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相逢不相识 “不愧是你的徒弟,这傻劲……
万朝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了一番, 若有所思道:“你们两个看着不太对劲啊……嘶…你们昨晚上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
夏银烛顿感心虚:“哪,哪有!我和阿…我和凌宫主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吵架。”
庄禾的疑惑憋不住了,道:“可我昨天晚上听见仙君哥哥屋里的床腿在叫。还有今天早上, 仙君哥哥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
凌玉尘轻咳一声, 解释道:“窗户没关灌了点冷风, 加上…他睡觉不老实,仅此而已。”
万朝卿依旧半信半疑:“真的?没有别的了?”
“真的,我们两个能发生什么事?”凌玉尘假意被问得有些不耐烦说,“任务完成该回仙界了,你花田不要了?”
“哦对!我的花田!”
万朝卿突然反应过来, 当即转身赶回仙界。
凌玉尘暗松一口气, 转头弯下身对庄禾说:“村里的田已经活过来了,按先前说的,你也跟我们回去吧。”
庄禾点点头, 问:“那仙君哥哥可以给我点时间吗?我想收拾下东西, 再去和村长爷爷道个别。爹娘走后, 都是他照顾我的。”
“嗯,去吧。”
庄禾走后, 凌玉尘想直起身,却在直到某个角度的时候突然顿住了。
夏银烛见状, 连忙上去将人扶起,轻轻给凌玉尘揉着昨晚饱受摧残的腰。
“好点没?”
“可以了。”凌玉尘轻推开夏银烛的手说,“没那么柔弱, 刚刚直腰直得太快而已。”
“嘴硬。”夏银烛换了只手继续给他揉腰,“昨晚都哭成那样了,还强撑, 你眼睛现在还是肿的知不知道?”
能舌战群儒的凌宫主在这一刻沉默了。
“凌宫主……不对,阿凌,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了?”夏银烛偏头靠到凌玉尘肩上问,“亲也亲了,睡也睡了,再做单纯的同僚有些不合适吧?”
傻小子事事都犯傻,但在凌玉尘希望他犯傻的事上,他却特别聪明。
凌玉尘本想两个人都一字不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怎料傻小子不是不说,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
眼下这个能说机会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凌玉尘完全没想好该怎么面对。
凌玉尘垂着眸,良久,反问道:“那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夏银烛也回答不上来。
说同僚,他们彼此做过最亲密的事,还不止一次,早已逾越了正常同僚的关系。
说情人,他们才认识半年,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大多数时候都是各批各的经卷,很少静心坐下来一起聊天,也从来没有对彼此敞开过心扉。
“这个问题…现在似乎很难回答。”凌玉尘往前走了两步,与夏银烛拉开距离背对着他说,“有些事天生如此,它不一定需要理由。”
“也是,有些事就是莫名其妙,没有理由。”夏银烛从后搂住凌玉尘的腰,在他耳边轻语道:“虽然莫名其妙,可我愿意遵从本心,那你呢?”
凌玉尘一怔,转头对上了夏银烛的眼眸。
原本肆意潇洒的眼神在这一刻突然沉稳成熟了起来,凌玉尘恍惚一瞬,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从容赴死的少年……
他下意识伸手抓住夏银烛的胳膊,这一动作落到歪心思蠢蠢欲动的夏银烛眼中,就有了些别的韵味。
夏银烛轻笑一声,偏头吻了下去。
凌玉尘一愣,最后还是慢慢阖眼卸下了所有防线。
什么关系,他现在说不出具体的答案,但他用行动给了夏银烛目前最好的答案。
“对了玉尘你上回给我浇花浇了几块……”万朝卿突然回来,将一切尽收眼底,“……花田,我就说你们两个之间不对劲!”
万朝卿这一喊,吓得两人连忙松了手,可一切都被捅破暴露在阳光下,对万朝卿,他们瞒不住了。
“所以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好上的?”万朝卿盯着夏银烛,“你小子可以啊,飞升上来才半年就拐走了仙界的顶梁柱,众仙的噩梦。欸,你是怎么做到的?”
“呃…我……”夏银烛欲言又止,这些问题他是一个都答不上来!
“好了朝卿,别为难银烛了。”
万朝卿转头看凌玉尘:“那你说,你是什么时候跟着小子好上的?”
“咳…这个问题确实有点难回答,我们……”
“行行,那我换一个。”万朝卿瞥了眼凌玉尘脖颈上的痕迹,“你们…好到哪一步了?”
凌玉尘:“……”
夏银烛:“……”
这个问题更没法回答啊!
万朝卿没打算为难他们,只是单纯好奇,毕竟凌玉尘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进了冬宫的仙十个有八个都是哭着出来的,夏银烛又是夏景之的徒弟,按理不对付的两个人居然滚到了一张床上,换谁谁不好奇?
“算了算了,你们不方便说我也不问了,喜欢就在一起呗,姐姐祝福你们。”万朝卿笑道,“喝喜酒的时候别忘记叫我就行。”
万朝卿很自然地把两人当成了已经心意相通的情人,可两人却不约而同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万朝卿以为两人这是不好意思了,当即换了话题:“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就不过问了。那个玉尘,你给我浇了多少花?有一半吗?”
提到浇花,凌玉尘不由一阵心虚,还悄悄瞥了眼夏银烛。
见凌玉尘沉默,万朝卿下意识觉得不妙:“等等,你们对我的花田做了什么?”
真正对花田做了什么的夏银烛:“……”
要完。
要不甩锅给小公主?
“你们两个,老实交代,对我的花田做了什么!”
这回两人体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凌玉尘:“银翎干的。”
夏银烛:“小公主干的。”
万朝卿:“??”
夏银烛在心里给千银翎不断磕头道歉,嘴上道:“那个…那个小公主她…她见姐姐你花田里的花漂亮,拿拿…拿了一部分去编花环……对,编花环!”
凌玉尘添油加醋,顺便尽了一下孝顺徒弟的责:“嗯…是这样,师父纵着她,我也不太敢拦……”
目前对两人信誉度为零的万朝卿:“真的?”
两人理不直气壮地点头。
“行,我找她们问问,要是让我发现你们骗我,在立夏之前别想离开春宫。”
“人都性命堪忧了,三位还在这里讨论花田的花,真是好尽职的仙君。”
三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蒙面人倚在树下,他手里把玩着几片枯叶,漫不经心道:“仙界的仙君,如今都这么不靠谱了吗?”
说话间,他手中的枯叶彻底化成灰烬,阵阵邪气从中流露。
他是魔界的魔头!
万朝卿当即召出山河笔对准魔头,凌玉尘和夏银烛也各自亮了武器。
魔头见状,轻声笑道:“万宫主也就罢了,夏宫主和凌宫主就这么对待助你们破了结界的好心人?”
夏银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就是帮我们破幻象双生结界的人?”
帮他们破结界脱险的居然是个魔头!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魔界众魔一向以自我为中心,他们只有欲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来没有哪个魔会主动出手帮忙,帮的还是两个仙。
凌玉尘觉得这个魔头和魔界其他魔似乎不太一样,于是收剑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之恩,这份恩情凌某记在心中,他日必将上……他日必将奉还。”
魔头却摆了摆手,说:“破结界的另有其鬼,我只不过是稍微引了下路。当然若凌宫主执意想记,那就记一个吧。”
凌玉尘虽然不理解,但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魔头做事总是不合常理的。
而且仙界只管人间,跟魔界没什么大仇,凌玉尘也没跟除池渊以外的魔头打过什么交道,面前这位应当不是来取他性命的。
夏银烛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算欠你一个人情,这位魔前辈,我的也要先欠着吗?”
魔前辈一愣,随即笑着道:“你的恩情已经有人替你还了,所以你不欠我什么。”
凌玉尘:“?”
这魔前辈好像有点不太公平。
夏银烛虽然听不太懂这位前辈的意思,但还是抱拳谢道:“谢谢前辈。”
凌玉尘隐约听见魔前辈笑了一声。
“……”这傻小子,该傻的时候不傻,不该傻的时候这傻劲比谁都猛,夏景之那混蛋究竟是怎么教的徒弟?
或许是被夏银烛的傻劲给取悦到了,魔头此时心情格外好,他指着瑶情江的方向,说:“你们刚刚提到的人现在都被人绑了,需要你们去救一下。顺着瑶情江往下走,她们都在瑶情江江心亭上。”
凌玉尘微微皱眉,谁能动得了他师父?
“多谢阁下告知,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说完,凌玉尘便起了个阵朝那魔头说的江心亭前进。如果他说得属实,那被绑的就是千银翎,池渊放在心尖上的宝贝之一,要是她出点什么闪失,搞不好整个仙界都要陪葬!
夏银烛对这位魔前辈似乎格外有好感,阵法起效前,他还跟前辈挥了挥手说再见。
三人走后,魔前辈摘下斗篷,露出了如雪一般的白发和额间鲜红的魔头印记。
他抬头望了眼天,云端之上就是仙界,而再往上是神界,是他这个魔头曾经住过的地方。
“不愧是你的徒弟,这傻劲真是一模一样……”
…
第42章 江上战意起 “师娘?”
瑶情江江心亭中, 一名黑衣男子正把玩着一个花环,正是先前在春宫,夏银烛给千银翎编的那个。
他把花环上的花一朵朵拔下,又当着千银翎的面一朵朵将花捏碎丢入江中。丢到最后, 他竟抓起千银翎把她丢了下去, 又在她即将落水时把她捞上来。
来回几次, 千银翎明显要被吓哭了。
“你悠着点。”旁边执伞的男子劝道,“她要是出点什么意外,可没人能保你。”
黑衣男子不屑一笑:“我连那活了三千年的老妖婆都收拾掉了,一个半神半魔的家伙又能奈我何?”
执伞男子暗自翻了个白眼,心说池渊满天下惹事的那段时间你究竟在哪个消息闭塞的犄角旮旯里吃人?
“那池渊曾是神界十三神君之首, 后来又成了魔, 大闹神界,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的孩子,你最好不要再动了。”
然而黑衣男子丝毫没把执伞男子的话听进去。
执伞男子:“……”
我跟着他到底有什么前途?
似乎是感觉到执伞男子的不理解, 黑衣男子拎起千银翎, 道:“我们的目标又不在池渊, 捉这个小丫头也只是为了引凌玉尘他们几个过来而已。等我要的人到手,我自然会把她完好无损地还给那位池渊神君。”
执伞男子内心呵呵两声。
你拐的第一个孩子还没还呢。
千银翎听到他要对凌玉尘等人下手, 当即不冷静了,奋力转身抓住黑衣男子的胳膊张嘴就是一口, 直接把对方胳膊咬出了血。
黑衣男子“嘶”了一声,一把甩开千银翎用阴气将她包裹成团,就如当年在田地对那对夫妻一样。
“你这个坏蛋!放开我!”
“臭丫头…找死!”
黑衣男子单手法力, 那阴气团便缩小数倍。阴气划破千银翎的衣袖,在她细嫩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千银翎咬牙,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流出来。
“喂, 你别太过分!”执伞男子斥道,“别忘了我们是怎么约定的。”
“行——暂且放她一马。”黑衣男子松了手说,“小丫头,不要以为你身后有人罩着就没有人敢动你,真正想杀你的人根本不会管你身后是谁。所以啊,乖乖听话,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千银翎瞪着黑衣男子,刚想开口却被旁边执伞的男子拉走了。
“坏蛋!别碰我!”
“乖,听话。”执伞男子变了个金色的果子出来塞到千银翎手中说,“你若是再闹,可就真的危险了。”
千银翎捧着金果子问:“这个可以吃吗?”
