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
是夜,屋内沉郁,暖香熏人。
越尔睡得不大安稳,这几日频频惊梦,大多是些不好之物,待她醒来却又不记得什么。
女人侧身躺着,身上衣衫略乱,被褥只盖得腰间,床帏被风吹动晃扬,也似入了她梦里一般扰人。
好像有阵温意靠近,越尔半梦半醒间掀一点眼帘,朦朦胧胧瞧见道熟悉身影。
银发柔亮,面容如蒙一层面纱,看不真切。
“师姐?”她下意识想的却是毕烛。
银发女人没有言语,只是上了床榻倾身过来,笼过一片阴影。
越尔愈发觉得这人是她,周身防备尽数卸下,半支起身挨近,眉梢皆是柔和,似乎……还藏了一丝委屈。
“你回来了?”
越尔足足沉默了有一刻钟。
就好像梦境成真了似的,她感觉摆在眼前的这个现实颇为荒诞——她从没想过,穿越居然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如果祝卿安没有说谎,那也就是说,她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是个话本?
那她自己的存在呢,也是假的吗?
她的行为,真的还由自己主导吗?
而更关键的是,祝卿安呢?
她既说是穿来的,便是身负重任。
从那个话本里透漏出来的意思,好像这些穿越者会有一个所谓的系统任务,不是攻略师尊师姐,就是仙尊魔尊的,祝卿安也有那样的任务吗?
暂时,还看不太出来。
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
越尔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突然想起师姐说的那些巧合,除了解释为魔界的奸细,还可以有另一种更合理的解释——祝卿安就是冲着攻略她来的。
这个猜想让她有些心惊。
但没有半点根据。
祝卿安看她表情阴晴不定,还以为她是不理解穿越的意思,忙大致解释了一下,但越尔并没有什么反应,只盯着她仔细地看了几遍。
祝卿安的表情几乎算得上纯真。
干净,诚恳,小动物一样望到底。
越尔没看出什么破绽,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话本毕竟是话本,不一定代表现实,况且话本里的徒弟心思深沉寡言少语,是个心思深重的人,从未道出自己是穿来的这个惊天秘闻。
但祝卿安上来就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祝卿安被她盯了半晌,有些不自在起来,开始如坐针毡——她觉得,对方应该是没信她的话。
别说对方,就连祝卿安自己,穿越前都觉得这事就是天方夜谭,基本上是要与科幻挂钩的范畴了。
几千亿分之一?
反正,她就这么踩中了狗屎运,直到现在都没完全接受现实,更别说师尊这个从没看过小说电视的书中人了。
“其实,您不信也很正常,但我只能说,我真的没有骗人……”祝卿安感觉自己的解释很苍白,但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话好说了。
“我信的。”越尔道。
“啊?”祝卿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没人会拿这种事骗人,若想编,不如编个容易叫人相信的。”越尔缓缓道:“你能把这件事告诉我,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能够成为你秘密的知情人,我很高兴。”
祝卿安看师尊是真的信了,不由惊讶万分——说实话,连她自己都不信的事,师尊却愿意信,这是有多温柔,多照顾她的情绪?
她立刻躬身跪倒,道:“师尊,谢谢你愿意信我!其实刚才说出来我就后悔了,因为太离谱,离谱到我自己都觉得太假……”
“嗯。”越尔看着对方毛绒绒的脑袋,不由伸手想去摸摸,伸到半空觉得不妥,又偷偷收了回去。
祝卿安并不知她的小动作,只知道现在自己很轻松,这么说开之后,真有种酣畅淋漓的释放感。
说实话,跟别人说这个,她可能还真没那么放心,大概是因为对方是绝对的正派人物,又与她有利益相关的师徒关系。
所以说完之后,她还真轻松不少,从今往后,很多麻烦的事都好办多了。
放松下来,她又有点好奇起师尊的秘密是什么了——当然,她刚才说了不探听,也不会出尔反尔,只是在心里偷偷想一下罢了。
“好了,你的秘密也讲过了。”
越尔把话题又引回病情上:“我刚才已经看过了,你体内淤积的灵丸有二十一,大多在丹田附近,还有一些在躯干,四肢,分布很分散,我想先从外围化起,这样也能让你有个适应的时间。”
说着,她以灵气为笔,在空中画出一个人形,又闭目思考了一下,在上面点出二十一个大大小小的位置,这些点大部分都集中在人形的小腹处,有十二个之多,剩下的,左手上有两个,左腿上有一个,右腿上有两个,还有三个在胸前,一个在右肩。
祝卿安惊道:“这么多?”
“三年的时间只结这么多已经算是奇迹了,若是配合得当,满打满算下来,半月足够化完,只是这期间你要吃些苦头,功课也会落下。”越尔沉思一阵,道:“不如,就由我来给授课,这样也好加深你我的了解,对你的治疗有好处。”
祝卿安自然说好,虽然她不爱听那些枯燥的科目,但如果是由对方来讲,她倒愿意听一听。
此时已是傍晚,上课是来不及了,化淤的事今日也做不得,越尔略想了想,道:“你饿不饿?”
祝卿安道:“有点吧……”
其实,是非常饿。
但她一直没敢说,一来是事情太多来不及,二来师尊肯定辟谷了,就她一个人,等对方休息了,自己再凑乎一口也容易。
越尔道:“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啊?”祝卿安哪里敢劳烦师尊,忙道:“那个,师尊,您就不用伸手了,告诉我哪有食材,我自己做点就是了。”
“无妨,你能吃虾吗?”
“……能。”
越尔点点头,往院中的池塘走去。
祝卿安也跟了上去。然后,大开眼界。
刚才她余光晃到的那个小池塘,近看来才发现,居然是个通往大海的传送法阵,越尔随手一网,就网到了一大兜的海虾,这些虾各种类型都有,名字不大能叫得出,但一看就肉质肥美,晶莹剔透。
她一脸惊讶,越尔却是神情淡淡。
对方进了厨房,祝卿安也跟了上去,刚想问问自己能做点什么,就听越尔道:“你不用管了,去外面等着吧。”
祝卿安张了张口,默默出去。
感觉上,对方不是在跟她客气,而是真的用不着她——当然,这是祝卿安的直觉,对方没有直说,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便勉强留下。
但,有点好奇师尊做菜的模样。
祝卿安走出门外,到底没有走远,而是趴在门边偷看。
意外的是,对方动作非常麻利。
这种麻利不是着急出锅的那种快,而是每一件事都在计划中的从容,从洗虾,剥虾,热油,炒料,炖粥,切菜,摆盘,这三菜一粥的全部流程,对方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时间精确到几乎插不进去任何多余的动作。
她看得入了迷,甚至没发现对方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等对方端着盘子出门的时候,她连躲闪都没来得及,一下子撞进对方的目光里,接着她还没说什么道歉的话,对方突然有些慌了的意思,脸上也浮上一层淡淡的薄粉。
“……你全都看到了?”
“看到了,师尊好厉害,这么多的菜居然只用了半个时辰,每个动作都像是经过无数次训练,炉火纯青到像一曲交响乐!”
祝卿安一点没夸张,她真是这么想的,太像一组交响乐了,只不过全部的乐器,指挥,都是师尊一人完成。
只是她不明白,这么厉害的厨艺,为什么不愿意给她看呢?难道是怕她的动作影响了自己的发挥?
好像也说不通。
于是她开口问了。
不想师尊却道:“这就是我的秘密。”
祝卿安有些不解:“什么?”
“修士者,当以天下苍生为重,没多少人会在吃食上下功夫,俗话说君子远庖厨,虽说修士不忌杀生,但毕竟会沾上因果……总之,这爱好并不值得夸耀。”
越尔的表情有些落寞,她是真的喜欢下厨,但因为种种原因和偏见,并不能在别人面前展露这一点。
就算做了,也只能自己吃,可她饭量不大,吃又能吃多少呢?
“师尊,你之前教给我一句话——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自己喜欢就好了,别人的看法固然重要,可若是永远被外界裹挟,就无法真正自由地生活。”
祝卿安道:“况且,我就觉得会做菜的人很厉害,非常厉害,好多人想学还学不来呢,这是很优秀,很难得的天赋!”
她夸得很诚恳,眸子闪闪发光。
越尔被她说得面上发烫,眼睛也不知道看哪里了,只得避开她灼热的目光,低声道:“好了,你快吃吧,等会就凉了。”
祝卿安已经饿了整整一天,得到开饭的许可,立刻甩开膀子狼吞虎咽起来,早把吃相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吃!
炸虾好吃,虾粥也好吃,莴笋丝也好吃!
她在现实没吃过这么新鲜的食材,来了这儿也只能吃食堂,从来不知道这儿的食材会如此高级,能够做出这么美味的味道。
要是天天能让她吃上这么好的,那她这趟穿越就不算白来,就是可惜,她不能老是麻烦师尊,所以这顿饭,也许就是最后一顿了。
想到这里,她放慢了速度,既然是最后一顿,那就得仔细品尝,万一以后吃不到了,也能多留一些回忆。
越尔看她突然慢下来,便问:“是哪里不合口味吗?如果有不喜欢吃的,剩下就好了。”
“不,是太好吃了,我有点舍不得吃完。”祝卿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越尔还是第一次得到这么真诚的夸奖,这比夸她生得美,修为高,人格高尚都令她高兴,沉默一阵,她道:“若你喜欢,我可以每天做给你吃。”
“这是徒儿在大比上赢回来的,我想师尊伞上并无装饰,正巧能用上。”
“您可以收下吗?”她不自觉含了几分期冀看向越尔,呼吸稍屏。
略卑微一句话。
越尔闻言终于抬头,自己也没发觉,就将目光先落在徒儿身上。
只一瞬对视,她便心头跳了跳。
那双血眸中闪烁的感情太分明,容不得越尔半分错想。
少年人的喜欢如此赤忱,如此难掩,只从眼里就能透出来。
让她……
如见一池春光。
第 32 章 第 32 章
“不用,你收着罢。”越尔不敢多与她对视,很快收回目光,垂眸落到手中茶水。
清透水色映照她略有慌乱的眸光,水面随指尖颤动而抖,也似她如今心境。
祝卿安满腔热忱得她一句冷淡的拒绝,顷刻凉了大半,愣然站在原地,想说的话都没了出口的力气。
“师尊,可是这个……”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
本是没抱希望,祝卿安于是也没提过要送,没想到最后竟然赢回此物,她首先便想到师尊,只觉这坠子与女人十分相衬,兴高采烈回来送人。
可那人看也不看一眼。
仿佛自己在她心里,似尘埃一般,无足轻重。
越尔出门后才发现,自己不该出来的。
被祝卿安看到那个场景固然令人羞赧,但若是换个角度,正好可以借机出言试探,如果对方是话本的作者,不可能不露出破绽。
可她跑出来,却是给了对方缓冲的时间。
现如今再回去,也问不出什么了。
况且,她也不好回去。
事情已经搞砸,若是现在回去,能说点什么,又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对方?虽说真要说起来,她也能把原委推到师姐身上,可这不过是见招拆招的办法,如果对方不开口问,自己主动说反像是欲盖弥彰。
想来,对方是不会问的。
不问,她就没办法澄清。
于是事情陷入僵局——她回去也不是,不回去也不是,解释也不对,不解释也不对。
越尔立在屋檐下,脸上的烫意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她怎么就被这丁点小事给弄得焦头烂额了呢?
这会儿,祝卿安又在做什么呢?
该不会,该不会在研究话本吧?
她的身后就是窗棂,却莫名不敢回头去窥视,总觉得要是看到那个场景的话,她就再也无法面对祝卿安这个徒弟了。
这个话本,倒也不是越尔本人的。
是有次她去千羽峰办事,被南宫绛硬塞的,此人是她的师姐,从以前开始就喜欢塞些奇怪的东西给她,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对方的原话是:“看看嘛,有趣得很,正好改改你这不食烟火的冷劲儿。”
南宫绛没正形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给的书十有八九都不是正经书,所以越尔并没有打算拜读,一直扔在桌上。
后来有次闲极,才掀开看了一眼。
一打开,她就被震撼到难以言表。
她本来以为,这最多就是市面上流通的话本子,虽然名字怪异了些,也左不过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这种故事古往今来并不稀缺,她虽没有看过,却也有所耳闻。
但这本不一样。
开篇就是不堪入目的情节。
“她猛地一把将师尊拉到自己怀里,两人的唇舌激烈交缠在一处,不多时,满屋都是引人遐想的水声。”
这种淫词浪语一晃进她的眼里,立刻把她劝退了出去,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脸上也烫到不可收拾。
不行,她接受不了。
这太过激了。
她像扔块烫手山芋似的,将书丢到了地上,可在地上又太碍眼,只得塞到了床下,塞进床下她又难以入眠,实在痛苦不堪,无所适从。
折腾半宿,她总算想出个办法,给它封了个书皮,又怕将它与其他正经典籍弄混了,只得写了个名字,可写上名字,就显得这是她的大作了。
不得已,只能把它塞到了博古架下。
那里足够隐蔽,也没有暴露风险。
可谁知,今日竟差点被外人看到。
她叹口气想,难道是天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慢慢掀开扉页,忍着心里的不适,强迫自己读了下去。
一开始的确非常过激,但熬过前面的开篇后,就渐渐进入了佳境,后面没有那么多的情色描写,而是以一个少女的穿越为开篇,揭开了一段凄美奇幻的爱情故事。
两个女主角一个来自现实,一个来自故事,本是性格身份迥异的两人,却被命运推着走到了一起,她们表面上是师徒关系,但在一次次的历险后,慢慢成为了彼此的依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烛影摇动下,越尔绝美的侧颜无比认真,长长的睫毛不时扇动着,就连屋外夜猫的啼叫声,都没有把她拉回现实。
天色将明时,她才将书页阖上,呼出口气。
这本书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绝非充斥着淫词艳语的无聊话本,里面的两个主角塑造丰满,感情细腻,特别是暧昧不清还未说开时,那种来回拉扯的酸涩,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一口气看完之后,她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由就要想,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那两个主角是真实存在的吗?
