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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第 171 章

    “动了胎气。”说完, 张大丫朝白子慕看过去?,白子慕眼皮一跳:“大嫂你看我干嘛?总不能是我让你动的气……”话刚落,他反应过来了:“哦, 是不是刘家找你们了?”

    张大丫听他这么说,又见?大伯娘一头雾水,便有些羡慕。

    弟夫这脑子就是机灵, 她?啥都没说呢!弟夫就猜出?来了。

    她?娃儿以后要是能跟弟夫一样聪明?就好了, 别是像她?,被人讽刺了都听不出?来。

    昨儿她?和蒋大牛回去?, 晌午正吃着饭呢,刘老婆子就来了。

    一进门?就拉着她?哭哭啼啼的, 说她?和刘虎子以前感情那么好,如今刘虎子出?事儿了, 她?不能袖手旁观啊!刘老婆子想让她?帮帮刘虎子。

    怎么帮?

    刘老婆子晓得蒋家人好说话, 张大丫虽是新媳妇, 但想来要是真的开了口,求了大伯娘或者堂奶奶, 看在张大丫的面子上, 大房的人一定会去?找蒋小一。

    听说蒋家那哥婿平日最宠夫郎,两人在外头都黏黏糊糊的。

    大房这些年对二房多有关照,大房的面子,蒋小一势必要给。

    刘老婆子都想好了,可蒋大牛哪里愿啊!

    当初刘家那般说,害得蒋小一成了笑?柄, 虽说只是堂弟, 不是同一个娘胎生的,可他和蒋小一却是同一个老曾爷爷出?来的, 那说到底跟亲的也差不离。

    要不是他蒋家没权没势,当初他早和蒋大树打上刘家去?了。

    如今没同他们计较,他们竟还有脸寻上门?来?

    张大丫见?他脸沉得厉害,拳头握得死紧,似乎想立马往刘老婆子脸上挥,就知道他是不乐意帮这个忙了。

    以前她?虽说和刘虎子感情好,但蒋小一这事儿确实是刘家的不是。

    事发?后刘虎子也没来寻自?己,张大丫也不要求他能说什么,就是说一句‘你别同我娘一般计较’她?都不至于对刘虎子那么有意见?,可偏偏的刘虎子一句话都没说,也没寻她?。

    刘虎子不可能不晓得这事儿,可明?明?晓得了,知道她?被他娘那般说,也没个说法,这会儿还让着老娘过来,晓得自?己回来了,也不来露个面,张大丫对他是心寒的。

    这事儿白子慕记挂到现在,就晓得他记仇了。

    虽说张大丫和他不怎么多接触,但也知道,这人好说话是说话,但狠也是真的狠,不然当初张屠夫不可能被他抽成那个样子。

    两家感情虽是好,可她?一旦真的开口替刘虎子求情,白子慕心里肯定有根刺,蒋小一一定也不会高兴,毕竟刘家‘羞辱’过他,她?帮刘家的忙,那便是觉得刘家重过二房,因此才?会开这个口。

    那么下次她?们大房再出?什么事儿,白子慕怕是不会再像现在这般爽快的出?手。

    见?着她?爹今儿有好友过来拜年,怕直言拒绝,刘老婆子会闹,徒惹笑?话,张大丫就没表态,张氏让刘老婆子先回去?。

    刘老婆子看客人多,只得先起身回去?,傍晚却是又寻了过来。

    张大丫说帮不了,刘老婆子恳求半天?,见?不管是张大丫还是张氏就是不愿帮,她?已经?上过几次门?了,晓得张氏和张猎户是铁了心不愿帮她?,如今竟是连张大丫也不肯,她?就气了。

    口不择言说刘虎子这事儿都是张大丫害的,当初她?要不是想瞎牵线,她?就不会那么说蒋小一,不那么说,白子慕就不会记恨上她?刘家。

    “你就是个害人精啊,你表弟都被你害惨了,你还不愿得帮她?,你个没良心的,以后生了儿子没屁//眼……”

    她?又哭又嚎,泼妇似的,还想捶张大丫,张猎户同她?年纪相仿,要避嫌,不好动她?,张氏和蒋大牛还有张家小儿子拦着她?,可拦得住手,拦不住嘴。

    刘老婆越骂越难听,张大丫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气得厉害,一口气没上得来,直挺挺的往后倒了下去?。

    张猎户赶忙给她?摁了人中,张大丫醒过来后,就说肚子痛得厉害。

    张猎户见?她?脸都白了,害怕出?事儿,便让小儿子去?同村长家借了牛车,张家一行人赶忙将张大丫送去?了镇上。

    后头姜大夫说是动了胎气,先喝点安胎药,这会儿不宜搬动,明?儿再回去?。

    几人在医馆里头凑合着歇了一晚,今儿早上等着姜大夫又把了次脉,抓了两包药,几人才?回来。

    但路途颠簸,张猎户也没敢赶太?快,牛车晃晃悠悠,硬是快晌午了才?到村里。

    大伯娘高兴得紧,脸上不再见?丝毫忧愁,说天?气冷,赶紧回家,可不能冷着大丫和她的小孙子。

    小山村这边过年都是过到初七,初八过后,年就算是过完了。

    一想到要回去上工,白子慕就觉得累,不过在家这几天?,比上工还要累,天?天?都要抡大勺,家里的鸭吃完了,买的几只鸡也没了,猪肉也要完了,不回去?上工,家里人口多,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晚上睡觉,蒋小一问他,地还买不买?

    白子慕当初是从村长家‘出嫁’,初二那天?,白子慕陪孩子们玩,蒋小一便自个提了点肉过去?,蒋父同他一道。

    村长在家,客套完蒋父才同他说了买田的事儿,村长说这事儿他懂了,要是陆家真的卖,他就先以他家的名义买下来,过后再过户。

    前儿村长得了准确消息,寻了过来,说陆家打算卖两亩,就靠近唐家那块地儿,蒋小一想同白子慕商量商量。

    当初为了给蒋小二治病,迫于无奈,蒋父不得不卖了好些田地。

    村里人就是靠地吃饭,没了地没了田,后头不管咋的干活,都吃不饱穿不暖。

    以前挨饿的时候,蒋小一总忍不住想,要是家里的田还在,没有卖出?去?,那么只要勤快些,总能有口吃的,不至于会隔三差五的饿肚子。

    想得多了,这事儿就成了他的心病,哪怕可以靠着生意过活儿了,可对于田地,他依旧是渴望得厉害。

    白子慕是知道的,因为蒋小一说起这事儿时,那眼亮得跟灯泡似的:“父亲怎么说?”

    “父亲说那两块田都挺好的,算是肥沃。”蒋小一打了个哈欠,继续道:

    “要是想买可得赶紧,村里人不咋的卖田,这次不买,下次想买可就难了,除非去?开荒,不过开荒也不好,这荒地便宜,近的地儿都被人买了,远的没人开,咱要是买荒地,虽说头三年不用交税,但太?远了,不说种的时候不方便,而且靠近林子,怕是刚一种下去?,种子就被野鸡扒去?吃了。”

    白子慕没种过地不懂这些:“你和父亲看着来吧!一亩田多少银子啊?”

    蒋小一在他怀里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才?道:“听村长说要十二两。”

    这不算贵,往年也就这个价。

    陆家不急用银子,本来可以喊更?高一些,不过喊高了,又没人愿意买,而且村里人也会说,觉得他们狮子大开口,心里不得劲。

    老两口怕遭人怨,年纪上来了,就怕死的时候没人帮衬,他家就一儿子,也上了年纪,他们死了,总得有人帮着抬棺,喊贵,也就只能贵个几百文,因为喊太?高了没人买,如此,就实在没有必要再惹嫌了。

    而且不早些卖出?去?,他们顾不过来,留着长草,过个两三年,草根扎得深了,再种庄稼可就不好种了,好好的良田怕是得成下等田,到时不说十二,怕是十一两都没人买。

    白子慕算了算,两亩,那得去?二十四两,农忙完还要起房子……

    先头办的嗦粉大赛,里头的香油和豆腐都是从家里买的,三十文就能随便吃,遇上那胃口好的,多少是亏一些,但大多数人都是两碗就干不动了。

    三十五文两碗粉,他们客栈还是能赚差不多十一二文,虽是少了一些,但胜在参赛的人多,一场比赛搞下来,盈头还是客观的,他也趁机赚了一波,后头年货给伙计们置办的香油也赚了一点,如今盒子里已经?存了有一百零二两银子了。

    不过起完房子,这手头估摸着又要紧回来了。

    蒋家同意买,村长便去?找了陆老汉。

    蒋小一不怕陆家晓得了会使坏,毕竟陆家人都是胆小的,就算想使,有夫君在,他才?不怕呢!

    夫君厉害了,要是陆老汉几个敢上门?来闹幺蛾子,夫君一拳头过去?森*晚*整*理,他们怕是得胖个好几斤。

    初八,赵富民和赵主君就要回镇上了,在蒋家住了几天?,已经?习惯了,赵主君都有点舍不得走。

    老人家上了年纪最怕孤独,在村里,他还能去?晒谷场那边逛逛,同人说说话,也能帮着摘点猪菜,洗点衣裳,就是后院的鸡,这几天?他也喂出?了感情。

    去?了府城,那就是整天?的待院墙里头……

    赵云澜晓得不只是他,就是沈鸟鸟也不愿走,但生意耽误不得。

    年前就同巡洲那边的说好了,年后他就过去?,要是药材好,价格合适,就得尽快定下来,不然底下几个药铺怕是就要撑不住了。

    而且也得建个作坊,做香油。

    底下各铺子的掌柜年前没能见?,回去?了也得同着吃个饭。

    大大小小的事儿一大堆,都得等着他来忙。

    沈鸟鸟以为是回镇上,像先头那般住一天?就回来,上马车的时候还高高兴兴,蒋小二和蒋小三也不懂,还跟他说明?儿回来了,再一起玩陀螺。

    蒋小一把他的衣裳全打包好,收了满满一麻袋,要搬车上去?的时候,沈鸟鸟还不让,说他回去?住一天?,带那么多衣裳干什么?带多多的,明?儿回来了他还得背回来,累死人,大哥,拿一件裤子给我就好了。

    他说,他今晚只洗屁股,换件裤子就行。

    蒋小一听他这么说,就晓得赵云澜没跟他说明?白,想到先前他那一箱旧衣裳,蒋小一再看装麻袋里头的这些,觉得这些衣裳其实也不多好,到了府城那种地儿,穿出?去?怕是都嫌寒碜,便没抬上车,只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心中不舍又觉得有些酸涩。

    蒋父又絮絮叨叨叮嘱他,沈鸟鸟猛点头:“父亲,鸟鸟都乖了。”白子慕上工去?了不在家,但他还是拿着小手掩着嘴,小声说道:

    “家里有哥夫,鸟鸟不敢不乖,哥夫的铁砂掌厉害厉害的,打人屁股可痛死了。”

    说完他笑?呵呵,蒋父心里不是滋味,摸了摸了他的头,没再说旁的。

    赵主君和赵富民抱了抱蒋小二和蒋小三,又同蒋小一和蒋父说了会儿话,便上了马车。

    赵云澜话少,沈鸟鸟在,他也不好多说,就怕孩子听懂了,不愿上车,只定定看了他们几眼。

    第172章 第 172 章

    马车到底是快, 回?到平阳镇,赵云澜就想着收拾东西,明儿直接回?府城, 他忙着,沈鸟鸟则是自个抱着课业去书房做。

    赵富民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见他临摹着大字, 认认真真, 上头的字都认得,没旁的需要问, 便也出去忙了。

    临近晌午后厨的厨娘过来,说前?几天老管家买了几斤黑羊肉, 一直没吃,问今儿午饭要煮吗?

    羊肉不像猪肉, 猪肉外头摊子上天天都有卖, 但羊肉隔三差五的才见着人卖, 黑羊肉就更少了。

    平阳镇这?边养的都是白毛的山羊,黑山羊巡洲那边养的多, 年前?巡洲那边的跑商宰了一些运过来, 大家都抢着买。

    赵富民想了想,说煮吧!

    老厨娘手?艺不算得好,羊肉腥,不下大料那味儿很难掩掉,她虽是放了蒜苗又搁了姜,但炒出来的羊肉味道还是有些重了。

    赵云澜吃了一口, 就没再夹了。

    赵主君也受不了那个味儿, 几乎是一口都没吃。

    老管家在一旁见了,不由道:“少爷, 是不是这?山羊肉做的不合您胃口?”

    赵云澜说有些腥。

    老管家哎呦一声,说前?儿出去,大家说这?山羊肉吃多了对?身子好,因为这?羊是搁山里?养的,啥草都吃,有些草药也吃,大家说吃山羊肉补得很,不是猪肉能比的。

    老管家一听人这?么说,想着赵主君身上不好,年节将过,想来人也该回?来了,于是就买了好几斤。

    前?儿他让厨娘割了一点,做了让大家吃。

    府上几个老人牙口不好,吃不动,也觉得腥。

    还剩了好多,今儿也才炒了一点。

    老管家一拍大腿,愁道:“老爷少爷都不爱吃,那厨房还剩那两斤怕是得丢了。”

    “丢了浪费,这?个可是肉肉。”沈鸟鸟严肃着小脸,说:“管家爷爷不要丢,你?包起来,明天我带回?家让哥夫做,我哥夫能把臭臭煮香香,厉害得不得了。”

    说完他还一脸骄傲。

    赵云澜顿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他,说明儿要回?府城。

    这?会儿不说,沈鸟鸟认得路,他怕明儿出发了,沈鸟鸟发现不是回?村的路会闹,因此?还不如早些说,孩子要是不愿,他就劝劝。

    沈鸟鸟一听,整个人就呆了,菜夹到半空都啪嗒掉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去哪里??”

    赵云澜重新给他夹好菜,才轻声道:“回?府城,外公家在那里?,你?忘了吗?”

    沈鸟鸟双手?端着碗,嘴巴半张着,里?头那口米饭都忘了嚼,他抬头看着赵云澜,眼都不眨一下,似乎没回?过神一样。

    赵主君和?赵富民见他眼神慢慢暗淡,长睫毛垂下来,默不作声,立马停了筷子,紧张的看向他。

    见他迟迟不回?答,赵云澜微微拧着眉:“鸟鸟……”

    沈鸟鸟腾的站起来,眼泪啪啪往下掉:“回?家。”他扭身就往外头跑。

    赵云澜几人被他这?一下弄得有些懵,反应过来立马追了出去。

    “鸟鸟……”

    沈鸟鸟跑得飞快,赵云澜拉住他,他立马扭着身子挣扎了起来:“鸟鸟要回?家。”

    赵云澜知道他指的是哪个家:“鸟鸟,那不是你?家,我们家在……”

    “那就是我家。”沈鸟鸟似乎听不得这?话,声音都尖锐了起来,大声喊道:“鸟鸟要回?家,鸟鸟要回?家。”

    他很少这?样,以前?安安静静的,从不大声说话,也从不闹着要什么东西,给什么他就穿什么,给什么他就吃什么,要是给的东西好吃,他就多吃两口,要是不喜欢,他也会硬着头皮吃完,因为以前?吃不完,嬷嬷会打他。

    后头性子好了,整天笑呵呵,知道蒋小一和?白子慕疼他,但他也从不闹脾气,这?是他第一次闹。

    赵主君见他掉了金豆子,心疼得要命。

    赵富民也不晓得该咋办,孩子这?反应,摆明了是从没想过要跟他们回?去。

    赵云澜双膝跪在地上,抓着沈鸟鸟的肩膀,红着眼眶看着他:“鸟鸟不想跟爹爹回?去吗?”

    沈鸟鸟吸着鼻子,并不回?答他的话,还是扭着身子想往门口走,嘴上反复道:“鸟鸟要回?家,哥夫……鸟鸟要去找哥夫,叫哥夫带鸟鸟回?家。”

    赵云澜心脏不可避免的紧缩起来,只觉心头万般苦楚,难受至极,他语重心长的问沈鸟鸟:

    “那你?回?去了,爹爹和?外公怎么办啊?鸟鸟不爱爹爹和?外公了吗?”

    一听这?话,沈鸟鸟怔了下,而?后不再闹了,呜呜呜的哭了好一会儿,才两手?揪着衣角,哽咽着说:

    “……爱,都爱都爱,可是鸟鸟想回家,鸟鸟也爱大哥了,爹爹和?外公也回?家,不回?府城,不回?去,不回?去,我们一起回家。”

    三句不离回?家,赵云澜都服了他了,但依旧轻声细语的安抚他:“鸟鸟,你?听爹爹说,爹爹和?你?父亲合离了,我们以后都住外公家,不回?沈家了,永远都不回?去了。”

    他只以为沈鸟鸟是不想回?沈府,怕回?去了遭人欺负。

    沈鸟鸟对?沈府的印象并不美好,但对?赵家的记忆也不算多好。

    住赵家的时候虽是没有人欺负他,但赵主君和?赵富民年纪上来了,平日虽会逗逗他,陪他玩一会儿,但再多的就没了。

    老人家精力?有限,不能时时同他一起。

    一天十二?个时辰,大多数时候,就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家里?空旷得令他感?到害怕。

    人是群居动物,大人一个人住久了,尚且都会觉得寂寞、抑郁、不得劲,没由来的感?到烦躁,更何况一个脑子都没长满的孩子。

    小孩是需要玩伴的,他们有情感?上的需求,一出生就有一种?天然的‘群集感?’,他们向往热闹,渴望有人与他作伴,给他抚爱。

    他们有使不完的精力?,他们对?一切都好奇,他们像幼兽,渴望着‘外头’的天地,若是把他们困在尺寸之地,那便犹如被掐住了脖子一样,虽不致命,却也会让他们感?到难受。

    蒋家于沈鸟鸟来说,也许就是孤零零一个人独自在茫茫的黑暗中行走,然后突然抓到了光的感?觉。

    赵云澜晓得他难受,见着他这?个样子,胸腔疼得几近裂开,也没忍住,嘴唇发起抖来,不由掉了眼泪。

    沈鸟鸟看着他,垂眸半响,而?后突然抬起小手?帮赵云澜抹掉眼泪,然后抱住他的脖子,抽噎着,瓮声瓮气的说:

    “爹爹,不哭多了,鸟鸟不闹了,鸟鸟跟你?回?家。”

    他的妥协来的太过突然,赵云澜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提着心问他:“为什么?”