执伞男子轻笑一声,哄道:“不能吃,吃了它会痛的。把它拿在你受伤的那只胳膊上,伤口一会儿就能好。”
那金果子似乎有治愈能力,千银翎照做后没多久胳膊上的伤口便愈合如初,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千银翎对执伞男子的好感剧增。
她伸手把金果子还给执伞男子,笑道:“谢谢哥哥,果子还你。”
执伞男子一愣,接过金果子后“嗯”了一声,便没再理她。
千银翎觉得这个执伞男子并不坏,她试着叫过那男子几次,可对方都没有回应。
而这时,黑衣男子等的人来了。
但准确来说,来的是一把剑。
“流觞曲水,果然是你先来。”黑衣男子轻笑一声,面对直冲他而来的剑锋没有躲,而是直接用手硬接。
阴气对上来自极北之地的玄冰寒气使得周围温度骤降,亭下的湖水开始逐渐结冰,很快便延伸到了好几里之外。
直到半条手臂被冻上,黑衣男子才改变流觞曲水的方向,把它挑到了一旁的冰面上。
“多年不见,剑法倒是有所长进。”黑衣男子抬头对着空中的凌玉尘笑道,“凌宫主,你好啊。”
凌玉尘召回流觞曲水,即便已经事先预料,可真正对上那张脸,她还是不由自主将身体往后缩了一下。
这个小动作被夏银烛瞥见了,他悄悄握上凌玉尘的手,安慰道:“别怕,我在呢。”
凌玉尘回握住夏银烛的手,有了底气。
“恭喜城主,终于可以本体离开死蛊城了。”凌玉尘假模假样祝贺道,“上次那一战,城主灵魂被打散的滋味不好受吧?”
闻言,黑衣男子脸色骤变。他“哼”了一声,召出一把长刀说:“上回是我大意,这次乃我本体,你又不在主场期,我看你拿什么和我斗!”
“斗不斗得过,不试试怎么知道?”
音落,两人便打斗到了一起。
夏银烛和万朝卿按计划飞向江心亭去救千银翎,但遭到了执伞男子的阻拦。
执伞男子看到两人,沉默一瞬才道:“别抵抗了,乖乖按他说的来。你们不会有事的。”
万朝卿不屑地“切”了一声,召出山河笔对着执伞男子挥去,浓墨洒出化成几根巨形藤蔓将执伞男子紧紧包围。夏银烛借着这个机会落到了亭中,救到了千银翎。
“银翎,你没事吧?”
千银翎摇头:“没事,银烛哥哥,你们快走!这里不安全!”
千银翎话音刚落,天空便暗了下来,一阵诡异的阴风吹过江面,吹散了周围一切生机。
万朝卿用山河笔画出来的植物同样受此影响失去活力,见状,万朝卿不禁露出茫然的神情:“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
执伞男子跳出藤蔓包围圈,说:“没什么,请你们进城一叙而已。”
这是死蛊城落地前的征兆!
意识到这一点,凌玉尘连忙收剑回到夏银烛和万朝卿这边,道:“当心,他要把死蛊城落在这里。一旦城落,周围的一切都会被卷入城中,包括我们。”
死蛊城的厉害众人当然都是听说过的,万朝卿问:“可有什么办法阻止?”
凌玉尘看向那黑衣男子,说:“在城彻底落成之前,解决他。”
黑衣男子冷哼道:“不知天高地厚,那便一起上吧。”
三人各持武器而上,与此同时天空逐渐形成一个漩涡,那便是死蛊城的入口。就在双方即将对上时,一道强悍的邪气袭来,以一己之力将众人与空中漩涡强行隔开。
城落的过程一旦被打断,就需要三个月后才能再落。黑衣男子脸色顿时变得极差,怒道:“谁干的!滚出来!”
天空重新归于明亮,一个身穿紫袍的男子随重新洒下的阳光一起伫立到了黑衣男子身后,他冷言道:“我干的,你想如何?”
亭中的千银翎看清那人身影,眼瞬间亮了:“爹!”
来人正是池渊,他周身邪气缭绕,脸色阴沉。唯有在听见千银翎那一声“爹”的时候,脸上才闪过一丝笑容。
“你就是…池渊?”
“是我。”池渊揉着手腕说,“听说有人绑了我家儿子和儿媳,现在又想来对我的女儿下手,我若再不出面,那还有天理吗?”
独属于魔头的威压无形落到黑衣男子身上,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先前的从容淡然在这一刻消失了。
跟他相比差远了……果然这才是真正的魔头吗?
池渊以邪气化刃抵上黑衣男子咽喉,道:“说,你把我家那傻小子和准儿媳弄哪儿去了?”
“呵,池渊神君刚刚若不阻止我,你就已经能见到他们了。虽然有点可惜,但没办法,这也是您逼的。”黑衣男子倏然一笑,“既然您不让我用寻常方法开城,那我只能借用你家孩子来开城了。”
说罢,黑衣男子以阴气为绳绑过千银翎,夏银烛和凌玉尘本想拦,可千银翎身上突然爆发出的阴气却将两人弹开。
落到黑衣男子手上时,千银翎先前被金果子治疗好的伤口再次开裂,伤口周围甚至开始出现暗红色的花纹。
凌玉尘一眼便认出来了。
那是死蛊花毒。
千银翎没有凌玉尘那样强悍的仙力,无法强行压制毒素,仅仅眨眼的功夫,遍布花纹的地方便长出了植物的根茎,根茎朝伤口汇聚,在伤口中开出了一个花苞……
随着那朵花苞逐渐盛开,天空也再次开始暗了下来。好像她身上的蛊毒与死蛊城有了感应,借着这份感应,那座城将再次降落。
“难怪城落被打断了也不慌,原来他早把备用的钥匙放到了银翎手上…”凌玉尘握紧剑道,“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不可饶恕……”
夏银烛察觉到凌玉尘的仙力不对劲,忙道:“阿凌,你要干什么?”
“我要抽走压制蛊毒的仙力。”
“你疯了?!”夏银烛握住凌玉尘的手说,“以你目前的情况,抽走仙力你会立刻毒发的!”
凌玉尘挣来夏银烛的手道:“我要的便是毒发。”
他体内也有死蛊花毒,而且比千银翎的要强上许多。只要解开压制,死蛊城与蛊毒的感应便会转移到他身上。如此一来,城落不落的决定权就能到他手上,这样他既能保下千银翎,又能护住周围百姓。
“可你会没命的!”夏银烛依旧不同意,“阿凌你听话,别冲动,会有其它办法的,池渊神君不是还在这儿吗?他……”
“那家伙目前就攥着池渊最大的软肋,你还指望他?”
池渊虽然强,可他的弱点也很明显。在亲生骨肉被要挟的情况下,池渊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夏银烛你快松手,没有时间了!”
夏银烛抓着凌玉尘的手,忽然将自身仙力灌入凌玉尘体内。他的仙力进过凌玉尘的身体帮他压制蛊毒,因此并不陌生。因为前几次的相安无事,这一次凌玉尘也没有排斥他传过来的仙力。
但这次,他的仙力不是来帮忙压毒的。
而是来取毒的。
他要把蛊毒引到自己体内!
察觉到这一点的凌玉尘开始拼命挣扎,吼道:“夏银烛你疯了?!给我停下!中毒的是我,你凭什么……”
“凭我不想让你出事。”夏银烛把凌玉尘的话堵了回去,抬眸道:“而且我说过,我不会让再你一个人冲在前面了。”
“傻子……”
夏银烛笑了笑,随即加大了仙力的灌输想更快把毒引过来。怎料事与愿违,不仅没把毒引过来,仙力反而莫名受到了限制。
受到限制的不止夏银烛一个。
彼时瑶情江上一阵邪风吹过,谁都没能幸免。等黑衣男子从邪风中回过神,手中的千银翎已无了踪影。
而在江心亭上,一个身披黑袍的人正抱着千银翎立在亭子的顶端。
正是先前报信的那个魔头。
魔头身上还散发着邪气,和池渊的邪气不一样,这股邪气让千银翎感到很不舒服,尤其是被对方抱着的地方。
“大哥哥,我难受……你能放我下来吗?”
千银翎想让他放下自己,但那人似乎没有听到。千银翎忍不住伸手在那人面前晃了晃,没想到不小心拍掉了对方的袍子。
那人露出真容的瞬间,池渊怔住了,不禁道:“寒江?”
听到这两个字,夏银烛也下意识开口:“师娘?”
…
第43章 故人归不认 “我是男的。”“我师娘也……
听见“师娘”二字, 魔头抱千银翎的手一抖,差点把她抖进江里。
千银翎:“……”
然而还没等千银翎缓口气,魔头便伸手把她一扔,却没有扔给池渊, 而是扔到了夏银烛怀里。
“我是男的。”魔头冷冷开口, “可不是你什么师娘。”
“我师娘也是男的。”夏银烛稳稳接住千银翎说。
“……那你叫什么师娘!”
“因为不这样叫师父会揍我……”夏银烛诚实答道, “小时候我听师父说我师娘是个男子时,也问过他为何要叫师娘,然后就被他揍了一顿……从山上揍到山下的那种。”
“……”全场无声。
夏银烛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连忙补充道:“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前辈你和我师父说的样子很像。”
跟着夏景之那几年,师徒两人为数不多真正坐下来聊天的话题永远都只有“师娘”一个。那会儿夏银烛三天两头挨打, 被夏景之叫着坐下好好聊天的次数少之又少, 所以夏银烛对此事印象格外深刻。
叶寒江修无情道飞升,是被天道看中的人。可他就像一个傀儡,一言一行都根据天道的旨意来。
是夏景之叫醒了他。
于是叶寒江开始反抗, 天道却不乐意了。为了能脱离天道的控制, 叶寒江不惜自毁神丹, 强行切断了和天道的联系。
这也是他当年陨落的主要原因。
夏景之曾说他的师娘叶寒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看着很难接触, 可只要多看两眼,那层冰冷的伪装就会自动脱落。
虽然面前的这位是个魔头, 一点神性都没有,与夏景之口中的师娘完全相反,可夏银烛还是下意识觉得他就是师父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魔头沉默半晌, 道:“天底下模样相似的人很多,更何况你那位师娘曾经得罪的是天道。你动脑子想想,天道会准一个得罪过他的人转世潇洒快活吗?”
“这……”
“退一步讲, 你那位师娘曾是神界十三神君之一,修无情道飞升。”魔头顿了顿,“而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魔头。”
夏银烛彻底无言反驳了。
叶寒江是修无情道飞升的神,而夏银烛面前站着的是个货真价实的魔头,他额间印记的鲜红程度与池渊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在魔界地位定然不低。
魔头重欲,无情道则讲究无情无义,若把两者放到一起修炼,非爆体而亡不可。
可夏银烛这傻小子一向很倔,他认定的事,就算嘴上否认了,心里也不会否认。
魔头似乎察觉到了这点,伸手召过凌玉尘的剑说:“管人间的小仙好好护着人间就是,旁的事不需要你们插手,回仙界接着种花堆雪人去吧。他交给我。”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执伞男子愣神在于他居然要光明正大跟黑衣男子对着干。
凌玉尘愣神在于他居然抢自己的剑耍帅!
池渊……池渊正在怀疑人生。
在叫出“寒江”二字时,他基本是可以确定对方身份的。可听了他后面的话,池渊反倒有些怀疑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死要面子不近人情的寒江神君吗?
