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身为饵 你把小姑姑指出来,叫我认识认……
薄扶林道是人尽皆知的富人区, 棠妹儿不敢告诉露西她搬到了那里,不然要怎么解释呢?
做人情妇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
棠妹儿编了个谎,把露西搪塞过去, 挂上电话, 她不得不去看靳斯年脸色。
他都听到了。
男人靠坐在书桌边, 修长的双腿撑在地上, 好整以暇,好像在等她解释。
堂妹儿尴尬, “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我不想让露西知道我跟你……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关系, 说出去总不太好。”
“上次你管我要间办公室, 是怕同事们知道, 这次又是朋友, 你很怕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不然, 靳生想让我公开?”
“我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想听听你不公开的理由。”
看吧,靳斯年的问题, 就是字面意思,如果她把这句话理解成“你怎么不肯公开我”的醋意,那就太可笑了。
棠妹儿还记得,上次和靳斯年不欢而散,就是因为她误会自己又要被送人, 只是稍稍冷脸, 金主连多看一眼都嫌烦,所以,棠妹儿这次长记性。
不能忤逆,不能怠慢。
她诚实回答:“以靳生的身份地位,身边有几个女人根本不算什么, 但对我来说,情况就不同了,不管是同事还是朋友,如果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今后不论我做什么、多努力,别人只会说,看,那是靳斯年的女人,如果不是靠靳生,她根本做不到。”
大多数靠身体上位的女人,需要坚守的第一原则,就是懂事,其次,就要看人品了。
薄薄的灯光之下,靳斯年去看棠妹儿,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色西服套装,长裤马甲配风衣,很利落的妆,但眼底清澈地像一汪水,就算叛逆,也掀不起丁点风浪。
靳斯年平淡地扯了扯唇,“我们的关系确实不必见光,但是,住大屋就住大屋,不用躲躲藏藏,你也说了,工作那么努力,老板奖你大屋也不奇怪。”
手掌虚握,轻叩两下桌面,他说,“过来。”
棠妹儿慢慢走过去,在靳斯年面前站定。
他牵她手放在掌中,“你很怕我?”
棠妹儿低着头,把唇抿得更紧了,“有一点。”
她的视线正好落在自己的右手,男人大掌轻轻合拢,好像被包裹住的不是手,是她的心。
暖意,一拥而上。
靳斯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还不够宠你么,不知道感恩就算了,反而更怕我,Mia,你的良心呢。”
——
昭明园的山下,有一处礼堂,一半用来做水陆道场,另一半用来招待宾客。
追思会上,64人的菩萨班席地而坐,已经吟诵三天三夜,嗡嗡嗡的声音,像锥子一样往脑袋里钻。
棠妹儿不理解《地藏经》的高深,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惜,宾客络绎不绝,她必须要在门口站迎。
不止是棠妹儿,鬼神面前,管你是新加坡拿督,还是港府一哥,此刻人人肃穆,无不在灵位前折腰。
在权力之巅的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畏生者,只畏死者。
拇指粗的檀香,插满香案,烟火缭绕中,有种虚无缥缈的庄严感。
棠妹儿偶尔望过去,家属答礼席上,靳斯年和靳佑之并肩而立,两人气质样貌差很远,唯独一身黑衣,穿出了同样的萧杀之感。
令他们弯腰而拜的,究竟是对逝去亲人的缅怀,还是靳姓背后巨大的权势,棠妹儿也说不清楚。
忙碌一整天,宾客终于散去,此刻比晚饭的时间还要晚一些,老爷子水米未进,靳斯年吩咐棠妹儿去找点吃的。
正好,外堂在放斋饭,香气飘过来,身着黄袍的僧人们排队过来取。
原来菩萨也要端靳氏饭碗,棠妹儿有些感叹。
插到队伍前头,她问,“有多余的饭菜吗?”
助理一看是棠妹儿,连声说,有。
素鸡、青菜、豆腐,还有一碗米粥,整整齐齐装入食盒里,棠妹儿怕菜凉了,快走几步进了内堂。
保镖为她连开两道门,内室里传出蔡大师和老爷子的对话。
“……大小姐生前,已至富贵之极,命数讲究平衡,所以,这一世,她的转生必然要经历贫困之苦。”
靳老爷子捻着佛珠,神态不复往日红润,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声音低沉道:“做我靳宗建的女儿不知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可她偏偏不惜福,再投胎找别人做父母,就真的比我这个父亲强么。”
“老爷子不要自责,大小姐年纪小,是她遇人不淑,不理解你棒打鸳鸯的苦心。”蔡大师轻轻掐指,“这一世,大小姐年幼失去双亲,作为孤儿已经尝尽苦头,现在把她找回来,必然不会再忤逆老爷子你了……”
棠妹儿不敢再靠近,她放轻脚步候在堂下。
靳老爷子又问大师:“说到小女这一世,茫茫人海,要去哪里才能把她的转世找回来呢。”
“自然道法,一切皆有迹可循。”蔡大师向老爷子靠近几步,声音刻意压低,“其实,大小姐的转世已经出现了,她人就在这座礼堂里。”
这句话,叫人心惊。
不止是门外的助理秘书们,就连靳佑之听到后,脸色都变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嗤笑着问蔡大师,“这可有意思了,小姑姑的转世就在这里,那她是谁,你指出来,我也认识认识她老人家。”
“佑之,不可对大师无礼。”
靳宗建出言训斥,靳佑之不服气,但也没再打断。
棠妹儿去看靳斯年,他坐在白烛墙前,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一直很平静。
是置身事外的态度。
蔡大师:“佑少不要心急。听我慢慢说。”
“大小姐的转世究竟是谁,并非我说着算,是运数决定的,今天九月十八,是大小姐的忌日,自然也是转世之人的生日。”
“刚刚已经说过的,转世之人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再加上大小姐过世那天,哀星陨落西北,所以,转世之人,必须来自西北方……”
棠妹儿浑身冰凉,听到这里,她已经知道靳小姐的转世是谁了……
这世界没有鬼神,有的只是叵测人心,没想到这场追思会暗藏这么大一个阴谋,而她无知无觉变成了诱饵。
孤儿、贫穷、来自西北方,这是为谁量身打造的设定,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蔡大师:“今日在场所有人,老爷子只要叫人去查他们的履历,一定可以找到符合条件的人,到时候就可以确定,那位就是大小姐的转世。”
蔡大师在红港享有盛誉,无论新贵还是老钱,人人都当他是仙师降世,可以一语断祸福。听他说得言辞确凿,在场所有人,不是你看我,就是我看你,各有表情。
棠妹儿被恐惧笼罩,一直盯着老爷子不敢错开眼。
昏黄灯下,古董座钟滴答滴答。
时间临近午夜,《地藏经》再次开坛,低沉的梵音,像暗渡的兵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棠妹儿忍不住再次望向靳斯年,他的神情淹没在阴影下,冷眼旁观的淡然,让她产生一分惧意:给年过八旬的老人设这样一个局,未免太毒辣。
需要花多少钱才能买通佛祖,又需要多少引路金才能把亲人带回阳间?
哪怕靳宗建一生富可敌国,恐怕也不够零头吧。
靳宗建起身背手,在堂中踱步,沉默的当下,是他对靳氏这座商业帝国的绝对掌控,只要他一声令下,连女儿也可以轮回转世。
“蔡大师。”
蔡大师躬身:“老爷子?”
“我们相识二十几年,小女过世后,是你陪我度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我一直当你是朋友。”
蔡大师:“我也视老爷子为知己。当年我寂寂无名,是老爷子赏识我,我才有机会跻身上流社会,所以老爷子对我还有知遇之恩。”
“既然你知道我对你有恩,为什么还要公然耍弄我呢?!”
靳宗建脸色一凛,棠妹儿跟着心脏紧缩,她忙着同情靳宗建,却忘了他根本不是寻常人,又怎么会被神棍几句话给拐走?!
“死者怎么可能会复生?!你利用我思女心切的弱点,拿江湖骗术来算计我,你倒底是何居心?!”
蔡国千怎肯轻易承认。
“老爷子!大小姐能转世,是天命不绝,上天给了她第二次机会与你相见,并不是……并不是算计……”
“难道您不想你的女儿的吗?!难道您不想再见到她吗?!这都是上天想要成全您的思念之苦啊!”
靳宗建冷冷抬手。
靳佑之早就看他不顺眼,抄起手边一块经幡,捏着下巴堵进蔡国千嘴里。“你可真敢说,拿小姑姑做文章,跟我们玩攻心计,你当姓靳的都是傻子吗?!”
靳宗建翻了一圈袖口,淡淡地说,“蔡国千行骗多年,四处敛财,把他交给警察,从今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他。”
靳佑之垂手说,“是。”
蔡国千顿时一脸灰败,他口中呜咽,好似辩解。
靳宗建一身疲惫往外走,越过蔡国千时,脚步一停。
“这个人,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我百般照拂,他怎么会有今天,”老爷子在对蔡国千说话,眼尾一挑,视线却扫向身后的靳斯年。
“人心不足蛇贪象,是你有错在先,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第22章 敢不敢 是野心纠缠的吻
追思会在午夜散场。
内堂里发生的事, 只有少数贴身的人才知道,棠妹儿看着蔡国千和他的徒弟被人从后门押出去,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但, 可以肯定的是, 以靳宗建的权势, 如果不想家丑外扬, 让一个人闭嘴的方式有很多,进监狱只是最保守的一种。
天气入秋, 夜晚的风格外森凉,头顶飞过一道黑影, 夜枭声让人头皮发麻。棠妹儿拢着外套, 快走几步。
她的车停在工作人员的位置, 那里比较偏, 是路灯下的暗角。
先是快走, 最后变成小跑,棠妹儿来到车子旁边, 发现有人已经在等她了。
“棠大状,你很敢啊,和我大哥一起给老爷子做局,怎么,这么想让我叫你声小姑姑啊!”黑暗处, 一点猩红闪烁, 靳佑之叼着烟走到光下。
玄黑色的一身西服原本象征庄重,但此刻,外套被他勾在肩膀上,衬衣袖口卷到肘弯。
这人又变匪徒模样。
棠妹儿佯装镇定,“佑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给我装傻。”
靳佑之一扬脸,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一左一右扣住棠妹儿的手臂,就把她往商务车里拖。
巨大的扭痛来袭,棠妹儿差点疼出声,她竭力挣扎着,可半点用也没用,转瞬就被塞到车座后排,身体往前一冲,她的头撞到玻璃上。
她拿手去捂,靳佑之已经跟着上车。
喀拉一声,车门落锁。
与猛兽同笼,棠妹儿汗毛都要炸起来。“靳佑之你想做什么?!”
“是我问你,你想干什么。”靳佑之长腿一伸,狭窄空间里,全是他的压迫。
“连小姑姑的转世,你也敢冒充,我大哥倒底给了你多少钱,你们一起做局戏弄老爷子,是不是赚钱不要命了?!”
“我没有!”棠妹儿矢口否认,“靳生从没和我计划过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问你,蔡国千说的小姑姑的转世,到底是谁,你知不知道?”
棠妹儿神情微微收敛,就是她眉头轻皱的模样,泄露了心事。
靳佑之冷笑一声,“你也知道蔡国千说的就是你,对不对。”
“局,是谁做的先不提。但放出来的诱饵,是你没错吧。”
“如果爷爷真的信了蔡国千的鬼话,你获得的,将是靳家大小姐的人生。棠妹儿,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你作为直接受益人,敢说自己一无所知?”
棠妹儿:“刚才在现场,听到他描述转生之人,我也很吃惊,你说我是受益人,我不否认,但为什么他会选我,这是蔡国千做的事,你应该去问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靳佑之忽然扑下来,棠妹儿应激闭眼,还以为这个混蛋要动手打人,哪知他只是撑在上方,附身盯紧棠妹儿。
他在分辨她话中真伪。
棠妹儿靠紧车窗,冰凉的玻璃上洇出一道浅浅的呼吸水印。
她说:“靳佑之,蔡国千的阴谋落空了,我也不是你的小姑姑,你们靳氏的钱我拿不到一分一毫,你应该放心才对,麻烦你不要再纠缠我。”
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靳佑之松开手,他罕见地这么痛快。
棠妹儿心有余悸,只想赶快逃开,她越过靳佑之去拉车门,却听身后男人幽幽出声。
“靳家的钱早就花不完了,你喜欢多少拿多少,我都不会眨眼,所以,你觉得今天我找你是为了什么?钱吗?”