多希望,她们的故事还在某处继续。
她在床边回味了很久,直到鸟鸣将她唤醒,才惊觉不知何时天已大亮,她整整看了一夜,连蜡烛是何时熄灭的都不知道。
昨日修补了半天的护山阵,本该好好修炼,养精蓄锐,却因看书忘了时辰,一直耽误到现在。
原来玩物丧志,是这么来的。
她把话本撇下,躺到床上闭眼凝神,想好好休息一下,可一闭眼,她便想起书中的那些情节,师尊对徒儿的爱护心,徒儿对师尊的占有欲,那些情节令人心潮澎湃,怎么都无法入眠。
静不下心,她便打算去护山阵那里,看昨天有没有留下疏漏之处,谁知到了地方,就看见悬崖边站着一个人。
是昨天的那个弟子,好像叫祝卿安。
对方不过十七八岁,身姿挺拔,面容清秀,满身透着蓬勃的少年气,表情似笑非笑,好像满不在乎,又好像愁思郁结,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恍惚间,越尔竟像是看到了书中的角色——那本书里的徒弟,也是个英气勃勃的少女,因为身世凄惨养成了外热内冷的性格,表面上看,她对师尊敬重无比,但在梦中,在心里,在角落,都对师尊有着难以启齿的非分之想。
祝卿安她……在想什么呢?
越尔立在旁边,一时没有打扰。
还是祝卿安感觉到视线回过头来,看到她的身影,才轻唤了一声:“……师尊?”
“不知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没有及时发现,是弟子失礼了。”
越尔让她不必多礼,只问:“你在这做什么?”
莫不是又被长老赶出来了?
祝卿安果然面露羞惭,道:“我与长老顶嘴,被赶出来了。”
“为什么事?”越尔有些好奇,看着对方倒不像个没礼的。
“倒也没什么……”祝卿安没法细说,只随意编了个谎:“师尊是来查看护山法阵的么?”
“嗯。”越尔说着往下看了一眼,那缺口已经补好,没有东西往外涌了,但她到底不放心,还是打算沿着法阵走一走,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薄弱之处。“那我去了。”
祝卿安看她就要离开,突然出声道:“师尊,昨天跟您说的指教一事,不知您还记得吗?”
越尔微微颔首。
昨天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祝卿安一时得意忘形,竟把该问的问题抛在了脑后,想再回去问又怕师尊已经安寝,于是难受了一夜。
如今又有缘分遇上,她便抓住机会,把自己修炼速度变慢的困境说了出来:“我想了很多办法,仍旧无法改善,不知师尊能否为我指点迷津?”
越尔想了想,道:“只这样看不出什么,若想知道答案还得依托实战,你可愿意跟我下去走一趟么?”
祝卿安自然求之不得。
当下,两人踏上剑,一起往深渊下飞去,在这之前,祝卿安并不知道御剑是个什么感觉,飞起后她才发现,自己好像不太适应。
她本来就是那种容易晕车的体质,御剑的速度更是车速的十倍不止,还时不时来一下失重,简直是让她晕上加晕,不出一会儿,喉咙里就开始发痒。
不行,不能吐。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绝对不能在人前丢这么大的脸,可她也不能把师尊叫停,这不是坐车,随便找个路边就能停,半空中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她便随便乱抓了个地方,先保证自己的稳定,好压制住想吐的欲望。
她精神恍惚,根本没发现自己扶的是师尊的腰,这地方正与她的胳膊平齐,又柔软纤细,正好成为了她稳定自己的锚点,很是顺手。
但越尔就不一样了。
她御剑多年经验丰富,早已把御剑当成平常,根本不会有任何不适,更不知道还会有人晕剑,被对方扶住腰侧的时候,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祝卿安怎会,又怎敢如此大胆?
那本书里的徒弟虽然放肆,却也是在多番筹谋,确信师尊已经钟情于自己,才敢尽情索取亲热之事,但她与祝卿安素昧平生,怎么对方就如此肆意?
不解,羞耻,气愤,震惊,她的心中闪过无数种情绪,甚至起了厉声质问的想法,但御剑律第一条就是——在御剑途中,不可与他人争辩,打斗。
这是明令禁止,绝不能违反的规则。
于是她隐忍着,暂时没有说话。
落地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是找祝卿安问罪,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对方的脸色煞白,刚一下来,就找* 了个角落开始吐了。
是因为身体不适?
越尔有些明白了,原来对方那么做是因为身体不舒服,难为对方这么难受,还硬撑到了这个时候。
是怕影响她御剑,才没有说么?
换位思考了一下,她顿觉对方的心境纯良,反倒是自己,只不过被扶了下腰,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她在心里说服着自己,看祝卿安吐得差不多了,便走上前去,给对方递了一条手帕。
祝卿安哪里敢接,这可是师尊贴身的东西,要是被她用来揩嘴,岂不暴殄天物?
忙道:“没事没事,我备了纸巾。”
这原本是句很简单的话,并没有任何深意,但是好巧不巧,那话本里也有这么一处闲笔,说主角用不惯古代的手帕,自己备了一些草纸放在身上,用作擦拭脏污之用。
那个草纸的名称,就叫做“纸巾”。
难道说……祝卿安是从异世穿越而来的?
祝卿安没敢看。
虽说她一眼就看出这些书与霸道徒弟是一个路数,十有八九就是游采薇写的小说,但它们出现的地方太诡异了,这可是师尊的书房,不是天桥下卖簧书的小摊,即便看到了,她也得当没看到。
但动作管得住,思想却管不住。
她恭敬地坐在小桌后,脑子里却忍不住出现一个疑问——莫非师尊也喜欢看这种东西?
祝卿安是个很不开窍的人。
初中别人都开始春心萌动,到处送情书谈恋爱的时候,她成天就知道学习,为了提高成绩熬夜制作单词卡;
高中别人都开始出入宾馆,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时候,她忙着上补习班,刷真题改错题本;
等到大学的时候,又是忙着兼职,备考四六级,普通话,计算机,大三开始找实习,毕业那年更忙了,考研考公考三支一扶。
等她终于考上公务员,以为自己成功上岸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真正的悲惨生活才刚刚开始——与传闻中不同,公务员根本不清闲,或者说,对她来说完全不是这样。
单位里个个都有背景,有背景的可以去清闲又有补助的岗位,而她,只能被各个部门借调来借调去,像块砖似的,被当成牛马驱使。
一直到死,她都没停下来一天。
更没有谈过一场恋爱。
她不懂别人为什么会为了爱要生要死,更不知道所谓的那种体验有什么舒服的,偶尔看到游采薇抱着手机□□,凑上去看一眼,除了恶心没其他感觉。
对她来说,这话本是出自游采薇之手的,丝毫引不起羞耻感觉的地摊文学,虽然师尊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看这个有点出乎她的预料,不过,也用不着太大惊小怪。
这个插曲在她心里,还没有洒了茶水来的更令人懊恼,她把地上打扫洗干净,又新泡了茶,等着师尊回来,给她授下半节课。
半天,她都没有等到。
师尊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往门的方向看了看,发现师尊就站在窗外,于是她出去相邀,言辞间仍是恭敬无比。
越尔没想到她的反应竟会如此平淡。
两个人红着脸羞涩到无法自处的情况没有出现,祝卿安就像位入定的老僧,身上看不出半点无措和不适,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刚才的那些只是她的臆想。
是好心不想让她尴尬吗?
看起来是的,但就算是再怎么演技精湛,也不可能内心波涛汹涌表面古井无波,动作会骗人,眼睛总不会骗人,但事实就是,祝卿安的眼睛里也没有任何表现。
她好像完全没有把刚才的事当回事。
越尔看她这样,最后的一点紧张也消散无踪,人就是这样,自己的情绪受到外界的回应,就会越发汹涌无法压制,可如果没人觉得尴尬,自己也会觉得好像没什么。
她当然不可能再去问什么,这个结果是最好的结果,等她回去的时候,那几本话本已经被祝卿安整理好,规规矩矩地放在了书架末层,既不过分显眼,也不至于让她遍安不着。
祝卿安几乎做到了能力之内的最完美。
可越尔的心底,却隐隐浮起了疑虑。
无他,祝卿安的反应太奇怪了——在她的想象里,对方应该与她一样慌张无措,即使没有这么严重,也是在调整过心态后,伪装成无所谓的模样。
她倒不是说,对方平静就是不应该。
可这未免也太平静了,平静到让人觉得,要么她是对这些事情完全一窍不通的榆木疙瘩,要么她是太过了解,根本不把这等程度的小事放在眼里。
到底是哪一种呢?
越尔口上念着道法,心里却纠结到了极点,她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眼前的这个徒弟,对方喜欢什么,有过什么过去,全都是一片空白。
她怎么能放任这样的生人在身边?
别说对方还有可能对她图谋不轨,便是没有,她也应该更了解一些对方才是,毕竟两人还要朝夕相处半个月,咫尺之间,对方做出的任何小事,都可能成为一个隐患,一场灾难。
对,是为了这个。
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她才要多了解一些对方,抱着这个想法,越尔在下午疗伤后,有意无意讲出了这个提议。
祝卿安刚被疏通了胳膊上的一颗灵丸,体内灵气受到冲击,正躺在地上等待它拨乱反正,听师尊说想听听自己以前的事,便道:“其实也没什么,在现实里也是这样,白天上课,下课了想办法提升学习成绩,工作了以后天天上班,下班了稍微回回精力,就又到了上班时间。”
“上班?”越尔道:“你在现实里已经独当一面了吗?”
“独当一面算不上,勉强算是能糊口了吧。”祝卿安叹口气:“活了二十多年,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图了个什么……”
她在这里絮叨着抱怨,越尔却是暗暗吃惊,于凡人那不算长的寿命说来,二十多岁的年纪早应该结亲生子了,难不成,对方在那个世界,已经嫁作人妇相夫教子……
不知为何,越尔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低落,也许是因为没能参与对方真实的人生,也许是意识到对方与自己的不同,也许是刚才的小事,在对方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心思忐忑的只有她,对方早已久经沙场。
……算了。
至此,越尔残存的一点羞涩也无影无踪,那几个话本就在她身后,可完全没有那么如芒在背了。
“……我来到这里之后,仍旧是一心修炼,说来可笑,我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朋友也都有自己的生活,这世上真正愿意为我奔波,为我解难的,只有师尊一人。”
越尔回神看去,只见祝卿安纯良无垢的瞳孔里,映满了自己由冷淡变得讶然的脸。
没有爱情……么?
她觉得自己的心,又突然飘忽了起来。
银发姑娘当真凑过来,在她身上盖了一片阴影。
越尔呼吸微窒。
还是梦?不,怎么可能又梦见此景,她难不成真对徒儿有那样的心思?
荒谬,不可能。
她撑起身子就想退,被褥自她肩上滑落,没有这层被面的隔绝,夜里凉气一涌而上,激得她瑟缩抖了抖。
“徒儿?”
她只想是验证一番。
银发姑娘竟还是没有说话,缓缓靠上来,越尔更是心慌,直到这点温意在她身前堪止,耳畔响起一句低喃:
“师尊,徒儿为何不能喜欢您?”
第 33 章 第 33 章
祝卿安恍然先是闻见一阵浅淡的檀香,被掌风裹挟而来,轻柔挨在她脸上,似仙人抚摸。
檀香进入鼻腔的那一刻。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
然后才是脸颊剧烈的疼,茫然与刺痛在脑中混杂,她脸被打偏一旁,血色眸子里盈的是愣怔。
师尊扇了她耳光。
阅书殿分为五层,第一层是适合炼神期弟子阅读的,第二层、第三层和第四层分别对应凝神期、玄神期和元神期,再高一点的书籍功法只能前往上三派讨学,或是看个人际遇。
至于这最后第五层,是宗门底蕴所在,数千年来历代宗主所寻的宝物全都存放在此处,禁止任何人进入,除非能得到宗主首肯。
很多杂七杂八的书籍都在第一层,往上的阶梯有禁制,不到对应的修为是上不去的,这里的禁制自然是越尔所设,对越尔不起作用,不过越尔是个循规蹈矩之人,不会坏了宗门规矩。
祝卿安要找神元相关的书籍,询问了守殿的弟子,但他们也不知道具体放在什么位置,只能自己慢慢找。
来这里阅书的弟子得缴纳一个下品灵石,所有人都不能把书籍带走,拿的书看完后还得放回原位,有的弟子记性不好,就干脆带了笔墨抄写回去,饿了渴了会有杂役弟子端茶送饭,这些自然是要收费的,宗门有了收入,发展才会越来越好。
祝卿安寻了半天,总算找到了神元方面的相关书籍,她直接翻到神品种类,果然是和神兽挂钩的。
九凤是成长型神元,拥有华丽的羽毛,九首身,双眼清澈干净,虽不能像凤凰一样浴火重生,却能摄魂夺魄,故而为神品神元。
但祝卿安的神元明明是一双血色瞳仁,其阴寒的气息更似煞气一般叫人倍感不适,她很费解,心里呼唤天道数次都没有得到回应,无奈之下只能继续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恩?这是什么?”
祝卿安在书架旮旯里发现一本无人问津的神元书籍,上面都堆了一些灰,她将其拍打干净,翻看了一眼。
“厄运神元是什么东西?”
厄运神元就和入魔的邪修一样,嗜血成性,不过人不可能生出来就是邪修,都是后天因为某些事情而堕落入魔,其神元也会随着修士一起入魔道,心不纯,自然也会玷污神元双瞳,变得嗜血残暴,毫无温度可言。
这便是厄运神元。
看到这里,祝卿安心里略感不安:“不会吧,难道我是邪修?”可她明明好得很,也没有任何嗜血残暴的念头。
祝卿安还没看完,眼前的景色猝不及防变幻到她的房间里,她环顾四周,自己正病恹恹躺在床上,目光瞧着很呆,像是受到很严重的打击,死气沉沉,一点活力都没有。
偏房飘来浓郁的药味。
越尔从中走出来:“该药浴了。”
祝卿安原本还在挺尸,听见这番话神情变得很激动,她用手肘支撑起软绵无力的身子,怒视来人说:“药浴有何用,我神元已废,以后我就是个废人了,你和他们都一样,不信我。”
越尔无情的蓝眸轻飘飘落在祝卿安身上,说:“我已手下留情,并未完全废了你神元,我若不信你,你焉能有命?”