众人愣神间,两人已经打了起来。
凌玉尘的流觞曲水并不排斥那魔头的邪气,相反额外听他的话,甚至比在凌玉尘手中还要听话。
邪气裹上剑锋刺向黑衣男子,黑衣男子这次却不敢硬接了。他偏头躲开剑锋,流觞曲水却像盯上他一样,在他转头的瞬间也跟着转,在他颈前堪堪划过。
这下黑衣男子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他暗骂一声,甩出一阵阴气做掩护,等阴气散尽,他和那个执伞的男子就都没了踪影。
临走前,黑衣男子给凌玉尘传了一句话:“后会有期。”
凌玉尘脸色当即差了几分。
“死蛊城落被打断,他至少要到三个月后才能再兴风作浪。”魔头把剑还给凌玉尘说,“他这次出来是借了外人之力,有人背叛人间,把自己的力量给了他,他的肉身才得以出来。”
凌玉尘接过剑,闻言道:“你是说…他其实不能出来,是借着外人之力才出来的?”
“不错,而且这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一到力量耗尽,他就必须回去。”
凌玉尘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暂时的。”
那样一个家伙如果真的出来,对人间和六界可真是一场灾难。
万朝卿对此有些不解:“那他千辛万苦借别人力量出来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受够了,想做个了结。”
被死蛊城认成城主的人不得出城,同样也无法入轮回转世。虽然能得到城中的力量实力大增,可也永远失去了自由。
时间一长,谁都受不了。
而想要离开死蛊城,就必须要先解开自身的执念。
“他的执念是你们。”魔头看着凌玉尘和夏银烛说,“从你们第一次同行下人间开始,他就在盯着你们了。”
“难不成从秋水道结冰一事就是他干的?”夏银烛问。
“嗯。”魔头点头,“至于他的执念为何是你们,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除了你们,他还绑走了素月居那位南门主,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你们就得自己想了。”
绑架南留君。
素月居…素月居弟子……
凌玉尘忽然想到了南留君说的那个徒弟。
“听这位前辈的意思,前辈似乎对死蛊城内的事很了解,那前辈可知这位死蛊城城主姓甚名谁?”
“城主的身世在城中是禁忌,谁都不能提。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姓贺。”
果然是他。
凌玉尘叹了口气,道:“多谢前辈告知。等他下次再来,会如他所愿的。”
指点到这里应该差不多了。魔头心想,凌玉尘不傻,那黑衣男子的目标都是素月居出来的人,其中的关系不言而喻。告诉凌玉尘对方的真实身份,也是希望在来日双方对上时,凌玉尘能放下两百年前的恐惧,彻底了结那些旧事,让死蛊城重新匿迹于世间。
魔头最后看了眼夏银烛,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便告辞了。”
“且慢。”池渊叫住他说,“阁下救了我的女儿,在下定要好生感谢才是,不知阁下可愿到皇宫一坐?”
魔头嗤笑道:“皇宫供奉着神界的神君,我一个魔头过去…不太合适吧?”
“也是,是我考虑不周了。”池渊向前走了两步说,“那我换个说法,多年未见,可愿到皇宫一叙,寒江?”
此话一出,魔头沉默了。
“我虽不知你转世后为何会成魔,也不知你是怎么保留下前世记忆的。但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去见他?”
夏银烛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你真的是我师娘!叶寒江!”
“真不该露面救你女儿的。”叶寒江叹了口气说,“以你的实力,就算被他威胁,又怎么可能毫无破局之法?”
池渊微微笑道:“多谢。”
“不必谢我,今日之举,就当还了当年在神界你救我的恩情。”叶寒江跃上江心亭顶说,“我的事,还请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夏银烛抢先开口,“师娘,师父他很想你的!”
“那就让他继续想着。”
夏银烛一听这还了得,忙道:“不行啊!师父他已经快要相思入土了!师娘你再不去见师父,他恐怕就要就地为你立坟哭了!”
叶寒江:“……”
见叶寒江依旧不为所动,夏银烛再次添油加醋道:“还有!师父他曾想你想到对着大街上随便一个人都说是你。如果再见不到师娘,师父他恐怕就要疯魔到随便对着一具荒郊野岭埋的尸骨都说是你了,搞不好还要搂着那尸骨入睡呢!”
叶寒江:“……”
他怎么不知道夏景之还有这种癖好?
夏银烛还在继续叭叭:“还有还有,师父曾说如果能再见你一面,他愿意拿一切来换,就算杀尽天下人也无所谓!”
凌玉尘扶额,这傻小子是把哪本烂大街的话本子里的台词搬来用了?
大概是受不了夏银烛这种胡言乱语,亭顶的叶寒江居然回了头。
夏银烛见有戏,连忙喊道:“师娘!你回心转意了吗!要跟我回去见师父吗!”
师娘笑了笑,抬手召起凌玉尘手中的流觞曲水,剑在空中飞了两圈,最终“啪”的一声,拍在了夏银烛后脑勺。
夏银烛就这么被拍晕了。
凌玉尘默默扶住夏银烛不让他掉到江里,心说就非要拿我的剑吗?
“这下安静多了。”叶寒江莞尔,“这傻小子胡言乱语的本事跟他师父比起来可真是不相上下,凌宫主带他,辛苦了。”
“这傻小子能处理经卷,能跑腿能打架,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凌玉尘假笑道,“倒是寒……倒是阁下转世回来,为何不愿与他相认?”
夏景之和叶寒江的事凌玉尘多少也听说过点,他也无法理解叶寒江这种明明回来了却不去见最重要的那个人的行为。
叶寒江背过身,轻声说了一句“因为不配”后便离开了。
因为现在是魔头,满身邪气不受控制,所以不配见做过神又做过仙的那个人。
更因为,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人。
果然,在跟夏景之有关的事上,他只是个胆小鬼,无论多少世永远都只会逃……
…
第44章 阁中撩君心 “你这是在贿赂评价人员。……
“我!不!干!了——!!”
夏银烛发出一阵响彻冬宫的咆哮, 咆的凌玉尘研墨的手一抖,墨汁溅出来洒到了他写了一半的经卷上。
凌玉尘无言片刻,拿起桌边镇纸轻敲了下夏银烛的头,道:“别叫, 好好写。”
夏银烛揉着头, 不解道:“现在人间不是朝卿姐姐执事吗?这些应该是她的活才对, 为什么我们还要做?”
“总要有备份记录。”凌玉尘解释说,“仙界的所有资料都是两份起步,一份按时间和职责分别放在对应的仙君手里,另一份存到藏书楼备份,免得哪位仙君的宫殿被烧了记录全失, 那可要命了。”
之前就有位仙君的宫殿因为一些意外着了场火, 许多资料都被烧了无从对证,凌玉尘把自己关在敛书阁关了整整一个月才算清账。
那种折磨凌玉尘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这规矩是凌玉尘定的,所以整理备份经卷这项工作一直由他来做。今年有夏银烛这傻小子给自己打白工, 这个工作自然就落到了他头上。
然而这次下人间经历太过离奇, 夏银烛怎么写凌玉尘都觉得不妥, 连续被打回来三次,夏银烛不干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到底怎么写啊——”
凌玉尘拿过夏银烛写废的三版经卷,虽然相比于众仙写的流水账好上许多, 可总有些不妥的地方。
死蛊城城主出城造成人间大乱。
魔头出魔界。
出魔界的魔头是神界曾经的神君。
这三条随便一条公之于众,众仙就该哭了。
但此事确实因此而起,不得不写, 如何委婉地写上去又不刺激到众仙脆弱的心灵,确实个难题。
“不如我们去看看朝卿姐姐是怎么写的吧。”夏银烛提议道,“现在她是主要负责人, 汇报的话不是要先看她写的吗?我们去偷偷师,如何?”
“这倒是个办法,可是……现在的春宫你觉得能去吗?”
叶寒江走后,池渊就带千银翎回了皇宫。千银翎被下了死蛊花毒,虽然毒性不强,可对一个孩子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凌玉尘本想帮忙,池渊却拒绝了他,还让几人不要插手。无奈之下,凌玉尘只好作罢。
万朝卿还需要留在人间善后,他便和夏银烛先行回了仙界。
算算时间,万朝卿应该差不多也善后完回来了,如果她看见被摧残到不成样子的花田,估计用不了一盏茶就能杀过来。与其主动送上门罪加一等,倒不如就在冬宫等死。
夏银烛觉得此言有理。
他瘫回椅子上,悲允道:“我看我们还是在这儿等着朝卿姐姐来收命吧。”
“在那之前,再试着写一版。”凌玉尘重新递上一个空白经卷说,“如果能侥幸活下来,人间马上就要到你执事,多练练,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我可不帮你。”
夏银烛接过经卷,顺势握住凌玉尘的手,偏头蹭了蹭,道:“不是说第一年带我吗,凌宫主当真要如此狠心?”
凌玉尘任他蹭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带人的意思不是指我帮你处理你的工作,而是在你遇到实在不能解决的麻烦或者闯祸的时候出手帮你,给你兜着底。”
夏银烛问:“那我要是被经卷埋了,你会帮我吗?”
“这个不会。”凌玉尘苦涩笑道,“我自己一年到头都被经卷埋着,谁来救我呢?而且这属于你的本职工作,找我帮忙可是要算你偷懒的。”
“这么严格啊——”
“当然,你的表现在我这儿可是有记录的。”凌玉尘抽回手从身后书架上摸出一个经卷说,“新上的每一位仙君都需要有前辈带着,而前辈需要负责记录这一年里新人的表现。若是不合格,第二年也是无法单独执事的。”
和人间的官员考察一样,仙君也是有试用期的。如果过不了这个试用期,轻则继续跟着前辈执事一年,重则换岗或下岗。
夏银烛没想到这个都有记录,当即起了好奇心:“那我能看看吗?”
“不能。”凌玉尘收起经卷说,“一年之后才可以。”
“那凌宫主给我写了什么评价?”
“客观评价。”
“真的客观吗?”夏银烛不大相信,“就一点私心也没有带?”
“没有。”
“真的没有吗——”夏银烛凑到凌玉尘跟前,右手悄无声息地握上了凌玉尘的手腕,顺着一点点向上探索。
凌玉尘心下一颤,当即抽回手说:“你这是在贿赂评价人员,是违反仙规的。”
“仙规里可没有这一条。”夏银烛起身走到凌玉尘身边,撑住椅臂居高临下看着凌玉尘说,“而且我可没有要收买凌宫主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在那上面凌宫主对我有什么评价而已。”
这种角度的夏银烛总能给凌玉尘一种错觉,好像无论自己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那个人。
“很客观的评价。”凌玉尘偏过头说,“出任务,烧山,心境有待提升。”
“……”真特么够客观。
但气氛好不容易营造起来了,如果不做点什么。就太对不起他营造的这个氛围了。
夏银烛张了张口,刚想唤一句好听的,就被外面响彻云霄的一个声音打断:“夏银烛——凌玉尘——你们两个给我滚出来!”
夏银烛:“……”
凌玉尘:“……”
死期到了。
夏银烛看了眼被自己堵在椅子上不能起身的凌玉尘,半晌笑出了声:“能跟凌宫主死在一起,也算不错的归宿。”
凌玉尘也笑出了声:“那等下去以后,我妥韩云给我们安排个清闲的差事,如何?”
“不要吧——做人给人办事做仙给人办事做鬼还要给人办事,太辛苦了。”夏银烛低了几分头说,“如果有得选,我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我又何尝不是……”
这时,敛书阁的门被强行推开,万朝卿破门而入,骂道:“我说你们两个是耳聋……不好意思打扰了。”
看清屋里的情形后,万朝卿居然立马退了出去,还推了把紧随其后的小全,关上门说:“非礼勿视非礼…不对,现在不是打扰他们的时候!快退!”