棠妹儿顿住,手指搭在按钮上,过了好一会儿,她回头。
打火机清脆的磕了一声,靳佑之低头又点了一根烟,车窗落下,灰蓝雾散。
他手搭在窗外,“上次你问我,让小姑姑为情自X的男人后来怎么样了,想知道吗。”
棠妹儿看着他。
“他死了。”
靳佑之吐了一个烟圈,“那个男人家世普通就算了,更可恨的是,他还有未婚妻,小姑姑一直蒙在鼓里,但爷爷早就查过他的底,怎么可能让他们在一起。但那个男人胆大包天,竟然吊着小姑姑不肯分手,小姑姑怪爷爷不通人情,所以在车里烧炭。”
“不知道她是为了威胁爷爷,还是真的绝望了,反正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棠妹儿:“然后呢?”
“爷爷知道后,一直很平静,直到小姑姑下葬后,他找到那个男人谈了很久,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第二天,男人也烧炭死了。”
阴凉的夜色,无孔不入,棠妹儿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布满了惊恐。
在这块名与利的角斗场上,能活下来的人,没有真正的无辜。
“棠妹儿,不要卷入靳家的争斗。”靳佑之眼中有着她看不懂的眸色,“爷爷不是糟老头,我大哥也不是斯文君子,你夹在他们中间,早晚会被碾得粉碎。”
普通人被平凡碾碎,掌权者被名利碾碎,既然都要人头破血流,凭什么说哪个选择更好?
“佑少一而再的劝我远离靳家。”棠妹儿被戳中反骨,她反问:“那佑少你在这场斗争,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靳佑之扬了扬嘴角。
他是嫡子,生来高贵,根本不需要下场,因为——
“我是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
追思会结束后,棠妹儿连续几天去光达开会。
他们的拆迁案,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可议价的空间不多,所以棠妹儿派人去谈了几个回合,那块地很快被拿下了。
事情解决得顺利,郑宏基为表感谢,亲自请棠妹儿吃了顿饭。
西餐厅里,起先大家聊聊股票经济什么的,棠妹儿也没留意,后来,郑宏基提到靳氏,笑容耐人寻味。
“听说最近,靳老爷子联络了不少大股东,准备弹劾Simon,搞不好靳氏下一届的CEO就要换成你们二少爷了,棠大状,这件事你听说了吗?”
棠妹儿完全不知情,还以为郑宏基在套她的话,等到午饭结束,她回到靳氏才发现,事情比郑宏基说得还严重。
靳佑之今天开始对接业务部,而靳斯年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棠妹儿下午有个面试。
对方名牌大学毕业,做了三年公益律师,方方面面都很很有经验,做人助理属于屈才了。
棠妹儿和他交流之后,犹豫了很久。
对方问她,“大状对我哪里不满意吗?”
棠妹儿回神,说没有。
“你的条件很好……要不然这样,你先回去,我考虑好了,叫秘书通知你结果。”
面试的人一脸失望,看着棠妹儿匆匆离开。
棠妹儿返回办公室,皮包外套车钥匙,一齐抓在手里就往外走。
有争斗,必然有输赢,靳斯年输掉这一局,明里暗里不知道要赔上多少代价,棠妹儿实在放心不下,想去看看他。
驱车上山顶,来到大门口,靳斯年的管家还记得她,对方礼貌帮忙通传,最后将棠妹儿带到影音室门口。
在一层走廊的尽头,黑色大门紧闭。
棠妹儿在门前站定,握了握拳,先敲门,然后倚身去推。
一束微弱的光线泄露出来,厚重的窗帘,将外界光线隔绝,两百尺的空间,完全笼罩在昏暗的氛围里。
棠妹儿走进去,只见靳斯年靠坐在沙发上,正在品一杯红酒。
靳斯年注意到她,微微侧身让了一下,“看过吗,过来一起。”
投影幕上正在播放的是一部英文电影,棠妹儿看过。两年前它上映的时候,露西和她一起去看的。
是《教父》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部。
棠妹儿在靳斯年身旁坐下来,柔软的双人沙发很快将两人同时陷住,似靠近又似拥抱,棠妹儿挨着靳斯年,呼吸间是他身上过熟的酒香,而非失败者的落寞味。
她轻轻把头搭在靳斯年肩膀上,即便心里有许多疑问,却因他的平静而不知从何说起。
电影放到男主的女儿被枪杀的场景,一代教父伤心欲绝,棠妹儿望着屏幕里的人,不由地轻声问:“靳老当年失去女儿,也是这样的痛苦吗?”
“不太清楚,那个时候我才8岁,在外面上寄宿学校,等我回到家时,小姑姑的男朋友都已经出殡了。”
“那你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吗?”
“佑之已经告诉你了?”
“是,他警告过我了。”
棠妹儿抬起头,眼中雾气朦胧,“靳小姐是老爷子的心病,但凡触动这块心病的人,比如那个男人,忤逆老爷子的下场,二十几年前他已经试过了,靳生你为什么还要——”
她忽地止住。
不论是以情人还是下属的身份,说出这样一番话,是否有越界之嫌?
然而靳斯年似乎并不介意。
他倾身将酒杯放在一旁,“我想要的东西,和你想要的东西,本质上并没有区别,只是我去争的东西,风险更高,难度更大,但也乐趣更多。”
“之前没问过你意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靳斯年伸手又倒了一杯酒,“现在如果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玩这场游戏,你会怎么回答?”
浅浅一片粉红,漾在杯底,靳斯年举高,送到棠妹儿眼前。
是邀约。
问你敢不敢。
这场游戏,既分输赢,也定生死。
棠妹儿几乎没有犹豫。她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靳斯年眸光微闪,“所以,即便我失势了,你也愿意跟着我?”
我愿意,是不需要说出来的笃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棠妹儿也想跟人讲一次真心。
她环上靳斯年的肩膀,不是讨好,不是惧怕,是第一次主动而热切的吻上她的心上人。
靳斯年伸出手,按在她的脑后,使人无法闪躲,他侧过脸庞,深深地回应。
是野心纠缠的吻。
哪怕此刻的靳斯年,手中权力正在跌落,可棠妹儿还是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掌控力,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两人终于稍稍分开。
靳斯年指腹碾过她的唇峰,“薄扶林道,衣柜里的衣服,你看到了吗?”
棠妹儿心头微颤,手上的酒杯滚落在脚边羊毛毯上。
第23章 个傻女 “睡了靳生,不算亏吧?”……
在棠妹儿的认知里, 衣服的功能很简单——保暖、遮蔽身体——穿衣服保持了一个人基本的生存需要。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衣服会变成鞭子,抽打她的羞耻心。
而执鞭的人, 正是靳斯年。
他压在她耳边, 问起薄扶林道的那些衣服时, 棠妹儿脑海里瞬间涌现的布条、透视的网纱, 还有紧缚的皮带,都让人轻轻发颤。
甚至, 靳斯年还在用言语加剧气氛的躁意,“你喜欢哪一件?”
棠妹儿仰面, 身体被压制在皮质沙发间, 微微的挤压感则轻易带来缺氧般的心跳加快。
她喃喃地说:“都很好看……”
靳斯年轻笑一声, 随后很轻柔的吻上棠妹儿的唇, 在仔细逡巡数遍后, 他一只大手卡上了棠妹儿的脖颈。
“回答地不够用心。”他浅淡的笑容里带着逼迫,“我问的是, 你喜欢哪,一,件。”
呼吸突然受限,棠妹儿被迫抬高下颌,才能发出声音如实回答:“宝石镶嵌的, 很多链条的那件。”
靳斯年又笑了。
他不一定真的记得那件衣服, 但他要的是女人百分百的臣服,这种臣服,需要棠妹儿跨过以往二十几年所建立的道德廉耻,然后一步一步走向他早已设计好的欲望深渊。
“那件宝石的,那下次穿来给我看, 嗯?”
棠妹儿懵懂点头。
恰逢电影放映结束,房间忽然陷入一阵黑暗。
厚重的窗帘将这间屋变成几乎纯黑,即使此刻面对面,两人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棠妹儿不知道靳斯年此刻作何表情,但脖子上的力量正在向上,最后停顿在下颌,微微的痛感,使得她不得不将唇分离。
也只有在绝对的黑暗里,棠妹儿会放松一点克制,她紧紧搂上靳斯年的脖颈,一面将自己全然交付。
一面她又忍不住分神。
刚才靳斯年说,下次把衣服穿来给他看。棠妹儿不敢想,那样的衣服要经过怎样的心理建设才敢穿到身上,又要经历怎么样的心里斗争才能穿出门,最后又要会经历怎么样的拉扯,才会再次从她身上脱掉……
她不敢想,只要多想一点点,身上都控制不住地抖。
靳斯年似乎也发现了棠妹儿今天的敏锐,相比于剥开她的身体,他更喜欢剥开棠妹儿自尊。
手臂稍微用力,他提着棠妹儿起身,与她转瞬调换位置。
棠妹儿坐在上面,一慌,“我不会。”这才只是第三次而已。
靳斯年语带笑意,“不会有什么关系,我的Mia这么好学,一点就透。”
她屏住呼吸,笨拙学他如何驾驭。
大概是不得要领地努力,触动到靳斯年,他说:“很棒,都说你学得快了。”
好一个言不由衷地夸奖。
棠妹儿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她忙着伸手去遮靳斯年的嘴,可触手的,是他红酒微醺的呼吸。
外面大概已经天黑了。
窗帘把世界圈成房间大小,他们昏天黑地的胡来,不知过了多久。
棠妹儿平躺在地毯上,身上过热的温度一点点在消退。
身旁一阵布料窸窣声,棠妹儿撑起身体去看,一道男人的黑影已经起身,他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丝绒帘子,外面果然一片夜空,隐约地,还能看见红港城中心亮起无数璀璨的明珠。
靳斯年立在窗边,点了一只烟,修长而整齐的着装,让他看起来有种不染情欲的孤绝感,哪怕他们才刚做过亲密的事。
棠妹儿拾起衣服,穿戴整齐,可能还是觉得冷,她坐在沙发一角,拉过毯子盖住腿。
她酝酿了好半天,“蔡国千是老爷子的御用风水师,连他都能策反,这个在背后运作的人……是你吗?”
这话她刚才进门的时候就想说了,但碍于靳斯年专心看电影的气氛,她一直忍住了。
可现在看来,这件事对靳斯年的影响,比她想得还严重。
“因为背后是你在运作,所以,靳小姐的转世,你选中了我?”
靳斯年没回答,但也没否认,等这一只烟抽完,他抬手将它按在烟缸里。
“蔡国千这个人还是差点火候,他和老爷子认识那么多年,按说获得不少信任,最后临门一脚,竟然被识破……”
靳斯年语气平淡。
想也知道,这样无能的棋子,失去也不可惜,蔡国千被送进监狱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靳斯年不会救他。
棠妹儿:“就只是为了把我送到靳老身边,一定要用这种……这种装神弄鬼的方法么?”
“老爷子一生自负,极难相信别人,你觉得做他的遗嘱律师,招聘要求是什么?”
“名校毕业?”
“业绩出众?”
靳斯年坐过来,随手把人拉到怀里。
棠妹儿侧头贴在男人心脏处,那强劲的、有力的搏动,有她想要的支撑感。
“你说的对,是信任。”棠妹儿赞同,“之前我给佑少打赢官司,还以为自己有足够本钱,和老板们谈信任,现在想想,专业能力只是门槛,根本谈不上信任。”
“以前是我太天真。”
靳斯年亲吻她头顶,语气不无赞赏,“都说了,Mia学得快,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
明知是打趣,棠妹儿没有一点调情的心境。
“那现在怎么办呢。”
“老爷子身边的位置,我挤不进去,现在你又要被弹劾,如果下届CEO真的换人,你的处境不是更难了?”
夜晚的山顶,星光熠熠,幽亮的清辉从外面洒入房间。
靳斯年偏头看她,流畅的面庞,连同微微弯起的眼角,像稚气的小孩子,她的担心,不掺一点虚假。
“所以,刚才我问你,如果我失势了,你还要不要跟着我。”
棠妹儿不自觉的手指攥住他的衣襟,她看他,“我不怕失去,因为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今日一切,都是靳生给的。”
“如果现在靳生让我把这一切重新交出来,我应该也没有亏什么。”
靳斯年搂紧她,笑问:“怎么没亏,白白陪男人睡觉,你不觉得亏?”
