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曜一直以为自己的高中生涯会循规蹈矩、毫无波澜地走完。
直到温知菱的出现。
他突然间明白，心动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投入一片小河流。
顿时水花四溅，涟漪起伏，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他和温知菱之间的交集，大多是因为学习而产生的。
第一次有正面接触，是两个人一起去钱金金办公室。
那天有桂花香，有和煦的风，也有恰好掉落在她肩头的枯叶。
程曜发现自己也无法免俗，在温知菱的面前，他不可控地心动了。
漂亮只是初印象，可她纯粹美好，有自己清醒独立的思想，他下意识地想靠近她。
他也曾因为这份心动，做过一些很蠢很傻的事情。
在商场看见一些精美的礼物，他总是本能地想起温知菱。
觉得这些美好，该配她的。
于是他将礼物买回。
他房间的柜子里积攒了许多的礼物，却没有一份是鼓起勇气送出去的。
他的喜欢，好像和这些礼物一样，被锁进了柜子里，再也无法见到天光了。
偶尔失眠的夜晚，他会猛然间想起自己在学校看见的，温知菱和谢澄一块有说有笑的画面。
他也会思考：谢澄那么优秀的男生，温知菱会心动吗？
上天短暂地偏爱他过一次——
他在顶哥那儿偶然间获得了一次和温知菱一块儿拍宣传照的机会，程曜太想牢牢抓住了。
他窃喜了很久，也暗自期待了很久。
那是一种在程曜心中隐匿、蛰伏许久的，有关于青春时期的虚荣心。
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出现在学校的宣传册上，谁会不激动呢。
可谢澄好像从本质上，就跟他不是一类人。
他太张扬了，也太勇敢了。
公然和老师争取拍照的机会，这是程曜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谢澄做到了。
在所有人崇拜的眼神里，他自信地说他和温知菱“顶配”。
那一刻，程曜自惭形秽。
他们的宣传照的确拍得漂亮，所有人都能看见，所有人都在夸“郎才女貌”。
程曜后来无数次想，自己原先是不是也能有这样的机会？
他时常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温知菱的，又为什么会喜欢温知菱。
可心动本来就是无数个瞬间组成的，无数的心动构成了喜欢。
太难解释了，但他确信自己很喜欢温知菱。
很喜欢这个很特别的女生。
高二那年他和谢澄一块儿参加数学竞赛，谢澄拿到了最高的奖项。
那天阳光灿烂，校领导在全校同学的面前大肆夸奖谢澄。
他站在领奖台上，规规矩矩地穿上了校服。
少年意气风发，微风吹拂，他周身有耀眼的金光。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只有程曜，悄悄望向了温知菱。
她也在看领奖台的谢澄。
她笑得明媚，为他鼓着掌。
那一刻，程曜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假如站在领奖台上的人是他，那么温知菱的笑容和掌声，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是属于他的呢？
这个问题永远无解。
在这段感情里，他一直在假设，假设多种不可能发生的现实，也假设过自己是谢澄。
可归根结底，这些假设都不成立。
因为无论如何，他好像都输给了谢澄。
细数下来，程曜记忆里有关于温知菱的部分其实并不算多，也没有什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本就是循规蹈矩的人，但在这样平淡如水的青春里，喜欢了一个美好如夏天的女孩。
他是因为温知菱才报名去广播站的。
只因为想让她每天都能听到周杰伦的歌。
那首她最喜欢的《安静》，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程曜单曲循环的歌。
他觉得自己能为她做的不多，好像也只能到这里了。
但谢澄能为她做的，真的很多。
元旦的跨年汇演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他说这首歌送给一位周杰伦的小迷妹。
程曜清楚地知道，是他特意送给温知菱的。
谢澄的喜欢和他的性格一样，张扬大方，明晃晃的偏爱只给了温知菱。
那种万众瞩目的、被众人所知的喜欢，程曜做不到。
他也因为机缘巧合和五人小分队一起聚会过，但他格格不入，实在太异类。
融不进的圈子，硬融就是不礼貌。
在那些无数次靠近她的瞬间里，自卑、怯懦也会被无数遍放大。
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优秀。
程曜铆足了劲儿，努力地想与她比肩。
温知菱在画室的日子，程曜鼓足了勇气去找他。
但老天好像并不偏爱他，因为他碰巧遇上了谢澄。
对方似乎常来看温知菱，动作很熟练。
他们都给温知菱打了电话，可到最后，她只给谢澄回了电话。
不经意间的动作是骗不了人的，她的眼神，她的笑容，一切都能证明，她对谢澄不一样。
在他无数次满怀期待望向她时，她也用同样的眼神，满心欢喜地望着谢澄。
拍毕业照那天，程曜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忐忑着来到她身边的。
他徘徊犹豫许久，但感知到那一刻即将分别的痛苦，最终还是不想就这样遗憾收场。
想和她合照的念头，很早很早前就已经滋生在脑海里。
他深刻记得那时候呼之欲出的心跳声，也记得自己紧张到手都在微微发抖。
在心里无数遍给自己倒数321后，他才平稳住声音喊她的名字。
他如愿以偿，获得了一张和她的合照。
照片里的温知菱是笑着的，可她的笑只是礼貌，与在谢澄身边截然不同。
可程曜，还是将那张照片保存了很久。
表白这件事，程曜从未想过能有什么回应。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
想到高中毕业后，或许分别会永不再见，他还是，想勇敢一次。
她那样温和的人，其实骨子里是很执拗的。
她不喜欢他，所以不会给他任何的希望，能做的只有直截了当的拒绝，末了还要祝他一切顺利。
太官方了。
像她这样一直以来被无数人表过白的女孩，应该已经很熟悉拒绝人的那套模板了吧。
程曜一直都懂。
他的喜欢只能到这里了，但他始终感谢，感谢有这样一个明媚的女孩出现在自己的高中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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