小全:“?”
两人在屋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万朝卿推门,再三思索下,两人决定直面死亡,主动推开了门。
万朝卿这会儿已怒意全无,看见两人出来,她还温声细语问了一句:“结束了?”
夏银烛没忍住踉跄一下,差点跪在了万朝卿面前。
“……我有那么凶吗?”
“咳…怎么会,我屋里地滑,他脚打滑而已。”凌玉尘扶了把夏银烛说,“那个…人间都善后好了?”
“嗯,基本都没问题了,播种时间大体上没有错过,等到银烛执事的时候多降几场雨,收成就能补回来。”
“那就好。”凌玉尘松了口气,然后直面死亡:“朝卿…那个……你花田里那些花…有一部分被我…还有银烛和银翎给……折了。”
他说得委婉,真实情况是整个花田都被连根拔起,花都五马分尸的那种。
万朝卿愣了一下才道:“你说那些烦人花妖精?”
凌玉尘:“?”
“嗯?我没让小花传话告诉你吗?那些花不是仙界土生土长的,是上上上任春宫宫主,也就是一只花妖修炼成仙飞升时带上来的。那帮花妖一个比一个难伺候,我忍它们很久了。”
四宫讲究一个传承,前任宫主留下来的东西是不能动的,更别说上上上任宫主留下的。那就相当于家族传家宝,若是毁了,第二天必定被整个仙界斥责。
但妖和仙毕竟有区别,加上被花妖宫主给宠坏了,花田里那些花越来越嚣张,把历任春宫宫主当下人使唤。
因为它们太过气人,所以万朝卿才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花田,结果传着传着就成了春宫宫主格外珍爱前辈留下的花田,不准任何人进入。
天知道万朝卿听了这些白眼翻得有多高。
夏银烛摇头:“不,这些你传话的小花根本没有告诉我们。”
“哦,它记性不好,我就让它自己挑关键词说。”
夏银烛:“……”
这关键词可真关键,一个关键点都没对上。
凌玉尘还有一个问题不理解:“那它们说往冬宫送废话经卷是?”
提起这事万朝卿也头疼:“没办法,它们毕竟是妖,修炼方法跟常人不一样。它们喜欢搞这种恶作剧,我拦过几次,但防不胜防。所以这些年……玉尘,委屈你了。”
凌玉尘:“……”
现在去拔那些花还来得及吗?
“等等!我找你们不是让你们去拔花的!”万朝卿终于想起了正事,“秋水道旁边的村子出事了,整个村都不见了!”
凌玉尘一惊:“什么?”
“我善后完瑶情江准备回村子看一眼,结果整个村子都不见了,那里成了一片荒地,就跟……落西川西北处疯鬼聚集的地方一模一样。”
结合之前他们误入的幻象双生结界,黑衣男子控制死蛊城落的方法,凌玉尘心里生出了一个很不妙的想法……
…
第45章 春雨绘山河 人间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
再次回到秋水道旁的村子前, 三人对着眼前的荒地看了许久,最终定下结论:这里突然出现的荒地确实和落西川那边一模一样。
“我实在想不明白。”夏银烛不理解道,“一群人失踪也就罢了,怎么连带着房子地皮也能一块失踪?都成精了?”
万朝卿揉着眉心说:“我也很想知道它们是怎么成精跑了的……今年人间怎么回事?”
先是素月山上出现邪气卷走凡人, 至今未调查出真相, 又是一村子的村民连人带房一起失踪, 其它乱七八糟的事加起来,今年可以说是万朝卿继任以来最忙的一年。
“玉尘,你有头绪吗?”万朝卿问,“方才你在仙界的猜测是什么?怎么说一半又不说了?”
凌玉尘神色凝重,始终没有开口。
“我替他说吧。”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从三人身后响起, “玉尘作为亲身经历者, 到底不好开口。”
来人正是韩云。
看见他,凌玉尘微微一惊:“你怎么来了?”
“顺着结界追查过来的。”
“结界?”夏银烛顿悟,“难道帮我们破那个什么母结界的人就是你?”
闻言韩云也是一惊:“怎么?幻象双生子结界里的人是你们?”
落西川一带的疯鬼鬼界几次围剿都没有解决, 但也没有彻底放任他们不管。每年都会有鬼界的护法去那附近巡查, 确保没有疯鬼犯病大规模危害人间。
这一回正好轮到韩云巡查, 他在荒野上巡逻,忽然一道黑影在眼前闪过。他一路追着黑影来到一棵枯树前, 黑影不见了踪影,却意外在树上看见了一个结界印记。
仔细一瞧, 居然是已经开启的幻象双生结界的母结界。
于是韩云就顺手帮踏入子结界中不知名的倒霉蛋或者一群倒霉蛋破了结界。
事后他还是不太放心,便顺着结界的痕迹一路追查到秋水道,正好遇上了凌玉尘等人。
没想到就遇到了进入子结界的倒霉蛋。
“不管怎样, 都要谢谢你。”凌玉尘笑了笑说,“等改日有空了,我请你喝酒。”
韩云难得流露出一丝笑意:“那等我忙完手上的公务吧, 对了,你伤好全没?可还有不适?”
凌玉尘有些无奈地摇头,笑说:“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早好了。”
“弑阴刀造成的伤口不可大意。”韩云严肃道,“还有你的毒。”
“真没事,不信你自己来看。”凌玉尘就把手伸到了韩云面前说。
韩云惦记着凌玉尘的伤势,一直想找个时间去冬宫给他诊治,只是被各种公务缠身,总抽不出身。
他刚要碰上凌玉尘的手,就被另一个人抢了先。
“不劳大人费心。”夏银烛挡在凌玉面前,假笑道:“阿凌很好,他有我照顾就够了,大人还是赶快去处理贵界公务吧。”
“阿凌”二字听得韩云莫名不爽:“玉尘,你怎么还留着这个小傻子?若实在缺人,你跟我说一声即可,几个会办事的我还是能拿出来的。”
夏银烛再次抢在凌玉尘面前开口:“那就更不劳大人费心了,我能批经卷能打架能跑腿能伺候凌宫主,还不需要月俸,凌宫主很喜欢我的。”
韩云表情更精彩了:“能伺候?很喜欢?”
“咳……”凌玉尘打断两人的话说,“好了好了,都是有正事要忙的,在这儿吵什么。”
夏银烛“哼”了一声,故意牵起凌玉尘的手道:“我刚刚看见朝卿姐姐去那边了,阿凌,我们快过去吧。”
“嗯…好。”凌玉尘回头道,“那我们改天皇城见。”
“不用等改天了。”韩云跟上凌玉尘说,“我们要解决的事是一样的,走吧,去找万宫主。”
夏银烛下意识握紧了凌玉尘的手,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你刚刚明明说知道的!”
韩云冷冷地丢下一句“那是刚刚”,便走到了万朝卿旁边。
万朝卿所站的地方正是原先村子那片有问题的田地,这里的阴气比其它地方都要重,直觉告诉她问题就出在这里。
韩云走过来说:“这就是入口。”
万朝卿抬头,看见韩云的那一刻,她不禁喊道:“小云……”
韩云一愣,转身跳到田中,背对着她道:“那是三千年的事了,现在的我只是鬼界护法,仅此而已。”
“你还是放不下吗?”万朝卿跟着跳入田中问,“那场宫变已经过去三千年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早已转世不知道多少次,你还留着不肯走做什么?”
鬼界护法一职按规定千年更换一次,然而韩云却在这个位置上做了三千年,怎么都不肯入轮回离去。
但说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明明亲人仇人都死了,连仇人的后代都死好几十辈了,复仇的对象都找不到,按理来说他早就该放下执念入轮回的。
可他就是不肯走,他总觉得自己还有一个要等的人……
说来可笑,堂堂鬼界护法,执着三千年不肯轮回的原因居然只是“觉得还有一个要等的人”。
“我跟你们不一样。”韩云回头看她,“你和萧倾辞都年少飞升风光无限,而我做到这个位置却是迫不得已…朝卿,那个跟在你身后被你唤“小云”的小殿下已经死了,在那场宫变发生时就已经死了。”
无论是被困宫中还是死后入鬼界,韩云都没有给万朝卿和萧倾辞一点消息,即便对方是昔日在一个院子里玩耍的好友。
一切他都选择了独自面对。
而他也做到了,三千年后再见故人,虽道路不同,却都在顶峰。
万朝卿知道自己劝不动韩云,只能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再想起来也没什么了。”韩云忽然反过来安慰了万朝卿一句。
毕竟他现在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被上司气完被下属气完还要被迫接受白菜被猪拱了这一残酷事实,根本没时间伤感!
此时夏银烛和凌玉尘也找了过来,两人跳入田中,这回凌玉尘学聪明了,抢在夏银烛前开口问:“韩云,你可知这里发生了什么?”
“嗯。”韩云点头,“跟你的猜测差不多。”
凌玉尘垂眸:“果然。”
夏银烛好奇道:“什么猜测?阿凌你有什么想法?”
“他们应该是被死蛊城卷走了。”
关于死蛊城,有一个比较特别的说法:跟死蛊城城主或者被死蛊城承认的人有关系的人,经城主同意便可以不受任何限制,直接进城。
三年前他们在田地杀了村中的一对夫妻,那之后他们便和村子里的人有了联系。
这里的田地多次受到来自死蛊城阴气的影响,凌玉尘等人走后,黑衣男子便卷土重来,以田地中蕴含的阴气为感应将死蛊城落到这里,带走了所有人以及房子。
而大量被阴气侵蚀过的土地,则成了寸草不生的荒地。
“居然还能这样?”夏银烛震惊道,“那岂不是只要城主出来杀个人,跟那个人有关的所有人和事就都会被卷到死蛊城中?”
“不错,就是这样。”凌玉尘冷着脸说,“所以他就是个祸害。”
韩云却摇头道:“不太一样。”
万朝卿问:“哪里不一样?”
韩云俯身抓起一捧土说,“这些被死蛊城阴气侵蚀过的土地,不仅会寸草不生,而且土壤中的阴气会慢慢扩散,长此以往,周围的一切都会被污染的。”
一旦阴气扩散,便会重新影响瑶情江和受瑶情江灌溉的所有田地,到那时,整个人间都要大乱。
同时因为阴气来自死蛊城,被阴气污染的一切人和物都会被带入城中,普通的凡人进去根本活不了几天,就是给死蛊城充当养料用的。
万朝卿攥着山河笔,怒道:“简直太过分了!”
“他现在得了力量,只怕会越来越肆无忌惮。”凌玉尘神色凝重,“得想个办法阻止他。”
“阴气散了又聚,很难彻底清除,除非……”韩云想了想,还是说了下去,“除非由目前负责执掌人间的仙来一场以纯仙力而成的降雨,并覆盖整个人间。”
以往降雨,四宫宫主都是直接挥山河笔召来云雨,但这归根结底还是人间自己的东西,他们只是帮忙控制了一下时间和数量而已。
而纯仙力降雨,则是要以自身仙力注入山河笔,用此笔一笔一画绘制出足以覆盖整个人间的云雨进行降雨。
那样就等于整个人间经受了一场仙力的洗礼,有仙力为保障,阴气想要扩散污染人间就很难了。
这办法哪点都好,就是有点废宫主。
万朝卿却毫不犹豫道:“覆盖整个人间是吧?没问题。”
“你想好了?”韩云强调说,“覆盖整个人间的纯仙力降雨,可几乎要抽干你所有的仙力。”
“这有什么,除了修炼,我的仙力本就是人们供奉我才有的。现在不过是要还他们一些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万朝卿笑着说,“而且我不是还有帮手吗?银烛玉尘,等时机合适,你们可要帮我啊。”
凌玉尘:“嗯。”
夏银烛拍拍胸脯道:“当然!姐姐你放心干,有我们守着呢!”