    沈鸟鸟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声音很小,说道:“不要爹爹哭,而?且闹了不乖,哥夫会打屁股。”

    赵云澜抿了抿嘴,沉默了半响,捧着他的脸,低声道:“你?哥夫不在这?里?。”

    “不在也不能闹,大哥都说了,让鸟鸟乖乖的,闹脾气不乖,不乖的小朋友没有人爱,鸟鸟要乖乖,鸟鸟都答应大哥了,鸟鸟是诚实守信的小朋友,爹爹不要哭,鸟鸟不闹多了,我听你?话。”

    他这?话让赵云澜几人心头越发的不好受。

    三人哄了他半晌,沈鸟鸟没再说要回?去的话,可却也不高兴,兴致也不高,饭都不吃了,回?房抱着早上带来的大陀螺默默的不说话。

    赵主君在屋外头看了半响,猛掉眼泪,说咋办啊?

    孩子先?头就有那毛病,好不容易好了,如今这?个样,要是又得了该怎么办?

    他不想他的外孙再像以前?那沉默不语的样了。

    赵富民别无他法,愁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赵云澜目光落在沈鸟鸟身上,见他坐在床沿上,两只小脚丫垂在半空,缩着脖子抱着陀螺不说话,圆圆的一坨,看着无比的落寞,怎么看怎么可怜。

    赵云澜难受得鼻子发酸。

    他知道分开这?几个月,孩子可能会对?他们三人有些许‘陌生’,他以为一起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沈鸟鸟已经习惯他们了,可是没想到,他只是一提,沈鸟鸟反应就这?么大,孩子这?个样子,明显是舍不得。

    他心脏像是被人揪住了,然后狠狠的往两边撕扯,心上豁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然后呼啦啦的直灌冷风。

    赵富民看了沈鸟鸟几眼,垂头叹了一口气,他扶着赵主君回?了屋,不晓得两人说了什么,半个时辰后他才从屋里?出来,见赵云澜不在书房,他又去了西院。

    沈鸟鸟已经睡着了,大概是方才哭得狠,即使睡着了,他还时不时的哽咽一声,赵云澜坐在床沿边,轻轻抚着他的脸,心里?酸楚又悲伤。

    赵富民先?是摸了摸沈鸟鸟有些汗湿的脸蛋儿,才低声道:“澜哥儿,你?同我来。”

    进了书房,老管家上了热茶,又端来碳盆,等着人走了,赵富民才道:“坐下吧!”

    赵云澜脸色有些苍白:“父亲可是有事?”

    赵富民沉默了半响,说:“我同你?爹爹商量了一下,鸟鸟这?情况……要不我们就把他留在蒋家吧!”

    赵云澜错愕的抬头看向他:“……父亲。”

    赵富民倒了杯茶,也没喝,而?是直径推到了赵云澜跟前?,说:“先?喝点暖暖身子。”

    赵云澜接过茶杯:“谢谢父亲。”

    “我们父子之间,不用这?般客气。”赵富民看着他:“我知道你?想把鸟鸟留在蒋家,可之所以想把他带回?去,是怕我和?你?爹爹想他,两老自个在家孤独。”

    赵云澜猛然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了一下,没有反驳。

    他看得出来,沈鸟鸟留在哪里?对?他才是好。他要忙着生意,不能天天陪着他,父亲和?爹爹也不能。

    沈鸟鸟留在村里?,过得高兴又快乐,他如何舍得把他带回?去。

    过年前?夕,晚上吃完饭洗碗时,沈鸟鸟和?蒋小三洗好了,想把碗抱回?碗柜里?头去,沈鸟鸟不慎跌了一跤。

    蒋小一和?白子慕以及蒋父彼时就站在灶台边上忙活,见他把家里?的碗摔了个稀巴烂,第一反应不是出口责备,也并没有开口骂他。

    他当时想过去扶孩子,可蒋小一却先?他一步把沈鸟鸟提了起来,一边拍他身上的尘土,一边宠溺的问他有没有事,蒋小二?几个也把他围了起来,沈鸟鸟丝毫不怕,摇头说没事。

    白子慕还笑他,方才摔得跟狗吃屎一样,下次摔的时候,记得姿势搞帅一点,沈鸟鸟气得去捶他,没捶两下就被白子慕拎起来挠了痒痒,沈鸟鸟笑呵呵的。

    不慎犯了错,没有任何责骂,也没有埋怨,只有轻声安慰,那时大家都在,很温馨。

    赵云澜当时心里?颇为感?触。

    后头他问沈鸟鸟,沈鸟鸟说了一大推,说家里?怎么怎么好,但话里?话外,赵云澜听出来了。

    沈鸟鸟说,他是到了蒋家,才知道,原来打碎东西,是可以不用挨骂的。

    所以那天,他摔倒时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也不是慌张,更不是自责得大哭。

    因为他刚到蒋家时,有一次吃饭他没抱好碗,把碗也给摔坏了,他急促不安,慌得想哭,可蒋小一说了,没事儿,这?是小事情,他也不是故意的,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下次注意点就好。

    沈鸟鸟就不再怕了。

    情绪稳定的长辈,才能让孩子受益。

    赵云澜知道。

    因此?他想把沈鸟鸟留在那里?,留在那个……他觉得即使破旧,穷苦,却让人感?觉很踏实又很温暖的地方,以后他出去回?来,可以去蒋家看他。

    可……

    双亲舍不得孩子,他不能让着两老一把年纪了,还见不到外孙,日思夜想。

    沈鸟鸟不见的那段日子,他想他想得都快疯了,他知道那种?想念有多难熬。

    两老多看重沈鸟鸟,他也是清楚的。

    如今双亲上了年纪,人生本就是见一面少一面,如此?,他如何把孩子留在蒋家?然后让着两老心心念念。

    他是左右为难。

    赵富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你?爹爹,如今年纪大了,没啥子心愿,就想着你?和?鸟鸟能过得好好的,我虽是疼他,但毕竟老了,哪里?还能像以前?年轻的时候一样,要是真把他带回?去,我一天到晚就算都陪着他,他也会觉得孤独。”

    “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有精力?,爱动爱玩,你?看这?些时日,他有静下来过吗?整天都蹦蹦跳跳,可我这?把老骨头,咋的陪他玩?带他回?去然后就坐着跟他大眼瞪小眼?咱们府上的人没哪个年纪小,加上主仆有别,对?他多是敬着,也不可能和?他处到一块去,你?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家里?,那孩子咋的办呢?”

    “留蒋家,有小二?小三陪着他,能跟他一起玩,这?两小子,一个虽是身体不太好,一个也有些憨,可你?也瞧见了,这?两娃子品性都是好的,和?咱鸟鸟玩,他们有吵过吗?为啥子从不闹嘴?是因为他们都晓得谦让,哥哥懂得爱护弟弟,当弟弟的,又想着哥哥,小一就更不用说了,这?人是心善又实诚,所以把鸟鸟留那里?,我放心。”

    “而?且白小子还能教咱鸟鸟认字,他是哥儿,真带回?去了,教导麽麽咱请得起,可夫子却是不好请。”

    以前?是商人家,三代之内不得科考入仕,后头新皇上位后,这?一制度虽是被废了,可读书人半生都浸在书里?,如此?,他们合该是比别人懂理、明理些才是,但偏偏的,他们自诩读书人,却最是顽固守旧,骨子里?清高,最是看不起商人家。

    鸟鸟要是个汉子,那么多塞点银子,倒是能给他寻个夫子。

    可如今又是商人家,又是哥儿,正经夫子谁乐意来教?

    那种?没学识的,可能看在出价高的份上,愿意来,但没学识的,又能教得了啥?

    嬷嬷教的都是相夫教子,持家守理之道,哪里?会教旁的。

    明明家里?有人,却把孩子放别人家里?头养,多少是不像话,可不像话就不像话吧!人活一辈子,总不能就光为了一张脸活着。

    “对?孩子好,咋的都行。”赵富民说:“我想让他认字,读大道理,不是想着他能科考啥的给咱赵家光宗耀祖,我只想着,旁人有的,能学的,他也能有能学。”

    再有一点,赵富民吞吞吐吐的,没好意思说。

    蒋家只几个月就能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圆圆滚滚又结结实实,可他们却是不行的。

    如今孩子好不容易长了点肉,胖嘟嘟的,他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若是跟着他们回?去,再瘦了可如何是好,那不得要他的老命啊?

    赵云澜垂着头没有说话。

    赵富民所想,也是他所想。

    “你?不是要建作坊做那香油嘛,咱在府城那边没什么根基,作坊要是建在那边,怕是很容易就被沈家人渗透进去,作坊就在这?边建,这?事儿我来,你?平日要去外头就去,回?来了就回?这?边来。这?里?离小山村近,鸟鸟平日和?白小子来上工了,他也能顺道来看看我们,我们想他了,也可以直接去村里?,这?边到底是方便些,而?且我是看得出来,你?爹爹也不爱住府城那边,这?事啊,就这?么办吧。”赵富民说。

    当初之所以搬去府城,并不是说喜欢那边,而?是住村里?的,认识的便大多都是村里?人,眼界也大多只有那一亩三分地。

    住小镇上亦是如此?。

    年轻时,哪里?肯蜗居小地,总是雄心壮志,想闯出一片天地,而?且是他做生意的,自是认得的人越多越好。

    加上小地方,办的私塾都是‘落魄’的老秀才,哪里?能像外头那般。

    去了府城,于他于孩子都有利。

    因着这?般想,当初他才搬去府城,如今小外孙舍不得这?边,那他们便回?来。

    这?是最好的法子,赵云澜没再反驳。

    第173章 第 173 章

    不上?工是穷, 上?了工却?是又累又穷。

    今儿是年后第一天上?工,忙得?要命,到了下工的时?辰白子慕都没忙完, 结果好不容易干完活儿刚要准备回去,沈鸟鸟嚎着嗓子从街头那边过来了。

    “哥夫……呜呜呜……哥夫……”

    白子慕见他眼睛眼泪汪,头发乱糟糟, 怀里还抱着一油纸, 也不知道装了啥。赵云澜眼眶也有点红,他刚要问怎么了, 沈鸟鸟就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囔着叫白子慕抱他。

    到底是养了大?半年孩子, 白子慕还是疼他的,见他哭成这?样, 心里也着急, 一边把他抱起来, 一边给他抹眼泪。

    “怎么了?干什么流马尿?”

    沈鸟鸟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脖颈处, 抽噎着不说话。

    白子慕拍拍他的背, 哄了他两句,又朝赵云澜看去,想起过年杀猪时?他甩的那一棍子,头皮顿时?一紧,赶忙把沈鸟鸟横在腿上?,脱了他的裤子, 见他小屁股蛋上?头白乎乎的, 这?才松了口?气。

    赵云澜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道:“我没打他。”

    沈鸟鸟是他的命, 他怎么可能会对他动手。

    白子慕:“那你们这?是怎么了?”

    赵云澜简单说了,才道:“我明儿要去巡洲一趟,鸟鸟……你能不能带回去?”

    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白子慕懂他什么意思了,还挺高兴,沈鸟鸟要是走了,铲猪粪的时?候都没人和蒋小三打配合。

    他拍着胸脯,认真道:“你放心去,孩子留我家,我保管给你养得?好好的,等你一回来,他就能出栏了。”

    “……”赵云澜无奈的笑了一声。

    白子慕拍了一下沈鸟鸟的屁股:“行了,别嚎了。”

    沈鸟鸟一吸鼻子:“我也不想嚎,可是,鸟鸟太痛苦了。”

    赵云澜听得?脸都有些黑。

    这?话啥个意思?当家里是狼窝吗?还没回去呢就痛苦!!

    他叹了一口?气,走近摸了摸沈鸟鸟的脸,叮嘱道:“你乖乖在家等爹爹回来,知道吗?”

    沈鸟鸟伸着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嗯,鸟鸟都乖了,爹爹你去几天?”

    “大?概八/九天。”赵云澜没糊弄他:“爹爹会尽快回来。”

    “好,鸟鸟会想你的,鸟鸟干完活,也会带大?哥二哥三哥来看望两个外公,爹爹放心走。”沈鸟鸟这?会儿高兴了,他两边都不舍,两边都离不了,如今晓得?两个外公不回府城了,能经常见着,他都美了,捧着羊肉给白子慕看:

    “哥夫,你看,我带了肉肉,你上?次说,涮羊肉好吃,今晚回家,我们涮了吃,一定很美味,哥夫,走,我们赶紧回家。”

    白子慕:“……”

    赵云澜说孩子今儿一直在哭,十分难过,可难过成这?样了,竟还不忘带肉回来??

    这?是什么德性?啊?怎么跟他夫郎一样,心宽得?这?么厉害!

    白子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蒋小一见到白子慕拎着沈鸟鸟回来的时?候,整个人是既高兴,又觉有点无奈。

    这?一整天真是白伤心了。

    还好早上?那一麻袋的衣裳没带走,不然还得?他夫君带回来,那可就麻烦了。

    这?孩子,‘走’了两次都没走成,蒋父觉得?这?娃子真是和家里有缘,笑着抱了他两下,而后立马热了个大?粽子给他吃。

    沈鸟鸟吃得?肚皮溜圆,然后又笑呵呵的跑院子里同蒋小二和蒋小三玩陀螺。

    ……

    过了年,天气又转冷了。

    白子慕‘初来乍到’对这?边的气候不清楚,但蒋小一却?是晓得?的。

    每年都会这?样,年后冷几天,而后天气立马就会回暖起来。

    村里人没有歇,刚初八初九,汉子、妇人夫郎们就扛着锄头开始去地里忙活。

    猫冬两个月,好不容易长了的那点肉,也会在春耕这?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掉个精光。

    这?会儿还冷,玉米啥的肯定是种不了,太冷了种子不发芽,土地里头又潮湿,久了就容易烂,靠近林子的地,野鸡多,它们也会将种子刨起来吃个精光。

    还不能种,却?也得?忙活——七/八月份收了玉米,而后种了黄豆,黄豆十月收割,那会儿不算得?多冷,地里头空了,又不照料,野草就长得?茂盛。

    一个冬天过去,虽大?多都枯萎了,但也有些野草只是落叶,瞧着枝丫像是已经干掉了,可其实还没死,得?去收拾收拾。

    将野草锄干净了,晒几天,干了,该烧的烧,想拿回来当柴火使就拿,反正?不能留地里。

    把地拾整干净,就得?松土,种玉米其实不像插秧那么讲究,有些人家家里头地多,人又实在是少?,忙不过来的时?候,挖个坑,把种子放进去,再盖点土,玉米也能长。

    但不松土,土地太过夯实,也会影响收成,而且松土一方面是为了能让玉米苗长得?更好,另一方面便是把野草根挖出来,若是不挖,只把长泥土外头的野草锄掉,那么过不了多久,那野草便又能长起来。

    铲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野草根挖出来了还得?捡干净,不然留地里,天气阴沉,早上?雾气又大?,野草生命力?较为顽强,很快就又能把根扎土里,待到三月春雨绵绵,它们立马就窜的长起来。

    所?以?往年这?个时?候,大?多都是汉子负责翻地,妇人或者孩子在后头捡草根。

    要是家里有牛,那可以?用牛犁地,没有牛,只能用锄头,村里人家,田和地加起来,少?的家里有八/九亩,多的十来二十亩,一锄头一锄头的弄,一天下来,不吃不喝也不歇息,顶了天也就能整个一亩多。

    如此,要是不加紧干,等着月底天气暖和了,玉米、庄稼种得?迟了,收成肯定要受到影响。村里人家生娃儿多,一是想着传宗接代,二便是孩子多了地里的活儿才有人做。

    虽说种地是三分靠种,七分看天。

    但庄稼人一家人的温饱以?及吃穿用度,就落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因此没人敢躲赖。

    蒋小一一刻都不敢耽误了,特?别是今年家里还多了两亩田——村长办事快,初八那天早上?寻了过来,说田已经买好了。

    他初九和陆老?汉去衙门办理过户,让蒋父那天也去,在镇上?等他,陆老?汉走了,就立马随他再去过户。

    为避免漏税,逃税,大?周田地、户籍啥的都管得?很严。

    要是搁旁的地儿,这?田契买卖或转交,只需双方协商好,摁个手印,随后买方自个去衙门办理过户就行了。

    但大?周这?儿,田产、房屋、人员等,过户时?需买卖两方在场,或者买方手持卖方的户籍,衙门方可办理。

    之所?以?这?么赶,是因为这?事是大?事,村长不想拖,恐出意外。

    蒋家信任他,二十几两银子说给就给了,初三那天蒋小一把银子送过去,村长想立个字据,蒋小一说不用。

    二十四两不是小数目,村里上?百户人家,都没几家能存得?这?么多银子。

    蒋小一没让他立数据,这?是信他。

    村长自是不想辜负他们的信任,他和陆家买了田,村里人都晓得?,他要是不提也不说一声,那是不是想昧下这?两亩田?蒋家托他办事,不好催他过户,也不好多问,问多了,那便是不信任,可他不能不晓得?理。

    因此便主动催促。

    买到田了,蒋父高兴,见蒋小一在一旁,他没好多说,送村长出门时?,才低声问道:“周叔,我明儿让白小子跟你去行不行?”

    “啊?”村长纳闷道:“你要忙?”

    蒋父摇摇头:“倒也不是,我想把田记在白小子的名下。”

    村长顿了一下,大?概也晓得?他为啥这?么说。

    这?买田的银子大?多都是白子慕和蒋小一赚的,如此,那田合该是记到他们名字。

    不过……

    “白小子不是和你同一本户籍?”

    蒋父道:“是啊!”

    “那过在他名下,这?田便是记在蒋家的户籍上?,记你名下,田也是记在蒋家户籍上?,都一样儿。”村长说。

    “哪能一样。”蒋父道:“记他名下,以?后我要是不在了,那田便是他们两个人自个的,记我名下,那就是几个孩子都有份。”

    村长点点头,确实是这?么理。

    他当村长这?么多年,龌龊事儿没少?见,许多兄弟平日看着和和睦睦,但分家的时?候,却?能为了点田是吵得?老?死不相往来。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茬。”他想说小二小三看着那么依赖蒋小一,有点吃的就想着他,老?人家都说三岁看老?,如今他们六岁了,都懂事儿了,也没见着坏,以?后怎么可能为了点田跟他争?

    可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听蒋父道:“小二小三年纪小,现在还没有脑子。”

    村长:“……”

    什么叫没有脑子?

    那蒋小二和蒋小三现在脖子上?顶着的难道是个南瓜吗?

    蒋父还在继续:“这?两娃子虽小,也不晓得?事儿,可他们两从小就是小一带着长大?的,我看得?出来,他们爱蒋小一胜过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最听白小子的话,以?后即使我不在了,他们也不会和小一闹,我不担心这?个。”

    村长:“那你是?”

