饭。

    他还是着急了。

    他能不着急吗。

    这个节骨眼,眼见下山在即。

    要是还哄不好人,到时候再坦白造反,原本他坚定小少爷会选择他的,这会儿都成了不确定了。

    霍刃一着急就用力过猛,反而招惹的时有凤厌烦。

    他想,应该装成沉默寡言,然后深刻忏悔再摆卑微讨好的态度。

    这点应该行。

    小酒要的就是他服软认错。

    可他不想骗他。

    他目前只能论迹不论心。

    一旦他骗人,有一便有二,原本岌岌可危的信任迟早全面崩溃。

    至于,那猫,咬就咬吧。

    小少爷迟早会心软的。

    如果真是小毛,那也是他活该受着。

    要真是小毛,那小酒身上就有秘密了。

    要是能让小毛起死回生,那是不是也能让他起死回生?

    要不假死试试?

    不行,万一他真死了,半夜找小酒哭,那不得把人吓死。

    那这样……他们也是另一种双宿双飞?

    霍刃一边吃饭,一边思考,神色严肃冷峻地像是排兵布阵。

    时有凤见他这般,想必是想洞里的正事,便转身想进屋里。

    霍刃拉住了他,“我怕黑。”

    时有凤准备甩开他,但目光落在那血淋淋的手臂没动了。

    犹豫了下,而后掏出手帕小心地擦着。

    “你活该。”

    “不,是我何德何能。”

    “?”

    “是何德何能有你这么人美心善又温柔大方的媳妇儿。”

    时有凤板着小脸道,“油嘴滑舌。”

    “我舌头是挺灵活的,小酒感觉怎么样?”

    时有凤羞恼的脸红,霍刃作势把人抱怀里,时有凤也没拒绝。

    霍刃就这样把人抱回了屋内,然后自己再烧火洗澡。

    时有凤洗澡后,霍刃钻进了他用过的洗澡水,时有凤一副眼不见为净的睡里侧,面朝墙壁。

    霍刃见他没骂,松了口气。

    犹豫了下,没打地铺,然后摸了下床,把铁链在床边晃的响动。

    见时有凤没做声,这便是默认他在床上睡了。

    霍刃刚准备扯过枕头,背对他的时有凤突然转身,贴着他压下来了。

    霍刃一瞬有些受宠若惊。

    “小酒……”呼吸都乱的低低压着。

    时有凤摸着他脖颈上的项圈,嗔道,“还带着干什么。”

    “身体和心理总要有一方让小酒解气。”

    “哦。”

    时有凤见霍刃一直半仰着腰身不睡下,他直接坐霍刃腰上,把人脑袋往枕头上按。

    霍刃都怔愣了。

    霍刃身体麻的没了感觉,怔怔地看着时有凤压近。

    理智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心口却怦怦跳的狂欢。

    直到他脑袋压在枕头上,侧脸一片湿濡,尿骚味萦绕在鼻尖……

    霍刃睁大眼,下意识蹙眉。

    但见时有凤露出得逞的笑意,嘴角梨涡若隐若现的。

    霍刃故作奇怪道,“这是什么味道?”

    “咦!是尿骚味!”

    他一副难受浑身起跳蚤似的蹦跶起身,把薄纱顶的晃动,抬手就把枕头往地上扔。

    他又趴在床上看了看,只有枕头上有气味和湿濡的。

    霍刃疑惑道:

    “难道是小酒尿的?”

    “小酒这么大了还尿床。”

    时有凤脚踢他,“下去睡,你脏了。”

    霍刃摸了下脸,“那我洗干净了就能上来睡!”

    他说完不待时有凤反驳,下床穿鞋子眨眼间解开项圈,跑出去了。

    他在水渠边拿瓢瓜冲洗,洗完后,又去院子斜侧屋檐下的猫窝看了眼。

    果然一直白猫盘在那里,正凶瞪着他。

    “小毛,哦,现在应该叫你大毛了,体型都变大一圈了。”

    霍刃还伸手去摸,顶风作案,笑嘻嘻道,“你抓啊,最好抓深抓流血,我媳妇儿就会越疼我。”

    气的小毛朝霍刃哈气。

    要是小毛是个人,这会儿怕是朝霍刃吐口水了。

    “不陪你玩了,我回去抱媳妇儿了。”

    霍刃回到屋里,又带着项圈上了床。

    霍刃抱着时有凤,时有凤可没给他这么好脸色,完成小毛的任务后翻脸不认人。

    “你要带项圈就不能抱我。”

    “抱我不戴项圈我不开心。”

    霍刃只得戴着项圈老老实实睡觉。

    “好梦,主人。”

    生生把时有凤嘴角的话噎住了。

    以前霍刃还说喊他主人伤自尊,侮辱人,现在喊的滑溜的很。

    时有凤心里又不得劲儿,看到霍刃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半夜睡着了都气醒了。

    霍刃冷不丁被踢醒了。

    霍刃沙哑着朦胧嗓音愉悦道,“媳妇儿真好,半夜还摸我大腿。”

    ……

    时有凤气的蒙头。

    霍刃还拍他肩膀,迷糊低声安慰道,“别气别气,你要是真气,明天给我戴锁-精-环。”

    第二天早上。

    吃完早饭,时有凤又去看牛四一趟。

    霍刃也跟着他身后,寸步不离的。

    牛四一个劲儿感激时有凤,霍刃则是不动神色打量牛四。

    那天看着只一口气吊着的模样,此时生龙活虎。

    时有凤确定牛四没问题后,便想下山给他娘喝灵泉。

    “我想今天下山。”

    霍刃心里一紧,委屈叫道,“主人~”

    青天白日的田间小路上,旁人都在弯腰种地,霍刃还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时有凤脸都臊红了。

    霍刃见状默默道,“那明天下山吧,今天给村里人说下,给你践行。”

    时有凤想自己受人照顾小半年,确实要好好辞别一番。

    不一会儿,村子里人听时有凤要下山了,都舍不得。

    都想他在山上再留两天,去山上打猎捞些山村野味。

    再下山了,就吃不到这么地道的口味了。

    时有凤虽然归心似箭,但村民盛情难却,便同意过两天再走。

    趁这两天好好叙旧话别。

    此时早上大家都在田间地头,只有中午太阳大的时候,他们会在家里歇息。

    时有凤打算中午再去找他们。

    院子树荫下,霍刃正在给时有凤拿蒲扇扇风,看着时有凤逗小毛,嘴角梨涡深深,看到霍刃嫉妒。

    霍刃嫉妒,小毛便更加卖力的表演了。

    小毛一会儿后肢直立行走,一会儿猫猫扑跃三连跳如鱼跃水面似的,最后还在时有凤脚下翻着肚皮夹着嗓子喵呜喵呜的。

    明明凶他的时候,那嗓子比野豹子还粗。

    你夹着不累吗?

    霍刃道,“小酒,我给你耍刀吧。”

    时有凤道,“我看得还不够多吗?你要是跳支舞……算了,没眼看。”

    霍刃抿嘴,想到那场面,而后在时有凤面前疯狂摇头。

    摇着摇着,脑袋就钻时有凤的怀里。

    时有凤被擂的胸前肩胛骨伸展,偏头扯着霍刃的头发,“滚,你又不是小毛。”

    霍刃闷闷,老实坐一边扇风。

    还没到中午的时候,村子里来了客人。

    报信的村民一进院子,就听见时有凤骂霍刃滚,吓得眼皮一跳。

    小少爷私底下好凶,连大当家都敢凶。

    霍刃扇风的动作没停,懒洋洋地抬眼朝人看去,“什么事?”

    那村民恭敬道,“回大当家的,是蛮牛山的大当家携他夫郎来做客。”

    霍刃烦死,这个节骨眼,他不想任何人来打扰他和小少爷相处。

    但蛮牛山确实很重要,卧龙岗刚开山就来了,显然有重要事。

    “带去腾龙洞。”

    腾龙洞是卧龙岗的门脸,招待外客和集会都在那里。

    “小酒,你要去吗?”霍刃问完,又想到蛮牛山大当家是个阴险狡诈之辈,还是别污了小少爷的眼。

    “不去,我中午去找浣青。”

    “好,那你,小柿子,陪着小少爷。”

    霍刃朝水渠边玩水的小柿子道。

    小柿子应和的欢快,屁颠颠的跑来。

    霍刃对小柿子瞧了眼,嘀咕道,“最近吃什么了?瘦黄小豆芽都变白了。”

    小柿子开心的嘿嘿笑,“小少爷叫我多喝水。”

    霍刃看了眼时有凤,后者拿着蒲扇遮脸,只露出一个下巴尖儿。

    怎么不给他自己多喝几碗。

    霍刃心里酸啊,猫和孩子都得到小少爷的神奇泉水。

    霍刃出了院子,越想越酸,一脚朝地面石子踢去,疼得脚趾尖嗷嗷叫。

    好家伙,以为是个小石子,哪知道是一块大石头露出的峥嵘一角。

    “嗯,不错,像我家小少爷,看着好欺负,实则也是块硬骨头。”

    霍刃双手负背,溜达达去了腾龙洞。

    腾龙洞外都用平整的石头修葺,其上雕刻着各种飞禽猛兽,洞口一条硕大腾飞的石龙。只是石龙斑驳透着浓厚的血腥气,是历尽风雨不散的阴森。

    洞口站着一排高大凶猛的村民腰间都别着腰刀,虽然不做土匪了,但是旁的山头来访,气势不能丢。

    霍刃走近瞧了瞧,平时龇牙咧嘴的村民此时都各个凶神恶煞。

    他进了山洞,就见高位虎皮大座下,太师椅上坐了两个客人。

    蛮牛山的大当家姓齐,齐得宴。他以前是蛮牛山的二当家,就在几个月前杀了大当家,自己成了新任大当家。

    相似的经历应该多少有些共鸣,但霍刃没有,这种山寨因为利益纠葛打打杀杀也是常态。

    齐得宴长的像个木桩,一身孔雀开屏似的青绿长衫,手一直放在他旁边哥儿的肚子上。

    霍刃只是一瞥,便瞧出这是有身孕了。

    这倒是奇怪了,有身孕还跋山涉水来这里。

    霍刃扬了扬语调,换了副面孔,笑呵呵道,“久等久等,不知蛮牛山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霍刃走近,齐得宴倒是只侧身望去,坐着没动只拱手抱拳,“久仰,百闻不如一见,霍当家果然威武神勇。”

    齐得宴没动,他身边的夫郎却蹭得起身,直盯盯看着霍刃。

    一副对霍刃要杀要刮的样子,但又忌惮又气又不敢动。

    齐得宴见状起身,挡住霍刃探究的视线,“这是我夫郎,也是久仰大名有些激动。”

    霍刃懒得虚与委蛇,淡淡点头。

    他金刀阔马坐在虎皮座上,看着下面的齐得宴道,“你们胆子倒是大,带着孕夫闯卧龙岗,怕是山下早已埋伏众多精锐了。”

    齐得宴笑道,“卧龙岗藏龙卧虎,我这也是惜命。不过,这也是我蛮牛山的诚意。我这次来是寻求合作通风报信的。三十六峒知道卧龙岗受灾受难,还知道卧龙岗没了大批精锐,想要报仇雪恨。”

    霍刃自然知道。

    他也有安排。

    面色没动。

    齐得宴见状又道,“这两天还有条肥鱼,官家押运的粮草足足一万斤,足可以解这里燃眉之急。”

    “不过,我想咱们劫财可别伤人,还可以把大鱼捞住敲一番大的。”

    霍刃淡淡道,“你蛮牛山距离这里七八天脚程,来此不会是专门给我送关怀的吧。”

    齐得宴见霍刃始终掌握局面,听见被围剿和粮草都不为所动,更是单刀直入不屑前面诱饵。

    不由觉得此人难对付。

    齐得宴笑笑,诚恳道,“二是,我家夫郎和霍当家有些渊源,所以有些急切。”

    霍刃瞧了过去,只见那孕夫蹭得站起来,“我找时府小少爷,请霍当家通融。”

    “哦~你们什么关系?”

    “主仆。”

    霍刃托着下颚的手一顿,直身道,“你就是满白?”

    满白激动又害怕的手指发抖,这个土匪看起来又凶又恨,他家小少爷会不会早已经遭了毒手。

    满白因为有孕,非常情绪化,外加心里一直愧疚自责,此时竟然哭着道,“你是不是对我小少爷下毒手了!”

    霍刃见人哭就烦,但此时看在时有凤面子耐心道,“他好着……”能算好吗?被他这样欺负伤他心,霍刃抿嘴没话了。

    满白看得更担忧了。

    “走吧,让你们主仆团聚。”

    满白一喜,急忙跟着霍刃身后。

    齐得宴看着满白着急,忙扶着他,叫他当心身子。

    满白一心打量霍刃,越看越心惊,那手臂那身高,一旦对小少爷动粗,小少爷哪是对手。

    而且齐得宴还说这个霍刃有霍屠夫的凶名,杀人不眨眼的凶残。

    满白想着想着心都揪起来了。

    满白一心想事,担心时有凤,齐得宴却留意周围。他不知霍刃底细,敢冒然上山自然也是有依仗,只是一进村子里,竟然联系不到他在卧龙岗的兄弟。

    心底冒了寒,有些懊悔没经得住满白的软磨硬泡来闯这一遭。

    但要是他不来,大夫说满白郁结于心胎气不稳,很容易一尸两命。

    外加,他也有不得不来的原因。

    无法,他只能冒险一试了。

    此时见到霍刃看他没杀意,心里松了些。

    再看小路边的田地,村民脸上都乐呵呵的,看到霍刃还朝他打招呼。

    齐得宴想,霍刃的名声怕是误会传言。

    也可能是蓄意为之,毕竟名声越凶恶,道上越好混。

    霍刃不知道身后两人在想什么,来到石屋时,时有凤和小柿子准备出门。

    “小酒,你看谁来了。”

    时有凤转身,就只看到霍刃,以及霍刃身后一个男人。

    不认识。

    时有凤以为是霍刃兄弟,神色淡淡的。

    “小少爷,你,你还好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时有凤扭头看去,眼睛瞬间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满白。

    满白跑动间,宽大的衣服后吹显现出了孕肚。

    再看看满白身后的男人,斯斯文文的清秀又瘦劲。

    时有凤一时呆呆没反应过来,像是做梦一般。

    霍刃直接把他抱着,送到了满白眼前。

    直到时有凤被满白抱着哭,时有凤才恍惚回神,心里酸涩的厉害。

    齐得宴在一边道,“小白,小白不能多哭,会伤胎气。”

    时有凤擦了擦眼泪,看着满白,“你这是……”

    时有凤话没说完,就觉得肚子热乎乎的烫。

    低头,只见他和满白腰腹间贴着两只手,一只手是齐得宴捂着满白肚子的。他理解,是他怕没注意压着孕肚,但是……

    霍刃那手放他肚子上是做什么?

    他和满白抱着,中间两个大男人手背贴着手背。

    时有凤看着弯腰又委屈的霍刃,外人面前他还能做出这样架势。

    霍刃开心地读懂了时有凤的意思。

    心里忍不住的冒泡。

    所以他的地位已经超越小少爷自小一起长大的满白了。

    时有凤道,“满白,你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和蛮牛山大当家一起了。”

    满白站在时有凤这边,立马对齐得宴变了脸色。

    “我是被他骗上山,他说可以救小少爷,骗我还囚禁强迫我。”

    时有凤霎时面色一冷,不待齐得宴说话,他便冷冷道,“霍刃,给我打他!”

    霍刃得到重用,立马拔刀。

    寒刀一闪,满白吓得一跳,紧张道,“不要伤他命啊。”

    霍刃置若罔闻,把齐得宴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满白着急的抓着时有凤手腕,“小少爷,你快喊喊,欺负一下就行了,别伤人。”

    时有凤见他担心,想必多少有点情谊的。

    “那他是如何囚禁你的,有虐待你吗?”