“睡了靳生,不算亏吧?”
男人笑意起伏,时浅时深。两人只需对视一眼,又勾出心瘾,这次是靳斯年没忍住,伸手别过她的脸,上去吻住。
烟草的清苦滋味,是独属于落难鸳鸯的一刻。
难舍难分的眷恋,让这个夜晚不断地在颠倒,棠妹儿也不记得他们在窄小的沙发上做了多少次,月明星稀,天色渐渐发白。
棠妹儿搂上靳斯年的腰,困得睁不开眼,可还是不太想睡。
“……从小我就知道,大山不是我的归宿,我不想烂在哪个阴沟里化成一坨泥,活个几十年,连这个世界都不知道我来过。”
靳斯年下颌蹭着她的额头,接下她话,“后来,来了红港,有没有后悔。”
棠妹儿:“我后悔为什么没早来。”
“来了才知道,原来世界那么大,那么美,可想要站住脚好难……”
靳斯年:“之前生活很辛苦?”
棠妹儿:“身体的苦不算什么,是精神煎熬,熬得我以为自己永无出头之日。”
“幸好,这个时候遇到靳生,靳生肯捧我,帮我做成大律师,终于,我也可以让别人看到我……哪怕是风光一时也没关系,我已经体验过,重新打回原形,我也愿意陪着靳生。”
后来,如同呓语,棠妹儿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像是黑暗的被子,将她温暖裹紧,柔软身陷在梦中。
靳斯年轻拍她背,他的声音低沉地,飘到在她耳畔。
“捧你,可能也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事。”
棠妹儿第一次在靳斯年家里过夜,醒来时,她被安置在客房的大床上。
上次她就睡过这,头顶一盏水晶灯,繁复的花纹,她很熟悉。
简单收拾完毕,她走出房间下楼来,餐厅已经布置好早餐,靳斯年手边一份晨报,他扫了几眼放在一旁,继续吃早饭。
他的习惯大概偏西式,早餐是牛奶和三明治煎蛋。
“你是不是吃不惯?”
昨天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让靳斯年对棠妹儿的口味多少有点了解。
他叫佣人换中式餐点。
棠妹儿坐下来,不太好意思地去打量周围的佣人和管家,幸好,大家对靳生枕边的女人没有表现过界的态度。
白粥炒蛋油条,还有几笼蒸饺和烧麦,一并放在棠妹儿眼前。
棠妹儿谢过,低头用餐。
露西一直说她吃相难看,她不是不放在心里,这不,和靳斯年坐一桌,她放慢了咀嚼速度,小口小口地吃着。
靳斯年问她,“一会儿我去马会,路过中环,送你去上班?”
棠妹儿昨天是开车来的,有没有人送都不要紧,她只在意一件事。
“靳生你今天不去上班?”
靳斯年笑:“我买了一匹好马,今天从欧洲运到,我过去看看,公司那边我就不过去了。”
“哦。”棠妹儿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是看电影就是买马,靳斯年的生活,看似滋润,实际却充斥着权力被架空后的空虚。
棠妹儿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一时沉默。
吃过早饭,她和靳斯年并肩出远门,不远处,保镖已劳斯莱斯的车门,靳斯年却先送棠妹儿到她车边。
“怎么闷闷不乐的?”他低头哄她。
保镖们都在看这边,棠妹儿心脏还不够强大。
她赶紧说:“没有不高兴,就是有点困。”
这是事实,一共才睡四个小时又要去上班,换谁都会没精神。
白色日光,穿过林叶。
靳斯年笑一声,将人轻轻拥在怀里。“虽然知道你在担心我,但我还是想说……傻女。”
第24京@墨@筝@狸章 私生子 靳氏要变天了
从靳斯年的别墅出来, 棠妹儿还穿着昨天的套装,皱巴巴潮乎乎,实在不能看。
她开车先回了一趟薄扶林道, 然后再去公司上班。
车子泊好位, 她坐乘电梯上楼, 经过一层时, 恰好碰见露西。
好久不见两个人,一碰面都扬着笑。
随着人流涌入, 露西挤到棠妹儿身旁:“吃早餐没有,我哥亲手做的三明治, 分你一半!”
“我吃过早餐了, 你自己留着吃。”棠妹儿笑着帮她理了一下乱蓬蓬的长发, “今天你是不是又睡过头?”
“你怎么知道!”露西叹气, “这几天帮我哥收摊, 天天忙到凌晨,觉都不够睡。”
“你哥的生意最近怎么样, 还有人去捣乱吗?”
露西摇摇头,“最近生意上正轨了,也没人去捣乱,糖糖,还要谢谢你呢, 上次是你陪他一起搞定了权哥, 不然现在哪能安安稳稳做生意。”
棠妹儿笑笑。
露西:“别说我了,我看你也有黑眼圈了,最近工作很忙吧。”
主要忙在夜里。
棠妹儿心里吐吐舌头,表面故作镇定说,还好。
电梯抵达六楼, 下去一部分人,又上来两个同事。
窄小的空间宽松不少。
露西想起来,“你搬了公司宿舍,怎么样,住得习惯吗?我之前都不知道公司还提供宿舍,这是不是高层才能享受到的福利?”
这话带钩子,电梯里的其他人几乎都扭头看了过来。
棠妹儿瞬间头皮都硬了。
公司什么时候为员工提供过宿舍,她不过是随口扯了个谎,没想到谎言这么快就被晾了出来。
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棠妹儿迅速扫了一眼周围,发现电梯里没有三十二楼总裁办的同事,幸好。
她说:“我之前住的房子差点着火,靳生知道了,帮我联系了一个住处……也不完全是宿舍。”
“这样啊,原来是老板的关系……连我坐十二楼都听说了,靳生现在最器重你,原来都是真的,糖糖,你现在是出头了。”
露西身材娇小,靠在棠妹儿身旁,正好头落在她肩膀上。
“以后要麻烦棠大状罩着我了。”
棠妹儿尴尬笑笑。
周围人也是差不多的尴尬,打消了‘公司还有新福利我怎么不知道’的疑虑后,接下来的神色就有点不好说了。
公司话事人的位置,马上就要易主了。
靳生身边的红人又能红多久呢。
十二楼到了,露西恋恋不舍地和棠妹儿摆摆手,“在公司想约你吃午饭实在太难了,正好你搬了新家,过几天去帮你温居。”
棠妹儿小心脏一缩,她哪敢把露西带到薄扶林道的豪宅去。
她赶紧拿话搪塞,“好,到时候再约。”
露西却当真了,“那就说定了,这周末我去找你……前几天你过生日,你不提我都忘了,温居的时候,顺便给你补过生日,你说好不好?”
——
上午的工作,和往常差不多,棠妹儿集中处理了一批文件,其中有一份文件,是子公司递交上来的,涉及一桩跨国贸易纠纷,赔偿金额直接超过子公司的市值。
这个钱,究竟是由总公司代为垫付呢,还是让子公司直接宣告破产,棠妹儿做不了这个决定。
她起身,拿上文件刚要走,向上汇报的想法忽然止住了。
差点忘了,今天靳斯年没来上班。
文件放回桌上,棠妹儿端着咖啡杯去茶水间,她本来只想弄一杯喝的,但无奈不想听到的内容,一直往耳朵里灌。
靳氏要变天了,人人都在议论——
“别看佑少人不靠谱,可人家会投胎,老爸姓靳,妈咪姓庄,四大家族里,他一人就占了两个姓,再加上庄家没有男丁,舅舅只生了一个女儿,以后庄家也是他的,你就说他命好不好。”
“那靳生呢,靳生生母是什么来头?”
“小报你不看的?”
“小报能信?”
有知情者嘿嘿一笑,“早不是什么新闻了,全港都知道的。”
“之前那位老靳生据说也是个斯文君子,哪知道二十来岁被一个舞女勾了魂,未婚生下了现在这位靳生,是庄大小姐不计前嫌,还肯嫁过来,所以,婚后老靳生很疼靳太的,人家正头夫妻恩爱有加,你说那个小舞女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后来,没几年小舞女就郁郁过世了。”
“那靳生呢,当年他一个小孩子,处境岂不是很为难?”
“当然喽,现在这位靳生是私生子嘛,为了安抚庄家,靳家一直都不承认他的,是后来,大儿子得了癌,小女儿烧碳死了,靳老爷子一看人丁不旺,这才从外面把小靳生抱回来的。”
“怪不得,大家都说老爷子偏心佑少,管他杀人放火都护得跟宝贝一样,原来人家才是名正言顺继承人,再来看靳生,爹不疼妈不爱——”
几个小秘书看见棠妹儿进来,话音戛然而止。
大家起立,齐声唤一句,“棠大状。”然后做鸟兽散。
茶水间转瞬空荡。
棠妹儿走到咖啡机旁,选了一个款加糖拿铁,马克杯怼在位置上,机器隆隆作响,等了片刻,滚烫的咖啡液涓流而出。
她一走神,手背溅上热烫的水点,应激般抽手,上面已经红了一块。
放下杯子,她甩了甩手,心头一阵烦躁。
“棠大状,你在这。”是Ms齐,靳斯年的秘书,她过来找棠妹儿,“庄生的人到了,他们想要一份公司过去半年的项目列表,靳生叫你找出来给他们。”
“庄生?”棠妹儿打心里很抵触这个姓。“靳氏的生意,为什么要把资料给庄生?”
Ms齐露出苦笑,“佑少没有自己的班底,所以请了庄家的人来帮忙接手公司,老爷子是默许的。”
棠妹儿回办公室,把文件整理出来,在要不要给靳佑之使绊子这个问题上,她其实是犹豫过的,但最后还是决定不做徒劳的挣扎。
她按Ms齐的话,把文件送到靳佑之的办公室。
因为靳佑之的浪荡秉性,他从来不上班,所以,他的办公室常年空着,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里面一派热闹。
房间开着门,能看见里面五六个人在忙,看文件的,签字盖章的,看来是在接受权柄,但庄炳兆和靳佑之都不在。
棠妹儿敲过门,进去把文件递上。
庄炳兆的助手姓耿,自我介绍完,直接问:“棠大状和靳生是什么关系?”
棠妹儿:“跟你和你老板一样的关系。”
没想到眼前花瓶会咬人,耿特助被反呛,面子挂不住。
他冷冷地说:“你出去吧,有事我们还会找你。”
棠妹儿转身离开。
这一天过完,靳佑之一系的人都没有再找过她。
究竟是不需要,还是连靳斯年身边的人也要架空,棠妹儿没有深究,反正到点她就下班了。
停车场在B2层,昏聩不通风的环境,使得空气里有种腐朽的味道。
今天闻起来格外强烈。
棠妹儿下楼,走到车子边,刚要拉开车门,一辆黑色的定制版的林肯横在她的车头前。
她诧异扭头,就见车子后排的玻璃缓缓落下。“棠大状。你赶时间吗?”
“靳老?”棠妹儿先是一愣,再来就心底隐隐地预感,“您……找我吗?”
“是的。”靳宗建含笑,“不知道你有空没有,方不方便和我吃一顿饭。”
……
和靳老爷子吃过晚饭,棠妹儿第一时间给靳斯年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仍在马会,距离餐厅不算远。
她开车赶了过去。
一路上,是按捺不住地振奋,叫棠妹儿忍不住地猛踩油门,只为了把这个消息告诉靳斯年——他的计划没有失败,靳小姐转生这一招,倒底还是打在了靳宗建的命门上。
表面上,老爷子不信鬼神,收拾掉蔡国千,但他今天主动邀请棠妹儿吃饭了。
一斑窥全豹。
从这件事就能看出,垂暮老人心里还是挂念他的冒牌女儿的。
马会身处闹市,占地面积很大,棠妹儿穿过赛场,来到后面的训练场,正好看见靳斯年骑在马上。
炽白的户外大灯映照着,傍晚磅礴。
残阳挂在沙场上,粉蓝的一片天空,是靳斯年纵马的背景色。
通体雪白的的马,随风滚动如雪。
靳斯年在马上,一袭黑衣黑裤黑靴,有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昭然的掌控力,像劈开夜色的刃,透着锋芒。
他微微附身,压下阻力,秋夜的风,灌满衬衣,鼓动得人心浮躁。
棠妹儿忍不住想起茶水间里的议论,关于靳斯年私生子的身份,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但其中细节,还是今天才听说。
也不知熬过了多少艰辛岁月,靳斯年才有如今意气风发,她看他犹如看自己。
莫名地心疼。
棠妹儿在场边看了一会儿,不曾挪开眼。
很快,靳斯年也发现了她,修长双腿轻夹马腹,转眼就到场边。
翻身下马,水勒和马鞭交给马童。
“什么事这么着急找我?有话不能等到明天说?”靳斯年走在前面,边走边脱掉黑色手套。
棠妹儿跟上,“我刚才和靳老吃的晚饭,是他主动找我的。”
靳斯年一点都不惊讶,走到休息区,他接过保镖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才问她,“那你们聊什么了?”