    “白小子是上?门的,我就是想表个态。”蒋父说。

    是这?么个理。

    白子慕养蒋小二几个,那是他自个疼小舅子,自个乐意,可蒋父若是理所?当然,那便是不该。

    村长开口?道:

    “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做是该的,不然久了,白小子怕是要心寒,不过你们同个户籍,你又是他父亲,想把田记到他名下去,你自个去就行了,不用喊他。”

    “这?样啊!”蒋父点点头:“那周叔,明儿我在福来客栈等你。”

    “行。”

    这?两亩田田契上?写?的是白子慕的名,便等同是记在了他的名下。

    家里多了两亩田,蒋小一高兴,干起活儿来都有劲。

    蒋父跟着蒋小一出了好几次摊,没什么客人的时?候,蒋小一也会教他煎豆腐。

    这?会儿农忙,村里人肯定没啥子人去赶集,出摊的话,只能做镇上?人的生意,如此倒也不是太忙,这?活也不用啥子力?气,蒋小一就让蒋父去,他自个则带着三个小家伙去地里忙。

    可家里的猪和鸡需要喂,特?别是鸡,四十只,还不算得?太大?,要是大?一些,喂起来轻松,菜叶子直接扔里头就完事儿了。

    可才十八/九天,还小得?很,光是剁菜叶子都得?废不少?时?间,喂完猪和鸡,再认完字和洗完衣裳,也快到晌午了,算下来,能去地里干活儿也就二个多时?辰。

    蒋小一到底是有些忙不过来,刚开年客栈里也忙,白子慕摸不了鱼,只能蒋小一自个看着来。

    赵主君晓得?他们忙,暗觉机会来了,于是衣裳一收拾,包袱一背,自个来了蒋家。

    第174章 第 174 章

    猪菜三个小的可以摘, 但他们不?会喂猪,也?不?会喂鸡。

    他们还小,蒋小一压根不?敢让他们砍猪森*晚*整*理菜, 就怕他们真砍了一不?留神就要变独臂大侠,而且冬天穿的袄子厚,洗衣裳这活儿他们也?干不?来, 平日和蒋小一去洗, 最多就是帮忙踩两脚、搓两下,这些活儿赵主君一来就接手了。

    他早些年还没嫁进赵家的时候, 日子过的穷苦,为了讨一口吃的, 啥活儿都做过,蒋小一晓得他闲不?住, 也?是真心想帮忙, 便也?没同他客气。

    猪菜蒋小二几个摘, 用不?着他忙,活儿虽是多, 但赵主君却?是干得高高兴兴, 过年那?会儿他认得几个老夫郎和妇人,闲时堂奶奶和她们会过来同他坐院子里唠唠,日子过得充实得很。

    家里天天做豆腐,豆渣压根就吃不?完,拿去做煎饼子,可也?吃不?了多少, 赵主君干脆拿去跟着碎叶一起?拌, 然后喂鸡吃。

    鸡崽子啄得还挺欢快。

    它们如今比拳头大,鸡笼子显得有些挤了, 蒋小一砍了木材回来把鸡圈修好后,又见天气没先前?那?么冷,就把鸡崽子搁鸡圈里头养着了。

    到了宽敞地,鸡崽子似乎很高兴,到处的跑,不?是低头在这里啄一下,就是跑哪头去叫一声,毛茸茸的一团,黄橙橙一片,瞧着都让人高兴,后院都热闹了起?来,钱阿叔一家偶尔得空了,都忍不?住站篱笆旁边看一看,羡慕得紧。

    外头不?再落雪,村道干了,堂奶奶经常出来走动?,今儿过来,看见赵主君正在后院喂鸡,也?站旁边看了一会。

    鸡圈里头都是鸡崽子,喂鸡用的槽子是蒋父砍了竹子做的,竹子空心,劈开后,可以拿来装鸡食,蒋小一拿了两石头顶在竹子左右两边,竹槽子立得稳稳当当,就是鸡崽子站里头,那?竹槽子都不?会倒。

    鸡崽子欢快的啄着鸡食,有些挤不?进去吃不?着,在一旁急得叽叽叫。

    堂奶奶看得高兴。

    这些家禽对?农家人来讲,既是银子也?是吃食。

    虽不?是自家的,但看着都忍不?住欢喜。

    “这些鸡崽子长得真好,只?养了大半个月就这么大了。”

    “可不?是。”赵主君往一旁的破盆里倒了两瓢水,说:“再过个把月,应该就能吃了。”

    “怕是都吃不?赢哦。”堂奶奶笑着说:“我瞧着这批鸡崽子母的还挺多,到时让小一留些下蛋,养个五六只?,要是勤抱窝,天天十来个蛋,以后家里的鸡蛋就不?用买了,能省不?少银子。”

    赵主君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正好旁边的鸭圈空了,拿来养母鸡刚刚好。”

    他倒不?是缺银子,也?不?是稀罕那?么几个蛋,而是自己养的,能有所‘收成’,总归是让人高兴。

    家里有他帮衬,蒋小一活儿都少了许多,不?用顾着家里,他便专心的拾整起?地里来。

    地里立着干枯的草杆,蒋小一拿着柴刀砍掉,将其推成一堆,想着过两天再来烧了。

    村里不?管是地还是田,都是相连的,隔壁的地是钱家的,这家人懒,还没来锄,要是锄了,草杆砍了就不?用抱着推一堆,直接铺地里头,这样烧了,不?仅能把藏地里的虫卵和一些野草种?烧死,草木灰还能肥地。

    可钱家没锄,蒋小一不?敢这么做,就怕一个不?慎大火烧到隔壁钱家的地后,直接蔓延到旁边的山头上。

    他小时候,林家的汉子就是来地里烧草的时候没注意,让那?火烧到了山上,他一个人扑不?了,急得哇哇叫,跑回来喊人时,裤衩都要跑掉了,还好及时下了场雨,不?然周边几座大山怕是都要遭殃。

    野草除干净,就该翻土了。

    蒋小一在前?头翻,蒋小二三个小的跟在后头捡草根。

    连着忙了五天,蒋小一才把旱地全给翻完了。但还不?能歇,旱地翻完了,水田还没翻。

    水田最是难弄。

    原先家里那?九分地有些旱,属中等田,往年要秋收时,他都会去把水田里的水排干净,割的时候田里干,干起?来容易,而且后头翻土的时候,也?方便。

    旱地头,一锄头下去,那?土成块的被翻过来,再用锄背一敲,那?土块就散了。

    可同陆家买的那?两亩田是良田,田里头下面会渗水,所以那?里头常年有些湿,这种?田很难翻,那?泥就像面团一样,拿锄背敲它也?不?会被打散,反而还会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锄背上。

    因此水田翻过后,还得用犁耙在田里来来回回反复的犁,直到把大泥块全弄散,使田里头的泥像豆浆一样,才算是弄好。

    没有牛,只能用耙子干。

    所谓插秧插秧,那?便是要插,不?把泥块全整散,那咋的插得下去。

    庄稼根不?用特意刨出来,冬日阴,那?庄稼根风吹日晒几个月,已经烂了大半,这会儿可以直接锄碎了留地里,然后让其烂了肥田。

    蒋小一先头接连干了几天,已经累得够呛。

    怀着身子,他也?不?敢再像以前?那?么拼命,这会儿旁边唐家媳妇也还大着肚子在干活。

    她已经七个月了,肚子鼓得很明显,人身子那?么重?了都干得,他没显怀,这会儿就跟没怀的人一样,而且最近丹药吃得多了,肚子没再痛过,蒋小一更不?愿呆家里歇息了,不?过他还是小心着,不?敢伤到身子,于是到了地里,是做一下,又歇一下。

    其实家里有生意,能赚银子了,不?种?庄稼了也?行,毕竟种?地种?庄稼也?赚不?了什么,可地道的农户,哪里肯眼?睁睁的看着地荒着。

    他们是有田了才觉得踏实,种?地了心里才觉有盼头。

    蒋小一村里长大的,也?免不?了俗。

    再且出摊大多时候中午就能收摊回来了,他可以下午再来干,也?不?怕耽搁生意,因小失大。

    昨儿认完大字后他才来,干了没一个时辰,天就黑了。

    今儿一大早的,吃完朝食,他拿了背篓,装了半箩筐的东西,才带着蒋小二他们出门。

    刚到半道,就见着陆家两老坐唐家田埂边上,脸黑漆漆的看着他,目光仇视。

    昨儿蒋小一来翻田,不?少人都看见了,唐家媳妇还纳闷,以为他认错田了,刚想开口,可话都到了喉咙,转念一想,又觉不?可能,蒋小一又不?是个糊涂的,哪能连自个家的田都不?认得。

    听说这田已经被村长买了,难道是村长忙不?过来,租给蒋家种??

    那?也?不?可能。

    若是忙不?过来,何苦要买?

    她问了一嘴,这事儿没啥好瞒的,蒋小一笑道:“这田我家买了。”

    “啊?不?是周阿爷家买的吗?”

    蒋小一解释:“是先前?我父亲让村长爷爷帮忙买的。”

    唐家媳妇懂了。

    然后村里人也?晓得了。

    陆家两老一听,那?个气啊!一宿都没睡得着,想跑蒋家骂两句,但又没哪个胆子。

    当初张屠夫搁床上躺了三四天才敢穿裤子,他那?么结实的一个尚且都如此,他们两一大把年纪了,要是挨那?么一遭,怕是不?用躺什么床上,直接躺山上。

    骂村长,那?也?不?得行啊!

    得罪了村长,以后在村里还咋的过?

    于是两老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做,就坐田埂上,目阴沉沉的看着蒋小一。

    蒋小一没理他们,直径带着三个小家伙去了田里。

    周边也?正好有人在,见了他们几兄弟,还招呼了一声。

    “小一,今儿来那?么早啊?”

    “嗯。”蒋小一朝她笑了笑:“家里有小外公?帮忙,不?用我顾着,来的就早了。”

    见着蒋小二三个一到地里就拿着小锄头哼哧哼哧的开干,看着很像那?么一会事儿,那?人看得羡慕:

    “你家这几个小,当真是勤快,我家那?两个先头跟我去南山坡那?边干了两天就说不?好玩,不?愿再来了。”

    蒋小一笑了笑,蒋小二几个自是勤快的,这几天几乎是一写完课业就跑来寻他,跟着他一起?忙。

    二十八大房那?边就要办喜事了,如今二十二了,二十六、二十七这两天他得过去大房那?边帮忙,翻完地还要育苗,因此这几块田得赶紧整好。

    白子慕昨儿问了一嘴,也?晓得家里活儿多,客栈已经没那?么忙了,他又开始摸鱼,蒋父还在镇上摆摊,赵主君昨儿回去‘看望’赵富民了,回到家就二伯几个人,白子慕一个转身直接去了田里。

    到的时候蒋小一正干得气喘吁吁,三个小的也?是满头大汗。

    白子慕以为他们干了许多活儿,可结果走近一看,一早上蒋小一翻了快三分地,三个小的……

    不?说也?罢。

    翻的那?地儿,蹲那?里方便他都嫌窄。

    白子慕走到蒋小一旁边:“我来吧!”

    “不?用不?用。”蒋小一摇摇头,指着放田埂边上的背篓,说:“夫君,我饿了,你去给我热点糍粑吃。”

    糍粑是过年那?会儿做的,留了几天,硬邦邦的,不?热压根吃不?了。

    蒋小二几个也?举着手喊:“哥夫,我们也?饿了。”

    “知道了知道了。”白子慕到了田埂边,往背篓里一看,好家伙!!里头搁着一把菜刀,五六个糍粑,还有红糖,还有粽子,还有辣酱,还有辣椒面,吃食非常齐全。

    装了满满半个背篓。

    白子慕都噎住了。

    这像是来干活的吗?这明明像是准备去干饭的。

    他就说嘛!过年那?会儿做的那?么多糍粑,满满两个菜篮子,他还想着怕是要吃不?完了,留久了怕是会嗖。

    可昨儿看,他就见碗柜里头还有十来个,他还以为是坏了些,然后蒋小一拿去喂猪了呢!

    哎……

    田里还有些稻草没有烧,白子慕点了火烧了,又找了树枝,弄了个架,糍粑直接放上头热,粽子有柊叶包着,可以直接扔火堆里头烧。

    糍粑受热后,开始慢慢涨了起?来,见它表皮焦黄,要烤好了,蒋小一去溪边摘了两芋荷叶来给他放,又带了三个小家伙去洗手,回来后才拿菜刀‘削’了一点红糖。

    糍粑没有滋味,沾点红糖或是辣酱,会比较好吃。

    干了活,饿着了吃什么都香。

    五个人直接坐在地,围成一圈,人手一个糍粑,中间地上搁着红糖和辣椒面。

    隔壁唐家媳妇,就见他们五个人锄头扔得老远,吃得喷香,蒋小二几个还一边吃一边晃脑子。

    吃完了糍粑,白子慕又从?火堆里扒拉出两个大粽子,柊叶被烧得焦黑,但并没有脏到里头,柊叶被剥开后,粽子外头被烤得焦黄,像锅巴一样,吃起?来味道还算得不?错。

    五个人把粽子干完了,唐家媳妇就见蒋小一开始收拾东西:“夫君,晌午了,先回家做饭吃吧,下午我们再来。”

    唐家媳妇:“……”

    回家还要做饭吃??

    刚不?是都吃了吗?

    ……

    白子慕跟着翻了两天,整个人是腰酸背痛,他这么强壮的汉子尚且如此,蒋小一连着干了好几天,怕是更累。

    第三天说啥他都不?让蒋小一再干了。

    田翻完了,就得灌水,耙泥块的时候得站里头,虽说如今没落雪了,暖和了一些,但到底还是有些凉。

    蒋小一没逞强,知道白子慕疼他,心里一片温暖,带着三个小家伙坐田埂上,一边吃着薯片,一边看他忙活。

    “夫君,你仔细犁,这泥块还很大。”

    白子慕:“知道了。”

    三个小家伙晃着小脚丫子,给他鼓劲:“哥夫加油,哥夫加油。”

    白子慕一个人拿着犁耙在田里干,这犁耙跟猪八戒的耙子很像,这活很考验臂力?,比翻地还累人。

    村长家的田就在不?远处,他看见周大柱用牛犁,速度比他快多了,一下就从?这边犁到了那?边,一下又从?那?边犁到了这边,没一会儿田里的大泥块就被耙碎了,里头的水浑浊不?甘。

    白子慕看得心里酸溜溜。

    家里有头牛真是好啊!

    不?过……

    他家没有牛,可是后院不?是还有一头猪吗?

    白子慕当即耙子一丢,问蒋小一村里谁家还有犁耙。

    牛用的犁耙比较大,而且还配有绳子,一般犁田的时候,那?绳子就套在牛脖子上,然后让着牛拉。

    人用的耙子小一些,村里虽是只?有一头牛,但这个农耕时代,人和牛其实没什么区别,有些人家耙田的时候,是汉子在前?头拉,妇人在后头扶着犁耙,因此村里有犁耙的人家也?多。

    蒋小一道:“叔公?家有,可是你一个人,要犁耙干什么?”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一惊:“夫君,你该不?会是想在前?头拉吧?”

    这应该不?可能啊,毕竟白子慕什么德性,蒋小一还是懂的。

    白子慕:“……让猪拉。”

    蒋小一:“啊?”

    白子慕洗干净脚,穿了草鞋后催促他:“你回家把猪赶来,我去叔公?家扛犁耙,你们三个乖乖坐这里等,听见没有。”

    蒋小二几个一个劲儿的点头:“知道了哥夫。”

    蒋小一见他急急忙忙,赶紧拉住他,说:“夫君,猪拉不?了。”

    白子慕略显疑惑:“怎么拉不?了?它那?么大个。”

    上次杀的那?小猪仔,就二十来斤,可劲儿就大得很,杀的时候蒋小一和三个小家伙差点被它掀翻在地,百来斤的大肉猪,想来更是厉害。

    “猪懒。”蒋小一说:“赶来了它不?动?,那?也?犁不?了啊!”

    白子慕哼了一声:“有我在,它动?也?得动?,不?动?也?得动?,不?动?我就捅了它,你赶紧去吧!”

    蒋小一看了他一眼?,不?疑有他,白子慕在他眼?里向?来厉害,于是他立马站了起?来,匆匆回家把猪赶了出来。

    出门的时候正好晌午,一路上碰到不?少准备回家做饭的妇人、夫郎。

    见他拿着根木条把猪往外头赶,皆是纳闷的问了一嘴。

    “小一,你这是要干啥啊?卖猪啊?”

    见着大肉猪懒懒散散,走了没一会儿就想跑路边找吃的,蒋小一朝它屁股抽了一下,才道:“没有,准备带它去犁田。”

    “哦哦哦,那?赶紧去吧!”

    大家招呼完就急急忙忙的回家了,淘米干净,正准备下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蒋小一方才说去犁田。

    可去犁田带猪去干嘛?

    大家仔细琢磨了一会,也?没想明白,不?管了,当家的和公?爹就要回来吃饭了,得赶紧把饭菜弄好,早些吃,才能早些去田里忙,不?然活儿就该耽搁了。

    到了点,只?见儿子和闺女回来。

    “你们爹和爷爷咧?咋的还没有回来?”

    闺女笑得脸通红,说爹和爷爷去看白叔叔犁田了,不?想回来吃饭,娘,菜呢?赶紧盛,吃完了我们也?要去看白叔叔犁田。

    “犁田有啥好看的?”那?娘说虽然村里牛少了些,可年年的你们村长爷爷都要犁田,你们还没看够啊!

    儿子道:“牛犁田,看够了,但猪犁田,我们还没见过呢!”

    啥?

    什么猪犁田?

    那?妇人搁了锅铲仔细问了一嘴,哦,原来是白小子拿猪去犁田,犁田嘛,没什么好奇怪的……个屁。

    那?妇人菜都不?盛了,放了盘就匆匆往田里赶,路上碰上几个妇人夫郎,问干啥去,没干啥,去看白小子。那?顺路啊,一起?一起?。

    大家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觉得白子慕完全是在胡闹。

    毕竟听过拿牛拿驴拿马来犁田的,就没听人拿过猪。

    这咋的能犁嘛!