    满白脸色通红,支支吾吾道,“没打我吧。”

    “就是拿铁链子锁在床上。”

    时有凤更气了,“霍刃往死里打。”

    霍刃下手更狠了,他没用刀刃但是刀背砸下去,一声声的狠重,急地满白掉眼泪。

    时有凤叹气,满白性子变了很多。

    以前他遇事不平先骂天骂地骂舒服了再说,反而是他以前动不动就掉眼泪。

    此时这般变化,想必在这个男人身上吃了不少苦头。

    见满白真的担心要哭了,时有凤才叫霍刃停手。

    时有凤刚刚也看见了,齐得宴没有还手,最后被霍刃逼的生命危险了才还手。

    满白见齐得宴一身狼狈,身上好几个脚印子,脸上还红肿了,心里不舒服,但扭过头也不看他。

    满白看着时有凤,“小少爷,你还好吧,看着清瘦了好些,怎么眼底还有黑眼圈,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时有凤摇头。

    满白觉得小少爷也变了许多,比以前成熟了,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了。

    满白心头一酸,以前小少爷多单纯天真啊。

    现在他眼里那份天真没了。

    肯定都是这个男人欺负的。

    满白扭头对齐得宴道,“你教训他一顿。”

    齐得宴浑身疼的厉害,但是听满白叫他打霍刃,虽然打不过,还是去打。

    这回倒是轮到霍刃没还手了站立挨打。

    齐得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讥笑道,“霍当家刚刚笑我小白脸还学人搞强制,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

    “瞅瞅,时家少爷没看你了。你不是还没舔到手吧。”

    “我现在孩子都快生了。”

    霍刃听着他犯贱,“我挨打不是让你打着舒服,是让小少爷出气,你现在就别怪我下狠手了。”

    眼见两人要扭打在一起,时有凤道,“住手。”

    刚刚还打的凶狠的霍刃立马揽着齐得宴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拍拍他肩膀,“兄弟,身手不错啊。”

    齐得宴气的吐血,肩膀快被霍刃这话莽夫捏碎了。

    咬牙微笑道,“彼此彼此。”

    太阳下,两人肩并肩揽着,好似最亲密的好兄弟。

    如果他们各自没有暗地发力的话。

    时有凤没理他们,拉着满白进了屋子。

    两人要跟进去,一直趴在地上的小毛突然飞跳着拦路。

    霍刃眉头跳跳,没往前走了。

    齐得宴不放心满白还往前走,霍刃止住他,“它不让进。”

    齐得宴顺着霍刃的手指看去,“白狐狸?霍当家还能被一只白狐狸拦路?地位堪忧。”

    霍刃满不在乎道,“这是我们家的小小祖宗了。”

    屋里的满白拧着眉头,怒气骂道,“听完小少爷说的,那霍刃简直不是人,连自己喜欢的猫都下得去手!”

    “别气,别动了胎气。”

    时有凤给他倒杯茶水,茶杯还没递过去,满白鼻头一吸又要哭了。

    “这什么狗屁糙碗,小少爷你以前用的哪样不是上等玉瓷,再看这穷酸的石头屋,家徒四壁都不为过,比小少爷的盥洗室还小,大白天还昏暗暗的,小少爷你受苦了呜呜呜。”

    小少爷身上的丝绸都穿的只八成新了还在穿,脚上的靴子缎面发皱了,袖口还割破了一块用粗糙的针线缝补着。

    小少爷哪吃过这样的苦。

    满白抓着时有凤的手看了眼,确定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嫩滑细白,显然没要干活,他才好受了点。

    时有凤道,“最开始是不习惯,但后面习惯了就还好。”

    两人又说了好些话,时有凤把他在山里的事情都说了。

    最后问道,“你知道锁-精-环是什么东西吗?”

    满白勃然大怒,“他竟然还想给小少爷用这个!”

    这三个字像是触发什么机关似的,满白脑子里全是那几个月暗无天日的地下山洞。

    齐得宴用铁链锁着他,欺负他,还用环让他痛苦难受不得不求他。

    屈辱的滋味袭上心头,没想到那男人竟然要这样对付小少爷。

    他怎么敢的!

    时有凤拍拍他气的起伏的肩膀,忙道,“不是,是他自己睡迷糊了,说我要是实在不解气,就给他戴这个。”

    满白怒气一滞,惊的目瞪口呆。

    戴那个东西,滋味如何难受他不想回忆。

    像是被洪水半路泄闸却被乌泱泱蚂蚁严丝合缝阻挡,啃噬心肺的痛苦难受。

    他就是被这个东西搞怕了,后面才屈服了齐得宴。

    “霍当家,要戴那东西?”

    在满白不可置信中,时有凤道,“他还自己戴了项圈铁链。但是态度死不悔改,气人。”

    满白张了张嘴,没说话。

    “我们口中的男人说的是一个吗?”

    那霍当家看起来凶猛健硕,一身煞气又狠辣,会心甘情愿这样自我折辱?

    满白吶吶,“也是,是小少爷就不奇怪了。”

    “我看霍当家就是恃宠而骄,想试探小少爷的底线,结果这下被打的永不翻身。”

    时有凤想了下,点头赞同。

    “不过,小少爷,你怎么会喜欢上他这样粗鄙莽夫的土匪,你一直喜欢的类型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将军啊。”

    时有凤道,“命数吧,就喜欢上了。”

    门外霍刃脚步一顿,偷听的美滋滋的。

    时有凤看着窗户上小毛翘着尾巴报信,便知道霍刃在外面偷听。

    而后霍刃就听时有凤幽幽道,“我还是有点后悔了,谁知道喜欢上这样一头毫无人性的狼。”

    霍刃面色顿时僵硬。

    门里的满白道,“对啊,小少爷以前明明只喜欢儒雅俊美型的。霍当家一点都不沾边。”

    “我还记得小少爷以前经常说那位将军呢,哦,对了,我来的路上听见了那位将军的消息。 ”

    “听说被朝廷降罪流放,流浪途中畏罪自杀了。”

    “听说他手下的十五万亲兵在杀敌时因为粮草受困雪山,雪崩被活埋,总之就是很惨。”

    时有凤错愕,“怎么会这样?”

    语气难掩担忧,甚至有点晴天霹雳的样子。

    门外齐得宴无声啧啧,拍了拍霍刃肩膀,霍刃甩肩冲了进去。

    “那将军我也认识,小酒你喜欢他什么,他哪里比的上我!”

    霍刃沉着脸,声音不大,但也平地惊雷,吓得满白心惊肉跳。听着就像隐忍不住的怒气。

    时有凤神色不改,“你哪里都比不上他,人家是将军你是土匪。”

    霍刃被伤心了。

    他道,“他就一个缩头乌龟毫无建树功绩,名声平平都称不上,谁提一句不说是窝囊废。”

    “小酒,你要是喜欢和另一个有百战百胜战神之称的章洞名我还能服气。”

    满白倒是同意霍刃这话了。

    “我家小少爷就是眼神不好,不然怎么会喜欢上你。明明两位将军同期同龄,我家少爷就喜欢人人喊打的那个。”

    时有凤严肃道,“谢将军虽然没有章将军名声大,但他所作所为不是名气能概括一二的。 ”

    霍刃道,“两人都是年少成名,可谢将军再无水花被称为江郎才尽。”

    “天才泯然众人旁人最多遗憾可惜,可他所在的位置关系边疆安稳,这样的人没有本事,还非要霸占着不让贤能。”

    “这便是世人说的小人善妒。”

    “十年戍边围着一座城只守不敢进攻,外族多次挑衅,骂他窝囊似老鼠,就连朝臣皇帝都对他不满,觉得他丢光了大历颜面。多次抗旨不袭击外敌,”

    “这便是世人说的贪生怕死。”

    “而章将军,边塞外族一听他威名,便吓得屁滚尿流,世间也多有称赞歌颂,庆幸大历还有章将军这位守护神。”

    “小酒所欣赏的谢将军,被朝廷认为他胆怯有辱朝廷气势,最后被撤职流放落得如此下场。”

    时有凤被他一连串话砸下来,懵头了。

    但随即倔强的不认同。

    他仰头也不及霍刃一半气势,更别提他只到霍刃的胸口处。

    时有凤气鼓鼓的仰着下巴,目光是坚定的偏执的水亮。

    一副努力提高自己气势的模样。

    霍刃一把将时有凤抱起放桌子上。

    时有凤瞬间高了。

    霍刃仰头看着时有凤,“你说,我看你到底是怎么个不服气法。”

    他说着,把时有凤无措下垂的双手插在时有凤的腰上。

    一脸严肃道:“好了,请说。”

    时有凤不熟练地双手叉腰,而后自然而然地感受到这个动作带来的底气。

    他叉腰俯视着霍刃,眼里较着劲儿,压根儿没注意到椅子上惊讶的满白。

    满白忍下笑意,头一次见小少爷站在桌子上,还这般放肆的脾气。

    时有凤道,“真名将一战定胜负,那些吹嘘百战百胜的将军,哪个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百战百胜,那是打了一百次,问题还没解决。”

    “这背后是多少百姓受赋税之苦,户籍人口锐减,边塞城池战火不断百姓流离失所,这样的名将是战神吗?”

    “这哪是百战百胜,这根本是兵法还没入门,把败仗抹了,只宣传胜仗,这比沽名钓誉更残忍,他是踩着尸山血海顶着战神名头享受世人敬仰。”

    “谢将军是戍边十年闭城不出,外族多次挑衅甚至骂他祖宗十八代,天天城下各种脏乱泼粪水,他也不为所动。”

    “最后,就连他护的城中百姓、将士都愤怒了,朝廷也焦躁不安了,他还是没动。这便是背一身骂名护得一城周全。”

    “可要是谢将军负气出城迎敌,这背后将是粮草困局,将士战死,又是谁家儿子男人丈夫卖骨沙场。

    更何况,将士怕外族铁蹄凶猛,一时的怒气还没上战场便胆怯了。打来打去没个结果,背后消耗的都是人命。

    这种一出战便是败局。

    不战便是最大的胜利。

    最后将士受了数年窝囊气后,谢将军再一举发兵,将士定怒气昂扬不怕铁蹄,便可以重挫敌军扬我威名。”

    他叹了口气,“可惜,谢将军识得大局能隐忍筹谋,朝廷却不能。”

    “真正的战神,就当如谢将军那般,不动则已,一动则一鸣惊人。”

    “有堪比常人的忍耐力,有不为俗世名誉所困的刚毅坚定,赤子之心不为世间误解唾骂而蒙尘,一心为将士为百姓为大历谋最大生计的隐忍和周全。”

    “再说,朝廷凭什么定谢将军失职认为他有损颜面?”

    “当初朝廷给将军的命令就是守住城池。”

    “将军做到了。”

    “而朝廷却因被外族挑衅怒骂而乱了阵脚,忘记最初的目标就是守城,竟然降罪谢将军中了敌人的计谋。”

    时有凤越说越激动,这样为民为将士考虑的名将,竟然背负污名凄惨而死。

    他不禁潸然泪下,“所以,没了谢将军守城,这下边疆连连破城告急,到处都是战乱四起。这还不能证明是谢将军一人背负了整个边塞安防吗。”

    “最可气的是,谢将军死后,别人还不承认他的功劳,认为他毫无建树。”

    时有凤盯着霍刃道,“真正的名将都是先谋而后动,他没有名气没有战功,那是因为他在战事爆发前就把危机冲突解决掉了。”

    “这些背后功夫人们看不见,便认为它不存在吗?”

    “所以人们只记得章将军,说他是常胜将军,要是他能事先如谢将军布局筹谋扼杀战乱,他还有这些威名吗?谁又知道他?”

    “人人称颂救火的人,却不知道有时候,那火本可以被提前扑灭的。”

    时有凤说的掷地有声,说的胸口起伏,说的泪流满面。

    屋子里静声一片。

    阳光里飘翻的尘埃都凝滞了。

    满白和齐得宴都怔着,忘记了呼吸。

    霍刃没动。

    手臂僵直贴着裤腿,渐渐手握成拳。

    他突然扑抱时有凤,目露凶光的嫉妒,“所以你就这样喜欢他吗?”

    “你是我的,我不准你喜欢别人!”

    窗户上的小毛被吼声吓得应激炸毛,跳进屋里急地抓霍刃。

    时有凤也被吓的呼吸停了下,但随即没了畏惧,凶巴巴道,“你放开我!”

    “不放!”

    霍刃抱着人就朝卧房走去。

    小毛追去,追到门口被关来的门扇了一脸,急地挠门。

    满白焦急要追去,齐得宴按住他,“别去。顶多吃醋。”

    屋里,霍刃一手撑着门,时有凤被压在他臂弯里,霍刃迫切的连床都走不去了,压着时有凤就在门板上亲。

    时有凤挣扎咬他。

    但一咬,时有凤就愣了。

    霍刃就是做亲他的动作做的猛,但实际上只低头没压过来。他现在气的主动咬他嘴巴,反而像是主动投怀送抱的热情。

    那黑眸一股得逞的憋笑。

    “疯子!混蛋!”

    霍刃嘿嘿笑,“骂得真好听。”

    “小酒真这么喜欢谢行悬?”

    时有凤气的脸红,当着外人这样把他抱进房里,他怒道,“是,我就是喜欢他!”

    “在遇到你之前我就心系于他,你只是个替代的赝品。”

    霍刃委屈了。

    时有凤刚觉自己话说重了,霍刃就道,“你不会是喜欢他名字好听吧?”

    没心没肺。

    “我是喜欢他人!”

    霍刃眼睛亮了,“媳妇儿,”他贴近时有凤怒红的耳边轻轻道,“谢谢你的慷慨陈词。”

    一声满足的喟叹,“伯乐啊。”

    “媳妇儿是伯乐,这种爽谁懂?”

    时有凤瞪着眼没反应过来,就见霍刃亲了下他脸颊,难掩得意道:

    “我就是你喜欢你心系的谢行悬。”

    喜欢和心系二字重重咬着清晰闷笑得很。

    时有凤眼眸睁大了。

    一副不可置信。

    他想象中的谢将军是克己内敛、深谋远虑、成熟稳重的。

    哪像霍刃这个无赖。

    而后脑袋嗡嗡的。

    ……他男人是他少年时仰慕的将军。

    第61章 乌拉拉

    傍晚,炊烟袅袅。

    四人坐在院子里看晚霞。

    夕阳下,娇小单薄的小少爷旁边挨着高大壮硕的霍刃,小少爷旁边蹲着一直小白猫。

    只要小少爷没看见,小白猫铁定在龇牙凶霍刃。

    满白想,胆子真的挺肥。

    坐在这深山院子里,他们融入这山水落日里,一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悠闲自在,竟然落在了小少爷脸上。

    他再看看身边的齐得宴,感叹道,“咱俩都属于掉进狼窝,叼了只狼出来。”

    小少爷这趟福祸相依,最终还是收获多吧。

    不过,他可没小少爷隐忍,嘴巴就是嫌弃这山里穷。

    要是在时府,此时面前定是各种鲜果甜品,不至于在这里没吃的,就看天。

    满白嘀咕道,“也不知道小少爷为什么看得这么欢喜。”

    霍刃道,“那是因为我在他身边。”

    时有凤瞪他。

    “瞅瞅,我一说话,小少爷就会柔情地看过来。”

    短短接触一下午,满白也见识了霍刃的厚脸皮。小少爷的脾气简直天翻地覆的变化大。

    就像现在,竟然敢伸手打霍刃。

    虽然轻飘飘的,更多像是拍着猛兽脑袋的力度。

    这在以前完全不敢想,那么凶的土匪,小少爷还敢骑人脖子上。

    要是人觉得丢脸突然发怒,那小少爷是毫无招架之力啊。

    这就好像虎口拔牙一样,看得满白胆战心惊。

    果然霍屠夫面色一沉,那黑眸阴鸷的狠辣。

    阴恻恻道:“地上够干净了,不用我颜面扫地吧。”

    不待满白心里咯噔一下,就见霍刃朝时有凤凑近,“小少爷非要当着外人让我丢脸,那是我的荣幸。”

    那张阴怒的脸嬉笑道。

    时有凤白了他一眼。

    满白倒是听出了霍刃的言外之意,重点在“外人”二字。

    暗戳戳的炫耀独占。

    满白心里不舒服,明明他才是和小少爷一起长大的。

    霍刃是会气人的,朝一边逗猫的小柿子道,“小柿子,给你介绍下,这是满白。”

    小柿子孩子童心未泯,跑来抓着时有凤的胳膊,“小少爷,满白是谁呀。”

    满白一见这孩子和时有凤这么亲昵,他心里危机突突冒。

    “小少爷,这孩子是谁!”

