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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叔叔 你喊我哥就行了。

    陈睦以为自己会开到一个类似牧家乐大门的门口, 但是并没

    有,只是在路过一个山坡的时候,一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的杨糕突然开口说:“这群牦牛是我家的。”

    “啊?”陈睦愣了愣, 一时不知道他这话是让她开过去还是怎么着。

    她探头看一看:“你怎么知道是你家的?”

    “每家的牦牛长得不一样。”

    *

    好家伙, 这还能有不一样的?

    陈睦继续观望:“没看见你爸妈啊。”

    “我也没看见。应该在家呢。”

    “那牦牛不用看着吗?”

    “不用一直看着,他们得空会过来找。我放假回家有时也会帮忙,不过我爸妈不强制我做这个。”

    “哦……这倒是跟想象中不太一样。”陈睦感慨一句, 又有新问题, “哎, 那你们放牛的时候骑马吗?”

    “我爸会开越野车赶牛,马的话现在家里有一匹,是我爸当宠物养着玩的。”杨糕说着打下车窗来,趴在窗边, “你看那几头雪白的牦牛, 那个最贵了。”

    “哦对, 听你表姐说了,一头6万是吧。”陈睦说着看过去,“这一看就不是买来吃的了,这要是骑着拍照多好看呢。”

    杨糕还是忍不住笑笑, 很快在山坡上发现一个身影:“哎,那是我妈——妈妈!”

    呼唤声传到一半就消失了, 见妈妈没什么反应, 杨糕只好耸耸肩:“她没听见。”

    陈睦这就紧张起来:“咱妈是要去找牦牛吗?”

    “对,要去给牦牛挤奶。这个季节牦牛产奶最多、质量最好了。”

    “那我会不会被邀请喝牦牛奶……会和牦牛肉一样牛味很重吗?”

    “我觉得还好。这个你躲不开吧, 我家的奶茶、酥油茶里面多少会有牦牛奶的,不过我跟他们说了你吃不惯牦牛肉,也不知道我爸会准备什么。”

    “那我现在怎么开, 要不要过去跟咱妈打个招呼?”

    杨糕已经在一声声“咱妈”当中迷失自我:“先到家里去吃点东西吧,然后我带你去找她。”

    *

    杨糕在这片牧场的家是一排单层房屋,造型上倒没什么特别,让陈睦想起开国道时常常路过的那种镇上小屋。但既然这房屋的屋前屋后是大片的山坡草地,那就显得居住环境相当不一般了。

    陈睦心底闪过一个很好笑的想法,她觉得这草地中央就缺个湖,这要是再多个蓝宝石一样的湖泊,她说不定真会愿意后半辈子就留在这儿,跟杨糕一个放牧一个挤奶。

    正这么想着,杨糕就已经先她一步跑进了屋,嘴上欢快地叫了声“爸”。

    然后屋内静了半晌——他毕竟是离家出走刚回来,估计是被瞪了。

    陈睦走到门边时,刚好听见他叽里咕噜了一句什么,他爸也回了一句,听是听不懂,反正语气十分凶煞。

    然后一抬头看见陈睦,杨爸的脸色瞬间变化,满脸大胡子都挡不住眼里的善意:“陈小姐!是陈小姐吗?”

    “对,是我。”陈睦一个箭步进去,握住杨爸的手,生怕他行更大的礼,“叔……叔叔好,我真的就是举手之劳。我是想着反正出来旅游,少不了要去个牧场,既然有熟人邀请那我就过来玩玩。所以我不跟您客气,您也千万不要跟我太客气。”

    一番话天衣无缝,让杨爸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眼眶中泪水闪烁,嘴角也忍不住要向下撇:“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当时的情况小杨都跟我说了,千钧一发啊!我就这一个孩子,真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我们家真是……”

    他说着向下躬身,是个鞠躬的动作,陈睦也赶紧同等高度地躬下身去:“叔您千万别这样,我今天来还是跟您添麻烦呢。”

    到底是当着孩子的面儿,杨爸没有真的哭出来,只是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还没吃早饭呢吧,我特地准备了糌粑面和酥油茶——杨糕你教教陈小姐糌粑怎么做,你说陈小姐吃不惯牦牛,我昨天特地买了只羊,我先去把羊杀了。”

    陈睦赶忙客套两句:“不用搞得太麻烦的叔,就随便吃点就行!”