    老一辈人常说,懒得像头猪一样,这话不?假,

    猪是吃了睡,睡了吃,除了饿着了会在猪圈里头来回叫外,平日它们都不?怎么爱动?,它若是肯犁地,她们就能上天。

    可理智这么想,大家还是急匆匆的跑田里去。

    远远的就见蒋家刚买的那?块田旁边站满了人,呼啦啦的一大帮,有的在笑,有的惊叹连连,说这也?能行?咋的蒋家养的猪这么勤快?不?得了哦。

    蒋小一和白子慕的声音还夹在其中。

    “夫君,你真厉害。”

    “必须的。”

    “咱家的猪腿短短的,没想到跑起?来竟能这么快,咱家就三块田,不?用太着急,夫君你让它慢一些,不?然你肯定要累着了。”

    “累不?着,你夫君我犁田厉害着呢!”

    三个小家伙站田埂边上蹦蹦跳跳,彩虹屁一个劲儿的吹。

    白子慕都要飘了。

    后头来的妇人夫郎一听,赶忙挤进人群,而后一看,蒋家养的那?头大肉猪脖子上正套着一绳子,绳子另一端则绑在犁耙上,白子慕正‘扶’着犁耙跟在它后头跑。

    山里的野猪见了大虫,撒腿就跑,是因为动?物和人一样,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大肉猪被蒋小一赶到地里的时候,也?不?想动?,它天生就不?爱干活,要是勤快,它都该叫骡。

    白子慕见它不?动?,就想到处拱泥巴,微微释放了一点威压,大肉猪察觉到危险,立马跑得飞快,脚下似乎生了四个轮子,火箭附体般,跑得屁股一扭一扭的,那?拼命劲儿,让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傻眼?了。

    有一老汉啧啧不?已,抹了把脸,惊叹道:“老头我活了大半辈子,今儿可真是开了眼?了。蒋家这哥婿,脑子可真是活。”

    “可不?是,没想到这猪犁起?田来竟是比村长家那?牛还要厉害,以前?咋的没想到牵它来犁呢?”

    “蒋家那?猪跑的可真是太快了。”以前?村里就一头牛,大家干活累着了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的朝村长家的地看,见着他们能用牛犁,那?是羡慕得紧,有时还要站旁边看一会。

    可这会儿没谁看,目光全在蒋家的大肉猪上

    隔壁周大柱家的大水牛慢悠悠的,像上了年纪一样,蒋家的大肉猪就像个精神小伙,犁田那?劲儿,生猛的咧。

    周大柱刚犁了一圈,白子慕已经在田里头跑了四圈了。

    那?大肉猪累得一嘴白沫,可就这样了,愣是没敢停下来。

    大家都夸它勤快,说不?得了,这猪太厉害。

    周大柱听了几耳朵,再看着自家慢悠悠的大水牛,顿时觉得它不?香了。

    第175章 第 175 章

    见白子慕没一会儿?就把那?么大?一块田给犁好了, 众人看得心都热,又后悔得不行。

    他娘的,早知道, 过年那?会儿?家?里那?头猪就先不卖了,不过唐家?好像还有一头。

    刚想问一嘴,众人一扭头, 唐家?汉子已经不见了。

    哪去了?

    回家?赶猪去了。

    唐家?汉子兴冲冲的赶了猪来?, 不过那?猪到了地里,就想到处拱泥巴, 一给它套上绳子,它的趴地上睡觉, 拿木条抽它屁股,它站起来?哼哼叫两声, 拉着犁耙走了一下, 而后又趴下了。

    来?回折腾几次, 大?概是?累了,后头不管咋抽屁股, 那?猪就是?不愿动。

    这……

    猪和猪差别咋那?么大??

    唐家?汉子看了看蒋家?的正在哼哧哼哧犁着田的大?肉猪, 再看看自家?这头,简直恨不得当场宰了它。

    蒋小一见了,又听见旁边众人嘀咕,说蒋家?这哥婿真出?息,脑子真灵光,赶猪都赶得这么好, 哎呦, 那?猪跑得快,可他比猪跑得更快。

    咋的能不快, 你看人那?两条腿,都快长到我脖子这里了,跟蚂蚱似的。

    蒋小一听了几耳朵,再看向白子慕时,双眼亮晶晶。

    他夫君,就是?厉害。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也顶着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找了帮手,不过两天,家?里那?两亩九分田,就全弄好了。

    之前家?里田少,大?房那?边干脆直接帮蒋小一育苗,毕竟他田少,苗用不了多?少,自个育废事得紧。

    大?周没有塑料膜,寻常育苗的时候都是?整块小地方,微微湿着就好,不能灌太多?水。

    水多?了,庄稼种子轻,沉不到泥里去,也容易被冲走,太旱了又发不了芽。

    地整好了,就可以?直接洒种子,再放点草木灰,村里四周都是?山,鸟雀多?,为了防止它们将种子啄了去,大?家?都会用韧性比较好的竹席代替塑料膜,给它们弄个拱桥似的棚子,然后再把两边堵起来?就好了。

    种子洒下去,还得隔三差五的过来?看一眼,仔细照料着,要是?太干了,就得往育田里洒点水,反正是?不容易。

    所以?每年大?房直接帮着二房育,不然二房种的少,自个育那?么点苗实在是?麻烦。今年田多?了,自是?不能再让大?房帮忙了。

    蒋小一育完苗,家?里活儿?总算是?干完了,三个小家?伙跟着蒋小一去了赵家?,他把孩子放赵家?陪赵主君,自个等?会则是?和蒋父去出?摊。

    作坊建在哪儿?,赵富民已经选好址了,这几天正在派人去找匠工。

    他精力不如前,年轻时连熬几夜都行,但上了年纪后,忘性大?,忙一会儿?便觉乏,事儿?办得慢,这几天都在忙这事儿?,赵主君回来?两天正好闲得很,孩子来?了他高兴。

    他让人去厨房备些点心,打算等?会孩子玩饿了,让他们当零嘴吃,晓得蒋小一要去出?摊,开口道:“他们留我这里,等?白小子下工了,再带他们回去。”

    “嗯,那?我去忙了。”

    忙忙碌碌,不知不觉就要到月底了。

    二十六晚上下了场大?雨。

    雷鸣轰隆,狂风呼啸。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大?雨过后,天气开始回暖了,只一夜,田埂边就陆陆续续发了好些嫩芽,瞧过去,虽还不算绿绿葱葱,但已经没了冬日里的萧条。

    院子外头的田野上空,燕子盘桓在空中,似乎是?来?报春的,叽叽喳喳的叫。

    春天终于到了,到处一片生机,这是?个万物复苏的季节。

    白子慕昨儿?回来?就脱了厚重的袄子,只觉浑身?上下都轻了。

    一大?早的,外头公鸡就叫得厉害,一声接一声,天才微微亮,蒋小一听见动静,困倦道:“夫君,这么早就去吗?”

    白子慕比他还要困,坐床上穿衣裳的时候还是?一副梦游般的样?子。

    “嗯!”他指着外头:“再不起来?,大?哥怕是?要冲进?来?了。”

    话刚落,蒋大?牛便又在外头喊:“弟夫,起了没?不早了,该起了,弟夫?弟夫?”

    白子慕只想捶他几拳:“起了起了。”

    蒋小一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面朝白子慕的方向,道:“大?哥还真是?急,太早了,朝食怕是?来?不及做了,你到镇上记得买点包子吃。”

    “我知道了。”

    白子慕穿好衣裳,轻轻揉了揉蒋小一蓬乱的黑脑袋,又在他还很温热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实在是?困得厉害,蒋小一嗯了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脖颈边蹭了蹭,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躺好,又继续睡了。

    蒋大?树要办喜事了,今儿?得去采买喜事要用的东西,蒋大?牛还去同村长借了牛车。

    大?房亲戚多?,二伯娘娘家兄弟也多,她排老六,上头有四个哥,还有一五姐,下头老七是?个哥儿?。

    蒋大?树表兄弟、表姐妹多得很,那?些表兄弟表姐妹早已成?了家?,嫁的嫁娶的娶,底下孩子好几岁了。

    因为关系亲厚,蒋大?树的喜事儿?,他们不说全家?出?动,但肯定每家?人都得来那么两三个,加上是?一家?人,大?伯娘那边的亲戚也得通知一声。

    上次蒋大牛办喜事的时候就请了差不多?二十桌人,前儿?大?房的算了一下,这次估摸着有二十四桌。

    这会儿?暖了,饭菜不能整太多?,得算好请的客人,不然饭菜做得少了,吃不够,传出?去大?家?要笑话,可弄得太多?了,剩的就多?,吃不完又要坏。

    二十四桌人,为了预防万一,一般会弄二十六桌菜,加上聘礼,要买的东西很多?。

    白子慕特意请了一天工,他有经验,昨儿?堂奶奶和二伯娘也过来?交代过,要买些什么,他已经门清了。

    二十八办办喜事,二十七就得准备起来?。

    这会儿?大?家?都忙,关系好的,会让家?里妇人或是?夫郎过来?帮几天帮,毕竟先头村里不管白事喜事,大?房都会过去帮过忙,这会儿?就是?还人情的时候了。

    蒋小一起来?后煮了点粥,又躲了点碎肉和酸菜炒,吃完朝食,他让三个小家?伙去写课业,写完了就去摘猪菜,又叮嘱他们回来?后记得把猪圈和鸡圈打扫干净。

    蒋小二听完了点点头:“那?大?哥,活干完了,我们可不可以?去找竹哥哥?我们想去跟他们摸螺。”

    “可以?,但你不能摸,站一边看就行了。”见蒋小二点头,蒋小一又看向蒋小三和沈鸟鸟:

    “你们两个要注意些,不要把衣裳弄湿了,现在虽不算得冷,但湿了还是?要受寒的。”

    “知道了,受寒了要挨喝苦苦的药,小三才不要喝。”蒋小三紧紧的蹙着眉头。

    沈鸟鸟也猛摇头,一脸嫌弃:“鸟鸟也不想喝,那?个药,真的太苦了。”

    蒋小一笑着拍了他们一下,又捏了捏沈鸟鸟胖乎乎的脸蛋。

    这孩子好奇心大?,之前蒋小二喝药,他见那?药黑乎乎的,蒋小二每次一喝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他就有些好奇,问蒋小二什么滋味。

    蒋小二说苦苦的,涩涩的,他问什么是?涩涩的,涩涩的又个什么滋味?

    他以?前倒也喝过几次药,不过那?些药都是?补身?子的,并不苦。

    蒋小二说不上来?了,他哪里懂啊!这都是?蒋小一教他。

    沈鸟鸟没忍住,见蒋小一和白子慕不在,他便偷偷溜进?厨房里倒了一点喝,后头被苦得大?喊大?叫,之前白子慕在镇上买了点橘子回来?,蒋小一见着酸,便拿了点盐巴蘸着吃,他说这样?比较甜。

    沈鸟鸟被苦到了,一想到蒋小一这话,他看了眼,发现盐罐子就放灶台上,立马垫着脚在盐罐子里舀了一勺盐吃,最后吐着舌头从厨房里出?来?,还喊丫丫的。

    蒋小一晓得了,一时无言以?对,喂他喝了半碗水,才给了他一个关爱智障孩儿?的眼神。

    家?里的活儿?都交代完,蒋小一才跟着父亲过去大?房那?边帮忙,鱼是?在叔公家?买的,大?条,鱼鳞吃不了,得先刮了。

    蒋小一酸菜鱼吃多?了,刮起鱼鳞来?快得要命,刀背一划拉,那?鱼鳞就差不多?被刮了大?半,旁边几个妇人直夸他干活厉害,手脚利索,弄得蒋小一都不太好意思?。

    昨儿?葱苗、白菜啥的都已经洗好,但还没有切。

    之所以?留到今儿?,是?怕切了没及时炒,菜叶会变黄变烂。

    蒋小一刮完鱼,又跟着大?伯娘切菜,厨房里头咚咚当当的响,饭已经蒸上,外头也已经架好了锅,虽是?还没到吃饭的时辰,但今儿?来?帮忙的人多?,不早点煮,晌午怕是?要忙不赢。

    二伯娘没跟着他们一起忙,带着蒋大?树去了吴家?。

    山里屯那?边风俗和小山村这边不一样?。

    有些事情得问清楚,不然明儿?迎亲时啥都不晓得,怕是?要犯忌讳。

    像着上次,小山村这边,寻常姑娘、哥儿?出?嫁,那?嫁衣都是?自个准备的,但山里屯那?边却是?不一样?,得男方家?这边扯些红布或是?红布条送过去给女方做嫁衣。

    二伯娘上次也没记得问,只带了六礼去,柳氏没见着红布条,也没见着红布,只当蒋家?后头一些才送来?,因此也没问。

    直到前儿?眼见着都要办喜事儿?了,蒋家?还迟迟不送红布来?,柳氏才托人过来?问了一嘴。

    大?房都是?懵的,赶忙去问吴媒婆,上次带的礼装得严实,吴媒婆也没打开看,想着大?房给蒋大?牛提过亲,有经验,因此她便没多?嘴。

    后头二伯娘过来?问,她一拍大?腿,说咋的忘记了,山里屯那?边,规矩同咱们这儿?不太一样?,也怨她,年后找她帮忙相看的人家?太多?了,蒋家?这边的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她就没再操心。

    想着这时候嫁衣啥的,肯定来?不及做了,而且柳哥儿?那?样?,做衣裳怕是?也不方便,穷人家?红布买不起,就送个红布条,让新人出?嫁那?天绑头上,可只送个红布条未免太过寒碜。

    过年那?会儿?蒋小一给二伯几人发了工钱,还没用,堂奶奶便让二伯娘赶紧拿去镇上买套嫁衣捎人给柳家?那?边送过去。

    吴媒婆也担心再出?岔子,仔仔细细说了一番。

    这迎亲不是?说想啥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也得算着来?。

    一般都是?在吉时前一炷香把新人接回来?就行。晚了会误了吉时,早了把人接过来?又不能直接拜堂,没拜堂,那?便不算夫妻,不能去新房里头坐,但也总不能让新人在院子里干站着。

    所以?一般都是?掐着时辰。

    吴媒婆说山里屯那?边和村里习俗也差不多?相似,就是?寻常去迎亲的时候,都会遭小舅子‘门拦’,一般都是?让汉子表现一下‘才艺’,过三关斩六将,才能进?到屋里去。

    山里屯那?边没有门拦,但有‘进?村拦’。

    吴媒婆说了一通,蒋大?树大?概也懂了。

    第176章 第 176 章

    菜洗好了, 肉也切好了,桌子、凳子以及碗筷这些要和森*晚*整*理谁家借,二伯娘也上门同人说了。

    今儿晚上人还要用, 明儿一早大家来帮忙的时候才会搬过来。

    中午赵云澜同赵富民和赵主君来了。

    赵主君前几天回去的时候,堂奶奶特意过来叮嘱了,让他们月底记得过来喝喜酒。

    赵云澜今儿正巧的从巡洲回来, 到家见着赵富民和赵主君正要出门, 问了一嘴,也没歇, 直接跟着来了。

    他脸色不太好,有些疲劳, 又似乎是?有些愁,赵富民开口道:“怎么了?可是?生意没谈好?”

    “嗯。”赵云澜揉着眉心, 也没瞒他:“之前我派人过去同巡洲那边的药商沟通过, 看?得出来他是?有意想同我们合作?的, 可……”

    他脸色沉了沉:“应该是?沈正阳出手了,我过去的时候那药商却说已经?寻着买家了, 可后头我调查时, 发现他压根就没找着买家。”

    小药商手里的货较为难卖,因为他们的货不算得太多,也不全,寻常药铺大多都会找大药商,如此,才能确保铺子里的药材得到稳定的供应。

    人不想把?压在手里的药材卖了吗?

    那定是?想的。

    有人寻上门, 那该是?求之不得, 他给的价也不算低,可对方却拒绝了, 显然?是?不对劲儿,除了受到沈正阳警告外,赵云澜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对方出尔反尔。

    赵富民闻言脸色也黑了。

    沈正阳会出手,这在他的意料之中,食铺打压不过,那就只能竭尽全力从旁打压。

    ……

    马车刚到村口,赵云澜就听见蒋小二三个?小家伙的叫声,撩开车帘一看?,三个?小家伙和雨哥儿几个?正站小河边摸螺。

    “哇,小二哥哥,燕娘姐姐,你们看?,鸟鸟摸的这个?螺,大不大?”

    见蒋小二伸头过来,他递过去,蒋小二看?了下,惊呼起来。

    “好大的螺啊!”

    蒋小三趴在小河边,赵云澜没看?见他,却听见他急吼吼的声音:“有多大?给小三看?看?……哇塞,哇塞,弟弟,你在哪里摸的这么大的。”

    “在这里。”

    “这个?这么大,肯定是?老?大,哥夫说,老?大底下一般都会有小弟,这里肯定还有,快摸快摸。”

    大概是?真?的摸到了,几个?小家伙呵呵笑。

    那声音清脆又明亮。

    赵云澜听着这声儿,所有的疲惫似乎顷刻之间就消散了。

    “鸟鸟。”他喊了一声:“小二小三。”

    三个?小家伙闻声看?过去,见是?他,立马咋咋呼呼起来。

    “啊?爹爹,是?爹爹回来了,是?爹爹回来了。”

    “赵叔叔……”

    几人呼啦啦的跑了过来。

    赵云澜眼里带了些笑意,从马车上下来接住他们。

    三个?小家伙很热情?,挨个?抱了他一下,问他出去这么久,想不想他们?说了会话儿,便又想回去摸螺了。

    赵富民和赵主君下了马车,说回去闲着也是?闲着,他们过去看?看?。

    赵云澜觉得累,就没跟着。

    到家的时候,蒋小一还大房那边帮忙没有回来,白子慕去买东西了也不在。

    蒋父在厨房里头熬香油,听见外头有动静,擦了擦手出来看?。

    见赵云澜从马车上下来,提着东西,面?色还有些疲惫,赶忙过去帮忙。

    “回来了。”

    “嗯!”赵云澜朝厨房看?:“小一没在家?”

    蒋父笑道:“他去大房那边帮忙了,可能要晚上才回来。”他提了提手里的包袱:“这放哪里?我给你拿屋里去?”

    “不用。”赵云澜微微摇头:“放堂屋吧,里头都是?我从巡洲给几个?孩子带的零嘴。”

    “嗯。”蒋父看?了看?时辰,刚好晌午过半:“你可是?吃过饭了?”