“主要聊我过去的生活。”
棠妹儿迫不及待地全盘拖出,“开始老爷子问我还记不记得亲生父母,我说我是被同村的一个哑巴爷爷收养的,对父母没印象。”
“后来,他又问了我的出生年月日,得知和靳小姐的忌日是同一天时,老爷子明显沉默了一阵,后来,话题大多都是在闲聊了。”
“……只是,在大家聊起吃饭口味,我说喜欢辣不喜欢广东菜时,老爷子轻声念了一句,她也是,虽然他不想被人听到,但我听得很清楚,连同看我的目光,我也很确定,老爷子就是把我当做靳小姐了。”
脱下来的手泡¥沫¥独¥家套,换到左手,靳斯年用右手轻轻摩挲棠妹儿的脸。
“是你,一直以来不声不响沉得住气,才等来老爷子回头,这中间,你但凡有一点夸耀之心,提到小姑姑一句半句,老爷子都不会放下警惕。”
“很不错,走到老爷子身边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
“可是。”刚刚的兴奋顿时散去,棠妹儿仍有犹疑,“等我走到老爷子身边,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股东们弹劾你的事,马上就要开始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仍然帮不到你……”
“你呀。”靳斯年目光柔柔地看她:“放心,我如果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怎么给我的Mia撑腰。”
第25章 妹妹仔 “一滴别掉,全给我咽下去。”……
今日, 是靳斯年新买的马第一次下场。
马会现场,电动公示牌,一圈一圈滚动, 赔率从1比3, 到1比10, 节节攀升。
观众们都不看好这匹刚成年的小母马。
郑宏基打趣靳斯年, “都是你给她起的名字不好,妹妹仔, 怎么能给马起这种名字,听起来就不威风, 人家都叫闪电、雷霆什么的, 你这个名字一听就跑不快, 谁敢买她赢。”
靳斯年一笑而过。
转过头, 他问棠妹儿, “你要不要给妹妹仔捧个场?”
棠妹儿当然要捧这个场。
昨晚,她和靳斯年在一起的时候, 他掐着她腰就说了,“Mia好劲,比马摇得还用力,这么会讨人高兴,怎么办, 死在我床上好不好。”
棠妹儿当时嘴上勒着领带, 口不能言,除了呜咽出声,只能放任口涎溢出,挂在下巴上,像极了跑过千里的马。
最后, 她倒在一旁,扒下领带,大口大口的换气。
靳斯年从后面抱上来,声音抵在她耳后,“那匹马明日下场,不如起名就叫妹妹仔,你觉得怎么样。”
这名字真的不怎样,比儿戏还儿戏。
可既然用她的‘妹’字来命名了,棠妹儿怎么能不捧场。
她买了两万块,和她一起同样是来捧场的郑宏基、高茂翔,两人各下注百万。
玩而已,不当真,男人把买来的马票随手交给女伴,就去一旁聊生意了。
距离妹妹仔登场,还有一段时间,露台上,女人们就显得有点多余了。
郑宏基和高茂翔的女伴是小有名气的演员和模特,其中一位还是宋艺珍的师妹,她们聊得来,自成一派,望向棠妹儿的眼神像看异类。
棠妹儿没有往上凑。
她喜欢吃甜食,正好一个人坐在角落吃冰淇淋,也算惬意。
靳斯年被弹劾的事,仍然悬而未决,但棠妹儿也想明白了,靳斯年都不着急,还有心情看赛马,那她为什么不淡定呢。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是棠妹儿第一次陪靳斯年出来应酬,看看别人带出来的女伴,哪个不是穿金戴银,笑靥如花的,何苦她总愁眉苦脸。
过了一会儿,宋艺珍的师妹先按捺不住了,她坐过来,问棠妹儿,“你是靳生的新女友?”
棠妹儿记得她叫Lisa,“我看起来像靳生的女友?”
另一个叫爱子的,接过话,“看你不像,如果有靳生做男朋友,一定紧紧盯住,谁会有闲情逸致坐在这吃甜筒。”
Lisa十分赞同爱子的话,“没错,之前我那个师姐,就很粘靳生,听说靳生有空,她在北海道工作都要连夜赶回红港,哪怕住一夜,也要把男人看紧,平时和我们聊天,张嘴就是靳生,不是带她去哪里打球了,就是又买了什么礼物给她,简直了,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棠妹儿笑了笑,没说话。
靳斯年与宋小姐的恋情,外面风评一直很好,两人是公认的恩爱,虽然至今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分手,但人家宋小姐曾经是正牌女友的事实,让她做什么都无可厚非。
Lisa见棠妹儿反应冷淡,还以为她在故作清高,“我猜棠小姐是新人吧,出道时间不长,就能找到靳生这样的靠山,大概是不愿意和我们搭理我们的。”
棠妹儿觉得冤枉。
这时,郑宏基过来搂住Lisa,“她和你们可不一样,我几个亿的麻烦事都是人家帮忙解决的,棠大状靠本事吃饭,Simon都要以礼相待,你们还敢给人家甩脸色?”
Lisa和爱子稍微一愣,再次打量棠妹儿。
她身着白色高领无袖针织衫,浅咖色阔腿休闲裤,是可以通勤的妆容,放在办公室里甚至还有点普通,可在喧闹的马会现场,这一身就显得十分清爽了。
按照马会传统,要求贵宾都以盛装出席,男人着燕尾服,女人戴礼帽,近些年,男人省略了许多,女人却越来越考究,恨不能晚礼服加身,才能彰显高贵。
像Lisa和爱子,今天把压箱底的首饰都穿戴上了,这么一看,棠妹儿的风格就显得不那么合群了。
只顾着说话,冰淇淋化得好快,眼看奶油要淌下来了,棠妹儿拿手指揩了一下,正好借着找抽纸的机会,说声,抱歉失陪。
她起身,逃跑一般。
可能是节约的本性使然,棠妹儿舔了一下融化的甜筒,又将手指放进嘴里抿了抿,然后抽了张纸。
这一幕,正好被刚谈完生意的靳斯年看到,他走过来,“既然都化掉了,就别吃了。”
“哦。”棠妹儿有些不舍,又舔两口,这才扔进垃圾桶。
高茂翔在露台汇合郑宏基,“Simon,你的妹妹仔马上出场了!”
靳斯年没应声,反而深深地看了棠妹儿一眼,转身往外走。
棠妹儿有些不解,但靳生已经叫她了,总要跟过去看看是什么事。
还好,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赛场上。
棠妹儿推门出去,快走几步,刚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门口,她被人揽着腰带入了进去。
关门,落锁。
身体忽地失重,棠妹儿被靳斯年抱放在洗手台上。
“冰淇淋好吃吗?”他问。
棠妹儿立刻就明白了,她伸出小小舌尖,笑。
靳斯年也笑,只是控住她腰的手,用力有点狠,一抠一抓,把她按在怀里,“还想吃吗?”
这回棠妹儿笑不出来了,“这是公共场所,又不是自己的地方……”
“如果你知道每年我给马会捐多少钱,就不会这么说了。”
靳斯年吻下来,两人在甜蜜的奶油味中交融,与此同时,皮带上的金属发出叮当之声。
棠妹儿弱弱地抢回声音,“你的保镖都在外面盯着呢……真的不要在这。”说着,她手里已经被迫抓上。
看它凶恶反应,已经是不想忍耐的状态。
棠妹儿一边帮它,一边撒娇求靳斯年,“我吃还不行么,真的不要弄脏我衣服,这里又没得换,一会儿还要见人,好尴尬的。”
她滑下洗手台,刚要往下蹲,手臂一紧,靳斯年把人提起来,“这次饶过你,看你下次还敢再舔冰淇淋。”
“我正常吃东西而已!”
靳斯年整理好着装,对镜瞥她一眼,“吃相难看。”
两人一前一后返回包厢。
赛场气氛很热闹。
郑宏基看见靳斯年进门,扬声道:“Simon,来晚一步,你的妹妹仔刚跑完!”
靳斯年:“成绩怎么样。”
“大杀四方啊!”郑宏基拊掌,“买一块翻十倍,今晚有钱喝酒了,一会儿去兰桂坊的俱乐部,怎么样?”
Lisa和爱子当然跃跃欲试,一个晚上陪下来,至少再得一只香奈儿呢。
靳斯年和高茂翔则表示改日。
靳斯年:“刚才和Laurie聊了两句,就搞出一个项目,资料还在公司,我准备一会儿回趟办公室。”
高茂翔:“我也要回去和老爹汇报一下进度。”
郑宏基:“你们行不行啊,一边玩,一边也能把生意谈成?!”
高茂翔:“我是被迫的!在我老爹眼里,我唯一可取之处,就是能跟Simon说上话,所以只能用力表现。”
他们一直以靳斯年为尊,郑宏基早都不奇怪了,他转而看向棠妹儿,“棠大状要不要来?上次请你吃过饭,今晚正好试试你酒量。”
棠妹儿对酒吧一切玩乐最不擅长,她连连摇头,“今天不行,家里还有事,我也要回去了。”
郑宏基虽然遗憾,但也不勉强,反正有人陪他玩。
出了马会,棠妹儿开车驶出一条街,然后停在路口打双闪,过了一会儿,靳斯年的保镖过来接手了她的车。
后面劳斯莱斯缓缓靠边,她钻进车子里,右手直接环上靳斯年腰间。
“靳生是不想去酒吧玩,还是真的要回公司工作啊?”
靳斯年低头看她,“你在试探我,看我想不想出去玩女人?”
小心思被识破,但也不算太尴尬,棠妹儿把头闷在靳斯年胸口上“唔”了一声。
怎么办,她开始贪恋他了。
靳斯年故作冷声,反问她:“我不出去找,你又能给我什么?”
棠妹儿还真被问住了。
前面有司机在开车,多一双耳目,她总有点放不开。
棠妹儿偷瞄一眼前面黄伯,然后攀到靳斯年耳边,把声音压得小小。“我们可以……妹妹仔?”
“昨天试过了。”
“……冰淇淋?”
什么游戏,通关暗语是冰淇淋?
靳斯年幽深地眸色轻轻一动,“一滴别掉,全给我咽下去。”
——
许冠华早上七点就到公司了。
昨晚鬼混,差点被个小浪货榨干,他怕回家跟老婆不好交代,所以谎称出差去了,接下来的三五天要一直住在酒店里,许冠华睡不惯软床,所以早早就起来上班了。
办公室里,他刚揭开艇仔粥盖,就听到走廊里的传来开门声。
那道门很特别,防弹、双扇,厚重地需要男人双手用力,才能拉开一条缝,所以,它一开一阖,声音发闷。
而有资格使用这道门的人,这栋楼里就只有靳生了。
可靳生已经很多天没来过公司了。
许冠华拨开百叶窗,往走廊尽头望了一眼,这一眼没看到老板,却发现了棠妹儿的身影。
纤薄的背,不盈一握的腰,还有那双索腿在行走时不自觉地款摆……许冠华冷冷一笑,他做过三年马夫,女人被弄狠了什么样,他全都知道。
这个时候从靳生办公室走出来,显然,棠妹儿已经爬过老板的床了。
而且还深受宠幸。
这个认知让许冠华大受震撼。
他实在没想到,棠妹儿爬得这么快,上面下面两张嘴,让她再这么哄下去,靳生身边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手一松,窗条扑棱,像乱飞的蝴蝶。
许冠华拿起座机拨电话给阿权,开头便问,“都这么长时间了,我叫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哪个古惑仔会早睡早起,阿权不知从哪张床上爬起来,懵着问:“华哥你叫我查什么?”