“我没有残杀内门长老,就不该受此屈辱,凭什么要我认错。”祝卿安笑了,她在笑自己,“你说你信我,那你还伤我神元,当真是可笑啊!”
“祝卿安……”
祝卿安不想听,随手拿起枕头,用尽力气丢过去,即使枕头没有任何杀伤力,越尔还是侧身避开了,没有打中,这反而让祝卿安心里的怒气和委屈全部堵在嗓子眼里,化作歇斯底里的怒吼:“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越尔摇摇头,离开前留下一句:“罢了,记得药浴,对你的伤势恢复有帮助。”
神元受伤,天下无医。
何必还假惺惺来搪塞她,可笑。
祝卿安看着越尔的背影默不作声,深幽的目光失去曾经的明媚,只有无尽的杀意和恨意,嘴唇都咬出了血,渐渐地,她的眼睛被一层阴霾笼罩,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越尔,我定要你死!”
说完这句话,九凤鸟忽然出现,原本长出两首的九凤却断了一首,一个碗口大的伤疤血淋淋的展现在祝卿安眼前,华丽的羽毛好似也跟着失去了光彩,琉璃的眼睛变成血红色,变得阴冷无比。
待画面消散,祝卿安手中的书籍掉在了地上,她捂着揪疼的心,感觉喘口气都难:“混蛋天道,给我看天才地宝也比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纠葛强啊!”
每次看到这些,她的心情都要受到影响,恨不得冲到越尔面前问她有没有心,哪有做师尊的这么虐待徒弟。
祝卿安缓了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书籍放回书架,不过有一点她想不明白,书中设定堕魔后的厄运神元为何会影响到现在的她?
难不成之前看见的画面都真真切切在她身上发生过,那现在她算邪修?
还是正道修士?
祝卿安能想象得到自己的厄运神元一旦暴露,定会被全修真界的修士追杀的,她泄气说:“前路茫茫,修士难当,我命坎坷,唉……”
祝卿安暮气沉沉的回了别院,心情还没收拾好,就特别倒霉遇见了出关的陈兰欣,此人还真是锲而不舍追着越尔转,若是对方能把这种不正经的心思用在修炼上,将来的成就可不止于此。
陈兰欣闭关后炼制不少灵符,一一放在石桌上给越尔查验,她满含笑意地说:“韶华真君,我这绘符的水平可还行?”
“尚可。”越尔平淡回了一句。
“多谢真君夸奖。”陈兰欣听言,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甜了,她为了得到这句“尚可”的赞赏,闭关几个月日夜不停地绘制灵符,累了用灵乳调理身体,现在她成功了,那之前的辛苦就值了。
陈兰欣眼角余光捕捉到刚回来的祝卿安,她不动声色拿出一张薄片递给越尔,说:“听了真君讲课后,我用黑钨制了一张空符,还请真君瞧瞧是否过关。”
黑钨炼制的薄片和纸张一样,却比纸张更坚韧一点,修士在炼制的时候需要打入灵力,修士修为越高,空符制作出来的水准越好,待绘制灵符时才会事半功倍。
越尔自顾自喝茶,没有伸手接过薄片,她轻描淡写瞥了一眼,依旧说:“尚可。”
祝卿安见她们其乐融融,又回想起之前看到的画面,心里就莫名其妙泛起一阵钝痛,连嗓子也跟着难受,像被人掐着脖子,她立刻深呼吸调整情绪,小声骂越尔:“坏人。”
就目前看来,现在的越尔性格要比书里设定的样子好一点,一时间都让她搞不清楚那个才是越尔的真性情,可依旧掩饰不了对方蔫坏的性格,祝卿安可不信自己这么大一个活人踏进别院越尔会不知道,还一个劲地在祝卿安面前夸陈兰欣,显然是故意而为。
眼不见心不烦,她本该回屋里躲着,可见陈兰欣这般得意的模样,心里突兀迸发出难受,脑海里入魔的画面挥之不去,令她气息紊乱。
越尔投来探究的目光。
祝卿安顺了顺气,这才走过去,说:“陈兰欣,今日是我师尊最后一次指点你,麻烦你以后别再来这里了。”
陈兰欣听言,低着头搅弄衣袖,一副受到欺负不敢吭声的样子。
“我师尊本来就没有义务指点你,装可怜也没用,师尊可不吃这一套。”装可怜要是有用,她如今的神元就不会成为厄运神元了,既然无法离开越尔,那她自然得好好攀住这颗树,不容别人插足。
“韶华真君,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同真君多学一点本领。”陈兰欣语气带着点哭腔,似乎被祝卿安吓到了。
祝卿安都不知该怎么赶走这块脸如城墙一般厚的陈兰欣,在越尔面前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等越尔不在就嚣张跋扈,真是可笑。
“恩,若无事,你可以回去了。”
陈兰欣抬起头,双目微红,她紧紧拽着衣裙,忍着不在越尔面前失态,只是没想到就算自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越尔也未曾有再收徒的心思。
“让你走,没听见吗?”
陈兰欣狼狈收起石桌上的灵符,在她踏出别院时,只听祝卿安又说:“陈兰欣,还有一月便是一年之约,到时你可别忘了赴约。”
陈兰欣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看着祝卿安脸上尽显得意的笑容,此人是她一生的绊脚石,永远不可能和平相处,只要把她除掉,陈兰欣前路才会平坦。
她得不到韶华真君,祝卿安也没有资格得到。陈兰欣点头,冷声说:“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失约。”
陈兰欣一走,祝卿安心情就舒畅,她性格就是如此直白,对于喜欢的人,她可以给予全部的好,对于讨厌的人,她向来不会有好脸色。
“心情好了?”
祝卿安见越尔冰凉的眸子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露出浅笑:“我心情一直挺好的。”好到滴血的那种。
“我听茵曼说,你的丹炼成了,且拿来给我瞧瞧。”越尔伸出纤细的手。
祝卿安一愣,她的确把丹药炼制成了,可她不想过于招摇,更不想在越尔面前表现过强的天赋,但很不凑巧,她没有炼制出下品丹药,即便有,她也不可能拿自己炼的丹药交给越尔,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炼制的丹药,比市面上卖的丹药好,药性强。
祝卿安想了想,就把陈家大伯身上搜刮来的复元丹拿出来,放在越尔手里交了差。
越尔把丹药放在鼻翼下轻嗅,目光淡淡地看着她,说:“没有薄荷香,这不是你炼的丹。”
祝卿安惊呆了,原来复元丹加入薄荷草只是为了区分市面上的丹药,这人也太狡黠了吧!
“不过你以炼神期的修为炼成丹药,也足以说明你的天赋很好。”越尔站起身,把丹药放在了石桌上,指腹轻轻敲着石桌,似乎是在警告她,“莫要浪费你的才能。”
她可不觉着修士会来找她一方为非作歹的大妖闲谈。
“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女人声音温和,随意抬手,便按住了蛇妖的尾。
蛇妖惊出一身冷汗,自己分明用了十成十的力量,可眼前这人不废吹灰之力就单手散去了她的气劲,她试图抽回蛇尾,可动弹不得。
“大,大人……”她一瞬认怂,俯下身子求饶。
“我也同越尔有些矛盾,”青衫女人声音清幽,“所以,”
“我可以帮你对付她。”
女人终于伸手抬起斗笠一角,露出脸,垂眼与她相视。
蛇妖瞳孔一竖,大骇。
那张白玉如瓷般的脸上,右半面赫然是一片扭曲狰狞的肉芽,似被烈火灼烧许久,再长不出正常的皮肉。
第 34 章 第 34 章
今日峰上清风和煦,天况静凉,正适合修炼。
祝卿安没有闷在屋里打坐,她最近在刀术上有所懈怠,故而决定趁今捡回来继续。
长虹似乎也知晓她的打算,在她手中轻快地嗡鸣,仿佛在欢庆自己被封刀鞘里许久,终于能出来透气。
祝卿安执刀在树下作过简单几式劈砍,没有动用灵力,只单纯磨炼身法,刃风在空气中划出几道啸声,隐有震荡。
嗯?银发姑娘收势站直时,忽然想起件要紧事。
虽然说长虹是自行择主,无需借助雷劫,只需用神魂涵养即可,可她根本不知道要涵养到何种程度才算是正式认主,至今也没能完全掌控长虹。
“那位不是祝家小女祝卿安吗?她难道也想入道玄宗?”
“我辈修士以修仙为荣,今日是道玄宗入门测试,她想入门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你没听说她的未婚夫为了韶华真君闹着要去祝家退婚吗,那韶华真君可是道玄宗宗主亲传弟子,她若是入了道玄宗,岂不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你说的韶华真君可是那位仙姿佚貌,骨龄四十便踏入玄神期的越尔?”
“哈哈,没错,祝卿安哪里能比得上韶华真君,她去了不过是自取其辱。”
阴郁的森林里挤满了人群。
而他们口中所说的祝卿安此刻正绷紧稚气的脸蛋,红唇抿成一条线,着一身白衣,纤瘦的身影孤零零站在一座石阙旁边。
她是祝家幺女,因为利益从小和历家捆绑了婚约,两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也不知这“历家要退婚”的消息何时传出来。
历家作为修仙家族之一,怎会不知这些谣传,却闷声不作辩解,要么是想给祝家一个下马威,要么却有其意。
可无论是哪一种意思,都无疑是在羞辱祝卿安,她有意寻未婚夫讨要一个说法,却一直见不到他人,她也不会傻到去找历家主要解释,对方要是有心,她今日也不会出现在此地了。
“小姐,这些人这么议论你,怎么都不生气啊?”茵曼是祝卿安的侍女,年纪稍长,秉性单纯,被气得脸都红了,手已经搭在剑柄上,随时都能出鞘刺向身后那帮喋喋不休的华服青年们。
“装作听不见就是了。”祝卿安说话的声音稚嫩,听起来特别通透又阔达,不过她的神情却是闷闷不乐,到底是在意这些闲言碎语。
她把目光放在石阙上刻的“栾山界”三字,石阙中央缕空,乍一看是平平无奇,可若仔细点看,这空洞的中央像是有一层薄膜,闪耀着淡淡磷光,这便是通往修仙界的一道桥梁。
也是分割人界和修仙界的一道屏障。
而这位人人称赞的韶华真君,在修仙界可是出了名的天之骄女,其美名也传到人界的修仙家族当中,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冰肌碧眸”这四个字。
她很好奇,此人究竟长什么样,竟叫未婚夫一眼难忘,不过好奇归好奇,祝卿安这次来的目的是想拜师道玄宗宗主,待日后学有所成就挫败韶华真君,好叫这些聒噪的修士闭嘴。
可祝卿安和茵曼一大早就在这里等道玄宗的子弟,眼见山间雾气渐浓,日头也淡了许多,却还没等到人来,反而听了许多气人的话,若不是族里长辈叮嘱她不可与人起冲突,她早就拿剑戳烂这些人的嘴。
那帮贫嘴薄舌的修士可能是见祝卿安没反应,便提高了嗓音继续说,祝卿安实在是忍不住了,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才有所收敛。
林间不远处,又有一行人走来,这些人均是来参加道玄宗入门测试的修士,其中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她认识,同样是来自修仙家族的陈家,和祝家素来不对头,叫陈兰欣,修为在炼神七阶。
修士修为细分为炼神期、凝神期、玄神期、元神期、化神期,但能到化神者寥寥无几。
再往上就是炼虚、合体、大乘,最后是所有修士都向往的渡劫之境,可开天门,飞升成神,来这里的修士无一不充满对修仙的敬畏和期待。
除了祝卿安。
修士本就与天争命,该过得逍遥自在,敬畏天地本就是一种束缚,祝卿安向来不喜规束,所以,她不会考虑入道玄宗之后的事,她只管眼前,想来就来,想打败韶华真君便敢付之行动。
“祝卿安,许久不见啊!”陈兰欣笑盈盈走过来,即使两家人不和,她面上还是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祝卿安回笑,不过却没搭话。
陈兰欣保持微笑:“看样子,你也是来入道玄宗的,不过我可是听说,你未婚夫喜欢上了韶华真君,你若进了道玄宗,不膈应吗?”
膈应,怎么不膈应。
但比起韶华真君,这些聒噪的修士才是最膈应人的,别人越是来看笑话,祝卿安便越是得装作不在意,当议论得不到当事人回应,自然会觉得无趣,久而久之,也只剩个别几人会坚持不懈诋毁她,就好比死对头陈兰欣,即便没有这些谣言,也一定会用别的办法来欺辱祝卿安。
就如现在,刚见面就呛人。
“她膈不膈应我不知道,反正我一定会膈应你。”祝卿安攥拳,强颜欢笑,“你可别忘了,从小到大,你就没有胜过我。”
陈兰欣憋红着脸,这翻话一出,那四周的人反而转移战线,对她评头论足起来,她心里是恨不得剐了对方。
祝卿安的修为和她一样在炼神七阶,可对方却足足比自己小了九年,论容貌,她也远远不及还未长开的祝卿安,论人品,族里的同辈也不喜欢她,就连长辈也对祝卿安赞赏有佳。
陈兰欣就是绿叶,永远只能衬托祝卿安的好,所以每每看见祝卿安,自己就会忍不住打压一番,否则心里就不痛快,念头不通,修为不涨。
“我家小姐自然是最棒的。”茵曼顺嘴就夸赞一番,目光也是充满了崇拜,“小姐以后的成就定不比韶华真君差。”
“啪!”
陈兰欣冷着脸,甩手一巴掌将茵曼扇倒在地,这一巴掌力道不小,声音也很响,白皙的脸颊肉眼可见长出一道红手印,疼得茵曼眼角流下了泪。
祝卿安赶忙蹲下查看茵曼脸上的伤,略肿,红印子上还有些许青紫,嘴角上有血迹,茵曼不是修士,连纳气门槛都未曾摸到,若这一巴掌再打重一点,极可能没命。
她怒视陈兰欣:“为何打人?”