    小柿子见他发难,脾气也不是好惹的,张嘴就反驳道,“是谁关你什么事,你又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儿子。”

    满白那嘴巴以前在时府小厮里也颇有凶名,此时道,“我是生不出来这么毫无教养目无尊卑的儿子。”

    “停。”一声沉声打断。

    时有凤两边耳朵被霍刃捂住,霍刃蹙眉道,“干什么,吵到小少爷了。”

    时有凤默默看着这个事端挑起者在这里假惺惺,袖口底下悄悄拧霍刃手腕。

    霍刃道,“你们都别争了,小少爷压根还不关心,他在偷偷摸我手腕呢。”

    ……

    齐得宴开了眼,这脸皮真厚的令人发指。

    齐得宴也揽着满白,“你现在是蛮牛山大当家夫人,何必争这些小厮地位。”

    满白道,“你压根儿就不懂。”

    时有凤见他们也要吵起来了,拍开霍刃的手腕,忙道,“满白,你晚上想吃什么。”

    满白有孕胃口不好,吃什么都吐,而且嘴里还吃不出味道。

    这跋山涉水三天两夜的赶路,满白面色都憔悴的很。

    “我没胃口。”

    时有凤见他面色差,心想灵泉是否可行,但又不敢冒然给孕夫用。

    满白砸了砸嘴巴,“我就想吃以前林记书铺旁边的小吃摊,就是那手抖成鸡爪子的金大娘卤煮。”

    时有凤一笑,“哎呀,这不就巧了嘛,金大娘厨艺很不错,咱们今晚就上她家吃去。”

    时有凤说完,面色有点为难。

    “我们卧龙岗很穷,都解不开锅了,金大娘家上次招待我的菜还是东拼西凑出来的。”

    齐得宴也惊讶,卧龙岗这么穷的吗。

    以前不是经常杀人越货过的有滋有味吗?

    就算村民穷,但霍刃不至于穷吧。不然怎么能叫山大王。

    霍刃,“没事,我已经派人出山买粮食了,分田地余粮时,怎么又少的了我这个大当家的份。”

    “那你都分了什么?”时有凤问道。

    “三只羊,十只鸡鸭,一头猪,门前池塘里的鱼。”

    这么穷,小少爷今后要挖野菜吗!

    满白听的磕碜,他家小少爷才瞧不起这些。

    满白鄙夷都快出了声,只听时有凤道,“哇,这么多,那可以把这些东西都杀了,招待满白。”

    霍刃嘴角都翘的压不住了。

    “媳妇儿真好。”

    满白被当做外人,滋味难受,一听霍刃言语轻挑,斥责道,“登徒子,少言语轻薄我家少爷!”

    霍刃瞧不顺眼这个忠仆。

    要不是小少爷看得重要,霍刃哪会和他搭眼说话。

    不识好歹。

    时有凤像是怕霍刃生气似的,拍了拍他手背,霍刃立马没了脸色,拉着小手手开开心心的。

    霍刃派小柿子去喊人捉鸡杀鸭。最后看在小少爷手软的很,乖乖让他握着的份上,把猪也说杀了招待这个不受待见的满白。

    满白丝毫不知道面上镇定笑嘻嘻的霍刃,心里嘀嘀咕咕不满他。

    满白还在给时有凤道,“小少爷,夫人老爷他们能同意吗?这里真的鸟不拉屎,鸟要进城还要飞断腿,更何况你要是出山探亲,这不得好几天的路程啊。”

    “蛮牛山钱多,他们村子修建的不比时府差,小少爷你到时候叫他来蛮牛山干,肯定比这里好。”

    霍刃气笑了。

    随即委屈道,“媳妇儿,你不会嫌弃我穷吧。我会努力养你的。”

    你养的起吗,就夸下海口。

    你知道我们小少爷一年要多少银子堆吗?

    齐得宴见满白还要说,一个眼神暗示,满白委屈住嘴了。

    不一会儿,小柿子跑来了。

    “大当家的,村子里没人杀猪,怎么办?”

    没人杀猪?村子里李大力、王文兵都能杀猪。

    除非这些人偷偷摸摸下山去了。

    霍刃目光一凛,看来都是皮痒欠收拾了。

    霍刃道,“没事,叫金大娘烧开水,就说霍屠夫今天就杀一回猪。”

    愁眉苦脸的小柿子瞬间展颜,和小毛又跑出去了。

    满白更加同情担忧时有凤了。

    今后这日子还咋过,成亲后难道小少爷还要做饭吗?

    时有凤不知道满白想法,只想着霍刃很好,会配合他尽力招待他的朋友。

    甚至,走去金大娘家的路上,时有凤主动勾了下霍刃的手心。

    霍刃嘴角都差点裂开了。

    满白和齐得宴走后面,看着一身粗糙布衣脚穿草鞋的霍刃,心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时有凤却很悠闲自得,走到小独木桥时,不用他说,霍刃就抱着他长腿跨过。

    而齐得宴却有些招架不住了。满白有身孕,他身手不如霍刃好,此时走独木桥怕平衡不行。要是像霍刃这样直接跨过去,他腿长不行。

    时有凤从霍刃怀里下来,站在水渠对面看出齐得宴的尴尬。

    就这样一个人,还搞强取豪夺。

    不过两人都在一起了,也已经打过了,时有凤此时也没看齐得宴笑话。

    时有凤道,“从那边走吧,那边有一条石板路。”

    满白道,“幸好还有石板路,不然害得我以为这村子穷得桥都破破烂烂。”

    阴阳怪气地看着霍刃道。

    呵,人不中用怪桥烂。

    霍刃立马把时有凤扛在肩膀上,给他打马肩。

    时有凤突然被抱起送上肩膀,吓得一跳,他抱着霍刃的下颚,叫霍刃等等他们。

    本来直线跨一步就好的事情,这下满白这个孕夫要和自己不中用的男人绕一圈。

    满白看着时有凤被霍刃顶着摘树上的桃子,再看齐得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尤其是霍刃看着凶,可对小少爷百依百顺。

    齐得宴看着斯文,私底下花样多的吃不消。

    这会儿,看着不远处桃子树下的两人,真有种世外桃源的神仙眷侣。

    霍刃道,“媳妇儿,我有钱,家里有金库。”

    时有凤只当他哄他开心,十分给面子道,“嗯嗯,我们有很多钱。”

    来到金霞家,金霞一眼就认出满白了。

    金霞惊讶道,“这不是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哥儿吗?”

    满白没想到金大娘还记得他。

    时隔多年在陌生的地方再重见,这份感觉好奇妙,有点玄之又玄的熟悉亲人的感觉。一下子就拉回了以前偷偷出府买小吃的时光里。

    “金霞大娘记得我,每次还手抖。”

    “哎呦哎呦,今天管饱。”

    不一会儿,周婶子就赶着猪来了。

    知道是招待时有凤的朋友,村民都很热情的过来帮工。

    金霞家院子里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霍刃在磨着刀,叫时有凤带着满白去外边玩,这里血腥重,不一定受得了。

    齐得宴也要跟去,被霍刃叫着留下。

    “我?我还要杀猪?”

    “怎么,你是哪只手断了不能用?”

    霍刃盯着齐得宴,那目光像是在说先打断哪条胳膊似的。

    “他们俩在嘀嘀咕咕什么?”

    满白远远见两个男人站在一起,像是要拿刀子动手似的。

    时有凤道,“都有分寸。”

    他原本不放心霍刃的,但是知道他是谢将军后,霍刃成熟镇定的伟岸光环又回来了。

    满白听着一院子杀鸡杀鸭的热闹有些奇怪,土匪村子里怎么这么热情和谐?

    蛮牛山到处都是人站岗放哨,土匪都是等级森严,有钱但是冰冷。

    一对比下,这里就是普通的深山村子,宁静安好的像是世外桃源。

    如果他们有钱的话。

    满白看着小路上捉蜻蜓的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比蛮牛山的孩子开心多了。

    突然,他好想就明白了小少爷为什么喜欢这里了。

    很暖心舒服,远山近水,树荫晃悠在田间小路,会让人安心没有烦躁,不像蛮牛山都是阴森的。

    “这么看,霍当家也不是一无是处。”

    满白主动提起了这个话头,时有凤自然就说了。

    “你还是不要惹他的好,他疯起来我都怕。”

    满白道,“那小少爷还喜欢他,难道是他不放小少爷下山?”

    “不是,总之,你还是别惹他,他对我很好,除了小毛那件事外。”

    在满白看来,小少爷就是单纯被男人花言巧语骗了。

    没钱就一张嘴,空有大高个子。

    “你们同房了吗?”

    时有凤脸红了,“没有,他说等成亲的时候,起码是见过父母后。”

    满白揪心的不值,小少爷明明可以值得更好的,却因为山匪一事,被迫嫁人。

    但同时,他心里又隐秘的如释重负。

    那日小少爷当街被掳走,他情急之下大喊救人,救时家少爷。

    全城都知道小少爷被抢了。

    要是小少爷回到城里,流言蜚语怕是要淹死人。

    他事后心里自责难受,一遍遍回想要是重新回到那日,他要怎么做才能保全小少爷名声又救下小少爷。

    这件事成了他心里的疙瘩,此时听到小少爷要和山匪成亲,他心底竟然有些庆幸,像是峰回路转白担心一场的松口气。

    满白道,“对不起,小少爷。”

    满白把自己内心的晦暗说了出来。

    时有凤一愣,而后笑道,“这哪能怪你,你那日不顾山匪腰刀拼死救我,你自己脑子都吓空了,心里肯定着急一心救我。”

    “对了,我娘她怎么罚你的?有没有打你?”

    满白心里一热,小少爷永远这样温柔。

    忙道,“没有,是我自己想跑出来救小少爷的。”

    “老天爷怎么这样嫉妒呢,见不得小少爷好,安排这样的劫难。”

    时有凤见满白确实担忧的厉害,一直说霍刃一直说这里穷又说他堪忧的今后,时有凤认真道:

    “这一趟,我收获大于受苦。”

    “是我的机缘。”

    “从后宅出来见识这里山山水水和淳朴的村民,以前我爹爹说的一些道理我听的似是而非,但是在这里,我懂了。”

    “而且,遇见霍刃是我三生之幸事。”

    三番五次救他命,又是他崇拜的将军,这点怕是睡着都要笑醒。

    更何况,他还有灵泉空间,这未知神奇的东西能救命。

    他每天喝一碗,好像增强了皮表屏障,痛觉都没以前那么明显了。

    这些都是老天爷的偏爱垂青。

    “所以,你今后不要再说霍刃了。”

    满白见时有凤是真的喜欢,不是之前那种对霍刃爱答不理的勉强,也叹了口气。

    “知道了,我再说小少爷就要心疼了。”

    时有凤没说话。

    只嘴角梨涡若隐若现的。

    满白见状,哎呦出声,“真是千金难买小少爷开心,老爷夫人知道小少爷是真欢喜,他们一定也很欣慰。”

    “这片村子的人有福气咯。”

    或者霍刃要发大财了。

    时府随便撒点钱,这里便是金碧辉煌。

    要是去城里住更加不愁吃喝……不过,可能因为名声,他们最终还是会在这山里。

    满白正想着,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孩子看着瘦猴子似的,拎着一张椅子过来了。

    牛小蛋道,“小少爷,大当家怕您累着,快坐。”

    时有凤看了眼,怎么只送出来一张椅子?

    难道霍刃心里也记仇了?

    “满白你坐吧。”

    满白哪会坐,他身子还没有那么重,这会儿也能站得起。

    更何况,哪有奴仆坐着主子站着的道理。

    “小少爷快坐吧,你身子一贯娇贵。”

    时有凤也没僵持,叫牛小蛋再去拿把椅子出来。

    其实他这些日子在山里走来走去,感觉浑身有力多了。

    牛小蛋飞快溜回去了。

    满白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齐得宴看着仔细细心,怎么还没那个糙汉莽夫贴心。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时有凤知他心里冒疙瘩。

    时有凤笑道,“齐当家可能在忙着帮厨,能下厨的男人村里就没见过。诶,你看,胖虎那孩子搬着椅子出来了,肯定是齐当家反应过来了。”

    满白面色松了些,牛小蛋还在院子门口没进去,胖虎双手把椅子高举过脑袋出来了。

    齐得宴还算是有心。

    胖虎吭哧吭哧把椅子搬过来了,放在满白身前。

    满白看了眼椅子,挑挑拣拣的有些嫌弃,做惯了太师椅有软垫,随便动都不会咯屁股。

    现在这个背靠式椅子凳面就将将放个屁股,要是胖的都坐不下。

    但这可能是齐得宴挑出来最宽的椅子了。

    满白将就着坐下,就见胖虎转头对时有凤道,“大当家说他给小少爷赔罪。”

    “什么?”

    “他说待客不周,只一心想到怕小少爷站着累了,没想到满白还有身孕。”

    时有凤看向满白。

    满白嫌弃的面色凝滞,面有憋怒道,“所以,这不是齐得宴送来的?”

    胖虎挠头,“他是谁?我刚刚说这是我们大当家送来的啊。”

    他话都说的明明白白的,怎么就听不懂?

    他娘都说一孕傻三年了,胖虎看向满白的目光充满同情。

    满白以为胖虎是同情他被齐得宴忽视,顿时蹙着眉头浑身不得劲儿。

    时有凤此时也琢磨出了,霍刃这是暗戳戳报复满白。

    霍刃和满白压根儿就没说过两句话,甚至正眼都没看一眼,他怎么知道满白背后对他敌意不满这么多。

    时有凤道,“别酸了,与其这里酸,不如咱们进去直接问他。”

    满白惊了。

    小少爷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少爷吗?

    以前他总为大小姐院子和小少爷院子之间小纠纷郁闷。因为他家少爷太与世无争了,不知道真不在乎还是隐忍习惯了。

    总之,吃亏都不认为自己吃亏的。

    这会儿竟然这么强硬了。

    满白小声道,“霍当家看来真是把小少爷养的很好。”

    比起锦衣玉食,这份让小少爷释放性情的能力才更为难得。

    两人来到院子,时有凤一眼就见到霍刃了。

    霍刃高大鹤立鸡群,粗布短褂,看起来豪迈粗狂,虽然他心眼儿比针还细就是了。

    满白扫了一圈没发现齐得宴。

    时有凤见他蹙眉寻找,朝桂花树下蹲着扯鸡毛的齐得宴指了指,“那呢。”

    满白咦了声,“怎么换了身粗布短褂子。”

    齐得宴之前是手拿玉扇腰间玉带,青山绸缎看着低调的华丽,在村里那真是花孔雀开屏,格外亮眼。

    满白走近,问齐得宴,“你怎么换了身衣服。”

    一旁正在清洗猪肠的霍刃道,“手脚笨拙,杀鸡的时候被鸡血溅了一身。”

    齐得宴一脸憋闷,这霍刃简直是混不吝的土匪。

    明明是他故意让他被血溅着,就是嫉妒他穿的好。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一个大土匪竟然在乎这些。

    不是传闻霍屠夫不洗澡不洗头不洗脚,臭的熏天又青面獠牙的那般丑。

    杀猪掏大肠里的东西都要他来做。

    一副脏兮兮摸挨他的样子。

    假模假样的爱干净。

    这一顿饭吃的开胃,吃的满白连连赞叹。

    最后齐得宴给金霞以及帮工的村民给银子。

    金霞不要,这怎么说都是卧龙岗的客人,食材又都是大当家出的,哪能收钱。

    看到客人吃的开心,别提她们心里多高兴了。

    也把孩子和村民馋的流口水。

    村子里家家户户现在都揭不开锅了,一天最多舍得两斤米下锅,更别提吃这么好的了。

    金霞见霍刃脸色在笑,有些犹豫要不要把王文兵和李大力他们带人下山黑吃黑的事情说下。

    但黑吃黑,又没下山抢百姓的,是抢土匪的,这应该没多大事吧。

    尤其是现在村里真的熬不到秋收了,地里新插下的秧苗,因为山洪冲走田地肥力,此时都瘦不拉几的泛黄不长。

    大当家说已经派人买粮食,但是听村民探回来的消息说,城外屯兵围成,粮价暴涨有钱都难买。

    他们土匪,除了黑吃黑,哪还有门路买到粮食。

    金霞看这会儿有客人在,觉得不是告知的好时机,便没有找霍刃。

    晚上,吃完饭,四人慢悠悠走回石屋。

    夏天的夜晚澄明如水,白天突兀的墨黑群山、烈阳下发干的村瓦屋舍、树林里呱噪的蝉鸣都被月色陶醉了,朦朦胧胧,显得格外温柔惬意。

    山风簌簌晃动草尖儿,树林枝头,满白抬头看去,清香的樟树叶面微微翻涌,吹的人心旷神怡。

    吃饱喝足的满白道,“都是山,怎么蛮牛山就没这种慵懒松懈的感觉?”