“吹水权!你是不是找死?!”
“哦!哦!”阿权马上清醒,“我记得了,华哥你叫我查陈芝俊和那个妞儿嘛!记得记得了。”
“棠妹儿倒底什么来头,她和陈芝俊倒底是什么关系?!”
“那可说来话长了,那个妞儿是不是孤儿不知道,但她是陈芝俊他老妈从街上捡回来的,开始呢,棠妹儿在陈家打杂,他家给口饭吃,后来……”阿权嘿嘿一笑,“那个妞儿上了大学,翅膀硬了,这下陈芝俊该傻眼了。”
许冠华:“买股票买到潜力股,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会傻眼?”
“因为他们是夫妻嘛!”
第26章 太天真 “靳生喜欢我做别人的老婆?”……
公司大权正在移交, 靳斯年似乎真的不在乎。
那天晚上,从马会出来,棠妹儿陪靳斯年回公司取文件, 本以为他真心投入工作, 没想到, 一进门, 就是昏天黑地的纠缠。
舔冰淇淋的游戏太|色|情。
靳斯年没少喂,棠妹儿也没少吃。
众合集团的文件被打散, 雪白纸业飞了一地,棠妹儿在地上跪坐成滩, 许久都站不起来, 最后, 是靳斯年清洗出来, 把她捡回了床上。
如果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那只能说棠妹儿对靳斯年的了解还不够。
性,和抽烟喝酒一样, 偶尔一次是怡情;重度地酗,身体的瘾症被释放的同时,精神上,有种拉着世界与自己一同毁灭的堕落感。
极端令人着迷。
棠妹儿就这样在靳斯年的休息室呆了一夜,早起走出门, 太阳西升东落, 时间逆转,她整个人的状态是混乱的。
上午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棠妹儿把文件打包带回家,昏睡一夜,在家里又搞了两天, 终于,众合集团的资料,重新整理出来。
她给靳斯年打电话,问,“文件要不要给靳生送到别墅去?”
靳斯年直接叫她送到公司,“今天我在,你把文件拿到我办公室。”
怎么靳斯年今天又去公司了?
他去公司做什么,遇到靳佑之或者庄家的人,不会觉得碍眼吗?
棠妹儿心有疑问,但也没太在意。送文件只是借口,其实是她想见靳斯年了。
两天而已,她竟然有等足两年的期待感。
驱车赶到公司。
棠妹儿去敲靳斯年的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许冠华也在。
他垂手站旁边,不知道在汇报什么,一见到棠妹儿,许冠华明显语气一敛,然后换一副笑脸:“棠大状,找靳生有事啊。”
“众合集团,高生的那份资料,我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说着便拿出文件。
许冠华做“哦”的表情,“高生跟靳生是老朋友,众合集团的事更重要,那不打扰了,你先汇报。”
他冲靳斯年微微弯身,“那靳生我先出去。”
许冠华往外走,路过棠妹儿身边时,冲她暧昧一笑,棠妹儿顿时警惕起来。
等门关起来,她走到桌边去看靳斯年表情,“靳生,我哪里没做好?”
“不知该夸你聪明还是笨。”
聪明,她一上来就跟他服软;
笨呢,根基不稳也敢得罪许冠华这种人。
靳斯年失笑问她,“你是什么时候把许冠华给得罪的?”
看来她和许冠华的不和,已经闹到靳斯年面前了,既然摊开了,她索性直接问:“许冠华刚才告我状了?他说我什么?”
靳斯年靠在皮椅中,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他说你现在是已婚状态,老公叫陈芝俊。”
棠妹儿心内一震,没想到她的秘密被翻了出来,而且还是由靳斯年亲自点破。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晰低沉,目光也一样,温柔不改。
可越是这样,棠妹儿自鄙的心情就更加沉重。
上一秒她是靳斯年的情人,下一秒她又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这样双面的身份,在靳斯年眼里算什么呢?!
“我可以解释的,靳生,我是已婚身份,但我不是有意瞒着你,因为、因为我和陈芝俊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棠妹儿急急上前。
“我知道。”靳斯年慢条斯理道,“你又急躁了,Mia。”
他坐在那里,朝她招招手。
棠妹儿木木地走过去,这一次她不肯再坐他的腿。
靳斯年也不勉强她,“你来红港的时候没有身份,想读书想上大学,就算成绩再好,也没办法报名参加考试。陈家人为你惋惜,于是一商量,就叫你和陈芝俊假结婚,方便你拿到身份继续读书。”
“对吗?”
棠妹儿看着他。
靳斯年心疼她失魂落魄的模样,起身把她抱进怀里。
“陈芝俊配不上你,但人家倒底是未婚男子,肯和你签字结婚,也算是做出了莫大牺牲,你感激陈家人,所以,一直反哺他们,连带着陈芝俊的妹妹,你也竭力拉着她一起进公司。”
“所以,陈家人对你来说,是恩人、是朋友,没有一丝不正当的关系。”
靳斯年扳起棠妹儿的冷冰冰的小脸。
“如果一定要说哪里不妥,只能说生存不易,你一个孤女从外乡来闯荡,连张身份证都没有,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虽然不够光彩,但合情合理合法,谁也不能指责你什么。”
“这都是许冠华和你说的?”她不信许冠华会说她好话。
“这么一点芝麻大的事,我需要许冠华后知后觉来告诉我?”
棠妹儿遍体生寒,“这么说,靳生你早知道了?!”
“我决定要你之前就叫人查过了,不止你的生辰八字、学历。”
靳斯年甚至派人去过棠妹儿的家乡,她的成长经历、她的哑巴爷爷,乃至于,她走哪条水路抵港,他都把联络人找到,并且拿钱堵了他的嘴。
靳斯年:“你不用觉得惭愧,你是我的Mia,以后没有人敢再谈论你的过去,明白吗。”
这是宠爱、是保护,还是别的什么?
棠妹儿也说不清楚,她看着靳斯年安抚式鼓励,许久没有露头的自卑,再次占领了她的感受,明明是阴沟里的老鼠,却胆敢登堂入室。
她有些自嫌,其次是不配得的惶然,
“靳生如果不喜欢我已婚的身份,我其实可以——”
“不用。”靳斯年截住她的话,“你已婚的身份,现在看来大有好处。”
“为什么?”
“我能查到的东西,老爷子也能查到。你已婚,有丈夫,正好可以用来掩盖我们的关系,消除你身上靳斯年的痕迹,才能打消老爷子的顾虑,这样他才敢重用你,不是吗。”
靳斯年的目光始终温柔,可棠妹儿还是从中找不到半点温度来温暖自己。
“老爷子是满意了,那靳生呢,靳生喜欢我做别人的老婆?”
靳斯年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关系吗,反正你们又不是真夫妻。”
“也对。”
但又好像又不对。
哪里不对,棠妹儿也说不清,从她走进这间办公室开始,靳斯年一直表现得温和、体贴、甚至处处关怀,这不是情人最理想的样子吗,可她为什么会失落。
——
棠妹儿从靳斯年的办公室走出来,好似被剥了一层皮,浑身脱力,四肢五脏都跟着牵痛。
她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许冠华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对方二郎腿翘着,正从桌上的糖罐里挑选糖果,柠檬姜糖,是棠妹儿贪嘴时的小快乐,此刻被许冠华剥开一颗,丢进嘴里。
他笑着,含糊地问:“棠大状不怪我吧?”
厌烦到极点,可还是要耐着性子应付这个瘟神,“许总跟老板如实汇报,我有什么可怪你的呢。”
许冠华拍拍手,“棠大状就是有魄力,能容人,刚才我跟靳生说完,靳生也警告过我了,老板说我读书少,脑子没棠大状好用,叫我不要和你争。”
“我谨记了!”
许冠华什么时候真的安分过了?
棠妹儿冷笑一声,“许总要没别的事,请回吧,我还有一堆工作要处理。”
“棠大状不愿意看见我,我理解,但你不能否认,你已婚的身份,好处太多太多了,不止老爷子那边能糊弄过去,靳生对钟家也有交代了。”
棠妹儿视线一凝,“什么钟家?”
许冠华夸张地瞪大眼,“四大家族排行第三的钟家,怎么,棠大状不知道吗?靳生马上要和钟仁孝的女儿订婚了!”
办公室的空气骤冷,呼吸一进一出,裹着冰碴般,刺得人肺腑生疼。
棠妹儿抽了一个冷颤,她看着许冠华,一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为什么要和钟家联姻?”
许冠华做了一个这还用问的表情。
“老爷子马上就要弹劾靳生了,靳生不巩固势力,难道真的把多年经营的权力,拱手让出去吗?”
“哎呀,这都是常见操作,你看佑少,背后不是也有庄家的影子么?靳生总要为自己找一个盟友嘛“
许冠华刻意越过书桌,以此拉进和棠妹儿的距离。
“听说钟家小姐作风新派,眼里不揉沙子,最见不得男人三妻四妾,为了促成这门联姻,靳生把之前的宋小姐都遣散了,然后换成了你。你在暗处,比聚光灯下的宋小姐,更低调更隐蔽,更适合做地下情人。”
“你和靳生的关系注定不能见光,所以,这么一看,棠大状,你已婚的身份,简直棒极了!”
“是啊,真的棒极了。”棠妹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笑出来的。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靳斯年敢惹老爷子,是因为他早有一手,钟家就是他翻盘的底牌。
而靳生和宋小姐分手的原因就更简单了,他要和高门贵女联姻,自然所有莺莺燕燕都要提前清理掉。能呆在靳斯年身边的女人,自然只剩棠妹儿这种拿不上台面的小虾米。
亏她还以为自己在靳斯年眼里有多特别,刚刚还在担心自己已婚身份,会不会影响她和靳斯年的关系,但现在想想,连她都想嘲笑自己。
未免太天真。
许冠华走了很久,棠妹儿坐在转椅上一直发呆,从上午到下午,再到天黑。
办公室里的人走光了,空荡的走廊,逐渐暗淡。
最后,连总裁室的灯光都熄了。
这世界本就黑暗,全靠一点烛火,摇摇照亮。棠妹儿最后一点期待,随之覆灭——
和钟家联姻的消息,靳斯年可能从没想过亲口告诉她。
第27章 有分寸 她哪比得上钟家大小姐
周五的晚上, 酒吧舞池,一夜激情,就连最爱加班的人, 都不能错过。
今晚, 靳氏大楼空前安静。
棠妹儿拎着文件袋走在停车场, 高跟鞋的声音, 在这处空间里轻轻回荡着。
一步一步,来到车边。
她刚要拿出钥匙, 就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露出来,对她笑着。
棠妹儿略微惊讶:“露西?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你温居啊, 你忘了吗, 咱们约好的。”
露西从地上坐起来, 拍拍身上尘土, 还有她脚边两个白色塑胶袋, “我刚才都已经回过家了,拿上我的睡衣和洗漱用品, 还叫我哥炒了几个菜,咱们今晚不醉不休!”
棠妹儿微微张张了嘴,她们什么时候约好的话,倒底没说出口。
“那你……今晚不用帮你哥出摊吗?今天是周五,他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要不, 我和你一起去南京街棒棒他……”
“不用!”露西爽快否决,“隔壁左右邻居很帮忙,偶尔麻烦一下他们没关系的,今天是咱们的姐妹日,还要帮你补过生日, 咱们好好玩就行了。”
棠妹儿无话可说,只好解锁车子,让露西上来。
车子一路驶向薄扶林道,棠妹儿的心情由“秘密即将被发现”的紧张,逐渐转为平静。
随便吧。
她给人做情妇的事,知道的人还少吗?
靳佑之知道,许冠华知道,Ms齐应该也是知道的,还有郑宏基和高茂翔,他们说不定和靳斯年私底下还讨论过她。
就像Lisa、爱子一样,玩物级别的女人,哪比得上钟家大小姐,能让靳斯年运筹帷幄守京@墨@筝@狸口如瓶。
棠妹儿泊好车,领着露西一路上楼,她已经稀松见惯的装潢,落在露西眼里,仍旧让人震惊好久。
露西一进门,甚至来不及换鞋,就赤脚跑到落地窗前。
夜晚的红港,从不叫人失望,靡靡绯色是人间欢乐场。
“天呐!你跟我说这是宿舍?!”