陈兰欣不以为然,她脸上笑出来的纹理在四周浓雾的衬托下,变成阴鸷痕迹,说:“韶华真君岂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可以议论,你不好好管教,我便替你管教。”
“你……”
又是韶华真君,这几个字她真的听着想吐,别人拿她与她比较就算了,反正被人说也掉不了肉,但她无法忍受身边的人被欺负。
可茵曼却拉着她:“小姐,我没事。”
陈兰欣身边不仅仅有侍女,还有一众陈家子弟,都虎视眈眈盯着,四周的看客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若是动起手来,祝卿安是讨不到半点好处,或许茵曼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拉住祝卿安。
祝卿安抿着唇。
在修仙家族中,侍女侍童的地位最低贱,没有哪个主子会为其出手,所以陈家的人环抱着双手,面露鄙夷,一个个都在挑战祝卿安的底线,逼着她出手,好让他们群起而攻之。
陈兰欣讥讽,不依不饶说:“你刚刚还不是挺威风,要来膈应我,怎么,家里长辈不在,你便怕了?”
祝卿安面无表情拉着茵曼站起来,茵曼擦了擦眼泪,一直拽着祝卿安衣袖,祝卿安只能安抚说:“放心,我不动手。”
她和陈兰欣之间的恩怨积攒许久,大到家族之间的利益,小到一件饰品一件衣裳都能撕到人尽皆知,每次气不过动手之后,输的都是陈兰欣,然后就会有族中长辈出来当和事佬,说什么祝卿安年卿,无知不懂事。
陈家自知道理亏,不便同晚辈追究,看似不了了之,却在之后会打压祝家生意,直到前两年,祝家和历家定亲之后才有所消停。
却不曾想,陈兰欣也打算入道玄宗,祝卿安能预见以后日子都不会太平,今日若忍气吞声,他日岂不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陈兰欣得意洋洋说:“无趣,瞧你这副怂样,还妄想与韶华真君比肩,不觉得可笑吗?”
祝卿安攥拳,指甲都快扣进掌心里,带来一丝丝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微笑着一步步走向陈兰欣,她的步伐不快,却沉稳得令人发慌。
陈兰欣感受到丝丝令人心悸的寒凉,上扬的嘴角僵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怎么,又想动手了?”
陈家子弟听言,纷纷上前将她围住,茵曼冲上前,横着手中剑,即使没有修为,也牢牢将祝卿安护在身后,陈家弟子也跟着把手也搭在了剑柄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反而逗笑了祝卿安。
“不必如此紧张,我没打算动手,况且你们这么多人,我也打不过。”祝卿安脚步一滑,拉着茵曼越过包围圈,“陈兰欣,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很喜欢韶华真君,每次张口闭口就是她。”
“是,不过与你无关。”
“确实与我无关,不过我知道一件事,是和在场的诸位息息相关,不知诸位可有兴趣听听?”
原本看戏的群众顿时来了兴趣,竖起耳朵催促一声:“你不妨说来听听。”
陈兰欣见祝卿安眼底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慌张无措,可大家的好奇心已经被吊起,再想制止恐怕来不及了。
一旁的燕处然见状也有些羡慕,但她抿抿唇,安抚自己,小师祖与边临那家伙更熟识,总不可能是送她。
她们这三人姐妹情深,似乎没有察觉窗台旁茶几前坐了一位锦袍女人。
她案前干净,冰色茶具错落摆着,杯中茶色青碧透亮,一缕白雾袅上,为她面容浮一层柔润,化开浓丽的眉梢,那点红痣若隐若现。
女人看似悠然吃茶,实则余光一直放在外头几位姑娘身上。
见到祝卿安把坠子送出去那一刻,越尔抿茶的动作一停,久久不能将那口茶咽下。
徒儿如此轻易就将那坠子送出去了?她缓想起昨日祝卿安眼底的慕恋,有些失神。
这往日喝起来味道清丽的雾里青,如今竟是微微发苦,愈发酸涩,久没有回甘之意。
她蹙了眉,寻一干净茶杯,抬袖掩面,将那茶水缓缓吐去。
今日的茶,怎的这么苦?
第 35 章 第 35 章
“师尊。”祝卿安与两位好友道过别,才终于能脱身进来。
她站定在女人案前,解下佩刀轻放于桌面上,“徒儿想问问长虹的事情。”
越尔轻嗯一声,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她空空如也的腰间。
不是喜欢自己吗?为什么又把这礼物送给别人。
少年人的情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果然不是真正的喜欢,她收回目光,对上祝卿安如今澄澈不沾情意的眼。
所以徒儿已经看清了吧,她与同龄人更登对,对自己当然不是爱情。
祝卿安飞升了。
伴着无边霞光和阵阵仙乐,她渐渐往天上升去,脚下的灵秀宗在渐渐弱小,同窗们也都仰着头看她,远处传来呼唤她的声音,不知是天帝还是帝后,总之,对方唤了好几声,好像非常期盼她的到来。
她的内心充满祥和的幸福。
怎么说呢,这也算是成功上岸了吧,从此以后她就能躺平,闲坐饮茶,旱涝保收,多体面,多稳定,再也不用被爹妈嫌弃了。
但她的快乐没有持续多久,甚至还没看到天界什么样,就感觉自己的头被重重地敲了一下,接着突然炸响一个老姑婆的咆哮:“祝卿安!谁许你在课上睡觉!”
她吃痛捂头,耳边传来一连声哄笑。
睁眼看去,只见授课长老傅欣正立在她的席位前,脸上带着暴怒到极点的不耐。
傅欣是教修仙界立宗编年史的,容貌倒也年轻,只是头发一丝不茍,穿着老气横秋,又从来没好脸色,所以看起来非常有教导主任的感觉,叫人看了就莫名觉得心虚。
祝卿安急忙堆笑,想讨几句饶,对方压根不给她机会,直接说:“休要强词夺理,我在你旁边立了半日,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等落定了,祝卿安才看出是越尔。
对方生得极美,蹙眉时更添了些凌厉之威,目光在她身上停留数息,眼中隐隐有讶然之意,接着那点讶然便换成了关切,柔声道:“哪里受了伤吗?”
祝卿安不知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虽然表面没伤,但被妖气侵体,内伤受了不少,这也怪她修为太低,想回话,但一张口就吐出口血来,头也开始发晕。
对方立时走近将她扶住,给她口中塞了一颗丹药,白净细长的手指从她口边离开,染上了斑驳的血迹。
“脏……”祝卿安有些愧疚。
“无事。”对方只轻声应了一句,便低头朝深渊下望去,深渊里血红的屏障上隐约破了个口子,无数妖魔正顺着那个口中爬出。
不行,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你还能支撑住吗?”越尔回头,话没问完,这个小弟子就晕了过去,无法,她只能召出自己的灵宠,让它先带其回去疗伤。
而她则是纵身跃下,去修补缺口。
其他长老接到消息匆忙赶去不提,还在上课的小徒弟们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奇地往外张望时,就发现天上有只白麒麟,正驮着一个人往主峰飞去。
“你们看……那不是祝卿安么?”
“还真是,她怎么在宗主的白麒麟上?”
众说纷纭间,游采薇吐出一声卧槽,接着灵感突然爆棚,取出纸笔疯狂地写了起来。
这边的祝卿安被驮回去后,在床上生生睡了五个小时,睡这么久一是因为失血过多,二是因为极品回春丹药效太猛。
醒来之后,浑身发痒。
伤口恢复太快,人就会觉得很痒,可她伤在内里,又怎么都抓不到,实在是痛苦无比,只得起身到地上走走,但才刚下床,就一脚踩上了什么毛绒绒的东西。
她吓了一跳,与趴在地上补眠中无辜被踩的白麒麟来了个对视。
白麒麟歪着头看她,似乎是想问她有什么事,祝卿安盯着它看了一会,突然发出一声大叫,把白麒麟吓得炸了毛,站起了身。
不是不是不是,这是哪儿?
从穿进来的那天她就明白,飞升是唯一的出路,不管是想回到现实,还是想在这活下去,最必要的事就是飞升!
飞升后,她才能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实,找到回去的希望,就算回不去,也能拥有编制,从此不老不死。
而且,修仙是她见过最简单的事业,不用数千万人去挤那名为高考的独木桥,不用毕业后开始攀比家世背景和情商,自己努力自己的就够了,所有人都是同一起跑线,只看资质和勤奋。
她是单灵根,资质没问题,所以只剩下勤奋,她会争取一切空闲时间修炼,哪怕再苦再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会爬起来继续。
她成长得的确很快。
比起同学们,她已算是一骑绝尔,只可惜,还是不够。她感觉,自己的修炼速度还是太慢。
一开始她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只一股脑地加大修炼强度,但后面她发现,这和勤奋没关系,勤奋能够到达的极限,也就是这样了。
光靠勤奋,能够达到的速度是有上限的,她已经在同学中做到了最好,然后呢,然后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了。
她试了很多办法,都无功而返,她发现自己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试是没有意义的,她需要一个真正的老师,能够帮她点拨,答疑,指出问题。
作为天灵根,她当然是有师尊的。
她的师尊名叫越尔,是灵秀宗的宗主,据说是万年难出一个的天才,不到五岁就筑基,刚过五百岁,就已经站到了仙界顶点。
现如今,已经是半步仙人。
多少人的梦想就是拜其为师,祝卿安运气好,刚好被分到她的门下,但只是挂个名字的内门弟子,年纪不到,等级也不到,在筑基之前,只能在学堂跟大家一起上课。
想成为亲传,至少要筑基之后,还需要很大的机缘,并不是所有的内门都能成为亲传,她现在连脸熟都混不上,估计对方都不认识她。
她也想过办法,偶遇,拜访,等等,最后全以失败告终,一来对方是宗主,平日事务繁忙,根本没时间见小弟子,二来对方性子极冷,话也极少,往往打上照面只来得及点个头,人已飞出几百步去。
她后来明白了,师尊高高在上,清冷疏淡,虽有无边美貌,却不是自己能够接近的。
她只能死了这份心。
在门口罚站了一会儿,祝卿安便偷偷开溜,朝着自己的秘密基地去了——她是逃课出来的,不能回舍监,也不能去演武场,只能找个隐秘的地方偷偷修炼。
她的基地在演武场外墙的悬崖边,地方很小,不过三米见方,但却地上有台头上有树,有种古朴的气韵,灵气也与演武场里一样充沛,是个不受别人打扰的,只属于她的小天地。
刚坐了一会儿,她就听到一个声音。
这声音离得很近,但却不是演武场内部传来的,倒像是她的脚下——但这也说不通,她脚下就是绝壁,绝壁下是困龙渊,深渊上方有护山阵隔绝,什么东西能从下面爬上来?
除非,护山阵破了。
这个想法起来的当下,她立刻开始脊背发凉,要知道,困龙渊下困的可不是龙,而是无数妖魔鬼怪,这些东西一旦出来,就会被灵秀宗里源源不断的灵气吸引。
那个声音,是妖魔爬上来的声音?
祝卿安不敢耽搁,直接顺着古树爬上外墙,她必须立刻告知长老们自己发现的异状,不管是不是她猜得那样,总归警醒些是好事。
谁知她才刚把头探出外墙,就感觉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她回头望去,只见一条刺藤正慢悠悠朝她腿上攀来,她忙蹬了两下,没蹬开,便索性咬牙捏诀去烧。
“卿安?你在这儿做什么?”
突然有个声音自墙内传来,祝卿安抬头去看,只见来人却是凌萱,对方和她一样是穿来的,估计是正好在演武场上课,看到她的脑袋露出来,才跑过来找她说话。
“你快拉我一把,有刺藤缠住了我的脚!”祝卿安忙道:“不知道是不是护山阵出了问题,快快快,得赶紧去通知长老!”
凌萱也吓一跳,忙上来拉她的手。
谁知下面的刺藤像是听懂了她们的对话,突然又攀了两条上来,一条狠狠把祝卿安往地上一扯,另一条越过围墙,想去抓凌萱。
祝卿安被摔得不轻,见状直接抓住它的根部一扯,将攀上围墙的那条拉了下来。
“卿安!”那边的凌萱喊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祝卿安喊了一声,立刻就意识到,凌萱也不过练气期,留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倒不如直接去找长老来得利落。
于是她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凌萱犹疑道:“你自己一个人真的没事吗?”
“没事,不过几条藤而已。”祝卿安催促道:“快去,别叽叽歪歪了,护山阵要是真破了,整个灵秀宗都得受牵连!”
听着凌萱应声跑远,祝卿安取剑把腿上的刺藤切断,又一次朝树上爬去,刚爬出一半,突然有个娇媚的女声响起:“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不止几条藤呢?”
随着声音响起,便有几道妖咒朝她背后射来,这符咒又急又凶,若是不躲开,必会立刻被钉成一团烂肉,但她人在树上,想躲,便只有往下。
咬咬牙,祝卿安纵身一跃,钻进树干和围墙山壁形成的合围之角——这是附近唯一能够藏身的地方,也是退无可退的绝路,但现下她没有选择,若是暴露在外面,一定已经死了。
咔——
池秋水一哆嗦把手里茶杯捏碎了,她震色望着对面神色淡然的仙尊阁下,惊声发问。
“您说什么?您要和我修炼这个?!”
越尔半支起身子,越过那张矮案凑上前去,眼下红痣愈发妖艳。
“有何问题?”
第 36 章 第 36 章
中秋已过,风高生凉,碎玉峰后山那片丹枫早染遍漫山遍野的红,红得撩眼欲燃,只远远看去,像谁人执一笔朱砂挥洒其上,稀疏几片躲过一劫的枫叶,也躲不掉被风浸深的命运。
恰有阵寒风吹过,拾一片意欲翱翔的叶,裹挟送上天,如山鸟一般在空中交错滑过,纷纷扬落入山顶一处水榭中。
水榭纬影缥缈飞光。
一方长条矮案分隔两位窈窕身影。
水青锦袍那位面带惧色,往后倒了半个身位。
高处寒风相当阴冷,就和陈兰欣脸上的笑容一样森冷恐怖,她往下移了十来寸,向男子伸出援手,但二人之间还有三庹的距离,男子稍微晃荡一下就靠近了陈兰欣,却在双手相互交握的一瞬间,男子变了脸色,他张开嘴,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往山崖底下坠落。
惊恐的呼唤声在空中回荡。
不一会,人影被白雾吞没,守在底下的道玄宗弟子早已准备好,飞跃而起将掉落的男子接住,安全返回地面。
他看着男子苍白的面色说:“你现在重新爬上去,恐怕是没有办法在半个时辰内到崖顶,若只是入内门,你还可以试一试。”
男子苦笑,他灵力耗尽,重新爬也是爬不上去的,只能摇头放弃,他问:“我是被陈兰欣推下来的,此人如此残害同门,宗门是否会严惩?”