    齐得宴没做声。

    霍刃吭哧一声,“齐得宴,问你话呢。”

    时有凤笑笑,抓着霍刃手腕,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他转移话头,看着路边草丛一片红色果子道,“那是什么野果子,可以吃吗?”

    三人都齐齐看去。

    月色草地里鲜红漂亮的很。

    霍刃道,“能吃,就是只能吃一次。”

    满白听了有些馋。

    饭后吃果子刚好助消化。

    时有凤忙阻止道,“霍大哥的意思是吃一次就死人,所以只能吃一次。”

    霍刃赞叹,“还是小酒懂我。”

    满白见两人默契十足,自己看一眼都好像第三人插足,心里闷闷的。

    扭头走前面去了。

    霍刃立马朝时有凤靠近,差点把人挤坎下水田了,只不过时有凤身形还没晃,他就被霍刃抱起来了。

    霍刃无辜道,“好险,幸好我手脚快。”

    前面的满白听见动静回头,看得时有凤脸发热。

    霍刃这个不正经的。

    时有凤一个眼神,霍刃就知道他怎么想的。

    默默道,“齐得宴正经,他正经,满白能挺着大肚子。”

    ……

    回到石屋,霍刃给齐得宴两人安排了对角线的屋子。

    时有凤他们的屋子在东北角,齐得宴他们在西南角。

    霍刃洗澡后,带着项圈铁链子要爬床。

    薄纱晃动,大红锦被中央,小少爷雪白里衣微微拢着胸口。锁骨下若隐若现的白腻看得霍刃眼热。

    霍刃刚伸出一只手扶着床沿起肩就要上来,时有凤朝他看去。

    那黑眸暗深又灼灼有光,刚洗完澡的霍刃赤着上身,健硕的胸膛和垒块分明的腹肌充满蓬勃又骇人的气势,脖子带着项圈,奇奇怪怪的感觉。

    野蛮又圈禁的危险未知,看得时有凤心惊肉跳,忍不住眼皮抖着。

    “下去,今天睡地上。”

    “媳妇儿~”

    时有凤手臂起了一片鸡皮。

    心跳加速但面色不为所动。

    霍刃见状,“那霍狗不行,谢将军行吗?”

    怎这般……说的像吃饭喝水一般。

    脚心蹿起一种难以言明的羞耻和局促袭上心头。

    时有凤脸顿时爆红,水光潋滟的羞红,忍不住拿枕头打霍刃。

    “无耻。”

    但霍刃已经换了一副站如松柏的姿态,没了赖皮撒泼的匪气,一身肃杀克己的刚毅和正气。仿佛床沿就是悬崖是壁立千仞,从崖上滚落重石,他仍是千军万马临危不乱的坦然自若。

    时有凤看恍惚了,扬起的枕头默默放下。

    好像故事里的谢将军活了过来。

    好像身临其境看着他从少年成名,一步步决算千里深谋远虑,庇护一方百姓守一方国门,最后被泼脏水砸烂菜叶子的场景。

    时有凤想想就心疼的厉害。

    他刚俯身朝霍刃伸手,就见霍刃光着上半身,霎时难堪又觉得亵渎的罪恶感。

    霍刃嘴角的笑意还没扬起,就见本来意动的小少爷突然翻身,扯着被子蒙头了。

    这是?

    也不行?

    霍刃见时有凤不愿意,也不敢冒然爬床,只犹豫地再想什么法子。

    被子里的时有凤也有些脸热迟疑。霍刃他以前经历折磨,甚至传出流放身死的消息。如今避难这偏僻的卧龙岗,想想就压抑的揪心。

    时有凤悄悄把被子掀开了一角,一线光的缝隙里,霍刃好像已经坐地上矮凳了。他只看到健勇的脖子上锁着项圈,金色链子没入胸口下。

    这……时有凤脸更热了。

    被子更加严丝合缝的闭上了。

    霍刃瞧见这动静,死心了。

    看来今天真爬不了床,开始打地铺。

    时有凤听着铁链子晃动,听着柜子门打开的声音,心里又有些懊悔。但要他现在喊霍刃上来,他又不会。

    时有凤轻轻掀开褥子,脸颊热的泛粉,头侧霍刃望去,此时一点都不喜欢霍刃脖子上的项圈。

    像是囚犯似的。

    这会令他想起霍刃坐囚车戴枷锁的样子。

    “你为什么还带着铁链。”

    霍刃回头道,“诚意,道士说收妖炼化要七七四十九天,我也打算戴这么久。”

    时有凤哦了声,“我不喜欢。”

    “别心疼我,我在赎罪。”

    时有凤见他坚持,便没说什么了。

    屋里静静,整个屋梁是挑高拱形,山风从外面吹来,寂静安宁的清风里有丝奇怪的声音在流淌。

    霍刃铺凉席的动作一滞。

    时有凤也好奇的看向他,“你也听见了?”

    “是不是小毛被欺负了。”时有凤嘀咕道。

    霍刃哄他,“没事,小毛现在胖的像狐狸,狗都打不过它。”

    话音刚落,原本只是呜呜咽咽的哭声,这下都能听见具体的人声了。

    ——“不要,这是在别人家里。”

    “太深了,肚子,我肚子……”

    霍刃面色沉了下来,而后看时有凤一脸僵硬的被雷劈中的呆立。

    霍刃来不及捂住时有凤的耳朵,风声里那声音越来越激烈。

    甚至床都一副百年老寒腿似的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时有凤已然不是当初在山洞那个一张白纸了,脸红通通的不知所措。

    奇怪,为什么他会尴尬。

    时有凤捂着脸,就见霍刃朝门口走去。

    “你干嘛去。”时有凤不禁压低声音道。

    “砸门,扰你清梦。”

    时有凤赶紧伸手,“你别去。”

    霍刃眼珠子动了动,“那我可以上床吗?”

    风里那声音越来越大,一开始还克制,现在好像入无人之境了。

    时有凤耳坠红的滴血,掀开了被角。

    霍刃立马上去了。

    他把铁链子挪到背后,迫不及待抱着时有凤。

    被子一扯,两人躲在黑暗里,听不见屋梁上的动静了。

    倒是两人口水吞咽的声音十分明显。

    口干舌燥的。

    发烫的嘴皮子轻轻柔柔的碰到了一起。

    褥子一打开,清风拂面带走一片闷湿躁意,两人嘴角都扬着,额头抵着额头。

    时有凤被亲的脑袋有些空白的眩晕,浑身的软着乏力。

    一会儿,时有凤枕在霍刃手臂处便有些困意了。

    短暂的安静后,对面又响起了动静。

    霍刃忍住骂娘的冲动,见原本困倦的时有凤被吵清醒了,脸臊的红。

    哄他道,“想不想听军中故事?”

    时有凤眼睛一亮,往霍刃的怀里钻了钻。

    可把霍刃心都钻软了。

    第二天早上。

    时有凤很兴奋,今天是辞别下山的日子。

    中午吃送行饭,下午便可以回家了。

    他早早起来,看着霍刃在院子里耍刀。

    不一会儿,齐得宴也出来了。

    时有凤一见他都没办法直视了。

    “满白呢?”

    “还在睡,昨晚没休息好。”

    时有凤尴尬点头。

    幸好霍刃看出他窘迫,收势朝他走来。

    这时,屋里传来满白痛苦的呼叫声。

    “肚子好痛啊。”

    齐得宴飞快跑回屋。

    时有凤面色也担忧起来。

    满白有孕,要是在这里有个不舒服,连大夫都没办法叫。

    时有凤霎时对齐得宴心里气的不行。

    一点都不知道爱惜体谅满白。

    时有凤也进了房间,只见满白疼的满头大汗,脸色拧巴苍白的难受。

    满白一看到时有凤来了,哭得更大声了,像是找到了依靠似的。

    “小少爷,我肚子疼的厉害。”

    满白捂着肚子喘着粗气挣扎哭道。

    一旁齐得宴急地束手无措。

    这里确实太穷了,什么都没有。

    时有凤握着满白的手,汗涔涔又冰冷的厉害,他咬咬牙,“别怕,我去给你找药。”

    时有凤出了门,不一会儿又端了碗水进来。

    “喝这个试试,本地人说很灵的。”

    齐得宴不知道这清水是什么土方子,一时不知道有没有隐患。

    犹豫间,时有凤已经喂给满白喝了。

    满白喝了一口,只觉得肚子绞痛时冰时热的地方忽的涌进一股暖流。

    再喝几口后,满白面色逐渐正常,眼神没了痛苦。

    “好些了吗?”时有凤着急问道。

    “好很多了,这水真灵。”满白重重舒了口气道。

    时有凤看了齐得宴一眼,心里莫名有一股怒气蹿出来。

    或许是他不想再经历小毛那样的事,对他朋友受到的伤害只怯弱的避重就轻手足无措。

    此时,时有凤水眸亮得逼人,“你明知道满白有孕还不节制?你要是这样对他,我会把满白带回时府。”

    满白听的鼻子一酸,忍不住呜咽,“少爷……”

    时有凤看着面色难堪的齐得宴,心底没有一丝害怕,只想给满白撑腰出一口气。

    “满白是不敢拒绝你,他觉得自己一个小厮出身,碰到你是高攀了,尽量满足你的花样,你反倒变本加厉的折腾他。”

    “你蛮牛山是有钱,我时府也不差,是谁高攀也不一定。”

    “我把满白带回时府,他一定过的比在你身边忍辱负重的肆意快活。”

    满白听着嚎啕大哭起来。

    心里的不安没了,小少爷不会不要他的。

    时有凤抬手指着齐得宴,不容拒绝道,“出去,站墙面壁思过。”

    齐得宴低头,出去了。

    时有凤擦着满白的泪水道,“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是容忍纵容,他越是得寸进尺。你要是还这样把自己放在仆从的位置,你是管不住他的。”

    屋外的霍刃听见这话,眼皮直跳的心虚。

    对齐得宴也怒了几分,就是他引得小少爷心情不好。

    “呜呜呜,小少爷你真好。”

    “这就好了?你以前不是经常这样帮我骂姐姐院子里的人嘛。”

    屋里,时有凤还道,“他是对你有情谊的,但你要如何拿捏住得好好想想。”

    满白被时有凤说的一愣愣的,小少爷脸还是那张脸,娇气精贵,但眼神变得很有力量了。

    不是以前一池春水的无害轻柔,现在看着就很令人镇定的安心。

    满白心想,现在的小少爷下山,大小姐怕是也不敢捏软柿子了。

    时有凤安慰好满白,出了房门。

    他刚踏进堂屋,脚步就顿住了。

    只见齐得宴站的笔直垂眉看地,面壁思过。

    而一旁的霍刃也没闲着。

    他手提狼毫,单手叉腰,于墙壁上狷狂不羁划下四个大字。

    ——“精虫上脑。”

    齐得宴抬头看清写的什么后怒目而视,面色铁青。

    霍刃把他当死人看,余光见时有凤出来。

    飞快跑进打小报告道,“小少爷,他死不悔改态度不端。”

    而后,小厮霍刃一锤定音端的是大将军姿态,“我就说他不是什么正经人。”

    第62章 被掳上山

    时有凤认为满白很有必要学习下御夫术。

    吃过早饭,时有凤带着满白去找牛媚秋了。

    家里就留着齐得宴顶着霍刃嘲笑的“精虫上脑”四个字面壁思过。

    伏虎洞的密室。

    老罗正在汇报消息。

    “最近城内粮价飞涨,往来官道上山匪变多,各处山寨的暗线来报,十几个寨洞盯上了这次官家运输的粮草。”

    这次押运粮草的不止时府一家,还有一个姓孙的富商。

    姓孙的富商名叫孙富权,在青崖城也算有名气。

    不过,二十几年前,他还是到处求神拜佛都没有门路的小商人。

    后面干脆另辟蹊径,砸下全部身家专开一家面向富商权贵的乐坊酒楼。没有权贵撑腰,他就托人找到知府的管家,挂着知府管家的名头做靠山,给人凭空让利五分。

    酒楼生意逐渐做起来后,各方人脉也活络了,便也得了各行各业的入市许可。

    后面生意做的大,米行、盐市、布行等均有涉及。

    他现在的对标劲敌便是时府。

    野心勃勃一直想抢占时府的市面份额。

    这次押送粮草成了,便一跃而上,败了便是火中取栗要烫掉一块皮。

    此时,官道上运粮商队磅礴浩荡。

    三百五十多两运粮车旌旗招展,一两粮车可装三百斤粮,主要是米和黄豆。

    青崖城已经被围城,这一万斤粮草无疑是山匪眼中的一块肥肉。

    尘烟滚滚浩浩荡荡,押运粮草的护卫就近一千人,排除时、孙两家镖师外,大部分人马都是衙役。

    大部队拐弯进去密林官道时,刺眼的阳光拉开长圆的光晕,孙富权不禁口干舌燥有些紧张。

    青崖城地形特殊,官道无法避开密林开凿。

    而这郁郁葱葱的林子又藏了多少虎视眈眈的眼睛。

    孙富权不由地拽紧了缰绳,他看向同行的时府老赘婿,那人仍旧风度翩翩的看山看水,像游玩似的。

    要不是这个老赘婿,这趟凶险无比的压粮任务,他压根儿不会接手。

    更不可能被老赘婿以粮草忧关守城将士口粮为缘由,把他逼到不得不亲自跟车。

    城里人都在猜测,时府揽下这趟差事,怕不是趁时家家主病弱,老白脸蛰伏几十年终于要露出爪牙了。

    孙富权心里骂人千百遍,面上维持客套道,“封兄,前方山路曲折多埋伏,要不咱们押送车辆暂歇养精蓄锐?”

    封祁年望着临近卧龙岗土匪据点的山坳,神色思量。

    “还是全速通过为好,说不定咱们已经在包围圈了。”

    封祁年话音一落,两边山里惊起飞鸟,而后马匹受惊的昂扬嘶鸣。

    眨眼间,从山里滚出一根根粗木截道,哐哐当当砸地声瞬间充斥回响。在两人惊慌中,密密麻麻的土匪拿着亮刀子从山里冲了出来。

    不待孙富权反应过来,土匪已经冲到了眼前,刀子哐哐碰撞闪瞎了他的眼,吓得面如土色。

    孙富权调转缰绳就要回跑,封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一把匕首扎孙富权马屁股。

    那马受惊,直直朝打斗最激烈的匪群冲去。

    局势瞬间混乱。

    打成了一锅粥。

    但高处的人却因为衣裳样式不同看得一清二楚。

    山上两个探子爬在一颗高大枞树上,看着下面战况,目光都不由地被那混乱中的马背上男人吸引了。

    “老大这岳丈有点东西。”甲一道。

    “看着富商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他捏缰绳控制的精准力度不比习武的差。”甲二附和道。

    埋伏山中等冲出去救援的将士们,见甲一甲二只差抓把瓜子就嗑起来了。

    严肃道,“战况如何?”