    赵云澜摇摇头。

    他忙着赶路,而且官道颠簸,吃了东西再坐马车,他总觉得肚子被晃得不舒服,也就早上吃了半个?包子,这会儿早饿了。

    蒋父帮忙把?东西放好:“那我去给你煮点粥喝。”

    他方才已经?吃过了,是?热的昨儿的剩菜,没煮新饭,也不晓得人会这会儿回来,煮菜的灶台上又熬着油,只能将就着先煮点粥喝。

    午饭那会儿剩菜已经?被他吃光了,但碗柜里似乎还有点瘦肉,蒋父洗完米倒下锅,又加了一瓢水,想了想,还是?把?肉剁了,想着给赵云澜煮点瘦肉粥,他怕白粥人喝不惯。

    瘦肉粥也好煮,就是?下米的时候放点姜,等粥熟了,把?瘦肉倒进去,再洒点盐和葱花也就行了。

    白子慕做过几次,蒋父煮起来熟门熟路。

    赵云澜歇了一会儿,原说想进来搭把?手,不过见着没什么能忙的,便又回屋去躺了会儿。

    粥煮好了,蒋父去到屋外,敲了两下门:“鸟鸟他爹,粥煮好了。”

    赵云澜躺被窝里,迷迷瞪瞪,今日舟车劳顿,昨儿夜里宿在客栈里头,他翻来覆去,不寐症又犯了,直到大半夜才睡得着,虽说是?上等间,被褥啥的都软和,蒋家这木板床硬邦邦,和客栈里的没法比。

    但蒋家这被褥上头总有一股子阳光味,说不上为什?么,这床他一躺着就觉安心又舒坦,整个?人能很快就放松下来,刚只躺了一会儿,他意识便有些模糊了,闻言只是?嗯了一声。

    没听见动静,蒋父又敲了下门,喊他:“天儿冷,你起来喝点再睡。”

    赵云澜无法,只得从床上起来。

    进到厨房的时候蒋父已经?在忙了,瘦肉粥已经?盛好,就搁在桌上,里头还放着一勺子。

    赵云澜还是?像着先前那般,用勺子搅了搅,想先把?姜片挑出来。

    可搅了半响也没见到半块姜片。

    他扭过头,看?着蒋父:“蒋大哥,这粥你没放姜吗?”

    蒋父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忙活:“放了,不过我想着你不爱吃,放瘦肉的时候我就给挑出来了。”

    赵云澜一顿,心尖莫名一麻:“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姜?”

    姜这玩意儿,一般都是?拿来去腥使,大多数人吃的时候都会挑出来。

    因此也看?不出爱还是?不爱。

    蒋父笑了笑:“你每次吃到姜,表情?就不太好看?。”

    先前白子慕做了几次剁椒鱼头,里头放了蒜末和姜末,他躲得碎,赵云澜挑不干净,好几次吃着了,他眉头都会微微拧起来,不甚明显,和沈鸟鸟一个?样。

    蒋父见着了,还觉好笑,不想吃,吐出来了就是?,可这父子俩却偏的还要蹙着眉头咽下去,活像就缺这一口吃的一样。

    赵云澜心脏像是?被人轻轻用羽毛撩拨了一下,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道不明的莫名情?绪。

    他不爱吃姜这一事?儿,除了赵富民和赵主君晓得,再也没有人知道。

    已经?故去的赵云峰不知道,做了十几年?夫夫的沈正阳也不知道。

    他以前对沈正阳并?没有太多的渴望,他知道男人,三妻四妾的太过正常,他性格冷,不讨喜,因此他从不奢望沈正阳会只娶他一个?人。

    沈正阳开始接二连三的纳妾时,他已经?自我开解得很好了——男人都这样,沈正阳不爱他,但要是?能相敬如宾,这日子倒也能过得下去。

    他也不需要沈正阳如何,只要能对他好一点,尊重?他一点,能够让他依赖,他就知足了。他不奢求沈正阳能待他一心一意。

    他的心愿很小。

    也很容易满足。

    可这么小的愿望,沈正阳却从未给过他,他在这段婚姻里,从沈正阳身上得到的,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心寒,以及一次又一次的难堪。

    谈不上失望,只是?所求的得不到,所想的盼不来,对沈正阳没了奢望而已。

    这十来年?的婚姻,于他而言,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关怀,体贴,温柔……这些他从未得到过,以至于,蒋父一个?小小的无意之举,都像戳在他的软肋上一样,让他鼻子泛酸,差点溃不成军。

    年?轻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渴望感情?轰轰烈烈,至死不渝。

    也有一腔热血与孤勇,能为了感情?而奋不顾身,甚至远赴千里、背井离乡。

    可随着年?纪的增大,那腔热血逐渐削薄冷却,然?后会渴望稳定和平淡,即使一波无澜,平平淡淡,可家庭美满,和和睦睦,便也觉得满足。

    除了父母,再无人这般真?心实意的关怀过他。今儿……

    也许是?无意之举,又或是?这人天生就这般,对着谁都体贴。

    他穆然?想起,好几次出摊正巧碰上赶集日,蒋父和蒋小一坐牛车去,他在院门口,好几次都见着蒋父总是?坐在蒋小一跟前。

    做剁椒鱼头的时候,那辣椒,他也总抢着剁,很少让蒋小一和白子慕动手做这活儿。

    因为坐前头可以给孩子挡冷风。

    因此生辣椒剁起来会辣着手。

    这人是?骨子里就带着体贴。

    明明知道,可心头还是?不受控制的涌上一股异样感。

    那股异样让赵云澜感到十分陌生,却又让他鼻尖发酸,眼泪都差点掉下。

    他不是?爱哭的人,可这一刻却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心头的苦涩几乎快要将他淹没。

    碗里的粥还很温热,赵云澜原饿得前胸贴后背,可这会儿,他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不知怎的,胸口酸酸涨涨,又一阵阵的发烫,似烧进了骨血里,然?后汹涌的流窜向全身。

    蒋父见他盯着粥,搅来搅去,眼神空空落落,也不吃,就呆愣愣的,擦了手在另一边坐下。

    “怎么了?可是?煮的不好?”他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没什?么手艺,你先将就着吃一点垫垫肚子,等下白小子回来了,再让他给你煮点吃的。”

    赵云澜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舀了一勺粥放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后,沉默了片刻才道:“没有,这粥煮的很好。”

    蒋父闻言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对方富贵出身,想来是?吃得好住得好。

    他手艺如何,他心里也清楚。

    方还怕人嫌弃,这会儿听了赵云澜这般说,他笑了笑,指着一旁的大铁锅,道:

    “喜欢就多喝些,锅里还有。”

    赵云澜轻轻‘嗯’了一声。

    因着家里要办喜事?,白子慕给自个?和蒋大石都放了一天假。

    二十八早上,村里人早早就过去大房那边帮忙了。

    村里妇人、夫郎来了好些,正在屋里准备席面?该做的菜,汉子们则在外头帮忙搬椅子。

    这次喜事?自然?不比白子慕当初办的热闹,但人也算得多。

    赵云澜三人没有来,村里席事?咋的办他们不晓得,也没什?么手艺,去了就是?人多屁股乱,因此他们等着吉时那会儿才拿着礼过去。

    席面?要用豆腐,蒋小一和蒋父昨儿和蒋大牛连夜做了两?百多斤的豆腐,累得够呛,这会儿正歇家里,也没过去。

    只白子慕天都未黑,就得扛着聘礼随蒋大树去迎亲。

    大路只通到十里屯,到了这地儿,就得下来走了。

    随行的除了吴媒婆,还有九个?汉子,都是?来帮忙拿聘礼的。

    二伯娘叫这么多人,倒不是?因为聘礼多,而是?路途远,再轻的东西拎得久了都得累人,况且山路崎岖,啥都不拿光是?走着都费劲,更不用说还得拿着东西了。

    因离得远,一行人天未亮时就得出发了。

    白子慕搁牛车上睡得香喷喷,蒋大树不晓得牛车这么颠,他咋的还能睡得着,怕他冷了受寒,摇他,想叫他起来。

    白子慕闭着眼,困倦的问:“到了?”

    蒋大树:“还没。”

    “那我再睡会儿。”白子慕说。

    “别睡了,雾气大,等会该受寒了。”蒋大树说完了,白子慕却是?没再应。

    “弟夫?弟夫?”

    白子慕像是?已经?硬了,直挺挺的躺在车板上,两?手叠放在腹部,瞧着一副很安详的样子,任蒋大树咋的喊,他就是?不动弹。

    旁边几个?汉子见他这个?样,都看?乐了。

    “表弟。”蒋大树他表哥笑道:“让他睡吧,方才上车那会儿我就见他困得摇摇晃晃,眼睛都睁不开,要是?真?的冷,他估摸着也是?睡不着,这会儿睡得那么香,想来是?没觉得冷。”

    吴媒婆也笑:“年?轻人火气旺,没事?儿,倒是?你,咋的哈欠那么多?要是?困了,你也眯一下,今儿拜完堂,你还得跟着你娘他们招呼客人,有的忙呢!可没空给你歇息。”

    蒋大树没好意思说他昨儿紧张的睡不着,这会儿又穿着喜服,他哪里敢躺,就怕皱了不好看?,也怕头发乱了。

    “没事?,我不困。”他说。

    吴媒婆给人做媒几十年?了,啥子人没见过,晓得他紧张,笑着说了两?句,让他放松些,不然?越是?紧张,越是?容易闹笑话。

    牛车载了人,东西又多,走的不算快,虽是?天未亮,但月光明亮,官道倒也勉强看?得清。

    到了十里屯蒋大树才喊他起来。

    此时天才微微亮,吴媒婆在这边认得人,牛车可以先放他们家,回来时再过来把?牛牵走就行。

    同柳哥儿成了婚,那么两?家以后便是?亲家了,往后肯定要多走动。

    昨儿二伯娘就吩咐过,还装了点喜糖让蒋大树存牛车时拿给人家,互相认识了,以后蒋大树要是?同柳哥儿去岳家,半道碰上雨或是?讨口水亦或是?寄存牛车啥的都方便些。

    蒋大树记得话,从牛车上拿了喜糖,又给那户人家塞了八个?铜板。

    那妇人见此,心头舒坦,推辞两?句后才收下,说牛车放心搁她这儿,让他安心去迎亲。

    从十里屯出来,道路开始慢慢变窄。

    白子慕原本还挺困,可一爬山后,那是?精神抖擞。

    倒不是?激动或是?旁的。

    就是?单纯的怕死。

    这山路,真?他娘的危险,右侧是?崖壁,左侧则是?悬崖,道路还窄得要命。

    这种地儿,要是?一个?不慎踩空掉下去,怕是?就得当场领盒饭了。

    如今上有老?下有小,白子慕哪里敢分心。

    后面?几个?汉子更是?小心翼翼,全程几乎贴着壁沿走,外头悬崖更是?看?都不敢看?。

    吴媒婆走习惯了,倒是?不觉如何。

    连着爬了两?个?多山头,后头几个?汉子累得直喘气,见白子慕依旧走得稳稳当当如走平地,不由羡慕。

    都是?十九二十来多的年?纪,咋的人那么厉害?爬了这么久的山,人却是?气都不见喘一声。

    白子慕也不是?不累,半道休息的时候,蒋大树就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眼神有些怜悯,又有些幸灾乐祸。

    蒋大树一脸莫名其妙:“弟夫,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白子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就是?以后你想去岳家吃个?饭占点便宜啥的,怕是?麻烦了啊!走这么一趟就为吃两?碗饭,太不值当了。”

    蒋大树:“……”

    旁边几个?汉子直接笑出了声,吴媒婆也是?乐得不行。

    第177章 第 177 章

    到达柳家的时候, 白子慕看了看时辰,估摸有九点半,早上五点出发, 这个时辰才到,真是?远得很?。

    柳家宴请了好些?客人?,这会儿亲朋好友陆陆续续都来了, 院子里头摆了十二桌, 上头三个菜,两素一荤。

    说是?荤, 可里头就那么几片肉。

    送完礼的客人?们正三三两两凑一起闲聊,还没送礼的正排队登记, 有人?手上挂着个篮子,里头放了几个蛋, 有的抱着鸡, 有的提着干菜或是?腊肉, 妇人?夫郎穿梭其间,忙着摆饭——等会儿柳哥儿一出门, 就可以吃席了。

    蒋大?树一伙人?还没有从门口进来, 只远远见?着,大?家立马开始起哄。

    “哟,来的这么快?”

    确实是?快了,毕竟这个时辰还算一大?早。

    “怕是?急得哦。”

    有人?笑出声。

    有人?同着刘老汉道:“老哥,你这哥婿模样可真是?端正的咧,你家哥儿好福气啊!”

    蒋大?树今儿穿了件红衣裳, 头发高高扎起, 瞧着既干净又利索,柳氏出门迎去了, 待人?到近前,蒋大?树恭敬的喊了声柳婶子。

    白子慕:“……”

    蒋大?树真是?比他差远了,他第一天进门可就机灵的喊父亲了。

    吴媒婆帕子朝着蒋大?树一甩,笑着:“哎呦,这憨娃子,还叫啥婶子,赶紧的叫娘。”

    蒋大?树乖顺的叫人?,态度着实是?好。

    刘老汉撇了他一眼,心中满意得紧。

    “也就一般,你们可别夸多了,我这哥婿脸皮薄,等会要是?臊得躲屋里不敢出来,我可得收拾你们。”

    他嘴上谦虚,但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这哥婿是?赞赏且满意的。

    大?家笑哈哈。

    “哟,柳哥儿都还没出门呢!你这老头就这么护着哥婿了?”

    “哎,李老头,让一让。”有人?见?只蒋大?树进了院,聘礼啥的还没见?人?拿进门,喊了一声,让李老头别站门口挡着人?。

    蒋大?树先头还紧张,可一到了山里屯,想到柳哥儿,他步伐不由有些?急促,白子慕几人?还拿着聘礼,累得半死,脚程慢了些?,就落后了一点。

    屋里,柳哥儿正一身红衣坐在床沿边上,他表妹和村里几个哥儿陪在他旁边。

    听?见?外头起哄的声音,又看了看身上崭新的嫁衣,眼底悄然闪过一抹笑意。

    一听?蒋大?树到了,郑美美几人?立马趴到窗边,偷偷打开一条缝,好奇得想赶紧看看蒋大?树到底长啥个模样。

    瞄了几眼,有人?笑了:“柳哥哥,哥夫长得不错啊!瞧着挺俊俏。”

    “嗯,比静哥儿他那未婚夫好看一些?,也比较高。”

    柳哥儿没说话。

    蒋大?树不算顶顶俊俏,但却是?一副刚毅的长相,他喜欢蒋大?树,也不是?图人?那皮囊,就是?觉得人?心地好。

    正想着,就听?见?郑美美几人?惊呼了一声。

    “啊……”

    柳哥儿见?他们一副怔愣的表情:“怎么了?”

    郑美美眼睛发亮,激动得差点浑身都颤抖,她?回头问道:“外头来了个好俊俏的汉子啊,柳哥哥,你快来看一下,认得不?”

    “你糊涂了,那汉子跟着哥夫来的,柳哥哥咋的认识他,可是?,他真的好俊啊!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般好看的。”

    几人?说得心潮澎湃,看得目不转睛,虽是?很?激动,但也晓得这些?话不能让外面的人?听?了去,都尽量克制着声。

    他们平日很?少去镇上,没见?过什么人?,村里汉子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多是?黑,这会儿见?了白子慕,只觉他几乎白得发光,俊得冒油,第一眼时,几乎让人?呼吸一窒。

    柳哥儿过来看了一眼,说:“他应该是?大?树的堂弟夫,先头吴媒婆说过一嘴。”

    “啊?”几人?闻言顿时大?失所望:“他成婚了?”

    “嗯!”

    郑美美几人?脸上满是?失落,但还是?没坐回去,依旧站在窗边看。

    外头嘻嘻囔囔,这会儿聘礼陆陆续续被?抬进门。

    大?房一家准备的聘礼没啥子出众,都是?和旁人?的一样。

    大?周南边这儿的聘礼,不止有布匹和衣物,还有礼盒、厨具,被?褥,以及姑娘哥儿用的梳妆柜和梳子,以及铜镜和压钱箱,这些?是?一大?头,另一大?头便是?米粮。

    男方送米送粮,是?代表着对?岳家的敬意,感谢他们对?新娘的照顾。

    毕竟总不能让人白养个孩子。

    但都是?送,却有多和少之分。

    村里寻常人?家,都是?送糙米六十,大?豆六十,红薯六十,各种果蔬干菜共六十。

    不过也有那抠门的,婚书一下,八字一换,晓得这事儿板上钉钉了,女方家要是?不嫁,那说出去不好听?,以后难找婆家,于是?胆子就大?了,聘礼送过来的时候,大多‘缺斤少两’。

    这会站院子里的都是?有经?验的,那麻袋里头装了多少米粮,不用称,他们只瞅一眼,就能晓得一个大?概。

    见?着汉子们挑那胆子,麻袋装了大?半,这麻袋大?,全装满的时候能有一百多斤,因此?蒋家送的米粮,没缺不说,估摸着还多了几斤。

    这蒋家果真像外头说的那般,是?老实人?家。

    大?家正看得羡慕,就见?最后进来一个高个的年轻小汉子。

    这汉子真真是?不得了,左肩一麻袋,又肩一麻袋,前头几个汉子瞧着都要累成狗了,他却是?不一样,看着似乎还很?生龙活虎,一进院子就朝柳氏喊亲家婶婶,然后问她?东西放哪里。

    半点不见?外。

    柳氏都怔住了,赶忙领他们进堂屋,待聘礼放好,又招呼他们坐,吴媒婆在一旁介绍:“这是?大?树他大?表哥,这是?二表哥,这是?三表哥,这是?四姐夫,这是?五妹夫……这是?他堂弟夫。”

    来的都是?亲戚,阵仗大?不光面上有光,也是?让着女方家的安心,男方家兄弟多,没啥子人?敢欺负,让他们放心把孩子嫁过去。

    大?家在一旁听?了一耳朵,当介绍到白子慕时,大?家不由低声的交头接耳,连着柳氏和柳老汉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一是?他模样实在是?好,二便是?……

    大?家先头都晓得柳哥儿同蒋家的汉子说了亲,听?郑家媳妇说,那蒋家二房的哥婿是?在镇上做掌柜。

    先头大?家还没觉得有啥,毕竟蒋家已经?分了家,而且那是?二房的哥婿,又不是?大?房的哥婿,有啥好处也轮不到大?房。

    郑家媳妇说起这事儿的时候高高兴兴,活像柳哥儿是?她?生的似的,大?家都不晓得有啥子可高兴的。

    但这会儿看见?白子慕跟着来迎亲,还帮着拿聘礼,大?家就晓得郑家媳妇为啥子那么高兴了,要是?关系不好,人?跑这一趟干啥子?