“试炼规则未曾说过不能用旁门左道的手段,修仙界弱肉强食可远比人界还要来得残酷,这一场试炼就是给新入门的弟子上的第一课。”
男子听言,颇为懊悔,他还以为这种试炼不能用伤害同门的手段,早知如此,他也该不择手段的。
半个时辰已过一半。
祝卿安额头缀了点汗珠,不一会就被风吹干了,她已经穿过浓雾,看见火热的太阳和飞来的群鸟,崖顶近在眼前,而陈兰欣就快到了。
让祝卿安有些意外的是,陆秋然凭借身躯之力紧咬在陈兰欣身后,即使离得远,她也能看见陆秋然身上的汗水把那一身缝缝补补的衣服给浸透了。
祝卿安不论是出生还是修炼都比别人有优势,可论毅力她是不如陆秋然的,祝卿安紧了紧双手,正想继续爬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什么东西飞了上去,她抬头一看,铁链上方贴了一张灵符。
“陈家的灵符?”
这张符上有陈家的标记,符纹闪过一阵光芒,“砰”的一声,把祝卿安的铁链炸断,失重感令她回过神,才知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陈家侍女动的手脚。
祝卿安就不明白,她无害人之心,为何全世界的人都在针对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让她拥有下品神元还不够,非要人人踩一脚把她踩进尘埃才能罢手吗?
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崖顶,把她的自信抽得一干二净,好像这辈子都不可能爬上去,更别提打败韶华真君。
她是不是不该来道玄宗?
就在祝卿安迷茫之时,不知哪里吹来一股清凉的风力将她身躯托起,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可也足够她把心里的不甘化作怒火。
手里断掉的铁链直径甩了出去,把陈家侍女的脚踝缠绕住,祝卿安不顾灵力消耗,双手发力,硬是把身体拽飞,然后脚踩着陈家侍女的肩膀再次发力向上一跃,直奔崖顶。
而陈家侍女却因为祝卿安这一脚,被踩进了万丈深渊,只剩惊呼声在谷底回荡。
祝卿安第一个攀顶,她这种行为也导致别人纷纷效仿,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被踩的人真成了垫脚石,谁也不想做这块石头,便大打出手。
茵曼紧张地来到祝卿安身边,问:“那陈家真是太不要脸了,小姐有没有受伤?”
祝卿安摇头,她看着底下乱作一团的人群皱眉,然后环顾四周,寻找暗中相助的人,不过一层白雾覆盖大半的视线,她大概是找不到的。
她不认识什么高手,不明白何人会相助她,思来想去,也只有昨晚偶然见到的仙女最有可能帮她,祝卿安喃喃自语:“会是她吗?”
“小姐在说谁?”
“没说谁。”祝卿安脸颊微红,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屡屡想到此人,多半还是因为那人一番开导的话像极了家里苦口婆心的长辈,让她心生好感。
“小姐快看,那散修和陈兰欣打起来了。”茵曼有点兴奋地摇晃着祝卿安。
陈兰欣和陆秋然各自腾出一手互相搏斗,陈兰欣的神元是雪熊,每拳的攻击力度极强,打得陆秋然手臂青紫,但陆秋然的神元是绿草,草的特性就是耐力强,加之陆秋然一颗不服输的心,硬是给扛了下来。
“你一个臭乞丐还想爬我头顶,找死。”陈兰欣见到祝卿安第一个上崖顶,心里本来就有气,现在就连臭乞丐也想骑她头顶,她怎么能忍?
接连几拳,臭乞丐都扛住了,气得陈兰欣心里的火焰烧得更旺盛,她眼神发狠,拔出悬挂腰侧的佩剑,冰冷的剑锋直指陆秋然咽喉。
陆秋然身无护具,亦无防身利器,眼看喉咙就要被刺破,她浑身冒冷汗,不得不微微松开手,往下滑三寸避开了这一击,只是她的掌心被铁链磨出血,摊开手一看,皮开肉绽。
“臭乞丐,若再敢爬我头顶上,定要你性命。”陈兰欣冷笑一声,收起了剑。
陆秋然却说:“我还以为上品神元有多厉害,没了家族,没了这些卑劣的手段,你恐怕连我这个乞丐都不如吧?”
“你敢再说一次?”
陆秋然用自己脸上的笑意明晃晃嘲讽:“我可是听见了,你让你身边的侍女在祝卿安快到崖顶的时候弄断她的铁链,你不仅想让她败与你,更想诛她的心,可惜啊,你用那么多手段还是输了,我都替你害臊。”
“你……”陈兰欣紧紧抓着铁链,指尖都捏得泛白了,胸口更是起伏不定,“……你找死。”
陈兰欣再次拔剑朝铁链砍去,同一时间,陆秋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陈兰欣跃过去,抱住她的脚踝,说:“我已经没力气了,你不如陪我下去吧!”
“你快放手!”
陈兰欣惊恐的声音传遍每个人的耳朵里,随着陆秋然用力一拽,二人双双往崖底下坠落,陈兰欣失声尖叫,不难听出其中的绝望和祝卿安一般无二。
“真是可惜了,时辰已到,若她们二人肯摒弃前嫌合作的话,就能在规定时辰内爬上来。”一旁观望的师兄说道。
祝卿安说:“是啊,可惜了。”
修士骨子里不喜欢散修,尤其是陈兰欣自傲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和散修合作的,只可惜,陈兰欣掉下山崖,应该还有余力攀顶,但陆秋然该是无灵力再爬上来了。
“祝师妹,请随我先回道玄宗主殿。”他解释,“师妹已经在规定的时辰内通过了考核,便可择一位师者,在此提醒师妹一声,韶华真君也在主殿。”
“多谢师兄。”
对方是好意提醒祝卿安,韶华真君也有收徒之意,可她注定是要辜负这番美意的,祝卿安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拜师韶华真君,她可不想低此人一头。
不过祝卿安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和韶华真君见面,她真的好期待,这位把世上男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人会长什么样。
祝卿安抱着这样的期待踏进道玄宗大门,光是门庭就有十多丈之高,门庭上刻着“道玄宗”三字,字体刚劲有力,一气呵成,门庭之后是望不到边的阶梯。
主殿离这里还有好一段距离,是守在门口等待的凝神期弟子带着祝卿安和茵曼御剑飞行,她是第一次体会到天空自由飞翔的感觉,软绵绵的风吹在身上惬意无比,火热的阳光普照出她隐含憧憬的神色。
祝卿安伸手,捕捉风的同时也顺便观赏了一下道玄宗景色,有数座郁郁葱葱的大山,每一座山头上设立不同的殿堂,山底下或是道场、或是弟子走在蜿蜒的阶梯上,而主殿则位在最高处,外墙以红色为主,显得庄严宏伟。
弟子把祝卿安送到主殿后便离开了,茵曼则在门口等待,她是独自进了殿内。
殿内殿外都是一样的严肃,祝卿安刚进来就感觉几道目光都凝聚在自己身上,呼吸顿时变得困难,就好像有人捂着她的口鼻一般,她想用力吸气却又不敢,只能低着头慢慢调整呼吸。
“拜见宗主!”
祝卿安很有礼貌弯腰行礼,可奇怪的是,她等了一会也不见宗主发话,四周也安静得紧,难不成要她这么弯着腰和人说话?
“哈哈!”有男子忽然笑了起来,“女娃娃不用紧张,宗主不收弟子,未曾来,你先起身。”
祝卿安略尴尬抬起头,宝座上果然空空如也,可她来道玄宗就是想拜宗主为师,没想到会有这等意外,这下该如何是好?
“我呢,也不收徒,就是凑热闹过来看看。”男子忍着笑意也严肃不起来,只因他满脸的络腮胡像是好多年不曾打理的样子,邋遢归邋遢,但他的相貌还是相当有男子气概的。
男子见她局促不安,知道她年岁不大,便也不逗她了,他指了指一旁的几人说:“他们的修为都在玄神期,善于使剑,他们几位善于拳脚,她善于符道还有……”
祝卿安顺着男子介绍瞥过去,恰好和一双美目对上,她面露异色,未曾想会在此地碰上仙女。?
祝卿安乍然惊顿,只那瞬明了,浑身血凉,有如被一锤重击,狠狠敲碎了她心口紧绷的最后一丝弦。
师尊这是,要和别人修炼那门功法?
她对自己所有的规劝都在此刻轰然破碎,血眸沉晦敛光,掌心因握刀太紧而痛得发抖,脑中只回响一道念头。
为什么?
为什么她都这样退步,这样克制自己了。
那点独属于她的亲密却还是会被让出去?
师尊,您为何还是一点都不在乎我?
第 37 章 第 37 章
眼见池长老就要接过符箓坐下,祝卿安再不能维持冷静,提刀从冲开屋门。
砰——门开一声响,直把屋里两人惊看过来。
“祝卿安?”越尔不曾想还会在这里看见徒儿,凤眸闪过愣色,而后才是蹙眉问询。
落在银发姑娘眼里,就是师尊非但面上不喜,还直言她全名,连徒儿都不叫了,分明是一副厌弃她的模样。
来到修真界几日,今日是祝卿安最放肆一刻,她飞行的速度极快,身后的茵曼跟不上就又折返回去围着她飞。
“小姐你慢点。”
祝卿安身上的白色衣裙和黑色长发随着风吹摇摆,都快糅合在一起了,回想起别人在她背后嚼舌根的时候,她往往都是沉默的,不是她不想反击,而是她只有一张嘴,哪里能抵得上一群人。
不过之后出现的天道,倒是让祝卿安觉得这些人生百态也不是那么重要了,那帮人喜欢嚼舌就去嚼,她当下最重要的是好好活着,哪怕只赚了一点点的下品灵石,也够她开心很久了。
就在祝卿安飞过道玄宗中心道场之时,她透过薄薄的云雾看见几道身影跪在地上,手上举着的东西闪闪发亮,祝卿安被这一抹微光吸引,好奇之下就飞近一点。
原来,这闪着光芒的东西正是戒尺,跪在地上的弟子是之前在膳堂和祝卿安发生冲突的那几人,他们举戒尺的手一直在发抖,如同举着千斤般重的巨石,脸上的汗像是用一盆水浇灌上去,连上衣都湿了一大片。
这戒尺祝卿安认识,正是越尔手中的那把,她不笨,稍微一想就知道自己和这些人起冲突的事被越尔知道了,于是就让他们举着戒尺作为惩戒。
修士虽然自由自在,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制度,宗门教授弟子尊师重道,且不得以下犯上,这个上,指的是宗门管事,如宗主和各峰长老、其次是越尔以及长老的亲传弟子,祝卿安是越尔的亲传弟子,地位是高于内门弟子的。
内门弟子同祝卿安起冲突,不论对错,内门弟子都会受到严惩,倘若真是祝卿安犯错,那也只能由越尔来管教,所以越尔是给了这几人一个警告,同时也警告所有的内门弟子不得犯上。
祝卿安见此情景,心里生出一股怪异,她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但此刻却知道越尔不是不近人情,会用别的方式关心人,这样看似完美的人又真的只是一个冷冰冰的角色?
会真的会不由分说杀了她?
祝卿安摸了摸胸口,她不知道,不确定,不管越尔是什么样的人,她都不想做她的徒弟,等离开越尔,管他什么女主男主,祝卿安都不会去掺和。
再次来到膳堂,祝卿安还是选了先前的角落坐着,这里不靠窗,光线较暗,人往这里一坐就很不起眼,但还是有弟子认出了她,不过大家只是好奇看了看,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杂役弟子走过来,他迟疑问:“师姐好,师姐今日是想来喝水吗?”
祝卿安想起当时的窘迫,红着脸说:“水当然要喝,菜谱上的菜也都给我来一份,每样菜的分量不要多,我们就二人,怕吃不完。”
“好的,师姐稍等。”杂役弟子记录好后转身又去旁桌忙活。
“小姐上次来了只喝水吗?”茵曼笑道。
“你胆肥了,竟然敢嘲笑起我来。”祝卿安笑着敷衍过去,“你等会可得细品这些菜色,你家小姐日后的口腹之欲可全依靠你了。”
茵曼点头:“小姐放心吧!”
祝卿安点的菜很快上齐全,基本都是茵曼在细品,她只是尝了几口就顿时没有胃口吃了,因为陈兰欣也来到了膳堂,并且直径来到她身边。
“祝卿安,你好阔绰,你们祝家有那么多灵石给你带过来吗?”陈兰欣的陈家是做灵符生意的,下品灵石她可是带了很多过来。
“怎么出门吃顿饭都能遇上/你,以后得看黄历才能出门了。”祝卿安没有理会这人,只用言语刺激对方,希望对方识趣点离开。
陈兰欣每次都被无视,面子就有点挂不住,她一拍桌子,可她身后同行的内门弟子却迅速拉着她手腕,连连摇头说:“她可是韶华真君的亲传弟子,我们不可无礼。”
说道这个,陈兰欣就更气了,明明她才是第一个攀崖顶的,却没想到被自己安排的侍女反而成了祝卿安的垫脚石,害得自己错失良机。
陈家制符的能力只在二阶,他们试图寻求突破,却不得其法,而陈兰欣天赋出众,年纪轻轻,制符能力已经入了一阶,这一次道玄宗之行,陈家做了很多准备,包括掏空族中灵石,为的就是帮陈兰欣成为韶华真君的弟子。
可惜全被祝卿安毁了,陈兰欣自然恨死了她,连看她的目光都恨不得一刀刀剐了她:“你们怕她,我可不怕,祝卿安,你可知演武场决斗?”