有了两人的保障,万朝卿便毫无顾忌地跃上万里高空。她在这里挥动山河笔,以自身仙力为整个人间绘制了一场绵绵春雨。
待到云雨聚集春雨初落,夏银烛和凌玉尘便各自以仙力召来阵阵清风,帮万朝卿进一步将这场春雨扩散到人间各处。
雨过万物生,花开窥仙踪。
人间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繁花盛景。
…
第46章 夏宫一问心 “我的本心就是喜欢你。”……
万朝卿给人间降完雨后, 她便以仙力消耗太大为由提前把山河笔给了夏银烛。人间入夏,夏银烛也必须回夏宫执事,不能再赖在冬宫不走了。
突然没了夏银烛在身边吵闹,凌玉尘还有些不习惯。他将宫里所有的窗户打开任由冷风吹进屋内, 却觉得热。
冬宫可从来没有这么早热过。
“主人, 这个天不对劲啊。”小全给凌玉尘研着墨说, “往年立夏时,冬宫里都还需要烧点碳火呢,今年是怎么回事?”
凌玉尘只穿了一件里衣,连外袍都没披。他也觉得反常,这才刚刚立夏, 冬宫却像春宫一样温暖, 冷风吹进来他都不打寒噤了。
小全不放心,道:“主人,你说…会不会是夏宫主那边出问题了?”
凌玉尘手一顿, 墨水滴落到了经卷上。
应该不至于吧?
夏银烛才回夏宫两日, 总不至于把夏宫给烧了吧。
但能让仙界天气这么反常的, 又确实只有夏银烛一个。
“说实话主人,我觉得他不靠谱。”夏银烛不在, 小全就开始肆无忌惮说他坏话了,“您想啊, 他才多大,连冠都没及的孩子能用好山河笔吗?”
小全说的不无道理。
山河笔毕竟是仙界顶尖的仙器,连凌玉尘当年第一次用都闹了不少笑话出来, 最后还是萧倾辞下人间给他善后。
他都用成那样了,更何况夏银烛……
凌玉尘起身穿上外袍,说:“我得去看看他。”
“啊?主人要去夏宫?”小全错愕道, “可前任夏宫宫主不是说死都不让你再进夏宫一步吗?而且主人你当时也说死都不会再去那里了呀。”
“……”凌玉尘黑着脸道,“那个不做数了。”
“为什么?”
凌玉尘嘴角微扬:“因为执掌的人不一样了。”
因为是他,所以可以去。
因为是他,所以愿意去。
…
“好的,再来一遍,这次绝对能成功!”夏银烛站着树顶上对着底下的东西喊道,“喂!你们准备好!”
底下的东西很快给夏银烛回应,示意他没问题。
夏银烛深吸一口气,挥动山河笔洒出浓墨,天边逐渐聚来云雨,夏银烛心下一喜,成了!
不过云雨是聚了,就是这个落下来的东西……
是火球。
“……”夏银烛熟练转身跳下树。
树底下,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食灵花正张口等着开饭。夏银烛两三步躲回宫里,落下的火球则被食灵花吃了个干净。
食灵花是饱餐一顿没烦恼了,夏银烛却快要愁死了。
还是不行!
夏银烛趴在木窗边看着底下吃得心满意足的食灵花,心里很是纳闷:凌玉尘和万朝卿用山河笔都是随便一挥就能画出想要的东西,为什么到他手上,连降个雨都这么难?
“欸,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夏银烛晃着山河笔问。
也许是晃得太快,也许是山河笔对夏银烛真的有什么意见,一团墨迹滴到了地上,然后……然后就是悲剧了。
凌玉尘来到夏宫时,只见不远处浓烟滚滚,他走近一看,居然是夏宫所在的千年灵木!
和其它三宫的宫殿不一样,夏宫建在一棵巨大的树上,或者说它就是一棵树,只是后来被修成了宫殿的样子。
但现在,那棵树…不是,那座宫殿着了!
夏银烛居然真的烧了夏宫?!
“夏银烛!”
凌玉尘冲进宫里,却见火已经被扑灭了,几朵五颜六色看着就有毒的花围在夏银烛身边,正在伸舌头舔他……?
看见凌玉尘,夏银烛当即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激动道:“阿凌,你怎么来了?”
凌玉尘伸手帮夏银烛抹干净脸上的灰,不禁笑道:“听说你烧了夏宫,过来看看。”
“没有没有!阿凌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夏银烛欲狡辩,发现这是事实,只好换个委婉点的方式承认:“好吧…确实发生了一点点小意外……不过别担心,我不会烧了夏宫的!”
凌玉尘瞥了眼夏银烛身边的花,问:“因为它们?”
“对,它们是夏宫的小助手,叫食灵花,它们是阿红阿黄阿绿阿蓝阿紫阿白。”
凌玉尘扶额:“这是你取的?”
夏银烛十分得意:“是啊,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
凌玉尘低头看了眼那几朵花,夏银烛在提它们名字时,它们就会撅起嘴,显然不承认这个名字。
“嗯……很朴素好记的名字。”凌玉尘想了想说,“不过它们毕竟是仙界的仙,这个名字多少有点不合适,若是让外人知道,多半要笑话夏宫宫主没文化。”
夏银烛心说这话倒也没毛病。
但他嘴上很乖巧道:“那要不阿凌你来取个名字?你取的肯定比我好听。”
一听要重新取名,食灵花们纷纷打起精神,眼巴巴望着凌玉尘。
虽然它们没有眼。
看着它们一摇一晃的样子,凌玉尘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其中一个的头,道:“既然你们是夏宫的仙,又刚好六个,不如就以节气为名?从小到大,依次叫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可好?”
夏银烛十分支持:“这个好!好听又好记,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个名字食灵花们看起来也非常满意,它们张着大嘴凑到凌玉尘身边,最近的那个已经蹭到了他腰上。
那是六朵花里最小的,现在叫立夏。
凌玉尘被它蹭痒了,无奈退后几步道:“别闹,你们的主人是他不是我。”
食灵花们不听,接着往他身上蹭。
夏银烛抢先搂上凌玉尘的腰身,怒道:“喂喂,这可是冬宫宫主,你们几个能不能尊重点?去去去,一边玩去,别对凌宫主动手动脚的。”
凌玉尘拆台道:“它们没有手,也没有脚。”
“阿凌——”
“好好好,不拆你台。”凌玉尘对食灵花们说,“能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吗?我有话跟你们主人说。”
“对对对,我也有话要跟凌宫主说,你们赶紧出去。”
食灵花们这才不情不愿离开。
它们走后,凌玉尘便道:“花都走了,还不松手?”
“不。”夏银烛从后搂抱着凌玉尘,头埋在他颈间说,“你难得过来一次,我怎么舍得松手?”
“我没记错的话,你回来还不到两日。”凌玉尘轻敲了下夏银烛的头,“这两日偷懒了对吧?”
“没有!”夏银烛连忙证明自己,“我这两日可勤快了,我一直在练习怎么使用山河笔,只是不太顺利,老是把云雨弄成火球……”
很好,破案了。
虽然食灵花们每次都及时把山河笔绘出来的火球给吃干净,可空中逸散的阳性仙力还是越积越多,然后慢慢扩散出去,这才影响了整个仙界的气候。
夏银烛意识到不妙:“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没什么大问题,不然我就不会在这儿跟你说话了。”凌玉尘笑着说,“第一次使用山河笔难免出错,我当年也是这样,慢慢来,多用几次就习惯了。”
夏银烛抿着唇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挂在凌玉尘身上,如果他身后有尾巴,此时一定是耷拉下来的。
少年好胜心强,被一支笔折磨到如此确实很打击他的自信心。
也罢,自己负责带的人,总要多费点心思。
凌玉尘这么想着,说:“我教你吧,正好我这两日也不忙。”
夏银烛的尾巴立马立起来了:“真的?”
“嗯。”凌玉尘微微点头,“所以你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不。”夏银烛搂紧了几分,“除非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凌玉尘心累:“什么问题?”
“我这两日想过了。”夏银烛松手让凌玉尘转身,两人面对着面,夏银烛一脸郑重道:“阿凌,我…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凌玉尘呼吸一滞。
“我说过我会遵从本心,这两日我想明白了,我的本心就是喜欢你……虽然我还不够了解你,也没跟你怎么谈过心…但是我们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夏银烛顿了顿,问:“你呢?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
这个问题该如何让他开口回答?
夏银烛也知道这么问有点强迫的意思,可他实在太想知道答案了。
这两日除了练习山河笔,夏银烛想的最多的就是跟凌玉尘的关系。他不懂情爱,却在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瞬间就想要亲近。
第一次后,他对凌玉尘就已经起了别的心思,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意识到。
第二次后,他只要阖眼,脑子里就是凌玉尘躺在床上的模样。
第三次后……他的心彻底乱了。
凌玉尘说给他一点时间,夏银烛不是不愿给,只是他实在给不出……他现在就想知道答案。
“你喜欢我吗?”夏银烛换了个问法,“这几次,你动过真心吗?”
“我说没有,你也不信吧?”凌玉尘无奈一笑,“动过。”
每一次都动过,甚至比你还要早。
两百年前就动过了。
“那我…现在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夏银烛试探性问道,“同僚?朋友?还是…情人?”
凌玉尘垂下眸,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
“一定要确定吗?”凌玉尘轻声问道,“在你的心里,这个位置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夏银烛嘴比脑子快:“当然,这可是确定你我关系最重要的一步了。”
这话说完,不止凌玉尘,夏银烛自己都愣住了。
这话听着……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一瞬,无数陌生的记忆涌入夏银烛脑中,夏银烛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便昏了过去。
…
第47章 知缘起前世 夏银烛你个混蛋,活该你上……
废弃府邸的卧房中, 少年紧搂着怀中的人,不断在他耳边低语:“回答我……阿凌,回答我,你究竟爱不爱我?”
凌玉尘被少年搂得几乎喘不过气, 可其实只要他点个头, 那人就能立马松手, 让他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可面对这个只需要点个头的问题,凌玉尘却始终沉默。
见凌玉尘沉默不语,少年的目光逐渐冷了下去。
“果然…你还是不愿意给我答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少年把凌玉尘摁倒在榻上,俯身去吻他的唇。
凌玉尘没有拒绝。
少年又往下吻他的脖颈和锁骨,凌玉尘还是没有拒绝。
少年眼神越来越冷, 他轻扼住凌玉尘的喉咙, 压着怒意问:“为什么…为什么我吻你亲你甚至要你的时候你都不会抗拒,可我想要一个答案的时候,你却如此抗拒?”
凌玉尘眨了眨眼, 他的眸里还泛着水雾, 因为被吻得太久, 唇间的绯色久久未能退下。
“那重要吗?”凌玉尘哑声开口,“一句话而已…你究竟为何那么执着?”
难道行动还不能表明一切吗?
死蛊城处处危机四伏, 他却在这个随时会丧命的地方和眼前人纠缠了整整三日。他是仙,却被一个凡人心甘情愿囚在榻上, 难道还不能足以证明一切吗?
“不够。”少年埋头说,“我要亲耳听到你说你爱我,说你心里有我。只有这样…我才知道你不会不要我。”
凌玉尘颇有些无奈:“我何时说过不要你?”