    这哪要问,要是时府有危险,他俩也悠闲不起来。

    底下其他将士刚这么想,只见甲一甲二绷紧了背脊,神情凝重起来。

    时府的镖师也太拉胯了,看着节节溃败,最后全都缩在了封祁年身后……

    不仅他们愣住。

    也把扬着刀子冲去的山匪们看愣了,一时原地盯着封祁年。

    甲一正准备汇报危机时,山下又冲出一批几百号山匪。

    领头的,正是卧龙岗的李大力。

    甲一立马道不妙。

    要是李大力带人劫持时家粮草,整个卧龙岗都要遭殃了。

    甲一道:“兄弟们冲出去。”

    山下,官兵将士和山匪们打的你死我活,孙富权抱头从车辆缝隙来到封祁年这里。

    他脸色煞白道,“山匪怎么不杀你这边?”

    封祁年慢慢朝后一指,孙富权赫然见一张白旗有气无力地飘着。

    顿时,孙富权对这个吃软饭的老白脸恨的咬牙切齿,“自己怕死还来送死,你还要拉我坐垫背的!快叫你的人马动起来,粮草被劫,我们都要掉脑袋!”

    封祁年面色吶吶,“可是打过去也是死啊。”

    孙富权看着众多山匪占了上风,地上的官兵和他家的镖师都躺在血里,吓得手脚发抖。

    这时候,又从山里冲出来一波土匪。

    明显是黑吃黑,打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

    两拨山匪又打起来了,新冲来的山匪精力好,没多久,之前那波山匪就落败而逃。

    李大力一脸溅血,龇牙怒吼,带着人马直直朝封祁年那边冲去。

    粮草!几百辆粮草!

    这下村子有吃的了!

    都是他们的了!

    兄弟们冲!

    气势汹汹裹着尘埃逼近,灰蒙蒙中,只一张张冒光的贪婪眼和舔血的刀口,格外刺眼震慑心神。

    吓得孙富权双腿直打哆嗦。

    封祁年面色凝重起来,他身后的镖师们开始握刀戒备。

    李大力一马当先,急吼吼的两脚浇得尘土飞扬。

    他身后的王文兵忽的拉住了他。

    李大力一个趔趄,身后冲来的人没剎住脚,一个个眼见从他肩背上踩去。

    情急之下,王文兵一个山羊跳,从李大力头顶越过。

    身后的土匪也剎不住脚,一个个从李大力身上飞过。

    等李大力吃了一嘴的灰,起身想砍死王文兵这个抢功的奸贼时,他一抬眼,眼睛都直了。

    王文兵正对一个富商点头哈腰的。

    那富商神色戒备,又害怕极了的搓搅着双手,一脸认打认罚的模样。

    李大力跑近,待看清那些镖师身上印着“时府”二字时,嘴角怒意一滞。摸了把脸上的血,弯腰凑上前去,一屁股把王文兵撞一边。

    “都是一家人啊!”李大力惊喜亲热道。

    封祁年被搞晕头了,一群喊打喊杀的土匪狂奔冲近,突然说是一家人。

    孙富贵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封祁年,“好好好,你竟然勾结山匪!”

    封祁年没空隙理孙富贵,因为他很快就被一群土匪包围住了。

    “这就是小少爷的父亲?有几分像。”

    “果然小少爷他爹也是一表人才。”

    “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各个七嘴八舌的,把封祁年看得越发警惕。

    孙富权见他反应,大概也知道情况。

    惊诧错愕,现在土匪抢劫还表现笑嘻嘻的拉近乎吗?

    强抢还不算了,还要把人心甘情愿骗去土匪窝?

    这是捞着大肥羊了,还拉进老窝养着不断钱生钱吧。

    瞧,那土匪拉着封祁年。

    封祁年怂的屁都不敢放。

    不过等刀落到孙富权脖子上时,他吓得尿都出来了。

    这群土匪,抢人还抢粮食,还装模作样笑里藏刀!

    不过,这群土匪对他看看,而后嘀嘀咕咕扭头交接了下。

    “我们不是土匪了,不能抓人。”

    “对,我们现在是劫富济贫的清道侠客。”

    “放了他,大当家要杀人的。”

    “算了,放了这个胖子。”

    孙富权支起耳朵,听的胆战心惊又松了口气。

    封祁年被土匪架着走了。

    孙富权刚庆幸自己没事,封祁年就对李大力道,“这位小兄弟,去你们土匪窝作客,能把我这兄弟捎带上吗?”

    孙富贵立马惊的一口气喘不过来。

    李大力看了眼孙富贵,瞧把人吓得打摆子这也走不动路了,请上山歇息,这不算掳人上山吧?

    时老爷都发话了,到时候问起来,也有时老爷顶着。

    “带上带上。”

    封祁年一路被孙富贵阴毒的无声咒骂。

    封祁年像是没瞧见似的,只老实的跟着王文兵走。

    这些土匪各个凶狠,还摆场面功夫哄他们上山。

    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到时候再敲诈勒索。

    封祁年看着群山里弯弯绕绕的路,小酒就是这样被带上山的吗?

    小酒,不要怕,爹爹接你下山了。

    他身后跟着的二百名镖师,都是掩藏的精锐。

    更何况,他在卧龙岗山下还埋伏有人手。

    之前筹集人马费了些时日,等人马到齐后又连天洪涝暴雨,暴雨过后又是卧龙岗塌山。

    这一桩桩一件件好像是上天故意阻碍为难,急得时娘日思夜忧。

    卧龙岗穷凶极恶,土匪又警惕性极高。

    正当他想如何闯卧龙岗时,接到了时家堡的命令要他押送官府粮草。

    这正中下怀,大批粮草势必引来山匪,和山匪拼命的有官兵,他的人手只待养精蓄锐装作贪生怕死被俘虏进山。

    一切都如计划进行。

    只是没想到的是,卧龙岗的土匪各个都是笑面虎。

    一面假惺惺和他套近乎套取各种消息,一面又说他儿子在山上各种好,打消他的警惕心。

    这种麻痹的小伎俩别说他了,就连孙富权都瞧出不对劲,看着山匪笑一分,他面上就僵硬发毛一分。

    自来熟的李大力一路叨叨絮絮说了好些话。

    可最后受挫的挠了挠头。

    时老爷也太内向寡言了,一言不发的。

    丝毫没小少爷活泼开朗。

    王文兵继续笑脸道,“时老爷,我们已经派人速速通知大当家和小少爷了。”

    孙富权都有些同情的看向封祁年,儿子还在土匪窝,老子又进去了。

    这还没进山门,土匪已经开始庆祝捞了一条大鱼,吃喝不愁了。

    一个脚程快的村民跑回去报信时,霍刃刚刚从伏虎洞出来。

    探子早就将山下的动静告知霍刃了。

    因为这批粮草吸引,此番各山各洞的土匪倾巢而出。

    这也方便了,他派洞里驯化好的土匪和将士们去攻打他们的老巢。

    等那些抢劫粮草的山匪落败而逃回山时,山里早就血流成河换了天地。

    山岗寨子多易守难攻,但土匪精锐都下山抢劫了,留守的不成气候。

    外加,从卧龙岗驯化出的土匪,与其他洞的土匪都有兄弟情谊,谁也想不到背后就是这么一刀。

    至于时府押送的粮草,他本是派人暗中帮助。哪知道突然跳出李大力这个程咬金,竟然把他老丈人抢上山了。

    霍刃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往石屋走。

    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本想下山好好收拾一番,给长辈留个好印象的,这下怕是恨不得给他几刀子。

    人就喜欢先入为主。

    他外貌本就招斯文人偏见,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消敌意的。

    霍刃边走边琢磨。

    老丈人对土匪怕,怕他凶怕他欺负小酒。

    那……反过来不就得了。

    说的再好听,不如眼见为实。

    很快,时老爷要山上的消息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因为大当家正挑选面相温和人畜无害的村民散在田地里,让时老爷安心呢。

    甚至牛四还说,长得丑的长得吓人的就在家里躲躲,不要出来晃悠吓唬人了。

    至于腾龙洞站岗放哨的村民,都把压箱底的以前过年才舍得穿的绸缎锦衣都翻出来了。

    时有凤和满白从牛媚秋家里出来,看到田间的人比早上还多,有些纳闷。

    满白道,“这里人还很勤快啊,中午了还不休息。”

    时有凤道,“今天有点反常,以前是休息的。”

    等两人进石屋时,霍刃回来了。

    时有凤见霍刃热的一头大汗,想必是忙着山洞里交接。

    霍刃道,“小酒,我有个惊喜给你。”

    时有凤掏出巾帕给他擦汗,软软道,“什么?”

    霍刃见这会儿小少爷完全不会发火的样子,只得自己犯贱了。

    他道,“你午睡会儿,等睡醒了就知道了。”

    时有凤:“可是一想到回家就很兴奋,我睡不着啊。”

    “多简单,你一杯倒。”

    直到时有凤被哄的喝了酒,头晕目眩昏睡前,他才恍惚意识到霍刃的奇怪。

    不过,没等他疑惑,耳边传来霍刃哄他睡觉的低沉声音,听的耳朵酥麻整个人软绵绵的陷入了睡眠中。

    霍刃出了卧室,在院子里吩咐一波又一波村民。

    院子里脚步来来往往的,看得满白好奇。

    “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霍刃道,“时老爷要上山了。”

    满白懂了。

    然后瞬间有些同情霍刃。

    “老爷性子是好,但是吧,小酒随他,你就知道了吧。”

    霍刃知道了。

    一个踩底线就决绝毫不留情的性子。

    哪像他的底线,就是让时有凤踩的。

    “老爷喜欢知书达理的,喜欢对小酒做小伏低言听计从的。”

    满白好心又夹着私心建议道。

    这也和霍刃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知道忙忙碌碌多久,霍刃把睡着的时有凤抱着朝腾龙洞走去。

    腾龙洞外面已经张罗好了红绸,门口站岗的村民个个精神抖擞,从洞口开始,就铺着兽皮。

    洞内灯火通明,什么夜明珠各种压箱底抢来的奇珍异宝,都挂在了村民的脖子或者腰间。

    霍刃刚把时有凤放在虎皮狼王大座上,时有凤慢慢就醒了。

    他脑袋还迷迷糊的,鼻尖翕动,含糊不清道,“什么味道,好重的潮腥味。”

    时有凤一睁眼,就见自己在陌生的山洞中。

    “我怎么在这里?”

    霍刃沉默。

    默默酝酿着暴风来临前的阴沉。

    时有凤还没察觉到霍刃的努力沉浸,他眼神迷离,脑袋混沌揉了揉额头,“这是哪呀?”

    “这是惊喜吗?”

    正当时有凤强撑着昏沉的酒意,亮晶晶的目光去打量四周时,霍刃一瓢冷水泼下来。

    “满意吗?你非要下山,今后这就是你住的山洞了。”

    时有凤一愣,“你咋了?”

    霍刃突然仰头发狠,“我说过,我不会放你下山的,你死心了吧。”

    低沉的偏执声在山洞里回响。

    时有凤揉了揉耳朵哦了声。

    纤长的睫毛缓缓上下打架,朝霍刃张开双臂要抱抱。

    “头好晕呀,我不能陪你玩游戏了。”

    那香香软软的腰身也不管霍刃接不接的住,就直直朝高高的石阶下栽去。

    霍刃起肩抱住他,时有凤闭眼嘟囔道,“我还想睡。睡醒了再玩好不好。”

    霍刃心又软又急,这会儿人怕是快到了。

    霍刃神色一狠,取下了腰间的寒刀。

    洞口,封祁年被李大力带进了山洞。

    山洞里灯火通明,可总觉得背后阴寒刺骨,经年不化的血腥味凝滞着霉味潮湿,一下下的经由口鼻,袭击心肺呼吸。

    封祁年不禁屏住呼吸,脚步暗自戒备。

    山洞门口那些土匪们,一个个穿着不合身的长衫蹩脚的摇着蒲扇,笑得十分诡异。

    连带着这洞口都显得阴森几分。

    一想到他儿子就在里面受苦,封祁年心底冒出一股愤怒的仇恨。

    但此时他面上小心翼翼的,看起来眼珠子都怯怯,只余光悄悄地有些害怕的打量。

    “啊,你,你这是做什么!”

    “不痛不痛,别担心别哭,小酒你陪我一下,一下就好。”

    熟悉的声音夹着哽咽惊慌传来,封祁年心口咯噔一跳,急步朝洞里走去。

    只见高高的石阶上铺满兽皮,那首座的虎皮狼王大椅上,坐着一个软团子似的娇气精贵的小哥儿。

    正是他的儿子小酒!

    而他儿子下方石阶上,单膝跪着一个身材魁梧壮硕的男人,肩背肌肉挺阔健硕,把后背衣裳布料撑地紧绷鼓起,那小臂肌肉遒劲似起伏的山峦。

    野性凶戾的男人!

    像是一头匍匐着时刻会暴起伤人的凶兽。

    而那男人手臂上还有一丝血痕。

    脚边还摔着一把寒刀。

    封祁年目光惊颤的一抖。

    竟然这般强迫欺辱他宝贝儿子。

    封祁年箭步怒气冲冲跑进。

    只见他儿子脸上泪痕未干,一脚踹向石阶下男人的胸口。

    “又发什么疯?”

    封祁年心跳一停脚步一滞,生怕那男人跳起来暴怒打人。

    那单膝跪着的男人侧脸线条冷峻刚毅,只低着头愧疚又纵容道,“洞里还是阴凉,你脚心都是冷的。”

    然后握着他儿子的脚,认真又小心的穿袜子!

    封祁年拳头硬了。

    正当他怒意难以抑制时,他那一向乖乖软糯的儿子,翘着白白的脚丫子缓缓抬起男人苍劲的下颚。

    一副娇纵放肆的口吻:

    “你别发疯呀,我会和你成亲的。”

    “乖啦,我不会抛弃你的,你穷了点凶了点,但是千金难买少爷我喜欢。”

    封祁年:……

    第63章 加更二合一

    时有凤脚丫子撑着霍刃的下颚,短胡茬儿刺挠的指腹痒,他醉眼迷离近乎撒娇道:

    “你什么时候放我下山呀。”

    霍刃仰头捧着漂亮莹玉的足弓,还没亲下去,洞口有声音传来:

    “小酒!”

    有忧急、不可置信、还有急切的怒意。

    霍刃眉头一跳。

    时有凤也被这声惊喊怔了下。

    熟悉的魂牵梦萦的声音。

    他晕乎乎的脑袋疑惑抬起,视线越过霍刃头顶,朝洞口声源望去。

    “爹爹!”