内门弟子听言,顿时一惊,纷纷逃开不去管这个疯子了,生怕被这个疯子给牵连,惹得韶华真君不悦。
祝卿安摇头,不知对方其意。
“宗门禁止私斗,唯有演武场决斗除外,不管是私人恩怨亦或者切磋,都可去演武场解决,你可敢同我定下一年之约,一年后不管你我修为到何种地步,有何恩怨,都在决斗场定胜负。”
祝卿安嗤笑,她平静地喝了一口茶,不作理会。她虽然不了解陈兰欣,但她知道就算自己胜了陈兰欣,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演武场决斗不过是多此一举,还惹得旁人看笑话。
陈兰欣再次拍桌,响声让四周的人侧目,她铁青着脸说:“祝卿安,你倒是快给个准话。”
陈兰欣本来就绷不住了,看见祝卿安翻了个白眼,她气得火冒三丈,又见其侍女茵曼同样无视自己吃东西,她一挥手打翻盘子,汤汁尽数洒到二人衣裙上,污了一大片。
茵曼穿的紫群倒还好,可祝卿安穿的白裙,上面染了一坨黑黄,还油得很,素来爱干净的她就感觉全身都是这种油腻腻粘稠感,难受得要死。
“陈兰欣,何必等一年之后,我们现在就去演武场决斗!”祝卿安气得一甩袖,将剩下的盘子全飞到陈兰欣身上,食物残渣弄得满地都是。
“不行,就一年后!”陈兰欣憋着一股气说。她可是带了族里的宝贝过来的,需要闭关静修一年,等突破再决斗才能稳操胜券。
祝卿安现在就想揍人,但是杂役弟子匆忙跑过来说:“二位,打烂东西是要赔灵石的,三十二碟盘子,一共两块下品灵石,不知二位师姐谁来付?”
祝卿安心疼,无缘无故赔钱,她说:“盘子有一半是她砸的,我只赔我那部分。”
祝卿安结清账务和费用,离开前对陈兰欣说:“那就一年后决斗,到时候你别失约。”
“放心,绝对不会失约。”
今日着实晦气,祝卿安也没什么心情带茵曼逛宗门了,二人草草回了别院,茵曼忍着不适给祝卿安备好浴桶和热水。
“小姐,衣裳交给我去洗。”
“恩,我待会把脏衣裳放在一旁,你也赶紧回房洗洗吧。”
茵曼点了点头,带上房门便走了。
祝卿安褪去衣裳躺进浴桶,难得无忧无虑闭眼泡澡,身心的放松,令她不一会便昏昏欲睡……
一片皑皑的白雪上染了红。
在祝卿安倒下之时,四周之人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怜悯,就和这漫天的雪花一般夺人温暖。
越尔走到面色苍白的祝卿安身旁,她知道再有一会,祝卿安就会咽下最后一口,此刻也不知是何意志让祝卿安苦苦撑着,她也不明白二人之间为何会走到如此的地步。
祝卿安用尽力气抬起血手,撮着越尔裙角,艳红的色彩污了一角白边,她低低唤了一声:“师尊……”
冷硬的越尔面色有所松动,她蹲下/身,把没有温度的祝卿安揽在怀里,给予最后一丝温度。
“师尊,千年古梨树真的不会结果吗?”
“不会结果的。”越尔敛着眸,想起昔日的小徒弟素来洁身自好,便用自己的衣袖帮她洁面,越是做着这些,她心里越是难过得透不过气。
或许是人之将死,原本面容妖冶的祝卿安褪去了戾气,仿佛回到十六刚入门之时的稚气女孩,懵懵懂懂,莽莽撞撞却是率直天真,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祝卿安变得越来越阴沉,屡次致越尔于死地。
“是么……”祝卿安拽着越尔没有温度的手,又或许是自己感觉不到温度,而她的目光因为回光返照又有了神采,“可我还是不甘心,就算是死,我也定要和你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越尔愣了愣,仿佛要明白了什么,偏生这时,祝卿安的掌心上凝聚一团紫色焰火,一掌打入她的心肺。
越尔倒飞数十丈,艳红的唇溢出一丝鲜血,她身后一名青衣男子将她扶着,怒目瞪着祝卿安:“你真是无药可救。”
祝卿安仰天一笑,她除了打出一掌魔气,还把越尔常年佩戴幻虚戒给摘了下来,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戒指碾成齑粉,说:“师尊既然不明白我为何冥顽不灵,那就也感受一下我所遭受的待遇吧,没了幻虚戒,你的真身就藏不住了……世人不会……接受你的……”
越尔从梦中惊醒。
四周一片漆黑,她手里还攥着从朱长老那边借来的丹药集,在钻研的时候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此刻已是半夜,越尔把灵石镶入玉灯里,烛火便出现在灯台上,照亮了房间,却照不亮心里的阴霾。
越尔放下书籍,起身移步到院子里,站在那颗不结果的古梨树下,她拿出一个瓷瓶,将里头的灵液倒在树根下,古树上的梨花开得更艳了,芳香持续飘远,空气中都充满了甘甜。
“今世我定护你一生无忧,不会叫你入魔的。”越尔摸了摸左手上佩戴的幻虚戒,伴随一声幽柔的叹息后又反身回了房间。
晨间的阳光刚露头,朝气蓬勃。
祝卿安被满院的梨花香给熏醒了,加之聚气阵的作用,她呼吸间全是甜腻的感觉,无奈之下开了房门,甜腻的味道散去一点就能嗅朝露带来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越尔手拿戒尺站在梨树下,颀长的背影透着些许萧瑟,微风一来,梨花落在她的肩头上,变成一副有故事的唯美画作,只是那戒尺却过于寒闪闪,叫人心头发紧。?
“你清楚你所求是什么吗?”越尔慢挣开她的手,原本白腻的腕子此时泛红一片,狰狞爬满了整片肌肤,瞧着令人心惊,墨发女人却察觉不到痛似的,抬手一点点为她抹去眼角面颊的泪水。
“是师徒之情?”她声音又复低柔,让祝卿安恍然像回到了当初在北原被救下那日,师尊也是这般柔和的语调。
“爱侣之情?”
“还是……”越尔忽环住她脖颈,将人拉下,一瞬间,两人靠得极近,近得看不清对方面容。
鼻翼相错,隐有幽然檀香,祝卿安惊停呼吸,她此刻只需稍稍低头,就能——
吻上那片想过许多回的朱唇。
耳处被女人吐息染得酥麻,慢响起师尊方才那句未尽之言:
“鱼水之欢?”
第 38 章 第 38 章
祝卿安不敢动,越尔的话看似询问,却没多少情绪,淡得她分辨不出师尊是何想法。
颈后被柔软指腹轻轻摩挲,她从那处一路发麻,蔓延至尾椎骨处,连腿都莫名有些发软。
银发姑娘满腔的委屈悲愤被她一下揉散,只想是要退开,结巴道,“师,师尊。”
越尔也没拦她,虚虚松开手任她后退两步。
两人终于回到能面见对方神色的位置。
“我……”
“这迷幻果还挺好用的。”经此一战,祝卿安对炼丹越发有兴趣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指尖还在发抖,要不是有越尔的灵符给她对抗的底气,加之用了一点手段,可真不一定能打赢炼神大圆满的修士。
但不管怎么说,今日是她赢了,且她刚突破到炼神八阶就经受这样一场战斗,反而为她打牢根基。
祝卿安看着死都不肯闭目的尸体,心中无悲无喜,她是头一次杀人,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妥,毕竟是对方先动手,想至她于死地。
她蹲下,开始收集战利品,拿走对方的储物袋查看,好家伙,里头竟有一千个下品灵石,还有一瓶下品复元丹和一个黑不溜秋的铁卷,她把铁卷拿出来看了许久。
铁卷边缘不规整,像是被击碎的,应是残卷,卷上写了一些她没听说过的药材,上面把药材的形状和味道特点都记录得很详细:“竟然是丹方,不过只是残卷,上面的药材我也没听说过……算了,兴许日后能用上。”
祝卿安收好战利品,回头拿上佩剑寻到灵乌就离开了这里。等她走后,一名白衣女子走到尸体旁,女子衣裙上锈着繁杂的阵纹,脸上虽戴着面纱,但她的双眼在日光照射下变成海蓝色,波光粼粼甚是好看。
女子无奈摇头,然后挥动衣袖,把现场的发簪全收走,跟在祝卿安身后一起离开了。
祝卿安顺利离开兽林,午后的阳光在秋季显得有点冷,她拿出一件外衣披上,没有立刻回道玄宗,而是转道去了附近的永辉城,她来修真界数月,还从来没好好出来逛过。
城门由城主府的府兵把守,城里人基本都是修为不高的散修,他们天赋较差,大部分人坚持不了就会放弃修炼,在城里某差事,定居后娶妻生子,久而久之,人口繁多,可比宗门要来得热闹,若是下一代资质好,他们便会把孩子送来宗门培养。
祝卿安提着笼子,走在拥挤的街道上四处游荡,她先是被街头表演吸引,后被老人捏的糖娃娃吸引,一块下品灵石就买了好几个婀娜多姿的糖娃娃。
接着,她又去小摊子买了许多首饰发簪,看见胭脂水粉又忍不住买了些许,然后是成衣店,一路上买买买,不一会,两个储物袋就鼓起来了。
别看她买的东西多,但基本都是街边普通物品,拢共花费十五个灵石,说多不多,但相对于凡人界来说,可是一笔巨资。
祝卿安咬了一口糖娃娃,甜甜的,不粘牙,她自己玩得开心逛得自在,倒是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有位白衣女子相随。
女子身形高挑,气场强,所到之处皆无人近身,每每祝卿安回过头买什么,女子身影就会平白无故消失,大家还以为见了鬼,纷纷跑回了家。
祝卿安来到一家茶具店,这才想起今日逛街的目的,毫不犹豫踏进店,扑鼻的茶香让她心旷神怡,店里的柜台上摆放几套茶具,旁边还有许多木格子,每个格子里头都放了不同的茶叶。
“掌柜的,我要买一只茶杯。”
掌柜跑上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问了一句:“姑娘说的可是一只茶杯?”
“对啊!”
“不好意,我们这里的茶具都是成套卖的,没有单卖茶杯的说法,况且也不好卖,总不能切半块灵石给我吧?”
“东西怎么卖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祝卿安环顾这些茶具,“况且每套茶具有四到六只茶杯,少一个也不碍事。”
祝卿安拿起一盒茶叶,又道:“这样吧,算上茶叶,这样可以吗?”
“那成,一共是三个下品灵石。”
祝卿安付了灵石,离开店铺的时候发现天黑了,她为了找灵乌本就耽误许多时辰,现在她还没逛够,不是很想回道玄宗,又见街边开始张灯结彩,就去了客栈定了一间房,将灵乌留在房间里,然后接着逛。
越晚的街道比下午还热闹,五颜六色的花灯家家户户都挂了许多盏,有的人围在一起猜灯谜,还有舞火龙,祝卿安围观了一会,才发觉今日是拜月节,她没想到城里的人会保留凡人界的节日。
反倒是祝卿安入了道玄宗之后,都把这些传统的节日给忘记了,或许再过些年,可能她想过节日都没有机会了,因为一旦到了凝神期,修士往往突破一次要耗费几年时间。
祝卿安笑了笑,全当今日是告别凡人礼俗的最后一天,她要好好享受,转身去摊位上买了几个月饼,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有几名男子把她围住了。
祝卿安不认识他们:“有事?”
“姑娘,这单吃月饼口干,过于甜腻,这前面有家茶楼,我们家少宗主想请姑娘一同品茶,不知姑娘可能赏脸?”
这几人的着装统一黑色,衣服上的纹理是怪恐怖的,鬼头獠牙,每个人腰上都有腰牌,正面是人名,有一人因为走动翻到反面,上面同样刻了鬼头獠牙。
“你们是万鬼宗的人?”
“姑娘好眼力。”
万鬼宗在下九宗排行老二,实力强过道玄宗,祝卿安只知道这些,再多的消息便不知道了,毕竟她今日是第一次出来玩,没遇到过这种场面。
“姑娘,请!”他们看似很礼貌邀请她,实际上把后路给堵死了。
祝卿安感觉这几人当中,有两人的修为比自己高,对方人多势众,她只能强装镇定,和他们前往茶楼。
四周的人见到万鬼宗的人都吓得远离,每个人的目光都挺同情祝卿安的,她的耳力尚可,通过他们的窃窃私语中得知万鬼宗在外的名声不是很好,尤其是万鬼宗的少宗主,好色成性,死在他手里的女子有好几十了。
现在只有祝卿安一人,孤立无援。
她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来到茶楼厢房,房间有一个敞开的窗台,可以看见对面的河流以及拥挤的人群放着花灯,灯河与星河相互交织在一起,景色甚美。
窗台上有一张大圆桌,一名男子身穿淡黄色的衣袍,容貌普通,眼窝深陷,面色较白,他身后还站着两名黑衣老者,和男子一样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这三人的修为,祝卿安感觉不出来,想必远高于她,这可就麻烦了,她也不知道单靠神行符能不能逃过这三人。
男子见来人,立刻眉开眼笑站起身迎接:“我乃万鬼宗少宗主槐苍珏,姑娘可是祝家小女祝卿安?”
“你认识我?”
“我也是听历兄提起过你。”槐苍珏抬手示意她坐下,“未曾想到会在永辉城见到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小美人。”
“你和历炎睿很熟,他现在在哪?”对方的话令祝卿安倍感不适,却只能忍着。
“不熟,一些利益来往罢了,况且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吗,怎么倒问起我来了?”槐苍珏自顾自坐下后见她一动不动,便和身边的人说,“你们愣着干什么,快请祝姑娘坐下。”
祝卿安身后的人刚动一步,她立刻说:“不必了,你找我还有没有别的事,若无事,我也该回宗门了。”
“我就是想请祝姑娘喝杯茶,交个朋友,没别的意思。”槐苍珏亲自倒茶,将杯子推到她面前,用阴沉且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她,说,“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啊?”