    毕竟两村离得远,走一趟可老累人?了。

    蒋大?树同着他关系好,以后人?肯定会帮衬着大?树,柳家哥儿真真是?有福气了。

    柳哥儿在屋里没出来,因为还要赶路,蒋大?树一行人?吃了饭,就又退到了院子外。

    柳哥儿被?他弟背了出来,到了门口,柳家四人?在一旁交代蒋大?树,来回反复,依旧是?那两句话:

    “大?树,我把柳哥儿交给你了,你以后可得好好待他,要是?敢欺负他,我可饶不了你。”

    “他要是?有啥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担待,别欺负他。”

    白子慕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听?说他二哥娶的这个小哥儿手残了,是?砍猪菜挨的,他不由偷偷瞄了一眼柳哥儿,待看见?他的左手时,白子慕心里有点毛。

    一刀下去,直接断了三根手指头,这是?何等的力道啊!!

    他这二哥以后怕是?悬啊!

    吴媒婆看了眼天色,说该出发了,不然怕是?要误了时辰。

    柳哥儿点头应语。

    要离开呆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要离别亲人?,前往另一个陌生地,有不舍,有忐忑,有不安,也有对?未来的期盼,各种情绪掺和在一起,几乎让他难以排遣。

    柳哥儿没忍住,临行前,还是?掉了眼泪。

    “大?喜的日子,别哭了,以后和大?树好好过日子。”柳氏给柳哥儿抹了把眼泪,哽咽着没再?说话。

    柳老汉拍拍儿子,让他把柳哥儿放下,而后对?着蒋大?树道:“大?树,把我家老大?背出村吧!路上别停歇,也别放他下来,出了村口再?让他自个下来走。”

    叮嘱完蒋大?树,他又拍了拍柳哥儿:“老大?,路上别回头晓得不。”

    柳哥儿看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爹,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和娘。”

    “哎,爹晓得的。”

    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吉时已到,新人?出门别回头,到了婆家享甜头……”

    新人?出发了,席面也该开始了。

    给柳哥儿送嫁的有三个哥儿和两个姑娘,出了村口后,蒋大?树牵着柳哥儿走在前头,他红着脸,走了一路,半个屁都没蹦得出来,白子慕扛着嫁妆,在一旁看得只想翻白眼。

    蒋小一这二哥,不该说话的时候就叽里呱啦,该说的时候又羞答答,都不晓得活跃一下气氛。

    要是?换了他牵着蒋小一,他哪里还忍得住,不爱来爱去几下,都不得行。

    旁边几个表兄弟也觉得蒋大?树有点闷,但他们也没力气劝了,毕竟累得慌,哪里还有力气说话,而且双方可能不相熟,想来也不知道说啥子。

    蒋大?树有心想和柳哥儿说几句话,不过今儿不晓得为啥,特别紧张,也特别臊,他踌躇片刻,低低道:“柳哥儿,你累不累?”

    柳哥儿抬头看了他一下,又飞快的低下头:“有一点。”

    蒋大?树:“哦。”

    白子慕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这就完了?老实人?也不带这么含蓄的啊!

    蒋大?树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于木讷了点,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白子慕的脸上。

    又再?次羡慕起来。

    他要是?能有弟夫那厚脸皮,这会儿怕是?得和柳哥儿说的唾沫横飞。

    到了十里屯,坐了牛车,速度就快了。

    从官道下来准备回村的时候才下午。

    眼看着就要到村口,一个哥儿突然叫停,而后和一姑娘扶着柳哥儿下了车。

    白子慕以为他们要去撒尿,可结果柳哥儿几人?却是?拿了根木条横在路中央,然后坐到了一旁的大?石头上,不动了。

    白子慕看得一头雾水,戳了蒋大?树一下:“这是?干啥啊?”

    蒋大?树说了一通,白子慕懂了,这是?想让蒋大?树表现表现,表现得好了,人?柳哥儿满意了、高兴了,才能跨过木条跟着他进村回家,要是?表现不好,就得一直磨。

    吴媒婆拍了拍蒋大?树的肩膀,说让他好好表现,上次十里屯那边一汉子没表现好,一行人?磨到了大?半夜,都把吉时给耽误了。

    白子慕瞥了一眼柳哥儿旁边的姑娘,觉得对?方不是?个‘善茬’,蒋大?树又是?个驴脑袋,他叹了一声道:“二哥,这可有点麻烦了啊!”

    谁知蒋大?树半点不慌,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无事,我已有所准备。”

    “啊?”白子慕刚要问,就见?蒋小一领着三个小家伙匆匆过来了。

    张大?丫,竹哥儿,燕娘几人?还跟在一旁,赵云澜、赵主君几人?呼啦啦的坠在后头。

    二伯娘年纪大?,张大?丫又是?个姑娘,蒋大?树觉得,哥儿最懂哥儿,于是?昨儿他便把蒋小一叫了过去,又喊了竹哥儿和雨哥儿,四兄弟凑一起,嘀嘀咕咕大?半响。

    这会儿见?蒋小一来了,蒋大?树赶忙道:“小一,快,快给我出点招。”

    蒋小一拍着胸脯:“二哥,你不要着急,有我们在,别怕。”

    白子慕:“……”

    蒋大?树所谓的准备,便是?请他夫郎来当狗头军师的吗?

    那这次估摸着要磨到后半夜了。

    这村里姑娘、哥儿找汉子,除了看品性和家当,其次就是?看汉子壮不壮,干活麻不麻利,结不结实,有没有力气,毕竟农耕时代,劳壮力最重要。

    那怎么表现‘壮’、‘有力气’这一事儿呢?

    蒋小一道:“二哥,你回家挑一担柴火来。”

    蒋大?树似乎对?他很?信任,立马跑了回去,然后白子慕就见?他挑着柴火过来,然后傻子一样,在柳哥儿几人?跟前走来走去,又走去走来,不停徘徊。

    白子慕:“……”

    蒋大?树这行为,真真像个脑子有问题的。

    大?家大?概也是?这么觉得,有人?没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柳哥儿一行人?屁股似乎重若千金,又像被?钉在石头上了一样,起不来了似的,无动于衷。

    这招不好使。

    蒋大?树眉间微拧,蒋小一挠挠头:“二哥,别慌,此?招不行,我们再?出下一招。”他无所畏惧,又扭头叫竹哥儿回家拿锄头来。

    白子慕不知道他和蒋大?树说了啥,就见?着蒋大?树柴火一丢,锄头一拿,开始搁路边锄草,然后从这边锄到那边,又从那边锄到这边。

    白子慕:“……”

    大?喜的日子,怎么搞得像去地里干活儿似的?这下看起来,更像个傻的了。

    路边的草都要被?锄秃噜皮了,柳哥儿一行人?还是?没有动。

    柳哥儿垂着头,轻轻抠着指尖,要不是?碍于习俗,蒋大?树使第一招的时候他就想过去了,他想着第二招就起身跟蒋大?树走,可随行的表妹却是?拉住他。

    还说啥汉子若是?太?容易得手,就不会晓得珍惜,表哥,你得顶住啊!要是?人?刚表现两下你就过去了,别人?还以为你恨嫁呢!

    旁边几个哥儿也跟着劝。

    这进村拦也不是?没有讲究,让汉子表现一番,看看他有什么看家本领,有什么‘才能才艺’,表现表现,才能让新娘晓得这人?可不可靠,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柳哥儿只得稳住。

    蒋小一这狗头军师眉头微蹙,又开始使招了。

    蒋大?树表演了劈柴,挑水,吹口哨,后空翻,不过他没武艺,后空翻的时候翻着翻着,连着翻了不过三个,就翻歪了。

    蒋小一见?他往路边翻,赶忙喊:“二哥,别翻了,别翻了,快停下来啊!”

    白子慕拍着大?腿:“二哥,快停啊!再?翻就要翻水沟里头去了。”

    “我停不下来啊!”蒋大?树翻得猛,速度又快,哪里来得及停下来,第四个直接翻到了路边的旱沟里。

    蒋大?树从沟里爬起森*晚*整*理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讪讪的,只觉丢脸丢到家了。

    柳哥儿一行人?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了,而是?笑得厉害,但屁股还是?不动弹。

    蒋大?树猴子表演一样,蒋小一、赵云澜一行人?是?乐得直笑。

    但蒋大?树就站旁边,他们也没敢乐得太?明显,只蒋小二三个小家伙,一点道义都不讲,笑得格外大?声,呵呵呵的,直让蒋大?树想锤他们。

    蒋小一觉得自己不行了,退位让贤。

    蒋大?树朝竹哥儿看去。

    竹哥儿想了想,他卖螺领银子的时候最高兴,于是?拿红纸包了几个红包塞到了郑美美几人?手里。

    第178章 第 178 章

    郑美美几?人也不太?爱干人事, 拿了银子也不办事,不劝柳哥儿起来,反而还?叮嘱他:“稳住。”

    这?招也行不通, 竹哥儿没辙了,蒋大树朝雨哥儿看过去,雨哥儿想了想:“哥夫, 我没有法?子, 我紧张。”

    蒋大树:“……”

    你?紧张啥?他都还?没紧张呢!

    眼见着能使的招都使完了,对方还?不愿意跟着蒋大树走, 蒋小一终于有些着急了。

    见着柳哥儿二十来的样,这?个年纪, 都想孩子,又见他们几?人频繁的看着蒋小二几?个, 于是?他便?推了推蒋小二三个小家伙, 让他们帮着表演。

    蒋小二几?个一头雾水, 懵懵的看着蒋小一:“表演啥呀?大哥,我们不会后空翻啊!我们只会铲猪粪,这?里又没有猪粪给我们铲。”

    “就是?啊!总不能回家背猪粪来这?里铲啊!”

    蒋小一拍了他们一下:“自己想办法?, 赶紧的,表现?好了,回头我叫你?们哥夫给你?们做炸鸡吃。”

    “啊?”蒋小二咽了下口水:“大哥,真的假的?”

    蒋小一面不改色:“大哥什么时候驴过你?们。”

    蒋小二认真的点了一下头:“是?哦。”

    那得好好表现?了。

    蒋小二率先出场,他往前走了几?步,清了清嗓子, 然后抬起手, 小手指指着空中盘桓的燕子,开?始唱: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因?为这?里有个帅小二。”

    蒋小一:“……”

    白子慕:“……”

    他当初是?这?么教的吗?怎么改编得这?么臭不要脸?这?个不害臊的小舅子,脸皮怕是?跟屁股一样厚。

    希望他夫郎肚子里那两个谦虚一点,不然生出个这?么自恋的孩子,他没病都得活活臊死了。

    赵云澜和赵主君几?人抿着嘴强忍着笑。

    柳哥儿晓得他是?谁,听他唱了歌,又见他穿着一身红,模样十分可爱,也没忍住乐起来:

    “你?是?蒋小二?”

    “嗯啊!”蒋小二朝他招招手:“小二哥,你?过来好不好?”

    那声小二哥听得柳哥儿心里微微一暖,但他摇了摇头。

    蒋小二三个小家伙今儿都穿了红衣裳,头上的小揪揪还?拿了红绳子绑,瞧着格外的喜庆,又分外惹眼,比蒋大树这?个新郎官还?像个新郎官,模样又可爱。

    郑美美几?人时不时的就瞥他们一眼。

    “柳哥,那三个娃子是?谁啊?是?哥夫的小弟吗?不过我听我娘说?,哥夫底下只有两个弟弟,都十来岁了。”

    “他们是?……”柳哥儿顿了一下,说?:“是?当家的小堂弟。”

    “啊?堂弟?”

    “嗯!”

    “还?这?么小啊!”这?年纪,当蒋大树儿子怕是?都行了,没成想竟是?堂弟。

    村里人孩子岁数一般都相差不大,不过要是?孩子多,那差的就多了,像蒋家大房,蒋大牛比雨哥儿大了将近十四岁。

    有些家甚至是?侄子比小叔还?要大。

    这?不足为奇。

    见蒋小二出马了也不行,蒋小三和沈鸟鸟拿着镰刀上场了。

    两人表演割猪菜。

    他们觉得他们最?拿手的,除了铲猪粪就是?割猪菜了,不过路旁边的杂草方才都已经被蒋大树锄了个干净,没草给他们割。

    于是?两个小家伙弯着腰,屁股一扭一扭,一手拿镰刀,一手虚空一握,然后开?始拿着镰刀割空气,嘴里还?嘿咻嘿咻的喊。

    姿势动?作虽是?到位了,可白子慕看来看去,觉得他们两比蒋大树还?要像个傻子。

    蒋小一也看得太?阳穴发疼,特别是?听到周边那些掩不住的笑声时,心里倏忽升腾起一股臊意。

    见大家哈哈笑,又见柳哥儿几?人还?是?不肯过来,蒋小三和沈鸟鸟觉得这?个小二哥可能是?不爱看割猪菜。

    于是?三个小家伙凑一起嘀嘀咕咕,商量策略。

    “我刚才唱歌的时候,小二哥笑咪咪,他好像挺喜欢这?个调调,可是?他是?大人,应该更喜欢听情歌。”蒋小二说?。

    沈鸟鸟眼睛一亮:“二哥哥,你?这?话对头啊!大人都喜欢听情歌,哥夫每次一唱歌,大哥就羞羞的,然后乐呵呵。既然小二哥喜欢听情歌,那这?可难不倒我和三哥哥。”

    蒋小三顶着胸膛:“对,我和弟弟可是?被哥夫认证过的情歌小王子。这?顿炸鸡稳了,弟弟,我们上。”

    于是他们又找了根棍子,拔河似的拉着,蒋小三一边拉一边唱。

    “弟弟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啊!小三哥哥,你?唱错了,是?木条荡悠悠,我们现?在拿的是?木条。”沈鸟鸟说?。

    蒋小三一拍脑袋:“对哦。”

    沈鸟鸟催道:“重新重新。”

    蒋小三又了唱起来。

    沈鸟鸟接着:“小弟弟,我坐船头,哥哥你?在岸上走……哎呀,这?里没有岸啊!这?歌唱得不对头啊!这?里没有岸,再换一首。”

    蒋小三一拍大腿:“可是?,我们就会这?一首啊!”

    “炸鸡……完犊子了。”沈鸟鸟瞬间泪汪汪。

    蒋小三也是?如丧考妣。

    众人看他们两表演都要笑喷了,周边围了一大群人,有的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村里汉子娶的媳妇大多都是?周边的,最?远的,也不过是?十里屯,村里山里屯的媳妇、夫郎还?没有。

    因?此大家都跑来凑热闹。

    只觉得蒋大树一行人就跟表演节目似的,干啥的都有,精彩及了。

    围观群众看得热闹,蒋小一和张大丫一行人却?是?急得不行,蒋小一觉得对方有点耍赖皮。

    明明说?高兴了就能同新郎官回家,可对方一行人笑得那么大声,却?又不肯过来。

    直接过去把柳哥儿背走,那又坏了习俗。

    真是?愁死人了。

    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蒋大树额头都要冒汗了,他真真不想误了吉时。

    蒋小一戳了白子慕一下:“夫君,你?赶紧想想法?子。”

    白子慕:“我能有什么办法?啊!”他可不想丢人现?眼。

    蒋小一眨了眨眼睛,撞了他一下:“夫君,我知道你?最?聪明了。”

    “糖衣炮弹,对我没用。”白子慕心硬如铁。

    蒋大树先头以?为这?事儿好办,又想哥儿最?懂哥儿,所以?他就没想着找白子慕帮忙。

    可谁晓得这?‘进村拦’这?么难搞。

    他是?除了当场表演喝粪这?事儿没干外,十八般武艺都要炫完了,人却?怎么都不肯过来,

    晓得白子慕脑瓜子最?是?灵,这?会儿他也急道:“弟夫,帮帮忙啊!”

    白子慕想说?他爱莫能助。

    但蒋小一却?是?抿了下嘴,而后靠近他,撞了他一下,才悄咪咪的道:“夫君,你?看二哥,急得都要跳脚了,你?帮帮忙,回头我给你?五个香香。”

    白子慕眼睛瞬间亮晶晶:“你?确定?”

    蒋小一:“嗯。”

    这?事儿又不难。

    五个香香跟白捡的一样。

    白子慕:“你?等着。”

    他跑回了家。

    先头过年那会儿炮竹买多,还?剩两串。

    这?炮竹响得大声,但只要不抓手里,就没什么危险性,他抓起就往村口跑,不过离村口还?有百米距离时,见着柳哥儿几?人没往这?边看,他偷偷抄了小路,从左侧小道饶到了柳哥儿一行人身后。

    蒋小一众人就见他猫着腰,鬼鬼祟祟的站到六柳哥儿一行人身后头。

    这?人最?会整事儿了,之前拿猪去犁地这?种事儿都想得出来,嗖主意是?一个一个又一个,晓得他要出招了,众人立马屏住呼吸。

    看见他手里的炮竹,蒋小一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怕笑出声,他立马捂住嘴,觉得稳了,不用自己出狠招了。

    赵云澜众人只觉白子慕真是?损到家了。

    这?种嗖主意他娘的竟然也能想得出来!!

    蒋小二几?个眼睛亮晶晶,只觉要有好戏看了。

    火线一被点燃,白子慕站起身,直接将那串鞭炮扔到了柳哥儿几?人身后。

    柳哥儿几?人见众人静悄悄,不说?话,还?捂着嘴,也不表演了,还?相当纳闷。

    怎么回事儿啊?

    柳哥儿几?人正疑惑着呢,就听见啪的一声响,像是?物体落地的声音,那声儿就从身后传来,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听见霹雳吧啦一顿巨响。

    原本安安静静,突然一声惊天炸响,是?个人都得被吓着。

    柳哥儿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声吓得肝胆俱裂,直接七魂不见了六魄,慌里慌张得从石头上蹦了起来,一蹦三尺高,然后嗷嗷叫着,一窝蜂的四下逃窜。

    几?人脑子一片空白,满脸惊恐的朝着前头人多的地方跑去。

    惊慌之下,哪里还?记得正事儿,直到跨过棍子,郑美美几?人才反应过来。

    ——失策了。

    扭头看着一地的炮竹,几?人立马朝白子慕看去。

    这?一招,委实是?歹毒。

    蒋小一众人方才笑不出来,可看到柳哥儿几?人吓得魂都要飞出来,嗷嗷叫着乱跑乱跳的样,直接乐得不行,都捂着肚子笑开?了。

    柳哥儿脖子都红透,方才自己蹦得老高,又叫得老大声,也不晓得蒋大树看没看见。

    要是?看见了,多少是?有些丢人,他偷偷瞄了蒋大树一眼,见对方笑眯了眼,顿时耳根发热。

    蒋大树过去拉着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过来了,你?再不动?,我三堂弟怕是?就得出狠招了。”

    柳哥儿看了蒋小一一眼:“他要出什么狠招?”