    杨爸忍不住一笑,这笑倒是真心的了:“你应该是不能叫我叔。可能我留胡子显得岁数大,其实我是84年的,陈小姐哪年的?”

    “我……95的啊。”

    “你看,你就比我小11岁,你喊我哥就行了。”

    陈睦捂住自己的心脏。

    杨糕比她更急:“但是爸,我们……”

    陈睦赶紧接上:“对,主要是杨糕喊了我一路‘姐’。其实我这个年龄喊你叔我也很不好意思,但杨糕和他表姐都这么叫我,那我就只能……叫你叔。”

    “行,陈小姐觉得行就行,我这边肯定无所谓,你怎么喊都行。”杨爸乐呵呵摸过一把柴刀就出去了,临走看向杨糕时瞪他一眼,“你招待好陈小姐啊。”

    *

    “什么啊。”杨糕不服地埋怨一声,“他就这么对待自己从鬼门关回来的儿子。”

    “他是这么对待差点把自己作死的儿子。”陈睦说着开始研究桌上几个小盘里的餐食,“这什么,这是青稞做的吗?那这个是砂糖?你们的生活已经被藏族同胞同化了吗?”

    “也没有吧,我们也没穿藏袍……只是因为糌粑带着吃确实很方便啊,又很补充能量。人家放牧积累的宝贵经验肯定是有用的嘛。”杨糕说着就已经上手了,“吃法的话就是像这样拿个碗,抓点糌粑粉,加点酥油茶,喜欢甜的自己加糖,然后就这么抓……”

    他甚至是单手操作的,没几下就抓成了一个团,放进嘴里咬一口:“不保证你能吃得惯啊。”

    陈睦也学着他的样子每样加一点,末了抓了半天硬是没能成块,杨糕看不下去地把碗拽过去帮她捏:“我招待了那么多同学还没见过手这么笨的。”

    这种评价对陈睦来说没有杀伤力,反倒乐得往椅子上一坐等候食物自己送到手上来。

    她大致打量了一下室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客要来,家里打扫得分外干净,不过白墙的边边角角也没有脏污的迹象,只能说是平时卫生方面就保持得很好。陈睦他们现在所在的这间类似餐厅、客厅,有个通向里间的门,隐约看得见里面有张床。

    “那是你爸妈房间?”

    杨糕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同时把捏好的糌粑交给她:“对啊,他俩平时就很整洁,我都算是我家最没条理的了。”

    陈睦接过来咬了一口,大概知道这东西为什么能是放牧的必备品:“它有点像那个……压缩饼干。”

    “是吧,特别顶饱。”杨糕说着从一旁的挂钩上拽了两个塑料袋下来,“装起来揣着吧,饿了就啃两口,你那个捏得那么大,本来也不可能一口气吃完。”

    陈睦依言装起来塞进口袋,看这个操作就知道他们平时在牧场的运动量一定很大,不然不至于需要每天装块压缩饼干在身上。

    “那我们现在干嘛?去看看咱妈?”

    “我先带你看看你房间吧,跟我来。”

    *

    陈睦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跟着杨糕来到隔壁小屋后才再次确认道:“你说看看我的房间?”