少年冷冷开口:“那你为何背着我去城主府?”
“我……”凌玉尘一时心虚。
他居然都看到了。
“你想背着我和他交易是不是?”少年戳破凌玉尘的心思说, “你要拿你的仙力仙魂甚至下一世的富贵命去换一个让我们出城的机会,对吗?”
“……”
少年步步逼问:“你口口声声说他的话不可信,却背着我、背着所有人去找他。如果你们谈成, 那等我醒过来,是不是就看不见你…甚至会忘记你了?”
“我……”
“凌玉尘,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代替我拿你自己的命救这里的人,对不对?”
“是。”凌玉尘承认了,“我确实想代替你和他做这个交易。最好的情况就是等你们醒来,已经离开死蛊城各自回家,忘却这一段命悬在刀尖上的日子……”
“够了!”少年打断凌玉尘的话,再次落吻。
这一吻比这三日所有的吻都要凶,他用最暴力的手段索取到极致,连一丝喘息的余地都不给对方留。
凌玉尘被吻得难受,他颤抖着手去碰少年的肩,换来的却是更凶狠的索取。
等少年松口时,凌玉尘已近乎昏厥。
他闭着眼,听少年在自己耳边诉说着委屈:“所以你任我吻任我欺负,是因为你早就决定好要让我忘记你对不对?这一切的缠绵和温暖都是你最后送给我的补偿。你现在如此乖巧地靠在我怀里,明日就会清除我的记忆离我而去,对不对?”
凌玉尘没有力气再开口,却微微摇着头。
不是的……
我从未想过清除你的记忆。
“果然是执掌人间冬三月的仙君…真是如冬一般寒冷。”少年撑着手,居高临下看着凌玉尘问,“阿凌,你说凡人能捂热一个仙君的心吗?”
凌玉尘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得到答案,少年并不觉得意外,他俯下身,在凌玉尘耳边轻言道:“心我没有把握捂热,但你的身,我是一定有办法让它热起来的。”
凌玉尘的意识瞬间清醒。
他握住少年欲要往下的手,摇头道:“不行…不能再来了…银烛…银烛你别……别再来了……”
少年眉眼微动,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阿凌你这是…在求我?”
凌玉尘抿着唇不语,但他的手死死握着少年的手腕,怎么都不肯让他往下。
三日了,实力再强悍的仙也撑不住这么折腾。
“你啊…真是浑身上下嘴最硬。”
虽然没有从凌玉尘嘴里磨出答案,可听到他开口求饶,少年依旧心情大好,当即回馈了自身最硬的东西。
凌玉尘被迫屈腿,眼泪开始不受控地往下落。
这番求饶又换来了三日缠绵。
即便是仙,这样极致漫长的缠绵也是熬不住的。当少年终于倾尽自身所有给凌玉尘时,凌玉尘早已累到昏死,在少年的纠缠中沉沉睡去。
但少年依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一句话而已,为何不愿开口呢……”少年轻轻摩挲着凌玉尘红肿的唇,“哪怕点个头也好啊……”
回应他的只有凌玉尘沉稳的呼吸声。
半晌,少年起身下床,将桌上放着的黑纹玉佩收入袖中,在床边对凌玉尘最后说了一句“抱歉”,转身离去。
做这个交易的应该是他才对。
少年熟练穿过街道,来到了一座华丽的府邸前。
府邸的门是开着的,似乎早就预料到他要来。
少年踏入府中,在后院亭中找到了黑纹玉佩的主人。
死蛊城的城主。
“我就知道,来的一定会是你。”城主撒了把鱼饵入池,“看样子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嗯。”少年把黑纹玉佩丢到城主面前说,“我决定好了,就按你一开始说的,拿我一个人的命换他们所有人平安离开。”
城主捡起黑纹玉佩收好,笑着问:“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何一定要要你的命吗?”
“不好奇。”少年冷着脸说,“都说城主性格阴晴不定,万一城主最近就是喜欢我这条命呢?我不过一个凡人,一条命而已,城主喜欢拿去便是。”
城主拍手称快:“好,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的性子。跟那位婆婆妈妈的凌仙君比起来,南公子可是要爽快得多。”
“别废话了,快开始吧。”
趁着……他还没有来。
城主召出一柄长刀向少年走来,少年从容闭上眼,可那人还是抢在了痛感之前来。
“银烛!不可以!”
闻言,少年睁眼转身,他冲凌玉尘笑了笑,和那几日把他囚在榻上的冷笑苦笑不同,那是初见时最温暖的笑容。
“阿凌,下一世…我不要姓南了。”少年从容不迫笑着,好像身后夺命的刀并不存在,他只是在和面前的人聊笑。
他说:“下一世我要姓夏,飞升做夏宫的宫主,与你守望相助,用那炽热的仙力去融化你的心……所以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凌玉尘张口刚要答话,少年却已经听不到了……
…
“不要忘记我……阿凌,不要忘记……阿凌!”
夏银烛猛然惊醒,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回到了冬宫凌玉尘的卧房。此时天已经黑了,但凌玉尘并不在。
听到动静,小全连忙跑了过来。看见夏银烛醒来,他长长松了口气:“你可算醒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夏银烛定了定神,问:“阿凌呢?”
“主人呀,他把你带回来后就下人间了。”小全招呼食灵花们进门,让它们把药放到了桌子上。
“主人走之前特意吩咐我等你醒了要看你把药喝了,赶紧趁热喝吧。”
夏银烛端起碗将药一饮而尽,而后问:“这么晚,阿凌去哪儿了?”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小全接过夏银烛手中的碗说,“大概是人间有事吧。主人全年无休,即便是主场期最弱的夏季,人间也偶尔有事需要他下去处理,过会儿应该就回来。”
“过会儿是多久?”夏银烛追问。
这下小全是真不知道了。
“我下去找他。”说着夏银烛就要下床。
“不行!你不能走!”小全拦在夏银烛面前说,“主人走之前特意吩咐我要看好你的,你要是走了,主人回来我怎么跟他交代?”
“我有事找他,很重要!”
刚才的那一切绝不只是梦那么简单,他和凌玉尘,或许在更早就有了纠葛。
可他对自己这十几年的经历记得非常清楚,在飞升之前,他并没有遇到过凌玉尘,更别说把他囚在榻上……那么他看到的画面就不是这辈子的事。
既然不是今生的,那就是前世的。
自己前世身死后再次转世为人,并飞升与凌玉尘再次相见。而以凌玉尘的记性和本事,绝对是已经认出来了夏银烛。
他认出来了,却没有说。
怪不得……
怪不得他一见凌玉尘就想与他亲近,怪不得凌玉尘不排斥自己吻他欺负他,怪不得凌玉尘唯独无法回应自己的问题……因为这一切都是曾经他与凌玉尘做过的事。
夏银烛不瞎,即便凌玉尘始终没有开口给他答案,可他的行动早已表明真心。
或者说在他更早之前就已经表明了心意,只是被自己误解成了所谓的“可怜补偿”。
虽然无法想起所有事,可从想起的片段里来看,他说的话干的事没有一件是不伤凌玉尘心的。
夏银烛你个混蛋,活该你上辈子惨死!
夏银烛胡乱揉着头发,他现在脑子十分混乱,只想快点找到凌玉尘,看着他,跟他说话。
因此小全一个不注意,夏宫主果断翻窗出逃,下了人间。
…
第48章 酒楼坦真言 此生的“夏银烛”就是为他……
入夏后, 人间的夜市彻底热闹了起来。子时已过,酒楼内却依旧人满为患。凌玉尘坐在二楼雅室望着窗外喧嚣的街道,心不在焉听着韩云的话。
韩云“啧”了一声,道:“玉尘啊, 难得一块出来喝个酒, 你敷衍也好歹敷衍我两句吧?”
凌玉尘从窗外收回目光说:“抱歉。”
“既然放心不下他, 又何必约我出来?”韩云给凌玉尘倒了杯酒问。
“有些与转世有关的事我想问问你。”凌玉尘接过酒杯说,“人死后转世,在什么情况下会保留记忆?”
“按六界规矩,无论何人,转世都是无法保留记忆的。”韩云想了想说, “但不免有些人会用些歪门邪术, 让自己下一世在合适的时候想起前世的事。不过这些做法都是违背六界生死规律,被发现是要受到鬼界惩罚的。”
“惩罚?那他是用了什么方法……”
韩云很快察觉到不对劲:“等等,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你有事瞒我?”
凌玉尘握着酒杯, 不语。
韩云举起酒杯与凌玉尘的杯子碰了下, 笑道:“什么事对我都要瞒着?”
“我不想让你为难。”凌玉尘放下杯子坦白说, “银烛他……他的前世在两百年前与我一同踏入死蛊城,我能出城, 是因为他拿命跟死蛊城城主做交易换了一个出城的机会……”
韩云一惊:“竟是这样?”
当年凌玉尘出死蛊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鬼界多次派人过来询问情况, 可那段时间凌玉尘把自己关在冬宫谁都不愿意见,所有来找他的人都无功而返。
久而久之,凌玉尘如何出城也就无人过问。
韩云这些年其实同样疑惑, 一直都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问他。
现在看,幸好他没问。
韩云捋了一下凌玉尘的话,道:“所以那继承了夏宫宫主一职的小傻子前世死在死蛊城中, 死后不知用什么方法保留了部分记忆,转世为人飞升后,便会慢慢想起前世的事?”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凌玉尘亲眼看着夏银烛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天真清澈到后来越来越像前世的倔强执着,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接触到现在愈发霸道的占有。
若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只怕夏银烛用不了多久就能想起前世所有的事。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样的夏银烛。
韩云想象了一下夏银烛霸道的样子,半秒后果断翻了个白眼:“就他?霸道?得了吧,你对那小傻子笑一下,他就能嘿嘿傻笑上一天,霸道个屁。”
凌玉尘想了想自己上次“笑一下”付出的代价:“我……”
“你可别告诉我你连个小傻子都搞不定。”韩云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那小傻子今年也就十八吧?一个能用山河笔召云雨能召出火球的人,你搞不定?”
凌玉尘有些尴尬:“这……可能跟你想的不太一样,银烛他……”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便翻窗而入,直冲凌玉尘而来。
夏银烛扑进凌玉尘怀里,道:“可算找到你了!”
看着从天而降的夏银烛,凌玉尘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银烛?你不是……你怎么下来了?小全没把我的话告诉你吗?”
“告诉了。”夏银烛哼道,“但我听不听是另一回事。”
这话听得凌玉尘哭笑不得。
“别闹,还有外人在呢。”凌玉尘推着夏银烛说,“给点面子。”
夏银烛不情不愿从凌玉尘怀里起身,嘀咕道:“他又不是人。”
不是人的韩护法当场捏碎了一个酒杯。
“咳…”凌玉尘有些尴尬,“韩云,要不……”
一回生二回熟,韩云果断掏出经卷起身,说:“那正好。我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下次等你有独自的空闲时间,我们再好、好、约。”
说完,韩云便拂袖离去。
韩云一走,夏银烛便又趴回凌玉尘怀里。凌玉尘无奈伸手摸着夏银烛的头安抚他,道:“头还疼吗?”
“不疼了。”夏银烛闭着眼说,“心疼。”
凌玉尘手顿时停在了半空。
半晌,凌玉尘默默收回手,却被夏银烛截胡了。
“你就不想问我为什么会心疼吗?”夏银烛把凌玉尘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上说,“那么长的刀,就这么直接从这里刺穿,好疼啊……”
“既然知道疼,又何必要做那种交易?”凌玉尘轻揉着夏银烛心口问,“想起什么了?”