    蒋大树:“他想拿棍子撬你?屁股。”

    柳哥儿:“……”

    回到家,正巧的赶上吉时。

    白子慕想过去凑热闹,却?被蒋小一拉住:“村长爷爷找你?。”

    “找我干什么?”

    蒋小一摇摇头:“不知道,我得跟大伯娘招呼客人,你?快过去看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村长想让他帮忙登记一下。近的客人来的快,远的也就这?会儿刚刚到,他记了一上午的礼,手难免的有些酸。

    文娘、桂娘和两个女婿也是?这?会儿才到家。

    照理她们昨儿就该回来帮忙的,不过到底是?农忙,邵家能干活的就四人,十来亩地,实在忙不过来。

    二伯娘晓得,过年那会儿送文娘几?人出村时她就叮嘱了,让她们办席这?天回来就行,活儿有村里人帮忙,用不着她们。

    毕竟席事整的菜都简单,不用杀鸡杀鸭啥的,就是?洗洗菜,洗洗碗,一天也就能忙活完了。

    要是?文娘几?个回来,那地里的活儿就得被耽搁两三天。

    大黄四个小娃子也来了。

    蒋小一乘了饭给他们七个去房里吃,大房这?边客人太?多,怕他们跑来跑去哪冲撞人,等他们吃完饭,蒋小一就让蒋小二带着他们回家玩去。

    这?次四个小家伙被留在了这?边,先头说?过了,孩子虽还?小,但文娘和桂娘也不想食言,不然下次孩子就不再信她们了。

    蒋小二几?个高兴极了,还?拍着胸脯跟文娘几?人说?让她们放心的回去,他们会照顾好小外甥的,文娘几?人喝完喜酒,只住了一晚,隔天天不亮,就赶着回去了。

    蒋小二几?个天天都带豆哥儿他们去摘猪菜,活儿干完了,就一起去晒谷场那边玩滑板车,或是?抽陀螺,反正都玩疯了。

    蒋小一也没管他们,村里河道多,但地里都有人,只要有小孩跑河边玩,不管是?不是?自家娃儿,只要一见到,大家都会呵斥两声,因?此蒋小一也不怕他们出事。

    赵云澜见着春日来了,还?给他们买了风筝玩,不过那风筝怎么放都放不起来。

    赵云澜试了几?下,又仔仔细细检查一番,那风筝也没坏。

    几?个小家伙郁闷不已。

    晚上白子慕一回来,蒋小二几?个立马就跟他说?了。

    “哥夫哥夫,这?风筝飞不起来,你?帮小二看看怎么回事。”

    “是?啊!三舅夫帮帮忙。”

    白子慕忙着做饭呢,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儿,随口道:“这?风筝大概是?恐高。”

    恐高是?什么蒋小二几?个都懂了,闻言恍然大悟。

    蒋小二摸着脑瓜子,很?认真的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怎么放都放不起来。”

    “就是?就是?,小三今天跑的屁都蹦了两个,风筝都飞不起来,原来它是?恐高啊!”

    沈鸟鸟抱着白子慕的腿,拿脸蹭了蹭,一脸崇拜:“哥夫真是?厉害,一眼就能看出来了,鸟鸟都看不出来呢。”

    “三舅夫厉害厉害的。”

    蒋小一:“……”

    明儿得去找一下猪肉摊的老板,让他以?后杀猪了,把猪脑给他留着。

    这?几?个孩子要是?不好好补补,以?后咋办呢?

    哎……

    愁死个人了,看来晚上得多吃两碗饭才行啊!不然怕是?都没有力气忧愁了。

    大黄和大头五岁了,又是?男娃儿,大伯娘和二伯娘到是?不咋的担心他们两。

    但豆哥儿和糖哥儿还?小,怕是?离不开?娘。

    大房一家还?怕他们住个一两天的就会闹着找娘,大伯娘担心,中午翻完地就寻了过来,还?没到钱家,就听见几?个孩子清脆的笑声。

    她到了院子外头一看,七个小家伙正坐在秋千上,被蒋小一推得老。

    “三舅舅,再快一点,哇,豆哥儿飞高高了,好好玩呀。”

    前几?天白子慕在院子里做了三个秋千,这?玩意儿好做,就是?拿两木桩子插地上,再拿一大棍子钉在木桩上头,木板两头打两个洞,麻绳一穿,绑在大棍子上也就做好了。

    荡秋千还?是?挺舒服的,不说?三个小家伙,就是?蒋小一有事没事还?要坐一会儿。

    但他到底是?大哥,他想坐的时候,三个小的都会轮流让给他。

    大黄几?人来了,他们又让给了小外甥,这?会儿还?帮忙在一旁推,笑得满头大汗。

    秋千就三个,没得坐的,就在一旁玩玩具,半点都不闹腾。

    大伯娘站在院子外头看了一会,见他们笑得乐不思蜀,像是?半点都不想家也丝毫不想娘,有点无奈,又觉有些好笑。

    见她来了,蒋小一笑着招呼了一声。

    大伯娘走近道:“孩子没闹吧?”

    蒋小一:“没有,都很?乖。”

    这?倒也不是?客套话,蒋小二三个本来就好管,豆哥儿几?个虽说?年纪小一些,但也懂事儿,还?听话得很?。

    晓得能和舅舅住好久,大黄几?个就没那么黏着蒋小二几?个,晚上都愿意回大房那边睡。

    蒋小一不用帮他们洗澡,就是?做饭的时候多些一些罢了,但本来他们自个也要吃,做的时候多放点米,多炒点菜,半点都不麻烦。

    大黄突然跑过来,抱着蒋小一的腿,说?:“三舅舅,我想吃个煎饼子,大黄肚子有点饿了。”

    蒋小一摸他头:“进厨房去和三外公要。”

    “谢谢舅舅。”

    “大哥,糖哥儿也要一个。”

    “好,我问三外公拿。”

    大伯娘见他跑进厨房,没一会儿就抓两个煎饼子出来,然后和糖哥儿蹲在一旁,两手捧着吃得贼拉香。

    她看着蒋小一,有些不好意思,说?真真是?让他们破费了。

    第179章 第 179 章

    这几天四个孩子可美了, 天天和蒋小?二几个玩得乐不思?蜀,一起来就说想?舅舅了,洗漱完就迫不及待的朝二房跑, 晌午也不回去吃饭,直到晚上吃完饭,才被白?子慕赶鸭子一样赶回来。

    倒不是白?子慕不疼他?们, 而是赵云澜几个住家里, 四个孩子没地方睡,只能去大房那边和大伯娘堂奶奶他?们睡。

    四个孩子这几天一直在二房这边吃, 虽说孩子小?,一顿吃不了多少, 但这么几天,怎么的都得去点粮。

    特别二房这边还?吃得好, 顿顿都有?肉, 白?子慕想?着他?们住得远, 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回来呆几次,这次难得呆这么久, 便总做好吃的给他?们。

    四个孩子晚上回去, 头发都是油汪汪的,又乐呵呵,大房一家子不用问就晓得,这几个娃,今儿肯定是又在二房那边啃肉了。

    蒋小?一摆摆手,无所谓的说这有?啥, 大黄几个好歹是他?的亲外甥, 他?这个当舅舅的,给外甥吃几口咋的了?自家人客气啥?

    大伯娘晓得是这么个理?, 蒋小?一说到底和文娘桂娘是堂亲的兄弟,三人同个老祖宗出来的,蒋父又是孩子们的三外公,她这种?话说多了,那真真是不把二房当自己人了。

    大伯娘这般想?,才又笑?起来:“赵叔呢?”

    她问的是赵主君,赵主君平日最爱站一旁看?几个孩子玩,这会儿没见着人,大伯娘难免的纳闷。

    蒋小?一指指隔壁钱家:“钱阿叔缝了新衣裳,不过花样没绣对?,叫小?外公过去帮忙看?看?,这会儿不在家。”

    看?见大伯娘裤腿上的泥印子,他?又问:“家里的地都翻完了吗?”

    “差不多了。”院子里搁了几个凳子,大伯娘拉了一个过来坐,等着蒋小?一也在她旁边坐下,她才道:“这几天我和你二伯母赶紧赶慢,如今就剩南山坳那边那快地了。”

    大房一家地也不算得多,忙到这会儿还?没忙完,是因为家里的汉子都在二房这边做活儿了,雨哥儿几个又要摸螺,地里就大伯娘和二伯娘带着两个儿媳忙活。

    不过柳哥儿拿着锄头不方便,一般都是在后头捡草根。

    张大丫又怀着身子,还?不满三月,二伯娘也不敢让她拿锄头,张大丫只得跟着柳哥儿一起捡草根。

    地里就四个人忙,活儿就做得慢了些。

    田还?没有?犁,二伯不敢请假,怕蒋大树和蒋大牛两人自个忙不过来,毕竟豆腐要用得多,白?子慕又要上工,他?们也不好麻烦人,而且上次犁完田,大肉猪直接瘦了十来斤,大伯娘哪里还?好意思?张嘴。

    大伯娘道:“周叔家前?几天就把田都给犁好了,我想?着请周小?子帮忙犁几天,他?家有?牛,想?来能快一些。”

    “嗯!”蒋小?一说道:“再过几天就该种?玉米了,玉米种?完了,也到时候插秧了,不叫人帮忙,插秧怕是就得耽搁了。”

    二伯几人一天工钱三十文,要是叫周叔帮忙,那么一天也就二十多文,二伯几个要是请了工去犁田,多少是不划算。

    蒋小?一也是赞同的:“那伯娘你们育秧了吗?”

    “早育了。”大伯娘说。

    蒋小?一:“长得咋样?我这几天忙,到是没能去看?看?,也不晓得我先头洒的种?子都发芽了没。”

    早些年住村头那边的钱家育了秧,种?子洒完了就没再去看?,后头要插秧了,钱家人想?去拔秧苗,结果掀开竹席一看?,育苗田干巴巴的,稻谷种?洒下去的时候是啥样,后头还?是啥样,压根就没发芽。

    村里人都是等秧苗有?筷子那么长的时候才拔起来拿到田里去插,后头钱家重新育了苗,不过到底是晚了,后头收成不好也就罢,旁边人家的庄稼都割了,就他?们家的还?没成割,周边的老鼠全跑去嚯嚯他?们家的庄稼。

    第一季种?得晚了,第二季肯定也得被耽搁,后头第二季钱家割的时候差不多都到十月底了,天都冷了。

    他?们这边,进入冬季后,小?雨多,收回来的谷子钱家没得晒,大半都发了芽,那一年钱家几人差点饿死。

    想?到这,蒋小?一都差点坐不住,当场就想?去田里头看?看?。

    大伯娘拉住他?:“急啥,前?儿我去看?我家的,路过你家田头,也顺带看?了,都好着呢!芽都发这么高了。”

    她比了个长度,有?半筷子那么长。

    蒋小?一舒了口气:“那就好,我就怕这几天忙着做酸菜,没能去看?,田头干了把秧苗都给枯死,那可就得白?瞎银子了。”

    大伯娘问道:“你买了多少斤谷种?我看你育的苗好像很?多。”

    “买了差不多十斤。”蒋小一说。

    一亩田需要的稻种大概是三到四斤。

    要是自家留种?,育苗的时候大家都会一亩育四斤左右,因为怕发不了芽,毕竟自己留的种?,要是收割的时候没留意,或是保存不当,很?容易被虫子啃。

    要是育的少,那就不够种?,收成就得少了,所以大家一般都会多育一些。

    “我看?你育的,几乎都发了,我和你二伯娘育的那块,好些都没发出来,上次我还?捡了一些起来看?,里头都是空的,想?来是被虫子从里头吃掉了。”大伯娘问道:

    “今儿谷种?你在哪家铺子买的?明年我也买要算了,自个留,发的不好,白?白?浪费好几斤。”

    一斤谷种?比谷子贵二十文,买的话并不划算,但买的比自个留的出牙率高,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去镇上买。

    蒋小?一:“我是在赵叔家的铺子买的,这谷种?是赵叔差人从江中那边运过来的,赵叔说这谷种?好,每年都有?许多人去他?铺子里买,而且都是自己人,也不怕被坑。”

    谷种?和谷子其实完全一个样,但谷种?因着收割和保存的方式不同,卖得比谷子要贵一些,一些杂货铺每年总会往谷种?里头掺些谷子,不是老庄稼人,压根就发现不了。

    大伯娘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她往厨房里头看?了一眼,问道:“你做了几缸酸菜啊?”

    “两缸。”蒋小?一道:“天暖了,芥菜长得快,家里吃不赢,不摘了做酸菜,怕是就要开花了。”

    芥菜有?些苦,白?子慕不怎么爱吃。

    但拿芥菜做酸菜却是最好,而且也不难做,就是洗干净了,下锅烫软,而后塞到缸里头去,再倒点洗米水就成了。

    夏季热,人没什么胃口,就爱吃些酸的、凉的,伴着粥,最是开胃,蒋小?一想?着做几缸,留天气热的时候吃,或是那天早上起来晚了,做朝食时来不及去地里摘菜,可以?拿些酸菜炒,方便。

    这几天一出摊回来,他?就跟赵主君去摘菜、洗菜,忙忙碌碌的。

    “我家的倒是还?没能做。”大伯娘说:

    “不过我今年种?的芥菜少,又种?得晚,前?儿你二伯娘还?摘了一点回来煮,我瞧着还?没老,但明儿还?是让柳哥儿去摘回来算了,这天气暖和了,菜就窜得快,虽说今儿看?着没老,可留个两三天,它就得开花了,你种?的那萝卜要是吃不赢,也拔些回来切了晒,不然怕是也得老。”

    “我晓得。”蒋小?一话刚落,便有?呦呵声从晒谷场那边传来。

    是卖货郎来了。

    大伯娘起身道:“我过去看?看?。”

    蒋小?一跟着起来:“我也去。”

    “你想?买啥?”

    “买点南瓜种?,还?有?豇豆,黄瓜也要买一些。”蒋小?一往腰间?摸了摸,发现荷包就挂身上,便没回房,交代几个小?家伙好好呆家里,才跟着大伯娘往外头走:

    “我去年留好了些种?,可是后头忘记收起来了,全便宜了家里的老鼠,吃了我的菜种?,还?在我的簸箕里拉了好多老鼠屎。”

    见他?气呼呼,大伯娘好笑?道:“下次晒干了立马收起来,别留簸箕里,这人忙得很?了,哪能记得了那么多事?儿,我这两年,脑子也不太行了,说去喂猪,可到了后院,才发现猪食竟是忘了拿了,你就当教训,青瓜和茄子今年种?不种??”

    “种?啊!”

    “那去我那边拿种?子,不用买,这青瓜去年你堂奶奶留了好多种?。”

    蒋小?一也没同他?客气:“好。”

    菜种?不算得贵,蒋小?一买了好几样,想?着蒋小?二的针线也用完了,又给他?挑了几样。

    方才几个孩子大概是肚子都不饿,听见货郎的声儿,也没跟着过来。

    不过家里零嘴多,不是薯片就是薯条,还?有?白?子慕做的酒鬼花生和牛奶饼,又甜又香又脆,个顶个的好吃,几个小?家伙便没惦记外头的,反正上次也看?过了,卖货郎卖的东西,他?们已经都吃过了,便没跟着出来。

    买好菜种?,蒋小?一回家拿了锄头,又去后院铲了半箩筐的干猪粪,想?去菜地里种?点南瓜。

    南瓜好种?,南瓜藤和红薯藤一个样,会越长越长,越发越多,因此不能种?得太密。

    现在刚回暖,南瓜可以?种?了,但豇豆、丝瓜这些得再暖和些才能种?。

    家里人少,南瓜苗不用种?的太多,蒋小?一挖了十来个坑,每个坑放了四颗南瓜籽,又在上头放了两抓猪粪,再铲点土盖上,如此也就种?好了。

    手有?些脏,他?去河边洗了把手,正巧的看?见柳哥儿。

    “小?二哥。”他?立马喊了一声。

    小?山村这边,上头兄弟若是娶了姑娘,那么下头弟弟就喊嫂子,要是娶的夫郎,那么便喊嫂夫郎,或者像蒋小?一这般,在前?头加个小?字。

    蒋小?一喊蒋大树做二哥习惯了,喊柳哥儿小?二哥,觉得顺口些,便总这么叫。

    新婚第一天的时候,大房那边还?剩了点菜,二房一行人在那边吃了两顿,二伯娘同柳哥儿介绍过二房的人,其实不用二伯娘说,柳哥儿也晓得他?是谁,毕竟新婚那天他?出丑时,这人和他?三个弟弟笑?得最大声。

    这会儿见了蒋小?一,柳哥儿笑?问道:“来摘菜?”

    “没,种?点南瓜苗。”蒋小?一问:“你在河边找什么?”

    “找这个。”柳哥儿把篮子递过去,示意蒋小?一看?。

    篮子里头是一抓酸苋菜,这种?菜口感比较偏酸,所以?村里人都喜欢叫它做酸菜。

    这种?菜一般都生在小?溪旁边,天气回暖后,小?溪边四周都是。

    刚入春不久,这酸苋菜刚长了几天,就拇指长,瞧着还?很?嫩。

    蒋小?一看?了眼:“小?二哥你是想?拿回去煮了吃吗?这菜很?酸的。”

    “我知?道。”柳哥儿笑?了笑?,说:“大嫂害喜了,这两天吐得厉害,都没怎么吃得下饭,我表嫂之前?害喜的时候啥都不想?吃,就爱吃这酸苋菜,我今儿闲着没事?干,就想?着来摘些回去,煮一点看?大嫂吃不吃。”

    方才大伯娘买了菜种?回去后就和二伯娘去南山坳那边翻地了,那边野草根不算得多,地头也小?,两个人做一下午也能做得完,大伯娘就没让柳哥儿跟着去。

    竹哥儿几人去田里摸螺了,柳哥儿在家闲不住,想?去帮忙,不过堂奶奶没让。

    竹哥儿几个是半大的孩子,沾了冷水不要紧,柳哥儿二十来了,堂奶奶想?着让他?好好养着身子,后头也好怀一些。

    柳哥儿把院子扫干净了,又给大伯炒了两锅干辣椒,见着张大丫又跑院子里头吐,想?了想?,便提着篮子出来了。

    “哦。”蒋小?一想?了想?,问柳哥儿,害喜是啥样的?