    “对啊,你总不能吃了午饭就走,我爸肯定要留你吃晚饭的。但是吃完晚饭天都黑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肯定也走不了,就是说你今晚肯定得住这儿。”杨糕说着就往里间走,“外面这间是我住的,一般我同学来的话就是住里间客房,这样外间有我在,客人也不会怕。”

    “哦——”陈睦明白地点点头,比起里间的客房环境,她更多地往杨糕房间看了看。

    虽然他说自己是家里最没条理的,但房间还是很整洁。桌上摆着他从小到大的照片,看来是一直没长歪,书柜上除了武侠小说以外就是课本和笔记,一看就是一个学生的房间。

    看得陈睦内心软软。

    她拿起一张泛黄

    的旧照片,忍不住笑一笑:“这是你小时候?”

    “对啊,我小时候傻乎乎的。”

    “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嘴里就没一句好话。

    杨糕白她一眼,想了一下,忽然报复性地去抓她的手。

    吓得陈睦猛得一缩:“你要死啊?被看到了怎么办?”

    之前看到她这样的反应,杨糕还会难过得要命来着,现在知道难过反正也没有用,她就是这样的人。

    于是反倒蛮横地贴上去,灵活地把她挤在了书柜和书桌之间的缝隙中,动作间少不了肢体接触。

    陈睦魂都快吓没了——人家爸妈对她感恩戴德,正烹羊宰牛想招待她这个大恩人呢,万一被撞破她跟他们儿子在这儿搞这个事情,那将是何等的冲击。

    她整个后背都贴在了墙上,试图推拒:“我真是服了,你小子完全就不考虑后果吗?要是被你爸妈看到了你让他们怎么想我?”

    但是此时的杨糕分明是有些愣神——这是他平时挑灯夜读做卷子的书桌,这是摆满他高三课本的书柜,这是完全独属于他个人的小小房间。陈睦出现在这里对他的刺激远比在酒店宾馆要大。

    此前陈睦于他而言更像是大环线上的一场梦,是他在第一次独立旅行中结识的人,现在她竟真实地站在了自己房间里,如同梦境与现实的交织。此情此景下哪怕是轻微的触碰,都能撩得他的心火狂烧。

    陈睦很快就察觉了,吓得脸色大变:“你还来劲儿了是吧!你这个、这个东西赶紧自己想想办法!”

    恰在此时,外面杨爸的声音边找边唤:“小杨,你在哪儿呢?这羊不老实,你过来帮帮忙!”

    第52章 成功 为什么不是我!

    到底还是中断了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

    杨糕看看陈睦, 缓缓撤开身来,然后才冲着屋外喊了声:“知道了,这就来。”

    陈睦生怕他被看出来:“你这个样子怎么去?要不我去帮忙?”

    “算了吧, 你都不知道你现在脸有多红。”杨糕说着打开衣柜找出条宽松的深色裤子换上, 然后快步跑了出去。

    *

    陈睦照照桌上的小镜子,承认她和杨糕之间,她是更见不得人的那个。

    于是往杨糕床上一坐, 看着窗外的风景, 靠“心静自然凉”来给自己降火。

    今天是大晴天, 戴着墨镜都觉得刺眼,在窗框的限制下,大自然仿佛一幅高饱和度的图画。那蓝天白云绿草地,乍看上去沉静如山峦, 但看久了又发现云是变换的, 草是流动的, 远处山上的牦牛也在不断地改变队形。

    那山其实挺陡,陈睦都不知道牦牛们是怎么在山坡上站稳脚跟的,感觉一不小心就要滚下来。而且那里看着近,实际走过去是相当一段距离, 更别说还得向上登山。

    陈睦想感慨这真是桩苦差事,但对于杨糕这个不用放牧的小屁孩来说, 放假回家可以守着这么一扇窗, 看外面的日出、夜幕与夕阳,这得是什么神仙日子。

    他一心想搞摄影可能也跟这个环境有关——从小有这种对美的熏陶, 那谁不想搞点文艺的、艺术的东西啊。

    而且坐拥这样的广袤大地,估计平时也没什么烦心事,一天天总是乐呵呵的就会吸引友善的人, 想来也很难会学坏。

    陈睦忍不住笑一笑,但很快又收起嘴角。

    她真的把事情变复杂了,自己还一屁股的事儿没解决,旅个游竟还撩拨起小男孩来了,更别说那头还有个徐来在那要死要活的,真是远看岁月静好,近看火急火燎。

    她掏了手机出来,意外地发现杨糕家信号还挺好。

    于是她打开联系人页面,向下翻找着那些号码,曾经都是最熟悉不过的人,她却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联系过了。