“喝完这杯茶,我还能平安无事走出这茶楼吗?”祝卿安知道,这杯茶不能喝,她必须放手一搏了,便故意拿起杯子问了一句。
“你喝了不就知道了。”
槐苍珏笑容令人感觉瘆得慌,他完全不担心自己的猎物会咬他一口,因为他会把猎物的牙齿拔光,砍断利爪。
祝卿安抿着唇,正考虑该怎么动手时,忽然被一股威压包裹,连举个杯子都变得沉重,她抬眼一看,那两名黑衣老者正目不转睛盯着她。
仅仅只是一股气势就让祝卿安寸步难行,她这才明白这些人不是陈家大伯,不是靠两道灵符就能硬拼的,即使有千万般手段都没用,炼神期在凝神期修士的面前就是蝼蚁,可以随意踩死。
她该如何是好?
祝卿安无助地捏紧茶杯。
“无妨,你喝了便是。”
槐苍珏听见厢房外清冷的声音面色一变,祝卿安却不可置信回头看去。一白衣女子推门而入,面戴轻纱遮住了喜怒,淡淡的视线扫过鬼门宗所有人,透着不寒而栗的杀气。
她漫不经心的姿态没有把别人放在眼里,却在对祝卿安说话的时候,语气明显要轻柔了许多:“若是茶有问题,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祝卿安万万没想到越尔会来,被自己敌视的人救了,错愕羞愧的同时心里还生出一股异样,这种异样不是第一次就有,可她还是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哈哈,就是一杯茶而已,能有什么事。”槐苍珏站起身,夺过茶杯,将其一饮而尽,还把空杯展示给来人看,“韶华真君请看,没事!”
越尔没有出声,她的沉默让槐苍珏心里倍感压力,脸上的笑容都开始抽搐,却只能忍着心里的不快。
祝卿安不想呆在这里了,她说:“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当然,请便。”
槐苍珏笑着送走二人,却在转身回来的时候变了脸色,将桌上的茶杯砸碎,又给黑衣老者一人一个大嘴巴子,“啪啪”两声特别清脆。
“你们这群废物,没用的东西,不是说祝卿安身边没人跟着吗?”槐苍珏指着他们骂。
“少宗主,我们二人只是凝神初期的修为,哪里能捕捉到玄神期修士的行踪,况且……”老者硬着头皮说,“我们和您说过,不要打她的主意,好歹还是历家明面上未过门的儿媳。”
“你还敢顶嘴……”槐苍珏刚抬起手,却忽然瘫软,用大半个身体靠着桌沿才没有倒在地上。
“少宗主,你怎么了?”
“你们这群废物怎么连脑子都不好使?”槐苍珏连说话都没了气,“我喝了……那杯茶……你说我能怎么了……还不快抬我回去……”?
祝卿安呆住,她还以为那木人能自我修复。
“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木一捶胸顿足,那几个大块头在演武场守了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回遇到这样的硬茬,直被削了脑袋。
这三个可是上品法器啊!
她心痛完更是不愿让祝卿安再去找木人对战,虽说可以派出那三个天品,但这姑娘实在邪门,若天品也磕着碰着了,她会心疼死的。
不能让娘亲的心血毁于一旦!
木一越想越坚决,忽然她眼一转道,“你实力不错,不如去排位赛比一比?排名靠前的可以拿到不少好东西呢。”
祝卿安在她的眼神威胁下不得不顺着问,“什么好东西?”
第 39 章 第 39 章
“排位赛按计分排名,每赢一场得一分,所得分数可在我这里换取宗门宝库的任何东西,明码标价。”木一见她终于放弃了木人,赶紧是开口解释,只想把这尊瘟神送走。
“各学子之间,也可以进行对赌决斗,双方商议决斗胜利所得分数,败方需付给胜方相应分数值。”
“排行榜上以分数排名,败者不掉分,但加入排位赛后需每月打满三场,否则取消兑换资格。”
木一递出一枚令牌,推过去,“仙子可要参加?若无兴趣,可以选择入场观看,观摩她人斗法也能增加对战斗的体悟。”
“观众携令牌即可入场,若要参赛还需在此令牌内注入神识完成登记。”
好霸道的要求,祝卿安只是觉得这排位赛未免太忙碌,每月都要过来斗法不说,还要打满三场。
祝卿安靠着树杆闭目养神,她脑海里还在回想自己的下品神元,一只小鸡,不过鸡的杂毛五颜六色,脖子略长,鸡嘴黑黑扁扁的,鸡不鸡鸭不鸭的样子,长得既难看又怪异。
这糟糕的下品神元,注定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打赢韶华真君了,而那句“祝卿安不如韶华真君”这几个字,或许永远也洗不掉,摆脱不了,那她入道玄宗还有意义吗?
夜幕降临,山里的温度骤降,湿湿冷冷的,修为较低的茵曼感觉到一丝寒意,将身体蜷缩着,下意识往祝卿安身边靠,祝卿安便脱下大氅给她盖上。
大家都睡着了,四周很安静,只有一小堆篝火孤零零摆动着,她自己因为下品神元的事弄得睡不着,就起身走到溪边,坐在岩石上看着溪水底下游动的鱼儿发呆。
所有人都期待这一次的修仙旅途,只有祝卿安的心情是沉甸甸,想来再过不久,她的下品神元就会被家里人知道,不知他们会不会对此感到失望。
“怎么,因为自己的神元比不上旁人,开始自暴自弃了?”
祝卿安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悦耳悠扬的声音,她回头瞧上一眼,就变成精神恍惚的傻子了。来人是一名女子,长身玉立,绢丝白衣上绣的缂丝是繁杂玄奥的阵法图形,女子面戴轻纱,只露出一双如皎月般的眼睛,撒眸间,竟有一股说不清的心悸。
祝卿安定了定神:“没有。”
这名女子虽说面容被遮挡,但仅凭一双眼睛,祝卿安也敢肯定对方的相貌定在自己之上,女子应该是道玄宗的弟子,否则又怎会知道自己的神元是下品,女子的修为她也感觉不出来,想必是极高的。
“你年纪不大,倒挺会说谎。”女子倒也不介意祝卿安的敷衍,她走近几步,“可曾听说过魂武宗?”
女子一靠近,祝卿安下意识往后退,她有点疑惑对方为什么要讲这些:“听说过,魂武宗位在下九宗,排行第九。”
“那你又可知,武道宗的弟子均是下品神元,他们都是依靠极其坚定的意志力,锻体修炼。”
原来,女子是过来安慰她的。
“知道,可我从小就在家族中长大,我不认为自己能像他们一般受得了苦修的日子。”可祝卿安还是不明白,下品神元又不止自己一人,对方为何偏偏选了自己来开导?
“你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接受下品神元的事实,罢了,你年岁尚小,终究还需时日来锻炼心性。”
祝卿安见女子要走,下意识问:“不知前辈该如何称呼?”她本来想喊师姐,可转念一想,对方修为那么高,辈分应该也不低,喊师姐就太唐突了。
女子并没有答话,倩影转眼间消失在黑暗的林子中,只留祝卿安独自回想女子刚刚讲的那翻话。
翌日清晨,山里的天气露水重,加之白雾蔽日,即使是夏季,也清冷得令人裹紧衣襟。
“小姐在想什么呢?”茵曼几次看见祝卿安失神,每每走路都差点被繁茂的枝条勾住衣裳。
“我昨晚见到了仙女。”祝卿安还没从昨晚见到的那名女子缓过神,尤其是那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有种道不明的威严和诱/惑。
族里的长辈经常夸祝卿安长得好看,私底下也会拿别人家的女孩儿和她作比较,她从来没有输,昨天晚上也是祝卿安第一次生出自愧不如的感觉。
“世上哪里来的仙女,如果真有,那也一定是小姐。”茵曼认真说道,“等过两年,以小姐相貌一定艳压群芳。”
“你看那边的白花。”祝卿安摇摇头,指了指路旁快凋谢的花,“这朵花叫月下美人,在月光下绽放宛若含羞的美人,美则美,却只是昙花一现,我若无与相貌相匹配的实力,日后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和这朵月下美人一样,活不长。”
“小姐心中既然明白这些道理,那又为何如此在意这下品神元?”茵曼一直都知道,自从那轮测试结束后,祝卿安就没有开心过。
“因为我怕啊!”
祝卿安怕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落人后头,不如别人吃顿饭的时间就突破,她怕付出所有的努力都得不到回报,怕输怕得要死,家族长辈也没有教过她输了会如何,她不知该怎么自处。
茵曼沉默了,她没有神元,不理解祝卿安此刻的心情,若非祝卿安会把家族奖励的固气丹给她吃,可能她连爬山这种事都做不到。
“前面就是攀登崖。”
就在祝卿安走神的时候,道玄宗两名弟子已经领着大家来到攀登崖前,这座山崖极高,抬头望去,好似捅破了天际,山崖边整整齐齐,每隔三庹就有一根铁链挂在壁上,山崖左右都是繁茂的树林,看不见尽头。
陈兰欣上去摸了一下山壁,入手平滑,不像自然形成:“二位师兄,这处山崖莫不是人为劈出来的?”
大家纷纷讨论起来,陈兰欣看了一眼祝卿安,目光阴鸷。她嘴角上扬,走到低头不语的侍女身边,侍女明显有点怕她,不自觉后退。
“你若想我放你一条生路,接下来的试炼就得帮我一个小忙。”陈兰欣把手搭在侍女肩膀上,指尖收紧,威慑之意不言而喻。
侍女娇身一颤,轻轻点头。
道玄宗的弟子将一只白色纸鹤放在树根下,这张纸鹤就是昨日他在石阙那边捡的纸鹤,若是仔细一点看,纸鹤头部画着奇怪的棱角图形,看起来像眼睛。
“师兄,昨天我就想问了,韶华真君的符鹤为什么藏在石阙底下?莫不是她在附近?”
师兄回过头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和师弟说:“韶华真君要在这些人当中收一名弟子,自然是要多观察一番,你少问就是。”
“是,师兄。”
师兄藏好符鹤,确认符鹤的视线能把攀登崖一览无余方才站起和大家说:“诸位若是准备好了,那就开始攀崖吧,侍女侍童请随我去崖顶等候。”
队伍分作两波,侍女侍童随师兄去崖顶,师弟和修士在崖底下,陈兰欣二话不说就抓着其中一根铁链往上爬,其余人见状,也不敢耽误,都抓着铁链攀爬,但是侍女还和祝卿安还站在原地,等祝卿安选了一根铁链后,侍女才紧随其后。
长长的崖壁上,挂满了人群,起初是一字排开,可还没往上爬多少,大家便纷纷出手阻拦身边的人,而祝卿安就成了最大的靶子,只见有人一蹬腿荡去祝卿安身边,抬脚就瞄准腰部踹去。
祝卿安觑眼,一手抓铁链,一手扶着壁崖,然后抬脚和他脚心互踹,力道极其强,将那人一脚踹去对面,和另外一人撞作一团,差点滚落下去。
他们意识到这种攀登的方式不太好对祝卿安下手,没有办法围攻,对付祝卿安便是在浪费时间,只能全力向上爬,先争取入内门。
但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有人挂在上面一动不动了,崖壁太平滑,仅凭一双脚找不到支撑点,全靠一双手发力,很多人掌心都被磨破了。
寒风吹来,衣袂飘扬,顺着风撕扯,修为较低者明显不能很好保持身形,被迫挂在崖壁上晃荡,铁链扭动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祝卿安凭借自身灵力来保持力气和身形,铁链摸在手里越来越冷,不知为何,她越是向高处攀爬,灵力流失就越快,再这么下去,能不能到顶都还不一定。
祝卿安朝下看了一眼,已经和大部分人拉开距离,四周都是浓雾,她又向上看了一眼,陈兰欣的身影隐约在自己上方,神元测试她输了,以后的成就也很有限,这是无法改变的,但她心里终究还是不甘心,不想就这么输了。
陈兰欣回过头,她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挑衅,在祝卿安的目光下服用了一枚固气丹,然后卯足劲往上爬。
人界的灵气稀薄,有能力的家族都会给弟子服用固气丹修炼,固气丹是用多种灵植所炼,可以稳固体能吸收的灵气,普通人吃多了甚至能强身健体。
祝卿安自然是不甘示弱,三脚两步蹬着山崖开始发力,而她却没有注意到一直跟着自己的陈家侍女竟然也服用固气丹,紧紧咬在她身后。
“我快坚持不住了。”陈兰欣身边有人喊了一声,随着不断往上爬,大家的灵力基本耗尽,“陈兰欣,咱们是一起的,你帮我一把,日后大家一起入了内门好有个照应。”
陈兰欣回头看了一眼依靠双手之力挂在半空的男子,回绝道:“我自己都不一定能爬上顶峰,如何帮你?”
“你给我一枚固气丹。”
“抱歉,吃完了。”陈兰欣嗤笑,把手里的空瓶子丢给他,“固气丹的珍贵你也清楚,我没有必要骗你。”
确实,修仙家族能有固气丹的也只有开符箓店的陈家、药铺历家、皇室皇甫家、拍卖行舒家和做原石生意的祝家,且拥有的数量并不多。
“那你拉我一把。”男子信了。?
思及要事,越尔也没在峰上久留,很快动身前往云疏峰。
流云殿内,闻江意近来为百宗比试一事忙得焦头烂额,这会儿的确在殿里处理宗门事务。
虽然赛制还未得知,但每回比试,皆是由天道在一处险峻荒地处开辟赛场,离各宗都十分遥远,届时定是要坐仙舟去,故而仙舟的规格,聚灵阵,灵丹一类修复伤势之物等等,她都还需敲定。
掌门扶额疲惫地闭了闭眼,只敢停下三个吐息稍歇,就再度忙碌起来。
“小掌门?”墨发女人款款而来,停在她铺满玉简和宣纸的案台前。
“拜见老祖。”闻江意一抬头见是她,连忙起身拱手,“您这会前来,是为何事?”