    柳哥儿虽是刚嫁人,没怀过,但却是见过的,蒋小?一这几年见天的忙,都不咋的在村里闲逛,也没时间?和人唠闲,以?前?又小?,大人也不会同他?说这些话。

    蒋小?一就晓得害喜了会想?吐,再多的他?就不太晓得了。

    柳哥儿只当他?好奇,笑?道:“这害喜其实也没啥,正常情况下,就是不太吃得下东西,食欲不振,想?呕,闻不得油烟,偶尔还?会觉得头晕。”

    蒋小?一:“……”

    那完犊子了。

    他?明显是不正常了。

    因为他?一点都不想?吐,食欲不振就更没有?了,相反,他?还?振得很?厉害,闻不得油烟,这个……他?占了一半,他?闻不得烟,但他?闻得油。

    柳哥儿见他?脸色有?些怪:“小?一,你怎么了?”

    “没什么。”蒋小?一扯开话题,又问他?:“二哥对?你好不好?没欺负你吧?”

    柳哥儿笑?了笑?,面色有?些腼腆,轻声道:“你二哥待我挺好的。”

    蒋小?一也就是问一嘴,蒋大树什么品性他?是晓得的。

    柳哥儿嫁得远,孤身一人来到他?们村,蒋大树便是他?唯一的依靠。

    大概都是哥儿,两人还?是挺聊得来的,蒋小?一洗好手,又帮着摘了点酸觅菜,知?道大房那边今年没种?甘蓝,蒋小?一便让他?要是喜欢吃了,就去他?家菜地摘,说着还?指了指自家的菜地。

    柳哥儿心里暖洋洋。

    初来乍到,在陌生地儿,刚开始他?确实是有?些彷徨与不安,不过住了这么几天,他?也适应了。

    大房都是好相处的,即使他?干不好活,可家婆没嫌弃他?不说,就是大伯娘也疼他?,大嫂也好相处,大大咧咧的,性子很?好。

    二房也是如此,柳哥儿觉得蒋家真挺好,半点都不像外头森*晚*整*理人,一大家子,十来口人,却有?一百八十个心眼。

    “啊!对?了。”蒋小?一忽然道:“你是不是没有?回门?二哥好像没跟我请过工。”

    出家的姑娘、哥儿,大多都是三日回门。

    柳哥儿说没回去,他?们那边对?回门不是很?看?重,而且成婚前?晚,柳氏也说了,她想?他?三日回门,不然她不放心。

    可这会儿农忙,而且蒋大树成婚时,做豆腐这活儿肯定给耽搁了,隔三差五的请工,即使蒋家二房不说啥,但总归是不好。

    柳氏想?想?,便说算了,让他?们忙完农忙再回来。

    因此前?儿他?们就没有?回去。

    两人在半道上分开。

    蒋小?一扛着锄头往家去,想?着这个时辰,夫君应该快回来了。

    白?子慕很?少按时下工,几乎天天早退。

    今儿又提前?了半个时辰,临出城门时,却看?见丘翠翠和唐文杰以?及两老人站在一马车边。

    白?子慕听了几耳朵。

    原来是唐家亲戚来了,今儿正好的要回府城,唐文杰顺道跟着去。

    府试四月举行,如今都三月初了,算算也没剩多少时间?了,提前?过去这般快,唐文杰美其名曰是为了适应。

    不然到时突然水土不服,府试怕是就要砸了。

    好似唐文杰一去不复返,丘翠翠帕子抹着眼泪,依依不舍又含情脉脉:“夫君,你到了姨夫家,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我在家等你回来。”

    “嗯!”唐文杰嘴巴仿佛含了金,嗯了一声便又看?向爹娘,待着唐氏和唐老汉叮嘱完,他?便上了马车,全然没理?会丘翠翠的含情脉脉和满腔不舍。

    第180章 第 180 章

    丘翠翠眼神空落落, 目送马车远去后,这才想转身往回走,却?不料一回头就看见?了白子?慕。

    她?冷着脸, 狠狠的刮了白子?慕一眼。

    唐文杰对她?冷言冷语,为啥子?,她?是知道的。无非不过是丘大柱没?了活, 不得?已搬回了村里住。

    她?成了泥腿子?的闺女, 不能?给?唐文杰带来半点好处不说,还让他跌了脸。

    毕竟他是个读书人, 区区农家女,怎配得?上他?

    丘大柱为什么丢了活?全是因着白子?慕。

    丘翠翠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唐家两老要去铺子?里头忙, 方才已经走了,没?和丘翠翠同路。

    白子?慕没?打?算理她?, 擦肩而过时, 丘翠翠却?是突然道:“我夫君马上就要下场了。”

    白子?慕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丘翠翠冷冷道:“等我夫君考上秀才, 我绝不会放过你。”

    白子?慕:“……”

    考上秀才就考上秀才啊!

    只秀才又当不了官,拽什么拽?

    这女人怕是个没?脑子?的, 以为秀才就天下无敌、可以为所欲为了?还不会放过他?

    真是要笑死个人了。

    “我等着, 不过……”他笑了一声,指着城门的方向:“不过你确定你家那个能?考得?上吗?我看他长得?很像个二楞子?,怕是悬得?很啊!”

    丘翠翠眼神直接像淬了毒,刚想骂两句,白子?慕却?是直接走了。

    将军不打?无准备之仗,今年府试他不打?算下场。

    县时的时候, 他是绞尽脑汁, CPU都?要干烧了,才勉强考了个吊车尾的成绩, 这几个月,书都?没?看完一本,这要是真下场去考了,怕是连个锤子?都?考不到。

    在明、清两代,县试一年一次,府试、乡试,是每三年举行一次。

    但大周府试却?是两年一次。

    白子?慕打?算后年再下场。

    毕竟今年时间实在是过于紧了一些。

    到了城门附近,他又左拐去了鸭行,想着买点鸡爪,回去给?蒋小一和几个小家伙整点吃的。

    七个孩子?闹哄哄,热闹得?紧,赵主君都?不乐意走了,一直留家里。

    作坊如今已经开建,但让谁来做这个香油,赵富民还得?仔细甄选甄选,以确保‘万无一失’。

    巡洲那边的药商出尔反尔,不愿和赵家合作,底下各药铺有些药材已经没?了,不过出发前往巡洲时,赵云澜为以防万一,让姜大夫回他老家那边,以自?个的名义收购了一批药材回来。

    沈正阳盯着他,但应该不会盯到姜大夫的头上。

    外头人只晓得?姜大夫是他赵家聘来的,但却?不晓得?,姜大夫其实和赵家,有些姻亲关系在里头。

    姜大夫的媳妇儿,是赵富民的二舅收养的干女儿。

    虽然关系有点远,但到底是有关系。

    外头人不晓得?这事儿,因此沈正阳也没?把注意力放在姜大夫身上。

    不过零散收购的药材,到底是量少,而且也难收购,那些小商户也并?不能?保证随时有货,因此货源不稳定,这次虽是解决了燃眉之急,但并?不是长久之计。

    还是得?找个能?稳定提供药材的商户才行。

    赵富民想了想,没?让赵云澜再跑外头去寻商,这事儿虽急,却?也不急这一天半载,他想让赵云澜先去衙门,把沈鸟鸟的户籍给?迁过来,顺带的把姓给?改了。

    如今赵云澜和沈正阳已经合离了,沈正阳当初又百般嫌弃沈鸟鸟,沈鸟鸟被找回来这事儿,他不可能?不晓得?,可明明晓得?了,却?没?来和赵云澜抢孩子?,这摆明了不想要,不然就是在打?旁的主意。

    孩子?早些过户过来,能?早些安心,而且,再给?孩子?姓沈,像什么样子?。

    赵云澜想想,也没?拒绝。

    孩子?这姓确实该改了。

    隔天他就带着户籍去了衙门,不过没?办成。

    师爷说即是要更改户籍及姓氏,那么旧户籍上的名儿就得?划掉。

    不过这事儿,不是说随便划掉就行,上头还得?盖上官府的印。

    大周的人头税,就是按着户籍来的,户籍上多少个名,就得?交多少个人头税。

    要是老百姓自?个能?划,那每年交税的时候,想漏税,把父母或者?孩子?名儿划掉,说人不在了,或是过继了,已经不是他们家的,人头税不该是他们交,人人如此,那岂不是要乱套?

    赵云澜突然觉得?这事儿有些棘手。

    沈正阳当初签个合离书都?不肯,如今,更不可能?把户籍给?他。

    回到家的时候,蒋父正在厨房做香油,蒋小一出摊去了,七个小的在院子?外头的村道上玩汽车,蹦蹦跳跳的,玩得?满头大汗。

    赵主君坐在篱笆前头,一边纳着鞋垫,一边看着他们玩,有时能?乐上一整天。

    见?他回来的快,他以为是赵云澜已经办好了,还想拿户籍看一下,谁知赵云澜摇摇头,说:“没?办成。”

    赵主君心里一咯噔:“怎么回事?”

    赵云澜捏着眉心,在他旁边坐下,如实道:“鸟鸟之前在沈家上过户籍,现在想把他的户籍迁到咱家来,需要把沈家户籍上的名儿给划掉。”

    赵主君有些愁道:“那这估摸着是有些麻烦了。”

    赵云澜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哪里是有些麻烦,这明明是很麻烦。

    “沈正阳当初就死活不愿同你合离,要是没?有他爹出手,这婚怕是都还离不了。”赵主君叹了一口气:

    “当初咋的就没?发现沈正阳是那么个人呢?要是晓得?,当初说啥我都?不会让你嫁过去,白白害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爹爹和你父亲瞎了眼,对不住你啊!”

    这年头,姑娘哥儿,嫁得?良人,那便能?幸福一辈子?。

    要是所嫁非人,那便是苦一生。

    沈正阳以前见?着赵主君,还能?装装样子?,做一副温和谦虚的模样,可闹开后,他便不屑得?在装模作样了,上家里来闹那天,那阴郁且凶恶的样子?,让赵主君看得?都?有些害怕,也是那一刻,才晓得?沈正阳到底是个什么品性。

    他怎么都?无法想象,他当初咋的就给?自?个哥儿寻了这么个汉子?。

    这些年,他家哥儿怕是受苦了。

    想到这他心里就不好受。

    赵云澜拍拍他的手背:“爹,你说这个干什么?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如今这样我觉得?挺好,你别多想了。”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表里不一,是个人,也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要是寻女婿寻哥婿,当父母的个个都?能?看得?准,那这世道,也就没?有合离这一说法了。

    赵主君叹了一声也不愿再提那些糟心事:“那这事儿咋办?我看沈正阳那人,肚子?里的肠子?,估摸着只跟鸡肠一样大,他怨着咱家,处处打?压咱,还想逼死咱,如此,他定是不可能?把户籍交给?你的。”

    赵云澜就是想到这一点,才觉事儿难办。

    他了解沈正阳那人,当初他打?了沈正阳一顿,沈正阳哪里会服气,想弄死他的心都?有,怎么可能?还会‘慷慨解囊’,把户籍拿给?他。

    可孩子?的户籍不能?留在沈家,大户人家的后院,亲情向来薄淡,哥儿、姑娘是他们讨好人的工具,沈正阳眼里又只有沈耀华,以后没?准的还会在沈鸟鸟的婚事上做文章。

    他已合离出来,到时就算沈正阳真搞了事,他没?和沈鸟鸟在一个户籍上,便没?有说话的权利。

    因此,无论如何,沈鸟鸟的户籍必须迁出来。

    赵主君沉思片刻,道:“这事我同你爹说说,让他给?沈老爷去个信,看看能?不能?帮个忙,沈正阳不是个东西,但沈老爷却?还是个拎得?清的,你别私下去找沈正阳。”

    找沈正阳,没?准的还会被羞辱一顿。

    赵云澜闻言淡淡阖目。

    不见?他应答,赵主君又道:“听见?没?有?”

    赵云澜点点头。

    赵主君急,当天下午就回了镇上。

    赵富民晓得?了这事儿,虽是不想再和沈家有所来往和牵扯,但还是提笔给?沈老太爷去了信。

    这人是正的。

    收到信后,沈老太爷先是高兴,毕竟孙儿找着了,可再往后看,顿时抑郁。

    虽是不愿自?家孙儿随着外家姓,可也知道沈鸟鸟待在赵家才是好。

    沈正阳后院太过乌烟瘴气,先头就有人对沈鸟鸟出过手,沈正阳又不重视这个嫡出的哥儿,要是强行把孙子?抢回来,没?了赵云澜,他这个小孙儿,怕是熬不过两年,就得?死在后院了。

    他搁了信,直接去书房寻了沈正阳,说家里的户籍呢,他想看一下。

    沈老太爷不管事后,家里的户籍就交由沈正阳拿着了。

    毕竟每年商税、人头税,或是买卖铺子?啥的,都?需要户籍,沈正阳拿着,到底是方便些。

    沈正阳闻言,懒懒的靠着椅背,看向他,似笑非笑:“爹,你当真只是想看一下?而不是想着给?赵云澜拿两天?”

    沈老太爷一怔:“你知道了?”

    沈正阳没?说话。

    他一直盯着赵云澜,自?是晓得?他找到沈鸟鸟了。

    至于户籍一事,他并?不知晓。

    但到底是当了十来年的夫妻,赵云澜了解他,他也了解赵云澜。

    如今两人相?看两相?厌,孩子?既然已经找着,赵云澜定想把他带走。

    可哪有那么容易。

    孩子?只要还和他在同一本户籍上,赵云澜想带走他,那便是痴心妄想。

    当年太上皇为了三女儿而改了律法,帮她?抢回了一个儿子?,上位者?生性多疑,他担忧以后御史又黏上来,百善孝为先,要是对方拿捏住这一点,以后要求外孙赡养尽孝等,那他周家,岂不是白白的替人养儿子??

    皇族贵胄,哪能?让人随意拿捏。

    而且他皇家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

    更改律法的时候,其附加条例便是,孩子?一旦和上到女方户籍上,那以后同男方便再无瓜葛。

    毕竟不是同一户籍,那便不是一家人。

    既然不是一家人,那以后男方家便不可再以血缘、宗族、生育之恩等来进行要挟。

    赵云澜想摆脱他,不想和他有所瓜葛,那定是会把孩子?也‘带走’。

    沈正阳早料到他会走这一步。

    这会儿沈老太爷一提户籍,又想到上次他逼迫自?己同赵云澜合离的事儿,沈正阳就晓得?他打?的什么主意了。

    沈正阳有些气:“爹,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老是想着胳膊往外拐,赵家同你什么关系?你要这么帮他们?你别忘了,我才是你儿子?。”

    沈老太爷眉头微蹙:“你不是不喜欢鸟鸟那娃儿吗?既是如此,给?澜哥儿带走又咋的。”

    “不喜欢他也是我的种,我宁可他烂在后院里,我也绝不可能?让他跟着那贱人走,那贱人以为跟我合离了,我就捏不住他了?还妄想跟我斗,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他定要他后悔当初跟我合离。”沈正阳双手紧握。

    赵云澜率先提出合离这事儿,在他看来,便是他被‘嫌弃’了。

    可是凭什么?

    赵云澜凭什么嫌弃他?

    如今他还让人把云来客栈给?弄倒闭了,他们客栈里头的招牌菜也被姓白的那个混账东西学了去,对方要是真的和赵云澜合作了,那他名下的那几家客栈怕是就危险了。

    人有一技之长,方可立足于世。

    食铺也是如此。

    他们若是没?了招牌,关门是迟早的事。

    白子?慕拉拢不过来,也不知道那香油,对方是想自?己留着自?个做,还是说想卖给?赵云澜……

    不怪他这么想,下头人回来禀报时曾说过,沈鸟鸟当初走丢时,是被蒋家人捡了回去,这几个月一直住在蒋家,赵云澜找着孩子?了,没?把孩子?接回来也就算,还隔三差五的往村里跑。

    为什么?

    说是陪孩子?,但沈正阳觉得?,赵云澜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方估摸着是想尽水楼台先得?月,只要和蒋家处好关系,那香油方子?再想弄到手,恐怕就简单得?多了。

    福来客栈近几个月凭着那几道菜,天天的人满为患,要是他能?把香油弄到手,那就不愁没?客人。

    如此,沈家想起来,想在府城占得?一席之地,便是指日可待。

    可白子?慕油盐不进,赵云澜却?是不一样。

    他有沈鸟鸟这个筹码在,不怕赵云澜不服软。只要如今孩子?还和他在同一户籍上,他想把孩子?要回来,那么天皇老子?来了都?管不住。

    沈老太爷看着他,蹙了蹙眉头,问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沈鸟鸟再怎么样,那也是你的儿子?,赵云峰是你害死的,你欠了人赵家……

    沈正阳打?断他的话。

    “我欠赵家什么了?赵云峰怎么就是我害死的了?我最多不过是知而不报,害死赵云峰的,可是那帮山匪,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老太爷语气不愉,又有些不可置信:“你……你……你真是死不悔改,你咋的变成这样了?”

    “我变成什么样了?”沈正阳挑着眉懒洋洋的反问他:“我就算咋的样,那也是你的儿子?,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谁?是为了我们沈家,没?有我,能?有沈家的今天,当初你管着沈家的时候,谁认得?咱们沈家?可是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话不投机,沈老太爷不再同他废话,直接朝他伸出手:“把户籍给?我拿来,不然这沈家……”

    “你想交给?二弟?”沈正阳不为所动,他站起来,两手撑着书桌,微微倾身靠近沈老太爷,面色似笑非笑,说:

    “你想交给?谁,我这个当儿子?的,无权干涉,不过,你若执意要这么做,那你恐怕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沈老太爷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

    沈正阳又坐了回去,两手支着下颚,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沈老太爷简直不敢相?信沈正阳竟能?说出这种话,当年沈正阳能?对赵云峰‘下手’,他尚且能?宽慰自?己,那是因为赵云峰是外姓人,所以孩子?才能?下得?了手。

    可如今,连着手足,他都?不打?算放过了吗?

    这明显是已经坏到骨子?里了啊!

    沈老太爷因为诧异,身子?都?有些微微哆嗦。这儿子?已经没?得?救了,跟着他娘一个样,贪婪且自?私。

    沈正阳扫了他一眼:“爹,你威胁得?了我一次,却?不代表你还能?威胁得?了我第二次。”

    沈老太爷:“……”

    他不愿把户籍交出来,沈老太爷也没?有办法了,沈正阳那阴测测的模样,还让他莫名有些胆寒。

    罢了,罢了。

    这事儿他不管了。

    想管也是管不了,他家老二不是行商的料,老三……算了,不提也罢。

    沈正阳唯一在乎的,只有沈家家主之位,可如今,孩子?翅膀已经硬了,他想再拿这事儿来逼迫他,也无用了。

    沈老太爷回信,说无能?为力,又怕赵富民不死心,想再寻他帮忙,想着清明也要到了,沈老太爷干脆直接回了老家平洲,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