    混沌绵软的脑海瞬间清醒,一股亢奋的惊喜从心底涌起直冲头皮,让他睁大了眼睛。有些恍惚似幻觉一般,愣愣看着跑进的熟悉身影。

    那人影越来越近,时有凤像是突然回神似的,兔子蹦跶似的小腿前屈,赤脚落在石阶上的兽皮上,要朝石阶下奔去。

    他只顾着惊讶欢喜,忘记脚下石阶,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朝地面扑去。

    脆弱娇贵的身体。

    坚硬耸立的石阶。

    封祁年倒吸一口气,心悸到了极点导致手脚冰凉,刺痛就要起势。

    但随即又松了口气。

    小酒被那个土匪抱住了。

    幸好幸好。

    但随即封祁年就好不起来了。

    但怎么这么亲昵。

    小酒还主动揽他脖子。

    内心一波三折,心里满是愤怒,定是小酒被强迫的,小酒迫于活命才屈服。

    封祁年面上一副忧心忡忡跑近,试探地朝时有凤后背衣衫扯了下。

    时有凤刚刚也被那个趔趄搞得失重,心慌未平着急扭头看他爹。

    就见他爹忧急的神色。

    那张熟悉的脸多了些忧急疲倦,时有凤鼻子一酸,眼见就要哭了。

    他从霍刃怀里探身,乳燕投怀似的扑向封祁年的怀里。

    “爹爹,呜呜呜。”

    时有凤趴在他爹肩膀上哭得激动,肩膀都一缩一颤的,像是担惊受怕的孩子终于等来了依靠。

    封祁年轻轻拍他肩膀,柔声安慰道,“爹爹来晚了。”

    “不怕了不怕了。”

    封祁年越过怀里儿子的肩头看向凶猛高壮的山匪,袖口下拳头捏紧。

    抱着儿子的肩膀也没松手。

    目光盯着男人抱着他儿子腰腹和双膝的手,难掩怒意。

    时有凤用袖口擦了擦眼泪,这才发觉自己姿势有些奇怪。

    他刚着急扑向他爹,下半身在霍刃手上,上半身在他爹手上,此时才发觉身体有些拉扯的紧绷。

    时有凤吸着鼻子,一抬头就见两个男人无声的对峙。

    时有凤忙道,“我下来吧。”

    都不动。

    都目光沉而迫切地看着时有凤。

    双方的占有欲和紧张不安都十分明显。

    时有凤蹙眉道,“你们都抱得我疼了。”

    霍刃立即委屈道,“岳丈,您快松手,小酒怕疼的。”

    封祁年下意识连忙松手,因为知道自己儿子身体多脆弱痛感异于常人。

    松完手后,见男人还抱着他儿子,面色都细微抽搐了。

    “你刚刚叫我什么?”封祁年一副被雷劈中的神情。

    霍刃把时有凤轻轻放地上,弯腰抱拳,“儿婿拜见岳丈。”

    气势如虹,洞内顶声。

    声音回荡在耳,霍刃头更低垂着了。

    他明明控制嗓音了。

    封祁年眼里没了激动忧切,就这么打量霍刃。

    越看神色越紧绷。

    他看一眼,凶悍的腰板就弯一分。

    此子非常人,凶狠又能隐忍是个人才,但他说的话,封祁年想把人剁碎。

    时有凤见两人不对付,气氛紧张的很。

    拽着他爹的胳膊,含羞带怯的支支吾吾,“爹爹,他是我……霍大哥。”

    到底还没成亲,时有凤又没霍刃脸皮厚,说了个含糊又亲昵的称呼。

    封祁年见儿子说的胆战心惊,脸都急红了,看来怕这个土匪怕得厉害。

    封祁年镇定了神色,开口道,“多谢霍当家这些日子对犬子的照顾。”

    “明人不说暗话,小酒离家多时,家中亲人忧心惶惶,要接小酒下山得多少过路费。”

    霍刃紧绷的像是弹簧似的,立马回话道,“彩礼我会置办十里红街,定不会辜负小酒。”

    话落洞里静声。

    两个男人拧眉无声看着对方。

    霍刃心里有些懊悔,答非所问,这显得他很强势。

    封祁年心想这个土匪癞-□□想吃天鹅肉,还扣着人不放,看来只得强行里应外合的攻山了。

    无声对峙逐渐紧压。

    时有凤忙站在两人中间,“爹爹,都是误会,我和霍大哥是两情相悦的。”

    霍刃松了口气,此时觉得娇小的媳妇儿站在他面前特别高大。

    封祁年心头一梗。

    斯德哥摩综合征。

    封祁年极力稳住怒火,面色缓和了下来,“好,你们要是成亲,要搬回城里住。”

    时有凤看霍刃没反应,忙拉他手臂,霍刃才回神点头,“这是自然。”

    “岳丈,具体事宜回石屋,我再向您详细容禀。”

    从腾龙洞到石屋不过片刻功夫。但是山路崎岖难走,坡度都是垂直转弯,成人都不容易剎住步子,一个招架不住就阻到脚指头。

    霍刃要背时有凤,但当着他爹的面,时有凤不好意思。

    不过不待他纠结,就已经被霍刃捞上背了。

    这落在封祁年眼里,更是屈服强迫。

    封祁年道,“不麻烦霍当家了,还是我来背吧。”

    他儿子确实娇弱易碎,走不得这破路。

    时有凤脸更红了,“不要,谁这么大了还要爹爹背的。”

    封祁年一噎。

    心里酸的不是滋味。

    又惊讶儿子拒绝的果断,这是以前从不会有的。

    此时看着自己天真可爱的儿子和一个凶恶的山匪亲密无间,封祁年心更痛。

    那土匪看着很乖顺听他儿子的话,但凶兽就是凶兽,一旦反扑他儿子哪是对手。

    时有凤怕他爹担心误解,还没等到石屋,一路上就迫不及待给他爹说霍刃对他的恩情。

    三番几次的救命。

    一直来的细心照顾。

    从没有扣押他不让下山。

    他们本打算今天就下山的。

    但这些话落在封祁年的耳朵里,那一句句的温情都是被迫的伪装,都是求救信号。

    这些话术一定是提前练习好的。

    封祁年越听,面色越沉。

    不碍事,今晚过后,他就会将这里移位平地。

    山下,他已经埋伏了很多□□,一定要让这些土匪死无葬身之地。

    封祁年一路心事重重的跟在霍刃身后。

    看着趴在他后背上的儿子,那毫无防备的亲昵信赖,看得他心口闷痛。

    心里杀意更浓了。

    霍刃哪不知道背后老丈人的心思,一路上安静老实不敢吭声似的。

    忽的,田间一个妇人朝三人冲来。

    不待封祁年手脚防备,那妇人朝他跪地磕头。

    双手撑在耳侧,额头是实打实哐哐砸在干白的地面。

    “时老爷,没想到还能看到时老爷。”

    封祁年后退一步,看着面前这个瘦小又面色激动妇人。

    霍刃两人动静回头。

    只见田间更多人跑来朝封祁年跪着。

    眨眼间就五六人了。

    时有凤见他爹面色奇怪,开口道,“她们都是以前锅里村的村民,她们一直都记着爹爹以前救济赈灾,我在这里也受她们很多照顾。”

    刘柳神色激动道,“时老爷,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您。”

    封祁年仔细瞧了下刘柳,恍然觉得熟悉。

    “你就是锅里村那个要跳河的姑娘?”

    刘柳连连点头,眼里有泪水,“是的,您当时说,只要活着还有希望,只要活着就有出路。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是的,您说的没错,现在熬过来了,好日子已经来了。”

    封祁年虚虚扶她起来,然而接二连三的好些村妇都跪了下来。

    封祁年道,“你们也是锅里村的?”

    胖虎娘嘴角都在颤抖,“我们是旁边大铲村的,当年要不是时府赈灾,我们都没了。”

    封祁年内心复杂,其实当年赈灾他不是没有私心。

    一是他夫人身体病弱他便到处积善。

    二是灾情只是一时,过个三五年等百姓缓过来了,时府的生意和口碑只会蒸蒸日上,民心难得。

    此时,封祁年被这些真挚的感激之情也感动到了。

    连连叫她们起身。

    “你们怎么都在这山上了?”看样子还是本地人装扮。

    难道这群山匪无恶不作把人都掳上山了?

    见时老爷面色猜测,这群妇人七嘴八舌道:

    “是被老当家掳上山的,但是现在我们过的很好。”

    “霍当家杀了以前的老当家,给我们分田分地,还不许男人打女人,也不许男人下山再当土匪了,又没有苛捐杂税,我们现在比山下老百姓日子还好过。”

    “是啊,小少爷也是一步步看过来的,还多亏了小少爷,之前疟疾的时候是他的方子救了我们全村。”

    “就是我们这里穷,要小少爷受苦了。”

    “不过,霍当家很疼小少爷的。”

    “我们现在能过上好日子,都靠霍当家和小少爷啊。”

    村民一个个提起时有凤,脸上都是止不住的欢喜。

    那眼里淳朴水亮的笑意是发自肺腑的。

    封祁年心里莫名舒服了些。

    这么听霍刃不是一个坏东西。

    胖虎娘道,“时老爷上山刚刚好,晚上是给小少爷下山践行,就是我们这里没什么东西,让您见笑了。”

    双方都客客气气的,村民又热情,直到好一会儿,封祁年才抽开身。

    短短时间,他就听到了一个较为全面的村子变化和霍刃的各种事迹。

    其中最多的,是村民对自己儿子的喜欢。

    封祁年心底的疑虑打消了很多。

    或许小酒说的救命之恩都是真的。

    霍刃不是加害者,而是这个村子的拯救者。

    但是看着霍刃还是会下意识皱眉头。

    时有凤想,他让霍大哥在原地等他爹,他爹会觉得人态度恭敬吧。

    封祁年却想,一个粗枝大叶的糙汉,不知道提前把他儿子背回去休息吗?

    霍刃想,这些妇人看来还是起作用了。

    起码现在封祁年看自己的眼神是挑剔儿婿的目光了。

    这些妇人并不是他可以为之。只是去石屋的路有好几条,他特意选了这条靠近田地的小路罢了。

    只有情真意切的意外惊喜才会没有僵硬的唱戏痕迹。

    才能让他老丈人稍稍降低戒心。

    三人路上的气氛缓和了些,但封祁年对霍刃还是审视探究的视线。

    他家精心娇养的玉白菜,就被这个山匪拱了。

    要让他儿子在这里陪他吃苦,不说他了,他夫人也绝不会同意。

    来到石屋,院子里满白和齐得宴早就等着了。

    封祁年看到满白倒是没惊讶,惊讶的是满白的肚子。

    封祁年看了眼齐得宴,暗露斥责。

    来到堂屋,确实简陋。

    家徒四壁不为过。

    除了山兽皮子,竟然没一件值钱的家具。

    时有凤怕他爹不满,忙拉着他爹道,“这里本来很多红木家具珍玩的,我嫌弃上一任老当家用过,便叫霍大哥都撤走了。”

    “这房子死人还住过?”封祁年面露嫌弃。

    还是那恶贯满盈的老土匪。

    封祁年更加心疼自己儿子了。

    时有凤惊他爹的反应,而后心里暖暖的,笑道,“明天就下山了嘛,暂时住的。”

    要是他爹知道之前霍大哥的屋子比这还破烂,他爹怕是更气。

    时有凤怕霍刃也尴尬,也怕他爹一直不满霍刃,带着他爹去院子外树荫下的水渠边。

    封祁年更挑剔了。

    “连一个会客的地方都没有?”

    “小酒啊,不是爹爹阻拦你,是这里不适合你生活。”

    “爹爹,霍大哥是我自己追来的,你可不能把人给吓跑了。”

    封祁年不满的神色凝固了。

    瞧着儿子认真又娇羞的神色,“真不是他强迫你的?”

    “不是,我追了半个月才追到手。”

    “要半个月?”他提高音量又压着怒,“他这是欲擒故纵。”

    封祁年看着自己天真的小儿子满是痛惜。

    “不是呀,他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他还要多次拒绝我儿子。”

    封祁年越想越气,不得好好给人教训下。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默认了这个儿婿。

    “霍大哥三番五次救我,他是恩人。”

    封祁年见儿子一直说好话,心里也不是滋味,“既是恩人便登门拜访,他父母呢。”

    时有凤有些试探道,“他出身不好。”

    “我看到了。”

    “儿子,钱财是身外之物,难得的是这里穷但村民淳朴热情,赚钱容易,难得是一片赤诚。”

    “你放心,我不会对他父母挑剔的。”

    封祁年想,霍刃的父母是乡下山里人,但是真如村民所说的话,倒是教出一个不错的儿子。

    理应受到敬佩的。

    时有凤轻轻道,“他是前丞相的第三子,目前全家在流放中。”

    封祁年神色遮掩不住的震惊,而后一种我没听错的看着时有凤。

    “你说他是前丞相的儿子?”

    前丞相姓谢,膝下三子,但世人都只知道状元郎大公子和探花郎二公子,至于三公子一直没消息。

    原来是在这里做土匪?

    难怪拿不出手。

    封祁年再看儿子,面色有些复杂。

    眼光不行啊。

    时有凤心里忐忑,“爹爹……”

    封祁年不知想到什么,从嫌弃中回神,“前丞相姓谢,他姓霍,难道是化名?”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时有凤骄傲又激动道,“爹爹,他是谢行悬将军!”

    “谢将军原来和谢丞相是亲子,他低调从军世人都不知道,他之前给我说他身世时,我根本就没想到他就是谢将军。”

    封祁年一怔,看着儿子小声又激动的样子,眼里亮晶晶的满是仰慕的欢喜。

    是谢行悬就更难办了。

    难怪谢丞相仕途失利,本身是文人领袖,三儿子又手握军权,帝王制衡盛极必衰。

    “爹爹……”

    封祁年摸摸儿子担忧的小脑袋,“问题不大,就是你娘那关……有些难。”

    “是罪臣之后吗?”

    “那倒不是。”

    “不过也别太担心,这是你们的缘分,你要是真喜欢,没有办不成的事。”

    “谢谢爹爹。”

    时有凤拉着他爹袖口晃动着,撒着娇。

    封祁年叹气,一晃眼这么大了,都要成亲了。

    要是他自己认定的他也不会阻拦。

    十岁后就不曾和他这么亲昵了,规规矩矩乖乖巧巧的,一个软团子努力学习他布置的经史子集。

    不知不觉间,以前那个动不动就喜欢撒娇爱哭的小儿子,养成了一副谦让隐忍不知道拒绝的性子。

    小儿子早慧懂事,困于一方天地心性单纯又不谙世事。原本被迫通透的性子,此时经过土匪窝洗礼,心性越发坚韧透亮了。

    此时,再撒娇,竟然是为这般。

    封祁年眼里有些热,“这些年,也委屈你了小酒。”

    时有凤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全家都迁就照顾他,万千宠爱于一身。

    他笑着摇头,“我才是最幸福的一个。”

    封祁年看着他毫无知觉流下的眼泪,心里更酸痛了。

    他拿巾帕给儿子擦,“回去,我就反抗你娘,让她不要再管你了。”

    他爹擦泪,时有凤才知道自己哭了。

    好些年没在他爹面前哭了,有些难为情。

    嘟囔道,“不要,爹爹看到娘就什么都忘记了。再说娘都是为我好,如今我身体情况好转很多,我还可以治娘的病!”

    封祁年只以为儿子是安慰他的,在山里生活久了,是要比困在后院精神饱满很多。

    刚刚洞里一见面,儿子就着急又自责地问家中情况,封祁年不想他担忧,含糊其辞。

    此时也道:

    “好,你回去,你娘的病就好大半了。”

    “你去把齐得宴给我叫来。”

    时有凤疑惑,“爹爹怎么认识他?”

    “爹爹派他先来探路的。”

    时有凤脑子都被见到爹高兴坏了,此时晕晕乎乎的。没消化这个消息,就乖乖去找齐得宴了。

    不一会儿,齐得宴就来了。

    弯腰鞠躬对封祁年抱拳行礼。

    “总当家的,村子里有异常。”

    “之前咱们在村子里的线人土匪都联系不上,听村民说全被霍刃杀了。”

    封祁年刚才柔和儒雅的气势一变,身上多了些果断的强势。

    “知道了。”

    “蛮牛山那边境况如何?”

