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颜是被饭香味勾醒的。
睁开眼，有点不知今夕何夕，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才慢慢恢复意识。
南颜扭过头，江渡坐在桌前，背对着他好像在吃饭，但筷子放在一边，右手拿着手机，在用力地打字。
“小江……”
南颜喊了他一声。
“啊？”江渡瞬间扭头。
他的语气很重，在转过头的那一瞬，南颜甚至看得出他的表情很愤怒。
南颜顿时有些错愕：“怎……怎么了？”
“没。”江渡一秒敛去怒气，马上反扣手机，站起身来，走到他床前，已然恢复了往日里温和的模样。“醒了？感觉怎么样？”
认识这么久，南颜头次见他那种表情那种语气，不自觉有点紧张，赶紧坐了起来，对他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江渡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解释道，“跟同学吵架呢，不关你的事。你……你饿不饿？”
说着从南颜桌上拿起保温桶：“王叔做了粥，你在床上吃还是下来？”
“我下来，我马上下来。”南颜不好意思再让人伺候，赶紧从床上下去。
江渡来到楼梯旁，举起手，似乎是怕他摔下来。
“我没事了。”南颜还是有点虚，但已经好很多了，下来后对他笑了笑，然后去洗漱。
等他出来，江渡已经帮他把饭菜都从保温桶里取了出来，整整齐齐放在他桌上。
江渡说：“怕你胃口不好吃不下，王叔熬了点皮蛋瘦肉粥，皮蛋你吃吗？”
“吃的吃的，闻着很香。”南颜深吸一口气，那粥简直香得不得了，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这次真的太辛苦你了，照顾我一天……”他看着江渡，局促地抿了抿嘴唇，“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上次你不也照顾我了么？”江渡笑笑，“小事，不用在意，赶紧吃吧，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南颜知道说再多谢也是虚的，只能日后想办法报答对方，于是省下了更多的客套，坐下来吃饭。
粥熬得很糯，一看就知道费了一番功夫。
他边吃边看手机回消息。
随星摄影那边还给他发消息了，问他明天有没有空去拍照。
南颜拿起桌上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已经消肿了，又恢复了完好无损的模样，就是脸色煞白气色不太好。
他回复说有空。
明天周六，很空呢。
倒是没想到那边周末还上班，问了下人家说是单休。
那就没问题了，南颜不确定明天上午起来身体状况如何，保险起见跟他们约了下去去拍。
随后他在微信上找同学借今天的笔记。
“你以前生病时候是怎么办的？”身后江渡忽然问。
“什么怎么办？”南颜扭头。
江渡也在吃饭，稍稍侧着身子：“你一直一个人住。”
“哦，”南颜忍不住笑了，“以前啊，生病就努力爬出寝室，出了寝室给同学打电话，他们就会来救我。他们不敢进来，但只要我出了寝室门就没事。”
“这样。”
竟然能怕成这样，江渡摇了摇头，不理解，但尊重。
南颜也是很久没生病了，没想到一病就昏了一天，但几瓶药水下去，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吃了一大碗粥，也恢复了很多精力。
饭后他先把医药费还给江渡，江渡则是把医院开的药拿给他，跟他交代怎么吃。
南颜吃了药，然后看借来的笔记，自己补上今天的上课进度，还写了会儿作业。
到了十一点多，两人各自爬床躺下。
南颜睡了一天暂时毫无困意，于是躺床上刷微博、看小说打发时间。
等他在微博上吃了会儿瓜，时间已经来到凌晨一点多，他把床帘拨开一看——
江渡竟然还没睡。
手机屏幕照亮江渡的脸，他正平躺着，眼睛盯着手机，一眨也不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极为入神。
南颜眯起眼睛，看到他戴着耳机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江渡忽然朝他看来，而后吓了一跳似的，瞬间将手机反扣在被子上。
寝室陷入黑暗。
“怎么了？”黑暗中，江渡的声音竟有一丝紧张，“是不是我手机光太亮打扰到你了？”
“没有啊，”南颜说，“我有帘子，不会打扰到我。你怎么还没睡？”
江渡：“明天周六，没课。”
南颜：“是哦，那可以熬夜。”
江渡说：“你生病还没好，不能熬，赶紧睡吧。”
南颜“嗯”了一声。他其实还没什么困意，但为了养好身体，只得拉上帘子，强行闭眼睡觉。
根本睡不着。
他忍不住睁开眼，不用拉开床帘也能看到对面床铺依旧亮着一小片光。
江渡还没睡。
南颜重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对面忽然有了动静，听声音江渡好像有些慌乱。
“怎么了？”南颜赶紧打开自己床头的灯，一把将床帘拉开。
然后就看到江渡坐在床上，英俊的鼻孔下面两行鼻血。
南颜人傻了：“你干嘛？？你在看美女吗？”
*
“没。”
江渡说了一个字，而后摘下耳机捂着鼻子仓促从床上下来。
南颜也匆匆下床，慌忙进浴室取下江渡的毛巾用冷水打湿，然后拨开江渡额前碎发，让他仰起头，而后将冷毛巾敷在他额头。
江渡后脑勺垫在椅背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上火。”他说。