“都说了,不算宿舍,算是工作嘉奖吧。”棠妹儿将露西带来的东西送到岛台,边拆分边说。
露西参观一圈,走回来,“是靳生奖励你的?啧啧,靳生对你可真好啊!”
棠妹儿:“还好吧。”
“什么还好,这样的大屋,要我赚一辈子钱也买不起,你才跟了靳生多久,就住了进来,真不错,靳生这么慷慨的老板,你算是跟对人了。”
棠妹儿手下动作加快,一碟白斩鸡,一碟辣炒猪肝,一碟叉烧炒粉,带着温度摆上来。
她们没有挪到餐桌上,直接在岛台的高脚凳上落座,啤酒瓶一碰——
“生日快乐!糖糖!”
棠妹儿笑着说,谢谢。
“我哥虽然没有来,但他叫我帮他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露西回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绒布袋,“呐,生日礼物。”
棠妹儿打开。
是一条银手链,上面挂着两个坠子。
“这个BB头,是我选的,那个糖果形状的,是我哥选的,虽然是他买单,但送你手链的主意,是我想出来的,很可爱吧!”
棠妹儿点头,当即戴上。
灯光下看,亮晶晶的一串,是她从来没有收到过的可爱礼物。
“我很喜欢,帮我谢谢你哥。”
露西“嗯”了一声,思来想去,她还是说了,“我哥不来,不是因为忙,他是没脸见你,上次权哥的事,他都跟我说了,叫你一个女人替他挡酒,他觉得自己没保护好你,挺失败的。”
“权哥他们是道上混的,本来就不好惹,我也是碰巧认识那个领头的,所以才能说上话,你哥何必自责。”
“再说了,你哥本来对我也没什么义务,他保护你就好了,不用纠结要不要保护我。”
“话是这么说。可你们毕竟是签过字的夫妻……他又……”露西小心地去看棠妹儿的神色。
见惯了谈判桌上的尔虞我诈,棠妹儿早就脱敏,此刻她一筷一筷专心地吃粉,叫露西看不出一点破绽。
她哪里有棠妹儿的城府,最后终于沉不住气,率先袒露。
“我哥他还是喜欢你的,当初同意和你假结婚,也是期待着有一天假的也许能变成真的……当然了,我知道这不可能。”
“他配不上你,你也从没喜欢过他,过去不喜欢他,以后更加不可能,这一切都是我妈和我哥一厢情愿,他们想赌你心软。”
露西赶紧又说,“他配不上你,”
棠妹儿放下筷,“不管陈寡嫂和你哥是怎么想,他们帮了我是真,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恩的。”
露西摇摇头,“你如果想离婚,我就去跟我哥说,不叫你一辈子和他捆一起,还你自由身。”
“露西,谢谢你,但不用了,现在这样挺好。”
露西诧异:“为什么挺好?!我哥有私心,但你一辈子不结婚不嫁人了吗?!”
因为靳斯年觉得好。
她早已没有自由身,靳斯年可以结婚另娶别人,她可以吗,靳斯年允许吗?
棠妹儿笑笑:“这事以后再说,既然是给我补过生日,咱们就聊点高兴的。”
露西在薄扶林道住了一晚,客房里的床褥用品都是现成的,棠妹儿怕露馅,还特意检查了一下,没有男人用品,没用奇怪的衣物。
确认再三后,她安排露西住了下来。
不知是提到了陈芝俊,还是因为换了新地方,露西有些小心翼翼,没有像之前一样大说大笑的,两人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就各自睡了。
第二天早起,她们一起吃了午饭,棠妹儿送露西回了南京街。
陈芝俊收摊晚,一般上午都在睡觉,所以,棠妹儿没进屋,把露西送到,她就开车走了。
悠长的周末,突然无事可做,棠妹儿反而不习惯,既不想亲自下厨,也不想投入工作,她开着车,满城兜圈子,直到再次夜幕降临,她把车靠在便利店边,买了一袋面包和水。
结账时,旁边货架摆着琳琅满目的香烟,她拿了一盒,后来想一想,又放了回去。
陈寡嫂就是个例子,抽烟抽出肺癌,最后被活活憋死的结局,太警醒了。
棠妹儿不想走她的老路。
周末过去,棠妹儿如常去上班。
如果她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三十二楼浮躁的气氛,不知不觉地散了。
还有靳佑之的班底、庄家的人,仿佛一夜之间都消失了。
弹劾靳斯年的流言,没人再提,那是不是意味着钟家的势力已经入驻靳氏了呢。
不管怎么样,棠妹儿决定不再单独见靳斯年,一来,她不想惊动钟家的人,二来,她其实不确定和靳斯年的关系,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哪怕靳斯年给她一个解释,给她一个挽留,或者再退一步,他亲口告诉她一声,棠妹儿也不至于有了退却的念头。
一天的工作差不多完成了,她双手撑在桌上,捂住脸,感觉格外地疲惫。
这时,Ms齐来找她,“棠大状?”
棠妹儿看向办公室门口,“有事吗?”
Ms齐笑着走进来,“今晚合众集团的高总请靳生吃饭,靳生需要一个女伴,不知道你有空没有?”
棠妹儿一顿,“是靳生的意思?”
“不是,今天是我儿子过生日,我实在走不开,你替我去好不好?”
见棠妹儿犹疑的片刻,Ms齐笑说,“高生和靳生是朋友,大家关系不错,随便吃个饭而已,灌酒啊应酬啊,这种事一概没有的。”
Ms齐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再拒绝也不好。
棠妹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然后抱着外套下楼,车子已经等在那里。靳斯年是从另一个地方赶过去,所以,他不在车上,是保镖开车送棠妹儿过去。
吃饭的地方设在一处闹市区的私房别院。
林立大楼间,走进一个小巷子,知客弯身请人上二楼,听他说,今晚是国宴退下来的大厨亲自服务。
棠妹儿进入包厢的时候,大厨在介绍今天的菜单。
高茂翔看见棠妹儿,热络地招呼她,“正好,看棠大状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高生决定吧。”
“既然新鲜到岸,那就再加一道龙趸,天天应酬,吃得嘴里发苦,所以这个就做成鱼片粥,口味淡一点,棠大状一定喜欢。”
高茂翔说这话的时候,靳斯年也看了过来。
棠妹儿的视线与他一碰,哪怕竭力维持,可心底还是一阵慌乱,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靳斯年神情温漠,转头和高茂翔继续交谈。
棠妹儿是最后一个到的,所以只剩门边位置,她捡角落坐下来。
Ms齐说得没错,这是正经饭局,来的人都是老板身边做事的人,上次高茂翔身边的爱子,今天也不见了,换做资深大律师。
对方率先给棠妹儿递过一张名片。
“棠大状整理的资料我看过了,确实很全面,后续我可能会提出一些修改意见,希望棠大状别介意。”
棠妹儿双手接过,与他交换名片。
整顿饭吃下来,果然就这个张大状意见最多,汇率怎么计算、违约金抽几成、样样较真,抠门到小数点后三位。
棠妹儿还要含笑与他周旋。
饭局全程下来,靳斯年和高茂翔做足白脸,他们偶尔动筷,偶尔交谈,说到投机处,身边人都会凑上去附和几句。
一场宾主尽欢的酒宴,所有人都满意而归。
出了会所大门,高茂翔和靳斯年打过招呼,带人陆续离开,走到最后,只剩靳斯年和棠妹儿。
整个晚上,靳斯年第一次正面问她,“先送你回去?”
棠妹儿没开车是事实,但她心底还有别的期待。
“那就麻烦靳生了。”她很有分寸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靳斯年毫无波澜地看着棠妹儿弯身上车的动作,一句话都没说。
第28章 祝贺他 “全场你最靓。”
红港的夜色, 透过车窗洒进来,微弱光线在车内缓缓流转,像是这孤寂夜色中的唯一脉动。
棠妹儿坐副驾驶, 靳斯年坐后排, 对角线的位置让人有种微妙的距离感。
只要她侧过头, 就能看见靳斯年, 他靠在座椅中。整个人笼罩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闭目养神的样子, 透着一丝与外界隔绝的冷意。
她想知道,关于他和钟小姐的联姻, 他的想法、他的苦衷, 她希望他能主动提起, 给她一个解释, 哪怕只是一句安慰的话也好。
可靳斯年只字未提。
车内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心里那份想要问清楚的冲动,在靳斯年的沉默中一点点消散。
整整一路的沉默, 终于来到终点。
黄伯告知,“棠小姐,薄扶林道到了。“
车子缓缓泊靠,棠妹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与期待, 终于开口说道:“那靳生, 我先上楼了。”
靳斯年闻言,连眼皮都没有掀起,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既不温暖也不冷漠, 是一种教养上的回应。
失望,在黑暗中将棠妹儿彻底包裹。
礼貌是一种本能,她向黄伯道谢,转身推门下车。
车门关闭瞬间,靳斯年睁开眼,没有一丝波澜的眸色,是灰埋一切的永夜。
——
棠妹儿的生活如常进行,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过去二十五年,她从没觉得一个人的生活有什么问题,偏偏这几日,只是没有见过靳斯年而已,那种如坐针毡的空虚感就冒了出来。
白天还好说,人来人往,棠妹儿可以在将自己隐藏在忙碌中,可到了晚上,有些事就无所遁形地暴露了——
洗澡时,她渴望有人从后面突然抱住自己,哪怕说一句,我哄哄你。
睡觉时,她喜欢把被子卷在身上,仿佛与人抵死纠缠。
可惜,幻象终究是幻象,注定在现实中破灭。在一阵激烈的战栗过后,等到湿冷的感受遍布身体,棠妹儿才意识到靳斯年没来过。
这样的夜晚很难睡得好。
棠妹儿每次工作到下午,都困得点头,喝咖啡也不管用,她竭力支撑,无奈眼皮沉重,不知不觉歪头打了一个盹。
无端惊醒。
她惶惶然睁开眼,发现靳佑之就坐在对面沙发上,他翘着二郎腿看着她,露一口森白牙齿。
“没想到棠大状上班也摸鱼。”
棠妹儿搓搓脸:“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靳佑之故意反问。
全公司都知道,这一轮豪门争夺战,靳斯年重掌大权,靳佑之作为失败一方,不说好好找地方躲着,反而又晃到公司。
心宽至此,棠妹儿有点佩服他了。
她开门见山问:“你来公司是办事,还是来找我的?”
“找你。”
“找我做什么?”
“今晚有个酒会,我缺女伴,想邀请棠大状陪我一起去。”
“我不相信佑少没有女朋友。”
“都没有你美嘛!”
靳佑之捞起棠妹儿的大衣和皮包,不由分说扣住棠妹儿的手腕。
“走,陪我去,保管叫你有惊喜。”说着,他将人往外拖,也不管别人有没有正经事,反正他的应酬大过天。
棠妹儿无奈,“你松手,我自己可以走!”
好像一只没有感情的芭比娃娃,棠妹儿在造型工作室,被摆弄了半天,敷脸、上底妆、眼部彩妆,最后再勾勒一个饱满的大红唇。
棠妹儿无精打采的脸,很快消解在清晰的妆容里。
因为化妆耽误了点时间,晚宴已经开场,靳佑之和棠妹儿是中途来的,引起不少注意,二少爷风骚犹如花蝴蝶,满场乱飞。
而棠妹儿挎着靳佑之,挂一副官方假笑,陪他四处寒暄。
这里是距离海岸不足十米的一处西式庭院,面积奇大,光是被灯光花束装饰起来的部分,就已经一眼望不见边了,层层密密的高大椰树做围墙,生生圈进一处海滩为私有,月钩悬在夜空中,扑面微咸的海风令人迷醉。
终于得空,棠妹儿问靳佑之,“这是什么酒会,感觉气氛不太一样。”
靳佑之拍拍棠妹儿的小手:“别紧张,不管什么酒会,全场你最靓。”
棠妹儿:“佑少品味,不敢苟同。”
今晚她的一切,均按靳佑之喜好来的。
长发卷成波浪,身着一条修身黑色低胸长裙,一条腿从右侧的高开叉中若隐若现,性感与庸俗,不加掩饰。
棠妹儿不自觉地扯了一下裙摆。
靳佑之发现她的小动作,暗自一笑,又帮她把绉纱剥落,重新露出玉白皮肤。
棠妹儿瞪他,再想去遮,靳佑之就是不松手,两人扯着一块布料,面面相觑,好像斗气的小朋友。
“佑之,你在做什么?”