“你且坐下吧。”越尔以灵力压住她身子,也不多寒暄,只说起来意。
“此次百宗比试,本座会伴行。”
第 40 章 第 40 章
一时气氛紧张,祝卿安拧眉与其对视几息,终究还是不想引起冲突,再往旁推开一步。
这女子却没走,忽而开口,“我晓得你。”
什么?祝卿安稍抬手按在腰间佩刀上。
“朝眠峰上的小师祖,宗门大比的魁首。”三白眼偏脸盯住她,“呵,风光无限。”
“就是不知道实力有没有你名声这般响亮。”
自从过敏之后,祝卿安后回到了刚入营寨那般苦行僧的日子。每天都是青菜豆腐,不见一点荤腥。
甚至这次更过分,少油少盐,能水煮绝不清炒,主食也以粥为主。
好在,厨房那边偶会还会往粥里加些甜玉米粒,祝卿安的日子还算好过几分。
但,谁家好人天天靠粥过活啊!她又不是兔子,天天吃青菜怎么受到了。
一连吃了好几日的草,祝卿安嘴里直发哭。
这日,当她再一次看见青菜豆腐后,彻底不干了。又把小砂锅的盖子扣了回去。
“这饭没法吃了!”祝卿安气冲冲起身,转身去角柜处翻找前几日在夜市买的糖果。
不给吃肉,吃点甜的总行吧,她记得那日,沈三娘把糖果带回来的时候,似乎就随手放在角柜上。
当时就越着身上难受没注意,许是收进柜子下头了。
抽屉一格一格拉开,里面却只有针线布料一类女红的物件。
“糖呢!”祝卿安不放弃,往深处翻找起来。
而她背后,越尔不知道站在那盯了她多久:“你在找这个吗?”
祝卿安闻声回头,正是那日祝贩的牛皮纸袋。看上面的花色,当是那袋梅子糖。
祝卿安起身,刚要伸手去夺,越尔就将拿着糖果的手往后一背,指着桌上的饭食:“不吃完饭,就不能吃糖。”
祝卿安:……
这土匪头子管得也太宽了吧!现在居然连她吃饭都要过问了。
她咬牙,勉强在脸上扯出一丝笑来:“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当家了,您把东西放下,我一定会乖乖将那些菜都吃完。”
你很闲吗,该干点啥干点啥吧!别管我了!
越尔却直接悠闲地在桌边坐下:“正好我也没吃饭,跟你一起。”
说着,便拍拍手,屋外蓝溪端着托盘进来,放到桌上。
里面是和祝卿安一样的白菜豆腐,还有拌着玉米粒的白粥。
见状,祝卿安再也没有推脱的理由。沈三娘都可以陪她吃这些苦苦的绿叶子,她如果再说什么,当真就有些过分了。
即使百般不愿意,祝卿安还是捏着鼻子,将那没滋味的饭菜吞下去,像是完成任务一般,最后用粥勉强压一压口中的难受。
而她对面,沈三娘动作文雅,一块豆腐,一根青菜,一勺粥米。一点一点细细咀嚼着,神态中没有丝毫不悦。
甚至,优雅的神态不像是一个土匪。
怎么可能,难道二人的菜做法不一样?
祝卿安托着腮,问:“三娘觉得好吃吗?”
越尔待口中的饭食咽下后,才缓缓“嗯”了一声。
曾经祖父为了锻炼她,将她一个人放到深山老林。没有吃的,也没人照越。运气好时可以遇到些酸涩的野果,运气不好,树叶草根也不是不行。
那时候的她还那样小,身上连个水囊都没有,只能喝叶子上的露水,好在第二日下了一场雨。虽然整个身子都淋透了,但总归是解了燃眉之急。
就这样,祖父将还不足八岁的她扔在山上整整五日。在那之后,越尔对于饭食的要求就变得特别低,不论盘子里装了什么,都比那日的草根美味。
祝卿安一脸怀疑,越尔夹了一块豆腐,递到祝卿安面前的小碗里。做完才反应过来,刚刚的筷子是她用过的。
看着对方盯了豆腐许久,还以为是因为筷子的缘故,越尔刚重新夹一块过去,祝卿安便用勺子舀起那块豆腐,送入口中。
与青菜混在一处,豆子似乎泛着一股腥气,祝卿安难受得想吐,可想到对面的人还在吃饭,终究是忍耐着咽了下去。
她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沈三娘肯定没有味觉!
这一遭,祝卿安被呛得连连咳嗽,面色酡红。
而指尖刚刚摸上公筷的越尔,耳尖也变得滚烫起来。
吃就吃吧,又没人与她抢,急什么。
她低着头,尽量避免与对面的少女对视,吃饭的速度不自觉快了几分。
待东西收拾完,祝卿安摊开掌心:“梅子糖,你答应过我的!”
越尔打开纸袋,取了两粒递给对方。
祝卿安看着掌心那两粒可怜的糖果,满脸疑问:就给这么点!
可对面,越尔已经准备离去。关门之前留了一句:“尔饭吃得好,还能再领两粒!”
——
但尔饭已经摆在桌上许久,沈三娘还是没有过来。
紫莹说,下午当家离开后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没了糖果的诱惑,祝卿安连看都不愿看一眼那些饭菜,推脱说身子不适,想早些休息。
紫莹对于自家少将军不在,李姑娘就不思茶饭这事好像已经习惯了,没有多说,只按照对方的意思收了桌上的吃食,临行前,似乎听见对方在床上抱怨了句:“明明说好尔上会来的,不守信用!”
紫莹闻言浅浅一笑,带上了房门离去,让她在屋内早些休息
祝卿安在床上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在中午沈三娘给她的糖果她还留了一块压在枕头下面。此时正好取出来充饥。
带着微酸的甜在舌尖弥漫开来,祝卿安很喜欢那股味道。只是她忘了,酸涩的梅子有开胃的功效,待口中的糖块融化,她似乎更饿了。
祝卿安饿得实在难受,只得起身,勉强用桌上的茶水充饥。
忽地,从门口似乎有人影攒动,接着便飘进来一股甜腻的气息。
“谁在外面!”祝卿安还以为是沈三娘或者紫莹,刚想往门口寻过去,这双腿便不听使唤,一步都不肯挪动。
那味道好似一只无形的手,抽出她全部的气力,她浑身发软,勉强扶着桌面,才没教自己栽倒下去。
下一刻,房门被推开,待看清门口的人影后,祝卿安心中警铃大作。
是沈三娘的堂弟,那个上次被自己“诬陷”过的沈小公子。
他用帕子捂着口鼻,手上即将燃尽的香还带着火星,在幽暗的夜色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他将香火丢弃在地上,鞋尖碾了几下,这才卸下脸上的帕子。
“听老三说,你姓李?”
他迈过门槛,不急不缓地一步步往祝卿安这边靠过来,嘴角噙着诡异的微笑:“你别害怕,我这个人对貌美的女子最是大方,尤其是,我的女人。”
祝卿安见他靠过来,连连后退至妆台边,藏在身后的手,无意间摸到上面的剪刀。
“你出去!你若是敢对我做什么,三娘不会放过你!”
三娘?倒是唤得亲密。
越泽也不急,缓缓在桌边坐下来,甚至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
说起茶水,他又想起那日这李卿卿用峨眉雪翠与枸杞相克之事对他的诬陷。
既然她不仁,就别怪自己不义。
越泽悠闲道:“李姑娘不必着急,自有你求着我的时候。”
祝卿安正想问什么意思,忽然,丝丝的痒从心底里蔓延开来。胸口像是住了一只柔弱的小奶猫,不算锋利的爪子一下一下撩拨着她的心弦。
而她的身体也跟着渐渐热起来。待手背抵上脸颊,滚烫的触感让她自己都意外。
越泽看祝卿安身上起了反应,这才悠悠说道:“这可是天香楼的宝贝,寻常人想买都买不到的,为了你,我可是下了血本!”
没人天生愿意做花楼里的姑娘。若是相貌平平,老鸨或许会用鞭子让她们点头,可若是遇见貌美的,带着伤的身子可卖不上价。
这时候,某些香料便派上用场。
这香又称“迎春叹”,一旦吸入,便会染上瘾,再离不开人,需得每日与人寻欢,才能解决一腔燥意。
也正是因此,再烈的骨头,也得求着“妈妈”,多给她们安排些营生。
只是大周将此物作为禁药,近几年预发难见。当然还未封禁那会,若非遇见绝世的仙姿,老鸨也不愿高价购买,显然鞭子更具有性价比。而就这一丁点,越泽可是费了不少的银钱。
既然已经下了血本,那他就得尝尽足够的甜头才行。
看着对方皮肤泛起诡异的红,莹润的双眸渐渐变得迷离,越泽放下手中的茶盏,一点一点朝对方靠近,悠悠说道:“你说这是何必呢,莫不如早些乖顺些,本少爷心情好,定叫你舒服。”
越泽上下打量的眼神,让祝卿安觉得恶心。指甲深陷掌心勉强撑起精神,藏在身后的手握紧了那把剪刀。
但,莫说尔上没吃多少道东西,祝卿安原本的身子也很难是一个男子的对手。看见越泽靠过来,祝卿安藏着剪刀的手倏地朝对方刺过去,那刀锋不偏不倚,正好划在越泽的脸上。
指腹拂过脸颊,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越泽的眼神狠厉起来。
“臭婊子,给脸不要脸!”他再没了耐性,轻而易举地夺下对方手上的剪刀,随后将人扛起来,随意往床上一丢。
正是这么一摔,疼痛的感觉让祝卿安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她抽出发间的蝴蝶发钗,这次,尖锐的一头对准自己的脖颈,威胁道:“你别过来!”
哟,看来这药效是还未发作完全。越泽动作慢下来,眼下这李卿卿呼吸渐渐沉重,由于刚刚的拉扯,衣领微敞,露出雪白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目泛着水汽,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可想而知,待药效完全发作得是怎样的婀娜婉转。
越泽坐在床边,指尖一点点朝祝卿安的裙摆探过去。
“你可知我堂姐只是一介女流,说到底,眼前的一切早尔会归于我。到时候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你!可你若是不从……”
不,看着李卿卿的皮肤逐渐泛红,越泽清楚,眼前的美人是志在必得。
越泽的身子朝祝卿安靠近几分,后面的话没说完,可眼神已经诉说了全部的想法。
“我呸!”越泽的手眼看就要触碰到祝卿安,她一个激灵将人踢开,发钗的尖端再次指向对方威胁着他:“即使没了这营寨,论人品论武艺,你连三娘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这句话,可谓彻底惹怒了越泽,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不如越尔。
从小到大,因为越尔让他挨了不少的责罚,所有人动辄言他不如堂姐。
堂姐。
既知是堂姐,到头来还不是要嫁做人妇,相夫教子,那又何必这般作践他!
若无越尔,他将是越家最受宠的小少爷,眼前的一切不必争抢,自会送到他面前任他选择。
都因为越尔,只因为越尔!
“你一口一个三娘又有何用?你看她还不是把你一个人远远地打发在这,到头来,你还是要做我的人!”
祝卿安的体温越来越高,眼前的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越泽瞅准时机,捉住她的足腕,将人捞过身前。
突然的触碰,祝卿安慌乱之下,攥着金钗的手刺向对方。但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夺下来。
掌心落了空,祝卿安似乎再找不到自保的法子。
越泽将夺过的钗子往门口随意一丢,金器坠地发出当啷声响,像是对她绝望的哀鸣。
接着不由分说,啪地一声,越泽一巴掌甩在祝卿安脸上。
他彻底被惹怒了,一脸阴翳,低吼道:“给脸不要脸是吧,那就怨不得小爷我了!”
说罢,就擒住对方的手腕,俯身下去将人禁锢在床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伴随着剧烈的声响,房门被从外破开。
门口的越尔,风吹动着她的衣摆,在夜色下猎猎作响。
越尔怎么回来了,她应该还在外面才对!
越泽被吓得愣在原地,身下的祝卿安微微缓和,瞅准时机一脚将人踹开。她想起身朝对方跑过去,奈何刚刚拿一下已经使出全部的力气,此刻手脚发软,一点劲都使不上。
待越尔靠近,祝卿安缩在床角,身上衣裙凌乱,裙摆满是褶皱。满腹委屈催使着泪珠一颗接着一颗落下,挂在红肿的脸颊上。
越尔看向角落里的越泽,长剑抵上对方的脖颈。
“你敢打她!”
冰凉的箭锋触碰到皮肤的一刻,越泽瞬间慌了神,连忙推脱,指着床上的祝卿安:“堂姐你听我说,是她勾引的我!”
下一刻,一股滚烫的温度环住越尔的手腕。诡异的体温让她察觉到不对。
只见祝卿安面色酡红,意识朦胧,甜腻的声线,一声声唤着难受,说自己好热。
抬起莹润的眸子,她喃喃唤道:“姐姐,救我……”
隔绝着越泽,祝卿安抓主越尔的手,向自己衣领处探去,直至捧上那团柔软的饱满。
修炼的确是修炼,只是交融半炷香的时辰后,两人的动作却松散起来,渐渐……变了味道。
祝卿安扶着师尊的腰身,只觉两人贴合之处太热,闷得她脖颈也散发着热气。
“师尊……”她眼底藏着水光,稍昂首看着女人近在咫尺的下颔,呢喃出声。
越尔眸光清明,却低哼一声,尾调在这闷潮的床帏间晕开,她垂首,抚过祝卿安多含一缕少年气的熟悉眉眼,轻缓勾唇,指尖往下挑起银发姑娘的脸。
慢慢低头,顿住。
“嗯?”她低声回应,却再没主动,只这样停在若即若离的位置,好似太远,又好似轻轻一动就能亲到。
祝卿安莫名觉着不对,可她此时周身灵力都与女人交融,经脉被冲荡得太软润,平日的清醒只剩下烂泥一般的混沌,没法深入思考。
于是她顺心而为,稍稍直身抬了脸凑前,以唇压在女人下颔,一点点舔过去,温吞黏腻地低喊,一声又一声似雨丝沾在越尔耳边,“师尊……师尊……”
越尔笑了。
自己每回都会给出选择,结果如何都是徒儿自个选的,她不过是温柔体贴满足了这孩子的意愿,可从未逼迫过小徒儿什么。
怎么能,叫哄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