“想起……”夏银烛自动省略了他把人囚在榻上折腾的那六日说,“想起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了。现在想想,我当时还挺勇敢,那么长的刀朝我刺我眼都没眨一下。”
夏银烛本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谁知凌玉尘听到这话,脸色冷了下去。
他抽回手,哼道:“是啊,都被刺成筛子了还在傻笑,生怕死后别人不知道你傻吗?”
“真假?!”
夏银烛一惊,在梦里他只看到自己心口被刺了一刀后从容赴死,并没有看到后面的情形。难不成他被一刀刺死后,又被那城主刺了几百刀刺成了筛子?
那可太丑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凌玉尘不理解,为什么提起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夏银烛脸上会出现嫌弃的表情?
“没,没什么。”夏银烛正了正神色说,“阿凌,我下来找你,是有事要问你的。”
凌玉尘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幕,他点了点头,听着夏银烛的话。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认出我来了?”夏银烛抬头看着凌玉尘问。
凌玉尘莞尔:“一个名字都没变傻子,我会认不出来吗?”
早在那日去议事殿的路上听到“夏银烛”三个字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等的人回来了。
但那个时候凌玉尘以为夏银烛是正常轮回转世,不会有上一世的记忆,跟他心里的“银烛”是没有关系的。
加上不想破坏对方转世后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所以凌玉尘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现在不同了。
他知道那人在死后用尽一切办法保留记忆,知道此生的“夏银烛”就是为他而来。哪怕记忆还不完整,但夏银烛依旧义无反顾回到了他身边。
得到答案,夏银烛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不禁问道:“那如果我…我没有想起前世的记忆,只是普通的转世,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如果他真的忘却前尘往事再也想不起来,那凌玉尘会怎么看待他?还会把夏银烛当成他心里的银烛吗?
凌玉尘微微点头,给了他最直白的答案:“会。只要是你,无论有没有前世的记忆,于我而言,都值得拿命相护。”
夏银烛心中一暖:“阿凌……”
凌玉尘微微一笑,说:“比起这些如果性的问题,我更想知道一些现实性的问题。银烛,你…是用了什么方法?”
“什么?”夏银烛不解道。
“你为何能想起前世的记忆?”凌玉尘压低声音问,“按照鬼界的规矩,死后魂魄会统一清除此生记忆,否则就无法过忘川河转世。你是用什么方法骗过鬼界,骗过轮回的?”
就算有人能帮夏银烛躲过群鬼层层审批,可他骗不过轮回路。
夏银烛前世死于死蛊城,怨气本就比一般的鬼魂重,如果他再不清除记忆消解一部分怨气,别说轮回路了,忘川河他都过不去。
但夏银烛保留下来的记忆却格外详细,一旦想起来,别说发生过哪些事,就连前世刀刺过的地方他都能记得。
“这个……”夏银烛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把前段时间做的那个跟一个白衣人有关的梦说个大概。
现在回忆,那个梦已经很模糊,很多话夏银烛自己也记不清了。
他能告诉凌玉尘的,就是对方实力很强,连死蛊城好像都要惧怕他几分,他笑着答应了夏银烛提出的所有条件,但让夏银烛跟他做了一个交易。
“又是交易?”凌玉尘皱眉道,“你怎么那么喜欢做交易?死了还要做?”
“不不!阿凌你别误会,不是我去找的他,是他自己过来找我的!”
这段记忆夏银烛做梦没有能到,按道理他不该有记忆,可此刻不知为何,他脑子里有些画面特别清晰。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在我死后,我残余的魂魄看到他手拿一根白玉笛从街头转角出现。”夏银烛描述着脑海里莫名涌出来的画面说,“那时候整条街都是怨魂,还有业火,特别危险。可那个人只是转了下笛子,一条街的危险就都解决了!”
凌玉尘听得半信半疑:“真有如此厉害的人?”
死蛊城压制除阴气以外的所有力量,无论神力仙力还是邪气,到这里通通就会被压制的只剩一成,十分吃亏。
能在这种压制下转个笛子就清理干净一条街的危险,只怕放眼六界都没人能做到。
可凌玉尘的直觉告诉他,夏银烛没有说谎。
凌玉尘相信夏银烛的话,夏银烛自己却先动摇了。他想起来的东西十分有限,连前世是怎么认识凌玉尘的都还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有的没的?
“那些话别当真,我大概是睡太久睡糊涂了,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夏银烛起身说,“我们先吃点好吃的放松一下,阿凌你想吃什么,我下去点菜。”
凌玉尘笑了笑,跟着起身说:“一起吧,你下来得急,身上怕是一个铜板都没有吧?”
走得急身上确实一个铜板都没有的夏银烛:“这……”
“走吧,这顿我请。”
两人下楼到柜台前点菜,看菜名的时候,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忽然过来拍了拍夏银烛的肩,问:“叨扰,请问这位公子可是姓南?”
…
第49章 极北遇故人 神界前任神尊——帝卿尘。……
夏银烛回头与白衣男子对视的那一眼, 他下意识点了头,点完才发觉不太对,忙改口道:“不不,我姓夏, 公子你认错人了。”
“姓夏?”白衣男子看了眼他身边的凌玉尘, 脸上的疑惑荡然全无, “没认错,就是你。”
“我?”夏银烛指着自己,“公子你…在找我?”
“嗯。”
夏银烛打量着面前这位白衣男子,他身着一身朴素的白衣,没有任何配饰和武器, 头发都是用木簪简单一盘。但负手站在那里时, 总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这种气质夏银烛偶尔会在夏景之身上看到,那也是夏银烛为数不多觉得夏景之像个师父的时候。
所以这位公子其实是来找他师父的?
“我是夏银烛,敢问这位…”夏银烛顿了顿, 感觉“公子”这个称呼不太对, 但他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称呼, 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公子贵姓?”
“白, 白忆尘。”
“白忆尘……”夏银烛在脑中搜索相关记忆,想起夏景之确实提到过一个姓白的人, 多半就是这位公子了。
夏银烛还隐约记得,夏景之在提到这位白公子的时候脸色并不好,而看这位白公子的架势, 多半是找夏景之找不到才来找他的。
那就是……来讨债的!
夏银烛默默退到凌玉尘身后,凌玉尘疑惑转头看他:“怎么了?”
“阿凌,我们跑吧。”夏银烛低声道。
“为何要跑?”凌玉尘不解, “你跟这位公子有仇?”
“那倒没有,不过他看起来跟我师父有仇。”夏银烛在凌玉尘耳边轻语,“我偷偷告诉你,师父以前没少得罪人。但你也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来无影去无踪,他不出现,根本没人找得到他。”
夏景之虽然是夏宫宫主,却从不遵守仙规,四处用仙力惹事揍人且从不易容,以至于记恨他的人越来越多。
可夏景之行踪不定,那些人四处打听,最终也只找到夏银烛定居的地方。
既然师父找不到,那就只能找徒弟算账了。
夏银烛被迫给夏景之善了好几年的后,可直到他飞升,夏景之得罪过的人他也没全部处理完。
面前这位白忆尘公子只怕就是当初他遗漏的人。
这事凌玉尘也知道,夏景之每在人间惹事,凌玉尘就得下界去捉他回来受罚。捉不住也就罢了,可即便把人捉回来,夏景之也根本不怕仙规惩罚。
就拿天雷举例,凌玉尘就没见过躲天雷跟躲猫猫玩似的受刑过程!
如果面前这个叫白忆尘的真是夏景之得罪过的人,那凌玉尘就没法置身事外了。
他试探性开口问:“敢问这位白公子,可是认识一位叫夏景之的?”
听到这个名字,白忆尘有几分动容,点头道:“嗯,认识,以前挺熟的。”
“看吧,我就说是来找师父讨债的。”夏银烛扯着凌玉尘的袖子悄声道,“师父以前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四处欠人钱,那些人找不到师父就来关南山找我要钱。这位公子肯定也是受害者,只是我飞升之前没见过他。”
凌玉尘扶额:“这个夏景之,人都走了还给我惹事。”
看着两人的反应,白忆尘觉得十分有趣:“看二位这样子,你们跟夏景之很熟?”
“不熟!”夏银烛连忙否决,“我们根本…根本没见过他。”
这回白忆尘脸上的震惊是藏不住了。
对于夏银烛的极限反转,凌玉尘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傻子…罢了,也算他的报应。”
白忆尘大概也是同样想法,他摆手笑了笑,说:“也罢,先不提他,这次我来是找……”
“他不在这儿。”夏银烛打断白忆尘的话说,“师父他在一个月前就离开皇城往北方去了,白公子若是想找师父,大可北上看看,他在北方似乎还有个定居的地方。”
“哦?”白忆尘若有所思,半晌问道:“你刚刚不是说不认识他吗?”
“我……”完了,说漏嘴了。
凌玉尘默默转身,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要冷静,这小傻子是自己找的,就算被气死也不能丢……
白忆尘被两人的反应逗笑了:“他还真是到哪儿都能惹事…你说他在北方还有一个定居的地方?可知道具体方位?”
白忆尘主动挑话题给夏银烛台阶,夏银烛也不好意思不接:“具体方位我不太清楚,不过那应当是很偏的地方。有回师父回来带着一身冰碴子,我问他,他只说是去见人了。”
闻言,白忆尘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看上去有些自责。
见他发呆,夏银烛连忙用胳膊肘暗戳了下凌玉尘的腰,低声道:“快,就现在,跑!”
“?”凌玉尘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夏银烛拉出了酒楼。
白忆尘眨了眨眼,叹息道:“这件事…终究还是我对不起他们……夏银烛,你可知你师父他……欸?人呢?”
白忆尘抬头一看,哪还有夏银烛和凌玉尘的影子!
白忆尘一脸茫然,他又不是魔头,这两个小傻子跑什么?
“唉,要不说是一家子呢。”白忆尘想了想那两个吉祥物扶额道,“罢了,反正他们人跑不掉,还是先去看看他比较好。”
毕竟当年神界一事,他要承担大部分错。
…
夏景之在北方确实有一个住的地方,或者说那是他最常住的地方。不在仙界任职也不在关南山照看夏银烛时,他有一半的时间都会在这里。
因为这里有他最重要的人。
极北之地深处一个冰洞里,夏景之半跪在一座冰棺前,棺中躺着一个俊美的男子。
“寒江,人间又入夏了……”夏景之看着棺中的人呢喃道,“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我不走了。我撤掉了仙君的身份,往后便没有负担,能专心找你了。”
夏景之对他说了很多,可那个人始终没有回应。
夏景之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声音不知不觉哑了几分:“寒江…这是第多少年了……你到底在哪里?我找遍了整个人间,为什么…为什么都找不到你…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这枚白玉是叶寒江上一世死前所赠,他曾说只要白玉有反应,就证明他回到了这个世上。
很久以前,在夏景之苦守忘川十余年未果心灰意冷时,白玉出现过一次反应。
那之后,他便一直坚定地认为叶寒江一定回到了这个世上,就在世间某处。
他成仙,不过是想借着仙界的位置观察人间,寻找叶寒江转世的下落。但无论他怎么找,都没有任何线索。
所以他辞去了夏宫宫主的位置,又一次投入茫茫人海。
从夏银烛飞升开始算,他又将人间翻了一遍,然而又一次无功而返。
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人根本没有回来,所谓的白玉会有反应,也不过是那人融了最后一点神力进去,在关键时刻用来安慰他的罢了。
夏景之望着棺里的人,带着点质问的语气道:“你在骗我,对不对?或许我早该随你而去,只因你一句用来安慰我的话,我又多活了几十年……”
夏景之自嘲着,忽然一个极轻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是不是骗你的话,你为何不亲自去问呢?”