偏偏就是这时刻,靳斯年出现了。
心念被牵动。
棠妹儿猛地转头去寻人。
微风拂过的夜晚,靳斯年身穿修身燕尾服,昂然立于人群中,棠妹儿心潮一热,又马上冷却。
原来是男人身边,还有偎依着一个女孩子,她一身雪白蕾丝裹身鱼尾裙,从脖子到脚底,无一丝露裸,端庄如圣女。
靳斯年身边人是谁?
这又是什么酒会?
前一秒的疑问,后一秒在靳佑之这里得到答案。“我哥的订婚宴,带你见识见识。”
棠妹儿内心一阵轰然。
太激烈的情绪,让她忘记回收表情,她木然看向靳佑之。
靳佑之弯身贴在她耳边:“高兴点,人家订婚,大喜的日子,走,我们去祝贺一下。”
棠妹儿脚步微滞。
“怕什么,都说了,全场你最靓,不输钟小姐。”
侍者送来香槟。
靳佑之拿了两杯,一杯递给棠妹儿,另一杯高举,“祝大哥大嫂伉俪情深、百年好合。”
来不及怨恨靳佑之诡计多端,也来不及为情所困。棠妹儿跟着举杯。
“祝贺靳生和钟小姐,订婚快乐。”
靳斯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身边的钟小姐挨着靳斯年,“今晚收到太多祝福,我实在喝不下了……”
靳佑之:“大哥帮大嫂喝嘛。”
靳斯年淡笑着,拿过钟小姐那一杯。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浮光掠影,棠妹儿亲眼看着自己的灵魂抽离了躯体,不然,她怎么会笑看着靳斯年为钟小姐挡酒时,一点感受不到痛苦呢。
钟芸掩口而笑,冲靳斯年抱怨,“只是订婚而已,佑之这么快就叫大嫂,他拿我寻开心呢。”
棠妹儿看向靳斯年,只见他温言安慰她,“佑之一向没大没小,你别理他。”
钟芸笑着问靳佑之,“那你身边这位是谁,我什么时候能喝你的喜酒?”
“她啊!”靳佑之一副占有态度,用力揽过棠妹儿,“她是棠妹儿大律师,我正在追求中,等我追到手,也请大哥大嫂喝喜酒!”
靳斯年看着棠妹儿,那淡而又淡的笑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棠妹儿心底一片冰凉。
原来,在任何一个正式场合,她和靳斯年的过往,不具任何意义。
棠妹儿低头饮了一口香槟,几乎不含酒精的饮品,却叫人头昏脑涨。
身旁,钟芸和靳佑之在谈笑。
四大家族连络纵横,他们之前早就认识,聊不聊得来没关系,靳佑之很会哄女人,不一会儿就逗得钟小姐眉开眼笑。
“佑之,过几天是我的生日派对,你带棠大状来玩,到时候大家热闹热闹。”
“那得看我们大状忙不忙了,你知道,她每天工作十二小时,实在叫人心疼……大嫂你帮我劝劝大哥,别把员工当牛马,不然人家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钟芸果然转头对靳斯年说,“Simon你是工作狂就算了,还拉着人家女孩子做苦工,不可以这样的。”
靳斯年:“我以为是棠大状自己喜欢工作。”
棠妹儿:“靳生如果给我时间,我当然也想吃饭逛街谈恋爱。”
“哦,是么。”靳斯年笑了一声,目光清淡地看了看她,“原来棠大状想谈恋爱了。”
靳斯年的笑容太残忍。
棠妹儿一直伪装的坚强自信,瞬间打碎,散落满地的碎片,竟然让她不知道先拾起哪一块好了。
灯火辉煌之下,他们三人言笑晏晏,只有棠妹儿,思绪游离、飘远……直到侍者来叫大家过去合影。
“我们先过去。”靳斯年挽着钟芸的手,先走一步。
靳佑之问棠妹儿:“我们要不要也和我哥他们照一张相?”
棠妹儿:“你想纪念什么?”
靳斯年:“纪念坚强的棠妹儿。”
棠妹儿:“靳佑之,今晚你很高兴吧?”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坏。”
酒会最后一个环节是拍照合影,嘉宾们往里走,逆着人流,靳佑之牵着棠妹儿往外走。出了大厅,海风穿堂而过。
棠妹儿瑟缩了一下,靳佑之将西服披在她肩膀,将人拢怀里。“走吗。”
棠妹儿没有力气再挣扎,她顺着靳佑之滚烫的怀抱,将头抵在他胸口。“去哪?”
“四季酒店怎么样?”靳佑之循循善诱道,“我们去找一张能报复我哥的床。”
第29章 杀戮前 只要心动就是背叛
酒会众人都在合影留念, 偌大的庄园前庭,不见人影。
棠妹儿被靳佑之抱着,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 车子徐徐驶来。保镖看着靳佑之眼色, 没人敢贸然下车。
又过了一会儿, 连靳佑之也耐不住了。
他笑叹, “怎么,被吓到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要带你开房吧?”
“我知道你在开玩笑。”棠妹儿语气发嗡。
靳佑之:“走吧, 我知道一个地方,帮你散散心。”
不是酒吧, 不是会所, 靳佑之所谓的散心, 竟然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篮球场, 四块场地圈在一个笼子里, 周围绿植扶疏。
刺眼的探照灯,照亮半边天, 连城市霓虹都被抛在身后。
靳佑之挽起袖口,捡起地上的篮球,在指尖一转,“来打球啊!出一身汗睡一觉,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身穿晚礼服的棠妹儿在心底反驳, 但还是将靳佑之的外套脱在一旁, 依言走了下来。
拿上篮球,小跑两步,刚要投篮,棠妹儿差点又被裙摆绊倒。
靳佑之这次没有发笑,他走过来, 突然蹲下。
棠妹儿下意识后退,他按住她膝盖,“别动。”
时间不早,球场已经不剩什么人了。空旷的场地,恍如白昼的灯,放大每个细节。
棠妹儿低头,正好看见男人的手臂交错地横过来,泛着白的指节,微微一用力,裙摆拖地的部分应声而断。
那动作太干净太利落,神态太认真。
也是奇怪,这次靳佑之撕她裙子,为什么不带半点轻浮。
棠妹儿怔了一下。
靳佑之已经起身,可怜布片拎在手里,他笑,“又帮你除掉一层枷锁。”
棠妹儿捧着球,笑容复杂。
大学的时候,棠妹儿接触过篮球,但一直不得要领,动作既不流畅也不有优美,更谈不上投篮的准确性。
但靳佑之全程很有耐心,带着她一步一讲解。
最后,行云流水般,投入一颗三分篮板,棠妹儿看也不看,往场外走。
身后靳佑之吹了声口哨,“嘿,你干什么去!”
棠妹儿在旁边坐下来。“穿高跟鞋打球,真的不是开玩笑,我的脚可能已经折了。”
靳佑之走过来,也跟着坐下。他长腿一伸,从裤袋摸出钱夹,“妹妹!买水!”
旁边饮料摊的小姑娘盯了他们好久。
她跑过来,缺牙一笑,“大哥哥,你女朋友好靓哦!”
靳佑之原本拿的是五百纸钞,听到这话,他又换了张一千块。
一递一接。
小姑娘高兴地蹦起来,临走时连声说,“大哥哥你也靓仔,靓女配靓仔,好登对!”
等人走远,靳佑之拧开一瓶冰水递给棠妹儿,“干嘛,发什么呆?”
棠妹儿不接。
靳佑之便拿水瓶去贴棠妹儿的后背,大片曝露的皮肤,骤然遇冷,冰得她猛地一缩。
“靳佑之,是不是耍我很好玩?”
这次靳佑之没有和她对呛。
拖过外套再次给她披上,低头,正好能看见她的脸,薄汗打湿鬓角,蓬松的卷发早已散乱,乌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泛红的眼。
“运动已经做完,接下来就差睡一觉。我送你回家。”
不管棠妹儿愿意还是不愿意,靳佑之把人拉起来,“能走吗,不能走,我抱你?”
棠妹儿摇头拒绝,率先提步朝停车场走去。
靳佑之不想打扰她,一直跟在后面。
上了车,靳佑之的司机问,“少爷,去哪里?”
靳佑之去看棠妹儿。
棠妹儿语气平静道:“薄扶林道。”她挑衅般去看靳佑之,本以为“金屋藏娇”的嘲讽又要随之到来,但并没有。
他一直沉默。
靳佑之今晚似乎没脾气。
车子一路行驶,气氛一路安静。
等到了楼下,靳佑之坚持送棠妹儿上楼,棠妹儿没反对,反正多一个沉默的保镖,她觉得无所谓。
掏钥匙、开门。
大门拉开一半,走廊里的光线泄入客厅,切割黑暗。
棠妹儿说,晚安。
靳佑之忽然上来按住门把,认命般承认。
“带你去我哥的订婚宴,是我没安好心,今晚哄也哄过你了,不生气了吧?”
棠妹儿:“我知道不怪你,是我还没调节好自己。”
“现在,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哥和人家伉俪情深,你以后是不是要清醒一点,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棠妹儿自嘲道:“我一向都为自己打算。”
靳佑之一把戳破她的敷衍:“真的为自己打算,就离开他。”
棠妹儿不说话了。
靳佑之:“离开我哥,你也能活得很好。现在老爷子有意栽培你,前途事业不需要你再伏低做小,以后靠才华也能吃饭。我相信你的初心,是堂堂正正被人认可,而不是偷偷摸摸做人情妇。”
棠妹儿:“你也说了,我现在是情妇,做情妇可以说不做就不做么?就连你所谓的老爷子的栽培,也是靠靳生,我才有机会被看到,你叫我怎么离开?”
“你有我,我可以帮你。”
棠妹儿:“你帮我?你能帮我的,也不过是把我从一个鸟笼换到另外一个鸟笼里。”
“我为什么要把你关在鸟笼里。”靳佑之言语里透出几分心疼,“是我哥,手段卑鄙,把你当宠物一样驯化,可我不是,我和你一样讨厌呆在笼子里,又怎么会豢养你?”
棠妹儿看着靳佑之,放纵不羁的人,添上三分认真,就已经有十成可信度。
她知道靳佑之没说谎,他爱自由,也愿意助人获得自由,不管他真正目的是好是坏,这番对话,他确实在为她考虑。
靳佑之语气放缓,“棠妹儿,不要继续陷进去了,在靳斯年眼里,所有人都是工具,你也不例外,今晚只是开始,如果你不回头,后面还有无穷无尽地痛苦在等着你。”
“离开他,或者,离开这里,都可以。你如果想读书,牛津剑桥,随便你选,如果想工作,靳氏在英国也有分公司,只要你愿意换一种活法,我都可以帮你。”
她的人生第一次有这么多的选择。
棠妹儿垂眸,微微苦笑,“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确实让人心动,可是……可是佑少为什么帮我呢?”
安静的走廊,几乎只能听得到呼吸起伏的声音。
靳佑之从来不是胆小的人,但在这一刻,他的勇气轻柔地摇曳了一下。“因为……”
“因为棠大状是我的恩人。”
棠妹儿笑了。
气流轻微扰动,客厅里的白色窗帘,被风掀起一角,他们之间严肃的气氛,忽然散了。
靳佑之也在笑:“你帮我打官司,免去我的牢狱之灾,作为报答,我送你个机会,离开困住你的人,就算礼尚往来。”
棠妹儿重复:“好吧,礼尚往来。”
“所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好吗?”
“嗯”她点点头,这次不再针锋相对。
靳佑之把门交还棠妹儿,“那我先回去了。”
“晚安。”
“晚安。”
棠妹儿靠在门边,看着靳佑之离开,低头再次一笑,光影下她的眉眼,清晰可见地舒展。
棠妹儿返身进屋,关上门,像往常一样,她背靠着门,汲取片刻安静,等待眼睛适应黑暗后,她瞬间悚然。
客厅里有人!
棠妹儿抬手点亮灯光,眯眼看去,就见正对门口的单身沙发上,靳斯年坐在那里。
他双腿交叠,双手搭在扶手上,一脸闲适地冲她微笑。
棠妹儿:“你,你怎么在这?!”
“那我应该在哪?”