南颜看着他红扑扑的耳朵——好一个上火，也不知上的什么火。
本来想笑话他几句，但想想男大学生，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看点该看的不该看的也很正常……孤男寡男，同处一室，还是算了，不笑他了，免得哪天自己被反噬。
过了一会儿血止住了，江渡去清洗了一下，然后两人又各自爬床睡觉。
江渡仔细检查，好在床上被子上没有弄上血。
“睡了。”南颜打了个哈欠，这会儿是真的有了点困意。
他放下手机，很快就睡着了。
等他的帘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江渡再次拿起手机，把屏幕光调暗。
没有看美女。
——他在看甜度超标的主页。
甜度超标，网红大佬，主页三百多个作品，最早是两年多前的暑假发布的。确切地说是六月月末，高考成绩出来后。
江渡是从对方的第一个作品开始看的。
第一个作品是jk变装。
那时候的南颜还非常生涩，视频一开始，他穿着一身高中生校服，字幕上配文：
“好消息，考上大学了。”
“坏消息，没钱上大学。”
而后视频转场，他换上了一身jk，上身白衬衣，下面是浅紫色格子短裙，过膝的白色丝袜将白皙的大腿勒紧。那上衣还是短款的，露出了一小截腰身。他纤长的手指局促地将短裙往下扯，将袜子往上拉，然后尝试着在镜子前跪下。
跪下去的时候似乎不知道该先跪哪条腿，一阵凌乱，膝盖还撞到了镜子上，他“哎哟”一声痛呼，然后退后些，双膝一起下压，跪在了镜子前，又往下拽了拽裙子。
随后他努力凹出性感的姿势，却一点擦边感都没有，反而一整套动作磕磕绊绊，极为生涩。
他的bgm也没卡到点。
完全分辨不出他生涩的动作，膝盖撞上镜子的意外，以及没配好的bgm是刻意为之还是的的确确没经验。反正毫无做作痕迹，让人看着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情。
他的文案：
“没钱上大学……姐姐，我这样的能做网红吗？qaq不行的话就去厂里打螺丝去了。”
这个视频高达四百多万点赞。江渡点开评论区，一堆人要资助他上大学。
【孩砸，姨疼你!考上大学超棒的，卡号发来！】
【发一下银行卡号，哥哥给你打钱。】
【宝宝好漂亮，来给我家做模特吧！我这边卖jk的，给你寄点样品你拍一下就行！】
【宝宝别擦了，我心疼！来我家做主播吧！保你一个暑假赚够学费！】
……
江渡看得心情很复杂，心里某个地方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点酸酸的。
翻了会儿评论后他又继续看下一个，第二个视频南颜用字幕表达了对大家的感谢，解释说自己要照顾家人，不方便离家工作。然后说接了那个jk店主的邀约，后面半段就认认真真展示了几套衣服。
江渡给他点了赞，点了收藏，评论留了一句：“加油。”
然后接着往下看。
随着时间推移，视频中的男孩逐渐褪去生涩，开始学会了擦边，后来擦得越来越熟练。
网络上不露脸的这个南颜，比酒吧里做男模的南颜要更大胆，更火辣……
江渡一个个看下去，每个视频都三连支持。
流鼻血是在看了几十个视频后发生的。
上火。真的是天干物燥上火了。
重新回到被窝，江渡又继续看。
南颜的视频质量越来越高，评论也有老粉丝留评记录他的粉丝增长数量，江渡看到了他一路的成长，变化……心里感慨万千，只觉得对方相当厉害。
一个短视频普遍几秒，最长也就十几二十秒，偶尔几个长视频是拆箱和答谢，所有作品加起来时长最多也就一小时左右，但江渡看了很久很久。
他看得昏天暗地，看得口干舌燥……
手机电量一点点下降，窗外夜色则一点点变亮。
看到对方的最新作品，江渡没想到自己那天临时回寝室竟然打断了学长的拍摄，给对方添了麻烦。
再看到南颜接的那个身体乳广告，视频中出现了一只男人的大手，伸向南颜白皙的胸膛。
江渡顿时皱起眉头。
这谁？
自己不在的时候学长竟然让陌生人进入寝室跟他一起拍视频？？这是本校的学生还是校外人士？
江渡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厌恶的情绪。
不是，这到底是谁？其他网红吗？
江渡忍不住点开甜度超标的关注列表，一个个看，一个个揣测。
早上八点多，南颜自然醒来。
拨开床帘一看，对面的人仍然瞪着两只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南颜惊呆了。
“别告诉我你一夜没睡？”
“嗯？”江渡抬眼，神情恍惚，“天亮了？”
“你在干嘛？！”南颜持续震惊，“从昨晚开始就不对劲。”
他盯着对方的黑眼圈：“你……遇上心选姐了？情窦初开了？”
什么情窦初开？！
江渡立刻放下只剩下3%电量的手机：“没有。看小说呢。我睡了。”
说着翻了个身，面朝墙壁，闭上那双疲惫的眼眸。
南颜看着他的后脑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下床。
“我出去晨跑，然后吃早饭，给你带点回来？”
床上传来某人困顿的声音：“不用，你吃吧……我睡醒了再去吃。”
“好吧。”
过不久南颜出门了。
江渡也睡了过去。
几分钟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自己昨晚连续给对方所有作品都点赞收藏加评论，会被认出来吧？
冷汗冒起，江渡忙不迭拿起手机，点开app，疯狂开删！
快删快删！
死手，快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