    “齐鸣这个叛徒每日用鱼刑吊着,手下的兄弟们都老实的很。”

    鱼刑,便是细薄刀子一片片剥鱼鳞似的割肉片,再日日用药物吊着人命,夏天炎热,伤口腐败生虫啃咬骨头。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封祁年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只是这个齐鸣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当日,时有凤被掳上卧龙岗时,封祁年便用蛮牛山内部传送驿站递消息,要蛮牛山出面救人。

    或许是封祁年几十年不在蛮牛山露面,手下的人早已变心,忘记了他才是蛮牛山背后的大当家。

    他一手扶持的齐鸣接到消息,也只是写了一封官方书信送到卧龙岗,极其敷衍。

    并趁封祁年应顾不暇之际,清洗蛮牛山内部老人,想要彻底取代封祁年的位置。

    但他低估了封祁年在蛮牛山的根基。

    蛮牛山是靠海的群山,世代以盐场为生。

    几十年前,一场大地震海啸让蛮牛山大片盐田被毁,人员屋舍受灾严重。没个三五年很难有元气恢复。

    盐丁们纷纷给县衙求情呈文,希望减免盐课。

    这封请求被一直觊觎蛮牛山盐田的师爷看到了。

    师爷没禀告县令,反而是让他家族的人,背后悄悄给蛮牛山盐丁们施压。

    师爷姓朱,家中族人世代经商。宗族积累一定钱财后想改变阶级地位,举全族之力供出朱师爷这个读书人。

    朱家也有盐田,也一直觊觎蛮牛山的盐田。

    那时,朱家得了师爷的关系疏通,包揽了盐课,日日去蛮牛山暴力催缴赋税。

    蛮牛山受灾害严重,哪还有什么银钱去完税。

    但朱家实在强势,每次来村里都是一群乌压压的地痞流氓。

    就这样一步步逼迫下,村民没办法,一点点的拿田地抵押,短短三四年间,蛮牛山的盐田土地都被朱家吞并。

    蛮牛山的盐丁村民也成了朱家的长工。

    朱家奴役蛮牛山村民,盐场日益蒸蒸日上,吸引了很多走海上而来的中原大商船。

    蛮牛山百姓苦不堪言,世代赖以生存的盐田被强占剥夺还给人做牛做马。

    所以当封祁年出现,并煽动民心造反时,几乎没什么困难。

    他操练村民体魄,激发村民血性。

    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有一点就炸的东西。

    不止村民信服他,就连师爷和衙门都觉得他邪性,有些畏惧。

    武力抢回盐田基本没什么困难,如何从朱家虎口夺回生意才是问题。当地食盐本就饱和,只有卖给外商才有钱。

    封祁年一招彻底断了朱家盐田的根基。

    他花钱雇佣了大量的地痞山匪,在陆路、海陆、运河三个方面伏击去朱家盐田的船队商队。

    烧了几次商船后,商人都不敢冒死去朱家盐田了。

    而蛮牛山这时候,以低价格的优惠打出了旗帜,四面八方的盐商都跑去了蛮牛山。

    盐市暴利,没一年,蛮牛山在封祁年的治理下改头换面。

    又过了一年,蛮牛山一举兼并了朱家盐田,周边越来越多村民投靠蛮牛山。

    蛮牛山的生意行当也不仅仅局限盐田了,各种海鲜奇珍异宝,纷纷打出了招牌。

    甚至,中原京城的世家小姐公子们,都知道远在南边的临海小镇上有蛮牛山,却不知道青崖城。

    封祁年那时年轻气盛,穿越前本就涉略广泛又精通钻研的天才,来到偏僻又遍地宝藏的青崖城,雄心勃勃大展身手。

    常言说百密必有一输,骄兵必败。

    骄傲的封祁年在一次生意中输给了时府一个黄毛丫头。

    至此,一见钟情。

    觉得当蛮牛山大当家没意思,便隐姓埋名开始追妻赘婿之路,安于后宅相妻教子。

    江湖上少了蛮牛山大当家的传闻,倒是城里茶余饭后,都在对时府入赘的小白脸指指点点。

    齐得宴看着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总当家,身型依旧笔挺如松,面容俊美儒雅。

    谁都想不到,他会是道上说的阴险狡诈的玉面狐。

    封祁年道,“小酒和那霍刃,你观察如何?”

    又问道,“小酒笑得多吗?”

    “小少爷时常笑,但和霍刃在一起时笑得最开心。”

    齐得宴道,“听满白说两人之前吵架了,但现在看和好了。”

    封祁年面色一暗,他儿子这么软糯天真的可爱,姓霍的还敢吵架。

    齐得宴想起霍刃背地里嘲笑他欺辱他,此时道,“霍刃这个人对小少爷有几分情谊,但他不珍惜伤了小少爷的心。”

    封祁年道,“小辈打打闹闹的都正常。”

    齐得宴没想到疼儿子像疼眼珠子的封祁年是这反应,面色有些心虚的懊悔。

    封祁年见他道,“你是不是对满白不好?”

    “属下不敢。”

    “你不敢满白能大肚子?你不敢,满白如今性子看着没时府里一半活泼张扬。你不敢你倒是能说我儿婿的小话。”

    至于齐得宴为什么打小报告,封祁年人精怎么看不出来是因为满白。

    肯定是小酒因为满白呵斥了齐得宴,霍刃就敲打齐得宴,导致他心里记恨上了。

    封祁年冷哼一声,“满白是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他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齐得宴连忙下跪,“属下定珍重爱惜小白。”

    “去吧,把霍刃给我喊来。”

    “是。”

    齐得宴松了口气,连忙急步回去叫人。

    屋里,霍刃正在和时有凤说话。

    “小酒。咱爹喜好什么?”

    “我娘。”

    霍刃一噎。

    “向咱爹学习。”

    “那咱娘喜欢什么?”

    “咱爹?”

    “不是,是姐姐。”

    对他和他爹都是包容的,但是对姐姐寄予厚望,因为姐姐最像她。自然,带着姐姐的时间也最长。

    “那我最喜欢小酒。”

    霍刃道。

    时有凤嘴角梨涡深深,眼里有碎光浮动。

    时有凤有很多爱,但没人说最喜欢他。

    他是龙凤胎,家里一切都是平均的,即使在一些事情上偏他一点,那父母也一定会在另一件事上偏他姐姐。

    时有凤不觉得这有什么,时常觉得父母太过敏感小心翼翼。

    可此时听到霍刃说最喜欢他,时有凤还是忍不住高兴。

    “那这对你家中父母兄长不敬。”

    “他们……他们最喜欢的也不是我,理想能当饭吃的殉国者。”

    霍刃满不在乎道。

    “霍当家,时老爷有请。”

    齐得宴的话传来,霍刃神色如兵临城下严肃,脚步郑重的出门了。

    屋里的满白搅着手指,嘴里碎碎念着,“那下一个一定是我,时老爷会不会骂我败坏门风寡廉鲜耻?”

    满白着急的不安,丝毫没注意到齐得宴和时老爷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熟稔了。

    倒是时有凤和霍刃察觉到了。

    霍刃在去的路上就在想,时老爷和蛮牛山的关系。

    蛮牛山几十年内出了三位当家,但都没有初代大当家名头响。

    初代大当家有玉面狐之称,但事迹如昙花一现,很快就隐匿江湖了。

    此时齐得宴对时老爷言听计从,霍刃脑子忽的醒灵了。

    这么说来,是时老爷派齐得宴打前锋,自己再借官府运粮做诱饵,征用官兵和粮草开路吸引山匪。

    算准了洪灾过后山匪闹饥荒,顺势假装被俘虏溜进山里。

    再和山下埋伏的人手理应外和。

    霍刃想着,他老丈人果然不一般。

    “岳丈。”霍刃恭恭敬敬弯腰行礼。

    正眺望田间的封祁年被这称呼喊的眼皮子直跳。

    霍刃比他高,此时微微垂着头,任由他打量。

    不卑不亢,即胆大又不目中无人的狂傲。

    身上没有这个年纪的浮躁和横冲直撞。

    像是一把历经风沙血腥锤炼的寒刀,锋利又内敛,淬着更加危险的血腥。

    封祁年道,“霍当家倒是坦荡敢做敢担。”

    没叫他起身,霍刃仍就老老实实弓着。

    “我和小酒情投意合,此生非他不娶。”

    封祁年道,“我听小酒说你救了他三次,你要提什么要求我时府会力所能及满足你。”

    “金银珠宝商铺店面,甚至你叫我在这里给你修一座宫殿,也不是不行。”

    “岳丈知我心意。又何必试探。”

    封祁年拍他肩膀,“好。”

    霍刃如释重负,起身看他。

    “不过我持保留意见。孩子是他娘生的,这个我做不了主。”

    霍刃弯腰抱拳,“谢岳丈成全。”

    封祁年道,“所以,你为什么惹小酒生气。”

    霍刃一顿,而后一五一十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

    封祁年听完后,勃然大怒。

    对他来说猫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儿子受了如此大的伤心和委屈。

    难怪他儿子性情刚烈许多,这都是被磨锉的。

    “小酒虽然原谅了你,不代表我没意见。你要是再触碰小酒底线,不用我出面,他自己都会抛下你。”

    “小酒自小骨子里就倔强,他怕人为难也怕自己为难,所以他其实很果断干脆。也不会吃一口夹生的纠结。”

    姐姐发泄欺负他,他不反抗,甚至还喜欢他姐姐欺负他。就是怕全家为难,不想父母再忧心子女关系。

    他隐忍就会隐忍到底,丝毫不会有怨言。

    这样的性子也一样的,一旦决绝,那便是不回头。

    霍刃抿嘴,“我不会再做伤害他的事情。”

    封祁年面色缓和下来,“其实这件事你们立场不同本没对错,两人刚在一起有浓情蜜意,也有磨合矛盾,只要双方心里装着彼此,便会成为最契合的榫卯。”

    “是,谨记岳丈教诲。”

    ……

    两人聊了一会儿后,封祁年拍拍霍刃紧绷的肩膀,“去把满白叫进来了。”

    下意识当书房了。

    想起满白有孕,他还是走回去找他。

    一路上又聊了会儿,封祁年觉得霍刃不愧是干大事的统帅之才。青崖城这片土匪窝怕都是要归顺于他了。

    面对封祁年的夸奖,霍刃道,

    “珠玉在前,小酒的眼光自然不会差。”

    封祁年惊诧的看着五大三粗的壮汉拍马屁,心里还莫名舒坦。

    夸他自己都面不改色的郑重其事。

    一进屋子,就见满白紧张的额头冒汗。

    小时候这孩子没写完作业也这样。

    性子一点都没改。

    封祁年和满白聊完,没一会儿,村里来人喊吃饭了。

    席面设在村里的晒谷场,晒谷场一旁是一排仓库。

    以前放粮食或者关押抢来的人。此时仓里没粮,就关押了孙富权一人。

    孙富权双手抓着栅栏,脸憋在缝隙间,五官都挣扭曲了。

    肚子饿的咕咕叫,看着来来往往的菜盘,直咽口水。

    见一群人围着封祁年热热闹闹的,只盼着封祁年还记着他,带他一起下山。

    席面像村里大摆流水席似的,虽然粗茶淡饭,但主桌的饭菜还是很丰盛。鸡鸭鱼肉和山货样样都色香味俱全。

    卧龙岗最不缺的就是酒水,老当家的酒窖被牛媚秋打开了,每个男人都捧着粗瓷大碗向主桌敬酒。

    夕阳好,酒水饭菜飘香,村民脸上都洋溢着豪爽淳朴的笑意。

    一串串妇孺的欢笑晃动着红霞,推杯换盏中,每个人的心肺都是敞开的,迎接这难得一遇的热情喜事。

    很多人敬时有凤,但时有凤是出了名的一杯倒,酒水自然都进霍刃肚子了。

    霍刃也是来者不拒,喝的畅快。

    李大力和王文兵两人因为带头偷摸下山,心里虚。但又侥幸自己救了时老爷一命,此时试探着朝霍刃敬酒。

    众人见状都揪了心,按照霍刃的脾性,肯定对私自带头下山的两人处以重罚。

    遇到他脾气不好的时候砍头都有可能。

    但霍刃此时道,“你们两个,恩情记在我这里。”

    霍刃说着起身朝两人敬酒,“谢你们保护了我丈人,把他带到山上来。”

    霍刃一饮而尽,留李大力两人不知所措。

    喝完后,霍刃又道,“至于违背命令私自下山,这罚,就交给新任大当家来处理。”

    众人一听,都愣住了。

    不少人嘀嘀咕咕。

    “大当家为啥不做了?”

    “要下山当赘婿啦。”

    “要从良了。”

    “哪新当家是谁啊。”

    “应该是牛四吧。”

    霍刃高声道,“牛四是新一任大当家,他稳重识大局,会带领村民过上更好的日子。”

    “有谁不服的?”

    自然没有人不服。

    因为牛四祖上一直都是村长。

    此时将惩罚的任务交给牛四做,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霍刃又敬了牛四,两人相望一切都在无言中。

    卧龙岗一代代守山,穷乡僻壤食不果腹,但是能抱着金库没动贪欲,这种绝对的忠诚足以令任何人敬佩。

    牛四端着酒碗又敬时有凤。

    “多谢小少爷救命之恩,我这辈子做牛做马无以回报!”

    封祁年看着牛四面相清瘦眉眼狭长,他这种人见多了没什么稀奇。

    像是地沟里的老鼠暗暗搅动浑水静待局势,一旦嗅到你身上有利益可图,他变能溜须拍马说得面皮薄的人不好意思。

    可此时,这种奸诈的面相被由心底而上的感激冲淡了,甚至有几分坚定守诺之人的气质。

    “小酒怎么救的你?”封祁年淡淡笑着。

    不待牛四开口,周婶子兴奋道,“小少爷的药很灵的,药到病除!”

    封祁年这下倒是好奇了,他知道小酒不会什么医术。

    想起儿子说他有法子治好时娘的病,难道他在山上自有奇遇?

    周婶子又叹气道,“哎,要是牛四他娘还在就好了,他娘就是想牛四当村长。”

    说起牛四他娘,村子里的人不免一阵唏嘘。

    他娘在疟疾爆发时,以身犯险照顾村民。

    临死时,最后的遗言还自称是在赎罪,说不要像她这样折磨媳妇儿,不然会遭报应的。

    她一桩桩一件件的把往事说给床头探病的村民听,希望警醒后人,做最后的一点贡献。

    李腊梅死的时候还安慰牛四,说她终于死得其所。

    牛四沉默一瞬,而后道,“我娘说,就像小少爷说的,一颗种子烂在地里,才能生根发芽结出更多的种子,然后一代代的改变影响下去。”

    “她最后走的安详,这点我也得感激小少爷。”

    牛四说着,跪地给时有凤磕头。

    时有凤忙扶起牛四,“腊梅婆婆是她自己最后开悟得到先祖的召唤,她能得偿所愿也会继续保佑你的。”

    封祁年看着他儿子和村民互动,心里感叹,儿子来此一趟,确实成熟通透了许多。

    这是他在后宅待着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

    这是村民和他儿子相互成长救赎,他心里感激。掳他儿子的老当家已死,且村民都不待见老当家。封祁年自然不会把仇恨记在这些村民上。

    要是没这些村民,小酒怕是日子更加难熬。

    这里穷,但是他们又是富饶的。

    封祁年起身敬酒,“各位父老乡亲,感谢你们对犬子的照顾,作为一点心意,我送一万斤粮食给村里。”

    村子里有多穷,封祁年是见识过了。

    就算这般揭不开锅,村民还是挨家挨户搜肠刮肚的开席面。

    甚至他带上山的两百号镖师都招呼上席面了。

    怕是吃了这顿,就真的没下顿了。

    村民被这惊喜压的大气不敢出。

    直到一旁胆子大的小柿子清清脆脆高兴出了声。

    “哇,时老爷太好了!”