听到这个声音,夏景之立马抬头看向棺里的人,可那人依旧闭着眼,从未给过回应。
那是谁在说话?
夏景之的眼神在瞬间冷到了极点,叶寒江喜欢清净,他不允许任何人踏足这个地方,来打扰他的安宁。
“何人在此?滚出来!”
那声音无奈似地笑了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脾气还是这样。就算寒江回来,恐怕也不愿意认你。”
这个语气让夏景之觉得有几分熟悉,他收了杀意,试探性开口问:“你…你……”
“你什么,还嫌以前挨骂挨得不够多?”那声音没好气道,“亏我以前踹你去聆天台挨天雷还会酌情给你减两道,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夏景之终于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了。
神界前任神尊——帝卿尘。
外界传言神界混战,就是以神尊帝卿尘为首的几位神君在神界聆天台与天道大战,最后天道被封,神尊帝卿尘陨落。
现在外界大部分人也确实以为帝卿尘死了,可只有参与了那场争斗的几位神君知道,帝卿尘没有死。
他的肉身确实在那场争斗中被封,可他的一丝灵魂却逃离神界来到人间,化名“白忆尘”。
夏景之曾见过化身为人的白忆尘几面,不过他觉得白忆尘既然来到人间,放弃了“帝卿尘”这个名字,过去的一切也就不作数了。
所以那几面,夏景之都没有认他,白忆尘也没有提起往事,两人就这样在人海中擦肩而过,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但现在,白忆尘居然主动过来找他。
“你想找他吗?”白忆尘现了身说,“想跟他相认吗?”
夏景之错愕道:“神尊是指…寒江?”
“他没有说谎骗你,他的确回来了,只是回来的身份和代价……他不敢来见你,你想去见他吗?”
夏景之毫不犹豫:“当然!只要是他,无论是什么模样我都要见!”
听了这话,白忆尘满意点头,继而抬手汇聚阴气召出了一个阵门。
如果凌玉尘在这里,那么他一定能认出来,这是死蛊城唯一的出口。
也是另一个从未有人知晓的入口。
…
第50章 晨起履约时 “那我们现在算是哪种感情……
离开酒楼后, 凌玉尘和夏银烛便在夜市逛到了天亮,连吃带拿够了才回仙界。
彼时小全已经快急疯了。
看见夏银烛回来,小全二话不说就冲上来训道:“你跑哪儿去了!一个转身就不见人影,知不知道你丢了我怎么向主人……主人?”
骂到一半, 小全才发现凌玉尘也跟着夏银烛回来了, 而且看上去心情极好, 跟之前下界恹恹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夏银烛挽过凌玉尘的胳膊,偏头靠在他肩上,“委屈”道:“凌宫主,你手底下的小仙好凶啊。”
小全:“?”
装这么假,当我主人是猪?
凌玉尘拍了拍夏银烛的手背, 偏头看向小全, 斥道:“小全,不可对夏宫主无礼。”
小全:“……”
我主人是猪。
祸不单行,夏银烛还暗戳戳对小全露出了一个得逞的表情。
小全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恶人先告状”和“胳膊肘往外拐”是什么感受。
他“切”了一声, 果断跳窗离去。
小全走后, 夏银烛便更加肆无忌惮, 放下手中的糕点就往凌玉尘床上一躺,完全忘了谁才是这床的主人。
夏银烛伸了个懒腰惬意道:“还是你这儿舒服——”
凌玉尘在床边坐下, 微微笑道:“四宫的配置都差不多,哪有冬宫舒服夏宫不舒服的道理?”
“就是不一样嘛。”夏银烛起身握住凌玉尘的手说, “冬宫虽然冷,但有你在,总是温暖的。夏宫虽然温度好受很多, 可总觉得少点什么。这两天不在你身边,我还挺不习惯的……”
凌玉尘坦然道:“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四宫有四宫的规定,对应季节的宫主执事期间必须呆在自己的宫殿, 以便人间有什么消息能够及时送达解决。虽然…我也想让你留在这里,但为了人间百姓,你必须回去。”
夏银烛靠到凌玉尘怀里,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欸,既然我不能过去,那阿凌你能不能过来陪我?”
“我?”
“对呀,你可以过来夏宫的!”夏银烛激动道,“现在人间是夏季,阿凌你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忙,也可以不用守在冬宫的。我再派食灵花们守在冬宫,有什么重要的消息直接让它们送到夏宫不就好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
相比于冬季,凌玉尘现在确实没有多少需要忙的正事。加上萧倾辞失踪后,凌玉尘便下令暂时取消晨会,要批的奏书也少了许多。
为仙界鞠躬尽瘁几百年的凌宫主在这一刻突然发现,他居然有点闲了。
于是凌玉尘答应了夏银烛的要求。
“你先去夏宫吧,我沐浴完收拾点东西就过去。”凌玉尘拍拍夏银烛的背说,“好好干活,不准偷懒,我一会儿过去检查你的工作情况。”
夏银烛还沉浸在凌玉尘要过来与他同住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听凌玉尘的话,随口应了一句好。
然后夏银烛便带着在人间买的美食先行回了夏宫。
和凌玉尘的桌案一样,入夏后,夏银烛屋里的桌案上也堆满了经卷。
这些经卷是由四宫专门观测人间农耕情况的法宝自动编写而成,哪里的田需要水了,哪里的田受灾了,都能准确无误将具体情况传到四宫宫主的桌案上。
夏银烛简单收拾了一番准备开始干活,他刚坐下拿起笔,便听窗外传来了一阵“咚咚”声。
夏银烛下意识以为是凌玉尘,兴致冲冲跑去窗边开窗,手碰到窗户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以凌玉尘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会走窗户?
来的人是谁?
夏银烛召出摧灵鞭小心翼翼挪着身体方向,他握紧鞭子,深吸一口气推开窗户,猛地挥鞭而上!
这一鞭用了十成十的力,却仿佛打到了一团棉花上。
“你还挺凶。”那团棉花开口打趣道,“果然和你师父一脉相承,一样的暴脾气。”
夏银烛定睛一看,那团棉花不是白忆尘又是谁!
白忆尘一手支着头,一手抓着夏银烛的鞭子不放。他握得看似轻松,夏银烛却怎么用力都抽不回鞭子。
“你能上仙界?你到底……”
“嘘,小声点。”白忆尘松手把鞭子还给夏银烛说,“这里离得太近了,我不方便来,这次是悄悄过来的,你可别把我卖了。”
夏银烛惊魂未定,指着白忆尘“你”了半天,才道:“你不是人?”
准备翻窗进来的白忆尘当即僵在了窗户上。
秉持着命可丢面子不能丢的理念,白忆尘索性换了个姿势,曲起一条腿靠坐在窗户上,偏头看向夏银烛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是什么不知道,反正看着挺欠揍的。
“我说了我师父不在这儿,公…公子你来找我也没用啊。我要是能找到师父他老人家,也不至于替他挨这么多顿打。”
白忆尘嗤笑出声:“谁说我是来找你师父的?我是来找你的。”
话音落,一阵冷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夏银烛眨了眨眼,对窗户上那个身影似乎有了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应当是感受过这样一阵风的。
夏银烛晃了晃头,问:“那不知白公子找我有何贵干?”
“小傻子还真是忘得干净。”白忆尘无奈摇头,翻身跃进屋里走到夏银烛面前,微微弯腰道,“不记得我了吗?你可是欠我很大一个人情呢。”
“你……”
夏银烛打量着白忆尘,确实觉得他有几分熟悉感,和前段时间梦中那个白衣人有点像。
可又不太像。
梦中那白衣人语气沉稳,一看就是个可靠之人,而面前这位白公子八句话吐不出一个正常音节,跟夏银烛梦中的白衣人更是八百竿子都打不着。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夏银烛很快否决了“白衣人和白忆尘是一个人”的想法,默默退到桌案后说:“抱歉,在下对公子实在没印象。如果在下曾经见过公子,以白公子你这欠打…这独特的性格,在下不可能不记得。”
小家伙翻脸不认人啊。
白忆尘扶额叹气,都给了那么明显的梦境提示了,这小傻子怎么就是认不出来呢?
小傻子不仅认不出来,还要翻脸:“我不管白公子你是什么人,但这里是仙界,还请公子尽快离去,等下有人要来的。”
他想让凌玉尘来夏宫好好放松休息几个月,而不是一来就处理这些麻烦事。
“我无意打扰你们恩爱,完成我要完成的事后自会离去。”
白忆尘敛去笑意,也不和夏银烛拐弯抹角了,直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用灵力划了一道口子出来。
他看着文文弱弱没什么力气,可一旦被他抓住,就是使上浑身力气也无法挣脱。
白忆尘掏出一张符纸,接住了夏银烛流下来的血。血滴到符纸上的瞬间,一道淡金色锁链从符纸中抽出,一直连到了夏银烛的手腕上。
夏银烛看着这条锁链,一股格外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我接受!只要能转世再见到他,有实力护着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我答应你。”
“誓言已成,希望你能遵守誓言,按时回来。”
突然涌上的记忆让夏银烛十分不好受,他退后两步靠住墙,这才没倒在白忆尘面前。
记忆回来的同时,他手上的锁链渐渐隐去,白忆尘手上的符纸也随之燃烧殆尽。
与此同时,天边隐约传来了一阵雷声。
白忆尘“啧”了一声:“居然这么快就找过来了,这可不是你的地盘,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也罢,现在对上他占不到什么便宜,还是先撤吧。”
见白忆尘要走,夏银烛连忙去拦他:“等等!你…你到底是……”
白忆尘跃上窗户,闻言回头笑道:“想知道真相的话,那就回约定好的地方,完成与我的约定吧。放心,那锁链不会伤害你,只是让你想起与他的缘分,这是我答应你的。”
说完,白忆尘便跃出窗户,化作一阵山风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能在仙界来去自如的,恐怕只有神界的神了。
可神不能随意离开神界,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间呢?
白忆尘走后,夏银烛头疼的感觉淡了不少,但他已经没有心思处理经卷了,便趴在窗边等凌玉尘过来。
凌玉尘换了身天青色长袍,在一片绿意盎然的林中特别显眼。夏宫常年炎热,加之被密林覆盖天气阴晴不定,这份闷热便成了湿热。
因此凌玉尘带了许多玄冰过来。
他把玄冰放在夏宫各处,让整座宫殿随时处在一个干燥凉爽的环境中。舒服的环境配上养眼的人,夏银烛顿时觉得精神百倍。
“这儿还真是热。”凌玉尘擦了擦颈间的汗说,“难怪你想往冬宫跑,这个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阿凌执掌人间冬三月,难免会觉得热。”夏银烛凑到凌玉尘身边说,“若是真热得受不了,我也不勉强阿凌你留下。”
“你啊,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凌玉尘轻戳了下夏银烛的额心说,“我不过来的时候求着我过来,我过来了又要让我回去,那我走?”
“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好不真实。”夏银烛搂住凌玉尘腰身说,“很多事我其实都还想不起来,甚至连怎么与你在一起的我都不记得…但我就是想要靠近你,抱着你,但我怕我这样…你会讨厌我甚至恶心我……所以在得知你同意我碰你后,我就觉得…好不真实。”
凌玉尘轻声道:“因为有些感情,是即便转世千百次也不会变的。”
“是啊。”夏银烛挑起凌玉尘的下巴,几乎是贴着他的唇问道:“那我们现在算是哪种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