“今天是你订婚的日子……你不是应该陪着钟小姐。”
“我以为我的小宠物不高兴,所以来看看她,没想到她被我弟弟逗得这么开心,万一哪天她被人拐跑了,我可能都不知道,你说是不是?”
棠妹儿僵直地站在原地:“我和靳佑之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不止听到,我还看到了。”
靳斯年从头到脚打量着她,此时此刻的棠妹儿,身穿撕破的裙子,披着男人的外套,还有乱七八糟的头发,无一不影射暧昧。
靳斯年弯着唇,明明是笑,眼神里却燃着幽暗的火。
棠妹儿后背绷直,紧紧贴在门上,“我没想逃跑,是靳生你有新欢,不需要我了。”
“我是有了新欢,但我没说过不要你。”靳斯年一只手指节轻敲,“人也好,东西也罢,我还没说不要,谁也不能拿走,你明白吗。”
棠妹儿笑了笑,神情却变得悲伤,“那我知道了,靳生,我不走,我不会背叛你。”
靳斯年语气遗憾,“这个世界看着很大,但我不同意,你就走不出去,所以,背叛的定义,不是你有没有付诸行动。”
只要心动就是背叛。
“靳佑之的提议,你敢说自己没有动心过?”
棠妹儿愣了一秒。
反应过来后,她原本想要矢口否认的,但靳斯年从沙发上已经站了起来。
他慢条斯理脱掉外套,左右两颗袖口扭掉,置在大理石的茶几上。
当啷一声。
棠妹儿窜起一身鸡皮疙瘩。“你想怎么样?”
靳斯年脱掉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到卧室去,换上你喜欢的那件衣服,然后跪在床边等着我。”
棠妹儿没有经历过,但已经隐隐预知。
她强令自己稳住理智,就像攻克每一场庭辩。
“靳生,我没想过背叛你,是你和钟小姐联姻太突然,我一时不适应,其实我只是想要一个解释,只要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靳斯年原本往卧室走,忽然定住身。
他回头看着她,“这是你能和我谈的事情吗?”
棠妹儿住口,脸色瞬间煞白。
房间安静得PMDUJIA不像话,像杀戮开启前的祝祷。
棠妹儿吞咽着干涩的喉咙,“靳生,可不可以不要——”
“我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如果看不到你,”靳斯年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语气温柔道,“Mia,我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希望你可以体谅。”
第30章 滴答滴 “看着我!回答我!”
靳斯年迈步进了卧房。
绅士般的教育, 让他做事从不缺涵养,哪怕在盛怒之下,他还要请求棠妹儿的谅解。
多感人。
棠妹儿仰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感知危险是人类本能。
逃跑, 是棠妹儿下意识的想法。
大门就在身后, 棠妹儿动作放轻, 拉开门的一霎那,她的心情沮丧到谷底。
能在夜晚守在靳斯年身边的保镖, 绝对是心腹中的心腹。
他们目不斜视,看向棠妹儿的目光冷峻严肃, 抽刀, 抑或拔枪, 单凭靳斯年一句话而已。
“棠小姐, 你有什么需要?”
棠妹儿佯装镇定, 退了回去。
“没事,没什么事。”
关上家门, 棠妹儿寒意从脚底阵阵往上窜。
认命般,她光脚往卧室走,洗手间传来阵阵水声,男人的衣物丢在脏衣篓里,棠妹儿脱掉身上自己的, 一并扔进去。
衣帽间最里面的柜子, 需要虔诚地用双手打开。
而其中整齐排挂的,是棠妹儿今晚的命运。
她摘下那件金属链条款,幽暗灯光下,触手冰凉的暗绿色宝石,散发出妖冶的光芒, 美丽也是淬着毒的美丽。
棠妹儿试穿了几次,终于把每个链条摆放到了正确的位置,甚至不敢照镜子,不敢多看一眼自己,她阖上柜门,走到床边跪下来。
柔软的地毯,是淡淡的白色,在双膝触地的瞬间,腰上的链子,没入羊毛纤维中,轻微的痒令人不适。
棠妹儿不得不抬高一点,使身体不要完全坐下去。
红港早已入秋,其实不算冷,哪怕是冬天,也不过多加一件衫就可以御寒,但此刻,棠妹儿净身矗立在房间正中,只觉得寒冷难耐。
因为冷,她轻轻地打了个摆子。
靳斯年出来时,看见的正是全身发抖的棠妹儿,可能是害羞,她全程背对着浴室门口,羽色的后背,像一块光洁的玉石,在钴黄色的灯光下,有种无暇的细腻感。
视线从上到下,在她股间停留片刻,最后定格在棠妹儿的脚腕上。
大概是高跟鞋的绑带,勒红的,一条一道,但大了一圈的腕子,分明不是他之前手握过了寸围。
靳斯年擦着头发,坐在床边,“刚刚和靳佑之去哪了?”
“去了篮球场。”
“大晚上去打篮球?”
“嗯。”
棠妹儿太清楚自己这身装扮根本什么都遮不住,所以下意识避了避肩膀。
哪知靳斯年突然伸手,连同她浓密的长发一起,抓在手里,他扳正她的脸,视线从高往下。
“还做了别的什么?”
棠妹儿吃痛,“没有了。”
靳斯年淡淡地看着她,目光缓缓扫过,从饱满的额头,到挺俏的鼻头,即便妆容轻微糊掉,视线最后落在唇上,那抹红依旧夺目,像发生过激烈战斗的肥沃土地上,遗留的残血,破败的美更加勾动他心中隐秘的、想要揉虐的渴望。
“站起来。”他发令,同时松手。
棠妹儿头颈稍微放松,低下头的同时,因为跪得太久,使得她反应延迟了一拍。
“需要我帮你?”靳斯年平声问。
棠妹儿摇头,费力撑起脚,麻痹感还不算什么,靳斯年的目光太剥人,一道一道划过她的心,叫人不堪忍受,却如影随形。
“走过去,再走回来。”他在检查她,检查什么不言而喻。
正面、侧面,还有腰背上,但凡有一点点的淤色,靳斯年都不会放过她。
因为,这一刻,她就是他的所有物。
棠妹儿脚步沉重,往前挪了三步,已经用尽力气,需要很努力地克制,才能让单薄的尊严不在战栗中粉碎,终于,她来到墙边。
米白色的墙边柜上摆了一幅画,是今年佳士得春拍的最高价,令外界一片哗然的传世之作,就这么随随便便摆在对面。
棠妹儿单手扶着柜沿,低头深呼吸,金属链条卡在皮肤里,随着走动,几乎嵌了进去,她缓了片刻,转了一圈,艰难地走了回来。
“很漂亮,这件衣服很衬你。”靳斯年满意地看过,在疑心尽除后,他含笑称赞她。“难怪我的Mia被人垂涎,原来是天生尤物,专门勾男人。”
棠妹儿下意识并脚,可靳斯年的手已经进来,连同一起的,还有勒人的金属链。
跟着刮了进去。
“靳生。”她皱眉。
可求饶不解决任何痛苦。
他坐,她站,高度刚好操作。温柔中带着暴烈,等他拿出来,连着丝的手,展示在两人中间,仿佛坐实她勾人的罪行。
棠妹儿别过头,不去看。
可靳斯年有的是刑讯的办法,他站起来,伸出手,一左一右,抹在她身上,微凉的黏着感,来自锁骨之下。
“趴在那。”似乎为了惩罚她的不逊,靳斯年指着那幅画。
棠妹儿实在忍不住,“你明知道的,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靳斯年好心提醒她,“刚刚是谁祝我订婚快乐的。”
那不然我要说什么?!说你不要和钟小姐订婚?!还是嘶吼着说,靳斯年请你也看看我!
她能这么说吗?
她敢吗?
她敢说他敢听吗?!
棠妹儿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一言不发,扭头走到边柜前,身体不过一介皮囊,撕烂又怎么样!
突破最后一点底线,她弯身朝后,把全部奉送至靳斯年眼前。
早起忘记关窗,夜风钻入带动室内叵测的空气。
一股新鲜的凉意,一寸一寸抚过她的脊背,是皮带,还是风,棠妹儿也说不清楚,直到它划向末尾处,骤然离开,然后带着劲力落下来。
响了一声,紧接着又响第二声。
棠妹儿来不及反应,辛辣的痛感,火速占领大脑。
靳斯年友善的提醒她,“Mia,打你只为让你快乐,不是让你痛苦,别赌气,你知道怎么让我停下来。”
哀求放过?
承诺不再犯?
还是,为订婚宴上的贺词而道歉?
棠妹儿咬紧牙,哪怕完全被控制的感受,如同缜密的网,将她困住,她也不想做那个先开口的人。
刑罚还在继续,一下接一下,每两三个中间,靳斯年还会停一会儿,温热的大掌覆上,轻柔地按,帮她疏散痛意。
棠妹儿不怕疼,她怕的是严酷中些许温柔,靳斯年稍微流露,就险些让她哽出声。
她下意识咬紧牙。又过许久,随着对峙拉长,惩罚似乎也失去了意义。
皮带扔到床上,靳斯年最后一次帮她揉,仍旧不失耐心。
他屈指勾走碍事的金属链,皮肤上,一条压红触目惊心,他扶着自己,沿着轨道般,一直驶向幽曲的隧道。
棠妹儿绣眉拧在一起,倒抽一口冷气。
靳斯年低下头,下颌靠近她颈肩,轻叹一声,“是交易啊。”
棠妹儿扭头,猩红地眼看向他。
靳斯年:“联姻和做生意是一样的,开价、交换,然后双赢。”
心口终于流经温热的血。
棠妹儿竭力克制,可还是被靳斯年发现端倪,“嗯……”爽到额头青筋暴起。
“你看,多聪明的女孩子,我一说,你就明白。’有些感受是做不了假的,如果她不明白,又怎么会用迷人的身体回报他。
靳斯年进一步圈紧了她,试图给此刻体验更上一层楼,“联姻是联姻,我和那位未婚妻,不涉及感情,自然也不会上床,能和我做这事的,只有Mia。”
“我只要Mia。”
倏地,心跳惶然地自己屏住呼吸。
经过短暂的缺氧,棠妹儿吭了一声,小小的、轻轻的,她紧紧抿住的嘴,不自觉向下,心酸委屈终于漏了出来。
“既然是和别人做生意,为什么靳生都不肯亲口告诉我一声?”
“我做过的每单生意,都要经过棠大状首肯吗?”靳斯年玩笑着发狠,“好,我下次一定先拿文件给你过目。”
热烈的温度,好像把她的心贴在煎板上,收缩卷曲,然后里外熟透。
什么是联姻,什么是生意,靳斯年又是如何定义二者的。
大脑来不及思考。
他给的太多太震撼,单是主动开口这一件,就已经是天大让步。
意志在动摇,连冰山也要融于大海。
可靳斯年的话和人,还在拼命地贯穿她。
“只是一个名不副实的未婚妻,就把你吓退,我的Mia这么软弱的吗,叫我好失望。”
“我只是,只是知道你有未婚妻,还是听别人说的,你不同我讲话,也不同我见面……我就以为你不要我了……”
“那我现在做的是什么?”靳斯年声音越发低沉,“看着我!回答我!”
棠妹儿绷起身体,已然顾不得回答,她下意识回头,一把被靳斯年逮到,他吻她,欠身的动作,PMDUJIA致使男人的袍子落到腰间,精健的肩膀在外,只有小臂上还挂着衣袖,被拢在袍下的,是最后的时刻。
抱住,再吻。
双脚无力,只能用双手去撑。
棠妹儿抠住柜边,试图稳住身体,靳斯年贴在她耳后。“喜欢吗?”
棠妹儿被迫仰头,露出洁白修长的天鹅颈,男人低头一边噬咬一边说。
“Mia,你看你,吞个不停,不知多热情多开心,除了我,谁还能给你这种体验,除了我,谁还填得满你?”
“再看看你这双眼,里面的野心跟你的水一样,藏都藏不住,早就淌出来了知不知道?你想要的权力地位,哪样没给你,你真的想离开吗?你舍得吗?”
是氧气扑火,是针尖刺破气球,是午夜突袭玻璃的大雨。
盛大的欢愉,伴随毁灭忽然而至。
棠妹儿用力仰头,慢慢闭京@墨@筝@狸上眼。
地板上,两双脚踩在泞湿中,滴答滴,今夜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