    村民才反应过来而后齐齐欢呼表达感激。

    不一会儿,好些牛高马大的人,抬出来一箱箱东西放在晒谷场上。

    这些陌生人村民都没见过,纷纷齐齐望着霍刃。

    霍刃道,“我要下山了,今后可能再难一聚,如今略尽绵薄之力,感谢卧龙岗村民世代守山。”

    村民都没人能听懂,但牛四懂了。

    守山是他们的义务和世世代代的职责。

    而霍刃来这里,也并没有直接武力开金库,而是从根儿上掰正卧龙岗不至于走向毁灭。

    霍刃对他们卧龙岗已算是尽职尽责。

    此时还发东西,确实出乎牛四意料之外。

    村民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被一箱箱打开的金灿灿看直了眼睛。

    霍刃道,“每家每户发一块金条。”

    这下村民呆滞了。

    随即爆发雷鸣欢呼声。

    饭也不吃了,就排队去领。

    而发金条的人早就准备好了户籍册子,一家家的勾选。

    牛小蛋拿到金条后放嘴里咬,结果把要换的门牙蹦飞了。

    大人们哄笑,弯腰满地帮着找牙齿。

    结果是小毛身形优势先找到了牙齿。

    刘柳把牙齿抛屋顶上,这样孩子才能长得高。

    村子里喜事一件接着一件,把酒言欢直至月上中天还未散席。

    牛四道,“只要小少爷愿意,我卧龙岗村民愿为小少爷效犬马之劳。”

    时有凤有些意动。

    以前听他娘说,他们家的商队走镖容易遇见土匪。

    要是把卧龙岗这些人收入他家镖局,这些人比外面招募的要忠心的多。

    时有凤看向他爹封祁年。

    封祁年道,“小酒自己决定吧。现在外面正是多事之秋乱糟糟的,要是多些人手自然是好的。”

    封祁年说完看了一眼牛四,果然是人精。

    一当上村长就开始为全村男人谋活路,跟着时府镖局,是外人求都求不来的活计。

    不过,卧龙岗这番转职倒是对口。

    时府招募的镖师再怎么都不及土匪凶猛,倒是双赢的提议。

    于此,卧龙岗的男人有一份正经活路,彻底断绝了山匪之路。

    原本逐渐消停的席面,又开始喝酒划拳了。

    又发粮又发金条又有来钱块的活路,一个镖师起码月钱二两,这比打劫种地都强太多了。

    即使田里的庄稼要死要活不肯长,村民心头上的口粮解决了,再慢慢伺候田地里的庄稼,也没什么压力了。

    酒喝上头了,便开始称兄道弟了。

    男人嘴上开始天南地北的溜,畅想着今后好日子。

    他们还是舍不得霍刃的,霍刃虽然可怕,但跟着他有底气。

    霍刃酒是来者不拒,勾肩搭背的,一起喝。

    刚喝一口,霍刃扭头问时有凤,“可以喝吧,我不会喝醉的。”

    时有凤笑,“我又不会管你。”

    霍刃被这话搞怕了,当即抱着时有凤脖子呜呜咽咽的就要哭。

    这下喧闹瞬间消声。

    封祁年都看愣了,默默端着酒碗。

    脸皮比他厚,比他还会撒娇。

    四周视线如针扎,时有凤脸红的局促,摸摸霍刃脑袋,尴尬又软声道,“霍大哥你醉了,不能喝了。”

    霍刃立马就起身道,“对,我不能喝了。”

    “兄弟们我醉了,但是不能扫兴,你们还要感谢我岳丈。”

    他观察了下封祁年的酒量,最多一斤的肚量。

    这一圈人,把人灌醉不是难事。

    醉了就省去很多麻烦。

    “时老爷,真感谢你啊。”

    “时老爷,不知道你咋养的,小少爷太招人喜欢了。”

    正当大家欢腾给封祁年敬酒的时候,仓库里忽的传来一声尖叫。

    是秀华的惊吓声。

    时有凤跟着众人过去一看,只见被劫持上山的那个富商,此时拉着秀华婶子的胳膊,眼泪汪汪的说女儿受苦了。

    时有凤看的皱眉头,秀华婶婶看着和富商同龄。

    秀华婶婶眼里有惊讶不可置信,而后变成了恨意,呆呆站在原地没动。

    孙富权抓住秀华的手,“女儿,放爹下山,爹是来接你下山的!”

    “你在这里受苦了,爹当年也是迫于无奈,爹现在可以救你了!”

    孙富权夸张的潸然泪下,看着着实蹩脚又明目张胆的算计。

    第一句话是放他下山。

    而后想起来才遮掩似的懊悔关心。

    看得秀华都没一丝父女情分,只静静看着黑暗栅栏中,他爹眼里遮不住的亮光。

    孙富权被关押一天了,听着外面土匪的狂欢,心里害怕又得意,瞧他发现了什么。

    土匪窝里有金条!

    时府和土匪勾结!

    这两点他做梦都要笑醒。

    孙富权手伸出栅栏扯着秀华,神经质笑道,“乖女儿,放爹爹出去,爹爹带你过好日子。”

    砰的一声,栅栏被狠狠踢了一脚,震得孙富权的手疼的厉害,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秀华看着霍刃目光感激,而后出了人群。

    村民纷纷唾骂孙富权不是人,禽兽不如。

    胖虎娘她们安慰秀华,这种老子不配当人。

    秀华心里很平静,好像真的接受了原来以前的父爱亲情都是美好的泡沫。

    心里涌起一股开始新生活的勇气和冲劲儿。

    向孙富权那样的人都能过好日子,她为什么不能?

    孙富权见秀华走了,面色扭曲恨得咬牙切齿。

    但来不及辱骂,就看到霍刃和时有凤站在一起。

    时府千金小少爷和土匪搞一起了!

    这说出去,全城笑话。

    孙富权道,“封祁年,你倒是把粮草做好事发土匪了,到时候下山看你怎么交代!”

    时有凤一听,也有些担忧。

    封祁年看霍刃一眼,霍刃知他有办法并且不想让他儿子听见,便带着时有凤走了。

    仓库边只剩封祁年一人了。

    他看着仓库里像是拴着狗一样的孙富权低低笑了下。

    ……

    另一边,时有凤一直担心他爹。

    霍刃道,“爹有法子的,粮草是被劫持上山被山匪吞了,他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是,时家镖师守口如瓶,但是孙富权呢?”

    “你猜这趟押运粮草,爹为什么要孙富权来一趟?”

    时有凤道,“因为两队人马更安全?”

    霍刃哑然,装模作样嗯了声。

    搂着天真善良的小少爷走向了月色田间。

    既然封祁年支走他,自然是不想破坏他在小酒心目中的形象。

    不过封祁年这招确实一箭三雕。

    明知道这批粮草表面上说是城防守军的粮草,实际上会秘密转手运出城外给齐王叛军。

    这是时家堡给时府设下的火坑,事情办成了,齐王记时家堡的功劳。

    事情要是败露了,那时家堡把时府推出去也毫无损失。

    封祁年知晓这厉害,还往火坑跳,算准了山匪必定来劫,更是早就拉了一个垫背的替死鬼。

    尤其是孙富权日益膨胀,暗地里给时府下绊子,还多次言语诋毁封祁年老白脸。

    城中,关于小少爷被山匪掳走遭凌虐的谣言也是他放的。

    目的就是打击时娘摇摇欲坠的身心。

    孙富权死在土匪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而粮草也被山匪抢劫了,自然没有后面勾结叛军的败露风险了。

    封祁年也会顺利上山,按照计划救出小酒。

    下山后,官府怪罪下来押运不利,封祁年完全可以把所有锅都推在孙富贵上。

    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这里的弯弯绕绕,霍刃没告诉时有凤。

    他这个新爹,确实狡诈。

    霍刃见时有凤担忧,摸他脑袋道,“放心,咱爹不是一直无所不能。”

    时有凤重重点头嗯了声,“对,爹爹无所不能!”

    他酒窝浅浅,眸光闪闪,一派软糯的孺慕。

    霍刃心里有些泛酸。

    小酒对他现在没这个神情了。

    时有凤看着村民还在喝酒,他道,“霍大哥,背我去田里走一圈。”

    “怎么,小酒还故土难离了?”

    不止霍刃这般说,好些村民都见霍刃背着时有凤在田间巡逻似的走来走去。

    胖虎娘一阵感慨,“小少爷这是担心我们庄稼啊。”

    明明他自己完全不用干活,下山走之前还忧急他们的庄稼。

    月色朗朗,田埂小路旁的杂草都割的干净,零星的萤火虫扑闪扑闪的,蛙声在水田里呱呱的叫。

    这几日都是大晴天,水田的水位浅,有些泥土不平整的地方都没淹没。这样不利于秧苗生长,家家户户都在引水渠灌溉秧田。

    “放我下来吧。”

    时有凤看着一块涨势明显低矮枯黄的洼地秧苗道。

    “小酒什么时候还懂庄稼了。”

    “不懂,但是我有法子。”

    梨涡浅浅的小得意,霍刃稀罕死了。

    伸手戳了戳他后脖子,时有凤不明所以扭头望来,他嘴角梨涡就被霍刃啄了口。

    “真甜。”

    时有凤嗔他,又莫名紧张,“你注意点,要是爹爹发现怎么办。”

    霍刃连连点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没动了。

    时有凤道,“看清楚啦。”

    霍刃配合道,“嗯嗯,双目瞪如牛了。”

    而后,霍刃便眼睁睁看着时有凤手心凭空出现一碗水。

    这……

    他浇洒在秧苗的瞬间,肉眼可见的叶面舒张挺拔变绿。??

    时有凤看着他震惊的模样,还没来的及雀跃高兴,霍刃就冷静下来,认真道,“这就是泉水?”

    原来霍刃也不是没有察觉。

    只是等他主动告知。

    “嗯,就莫名其妙多了这个东西。”

    霍刃想了下,“这应该是牛天罡先祖给的奖励,来感激你救了全村免于疟疾。”

    而后,他把小文的奇怪和牛四成亲那晚的事情都给时有凤说了。

    时有凤听后,紧紧抱着霍刃,“好险,万幸那天在祠堂门口,他只是定住不让你说话。”

    霍刃回抱道,“都过去了。小酒现在还有这神奇的灵泉空间,我死一次都能救活。”

    “呸呸呸,你说什么疯话。”

    唇瓣快速张合的可爱,霍刃忍不住去亲。

    但他止住了,还是不要顶风作案。

    霍刃抱着时有凤,脸色重新笑道,“媳妇儿真厉害,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他说着,又自责道,“哎,我刚刚应该先夸你和你一起庆祝,再冷静下来说事情的,对不起。”

    时有凤被他说的心里难受,主动亲了亲霍刃的嘴角,“霍大哥,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心里难受,我也不是要你这样对我。”

    时有凤低落的话刚落音,霍刃就低头亲来。

    越亲越凶的不可控制。

    时有凤被亲的脑袋晕晕,心里只一个想法——他为什么都在一个招数上栽无数次!

    霍刃就是这样,给个杆子就爬的飞快!

    见他蹙眉小脸不悦,霍刃又耷拉着眉眼,内疚道,“不好意思,我……”

    “不不不,霍大哥你没错……”

    ……

    时有凤抿嘴捂着胸口。

    看着霍刃眼里浮出的笑意。

    重重叹气。

    栽了就栽了吧。

    明知道他装模作样,可只要霍刃这副样子,他心口就揪着酸软。

    听不得他道歉。

    也见不得他小心翼翼的讨好。

    时有凤心里难受,此时见一个草垛,他蜷缩着指尖指了指。

    霍刃不明所以,但也抱着人走近。

    一侧肩头刚隐没在草垛的阴影里,霍刃的脸被捧着掰向背光处,他眼睛下意识朝是背光处寻去,温软的唇瓣就贴了过来。

    霍刃心口砰砰跳。

    霍刃没动,只承受着香软的热情。温柔缱绻的爱意在酒意滋生下肆无忌惮的蔓延。

    草垛四周静悄悄的,虫鸣都被酒意熏得悠然吟唱,月色下两人陷入在了草垛里。

    半晌,时有凤从霍刃怀里抬头,他亲昵的蹭了蹭霍刃的下颚。

    霍刃手背贴他坨红发热的脸颊。

    两人望着,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月色真好啊。”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望着那轮圆月道。

    “霍大哥,走吧,要开工了。”时有凤呼口气,手里多了一个瓷碗。

    霍刃道,“一碗碗的浇,这么多田地也不是个头。”

    “我带你去水渠总口,泉水会顺着水渠流进田里。”

    “这是个好法子!”

    今晚,他们两人忙碌到半夜,才把村里的水井、水渠、水田里都撒了灵泉。

    累了就喝一口泉水,精神又来了。

    夜深人静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感觉这漫天繁星都是他们两的。

    一路说说话,霍刃又会逗人,时有凤苦恼着脸时常要压着笑声。不然一点动静都会在安静的夜里无限扩大。

    他心里充盈着幸福,有霍刃陪着他,夜晚也不怕黑了。

    封祁年醉酒了,等两人回到石屋时,满白已经安排好封祁年房间。屋里人都睡了。

    这倒是如愿达成了霍刃的目标,避免了尴尬。

    当着封祁年的面进他儿子的房间,这怕是要挨打的。

    可挨打他也要进。

    时有凤这会儿没注意到这个小事,满脑子都是兴奋的睡不着。

    他明天真的可以下山回家了!

    两人洗漱好躺在床上,时有凤眼睛都还亮闪闪的像铜铃。

    “小酒,快睡,明天早起赶山路,脚程快的话也得晚上才能到城里。马车比骑马更慢,到城里都深夜了,你到时候会累的。”

    时有凤把霍刃胸前的金链子往肩膀后捋,他往霍刃怀里钻了钻,而后细细笑的止不住。

    霍刃见他精神的很,“那我帮你助眠?”

    时有凤脸一红,羞臊的不行,压低声音软软道,“你疯啦,爹爹还睡在隔壁。”

    “我堵住你嘴巴不让你出声就是了。”

    霍刃说着,低头吻去。

    手也伸进了被子里。

    没一会儿,时有凤脸颊坨红,眼里水雾迷离的无力聚焦,上下眼皮一阖,脸枕着霍刃起伏的胸口睡着了。

    霍刃深呼吸一口气,压□□内的躁动,亲了亲时有凤的额头,给他擦洗一番后闭眼入眠。

    第二天早上,阳光刚刚出云海,封祁年就醒了。

    昨晚村民太热情,酒喝多了,支撑到石屋倒头就睡。

    这屋子没窗帘,就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混着桐油遮风挡雨的。

    日头一出来,亮堂刺眼的很。

    所以,封祁年被亮醒了。

    封祁年一醒,他脑袋里就清醒了。

    关于儿子和霍刃,他不知道两人现在到哪种地步了。

    山洞里,见霍刃亲他儿子脚丫子,说明两人早就亲昵的很。

    虽说霍刃是他儿子追来的,但是男人都是什么德性,他心里门清儿。

    要是霍刃仗着他儿子天真不谙世事,哄骗他上了床……封祁年分分钟暴走想要骂的霍刃狗血淋头。

    一想到自己白嫩嫩的玉白菜被野猪拱了,封祁年心里就焦躁。

    往日修养都没了,只剩一颗老父亲暴躁的心。

    就在封祁年原地纠结猜测时,最后面那间屋子传来他儿子略有生气的声音。

    “不要~”

    “霍大哥你不要勉强我。”

    而后是彻底生气了。

    “我不要!”

    封祁年听见这声音,脑袋怒炸了。

    他冲去门口,一脚狠狠踢去。

    往日门栓紧插的房门,今早没上栓,咔嚓一声就嚯嚯大开。

    封祁年用力过猛差点一个趔趄扑地。

    门里门外齐齐对望。

    一片尘埃搅动晨光怯怯缩着凝滞。

    门里,坐在床沿上的儿子一脸起床气。

    霍刃单膝跪地,他赤着上身,胸口被儿子脚丫子撑着抗拒着。

    霍刃手里拿着厚厚的白袜子,看样子是要给他儿子穿袜子。

    儿子听见踹门声回头望了过来。

    霍刃也扭头,窸窸窣窣金属声响动,脖子上的项圈连着铁链在光着的上身晃动。

    待封祁年目怒看清,眼神霎时呆滞,眼皮跳跳不忍直视。

    时有凤瞬间通红的捂着脸。

    封祁年抬脚踢门而翻卷的袖口,还不知所措的飘着。

    他嘴角扯了扯,最终僵硬片刻,默默扯上门,再轻轻带上关紧。

    转身负手。

    神色复杂。

    小酒竟然喜欢这些花样?

    都怪他们以前拘养在后宅,这下放飞自我有点偏啊。

    儿啊儿啊,没关系,男人是你自己追来的,你受了委屈吃了苦……但你也不能这样报复蹂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