    因为实在担心的缘故,陈睦给豪豪打了过去,她想问问徐来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平时训练时完成过300过弯,否则怎么会突然产生如此癫狂的想法。

    在等待接听时她来回踱步,手心冒汗,一方面是担心徐来会不会已经出事了,一方面是她好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作为“陈睦”去跟以前的伙伴们说话。

    直到电话接通,她还没开口,手机里已经传来豪豪惊喜的声音:“睦姐,你也看到热搜了吗?”

    陈睦手上一凉:“什么热搜?”

    “来哥300过弯成功了!用时反超!接下来只要稳扎稳打,冠军就到手了!”

    陈睦一时没说出话来。

    豪豪激动得哭腔都出来了:“姐,来哥真的做到了,让你受伤的300过弯,他真的征服了!姐你听到了吗?喂?我说来哥他成功了!”

    陈睦何止是听到了,这样的欢呼声如同烙铁,狠狠地刻在了她的心上。

    她声音都是飘的:“那……太好了。等他下车,记得替我祝贺他。”

    “为什么要我替?姐你自己跟他说吧,他肯定特别开心……”

    话音未落,陈睦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疯狂捶打杨糕的床铺:“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

    *

    杨糕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陈睦:“你羊癫疯了啊?”

    “我不能接受!”陈睦的脸色又红回了刚才那个色号,只不过这次是憋屈和愤懑,“我没做到的事徐来做到了!我是说,在赛车方面,我开翻车的那个操作他居然安安稳稳开过去了!”

    杨糕应该是刚干完活洗了把手,此时正站在门旁甩着手上的水:“那又怎么样,说明徐来哥很厉害啊。”

    “那你从我的角度考虑呢?所以我骄傲了这么多年,结果我根本就不是这个车队里最优秀的车手,就算没有我他们也能拿冠军,甚至比我在的时候发展得还要好。”陈睦抱着臂在房间里来回鬼转,破防的眼眶也红红的,“这显得就好像我阻碍了车队发展一样,好像我早点退下来他们早行了一样。”

    “干嘛要这么想啊,不是说徐来哥很多技巧还是从你那里学的吗?所以没有你的话徐来哥也没这么厉害啊。”

    这倒让陈睦心里舒坦一点。

    但她到底还是堵得难受:“那为什么就没人体谅体谅我呢?干嘛说得好像我该为徐来的成就喝彩一样?我再也不能开赛车了,他们就不觉得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刺激吗?”

    杨糕看看她:“所以你完全不为徐来哥的成功开心吗?”

    “完全不!”

    杨糕撇撇嘴:“也对,你就是这样的人啊。”

    *

    羊已经嘎了,剩下的杨爸一个人忙就可以,杨糕又被赶过来陪客。

    实际上看到陈睦这个样子,杨糕的第一反应是“哟,还真是见缝插针地去关心徐来哥呢”,他就离开这么一会儿她就又跟那边联系上了。

    但听了具体情况之后,他还是先把自己的情绪收了收,先顾陈睦这头。

    他拉着陈睦离开了小屋,踏上草地,走向山坡上的牦牛群。

    如果说刚才在屋里看景看的是2D图像,这么一走出来就好像戴了4D眼镜,脚下的草、天上的云,360°地环绕着其中的人,风里也是浓浓的草香。

    陈睦的情绪被拉扯着,这还不如让她在房间里哭会儿呢,现在只能一边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一边想着天啊这草一看就好吃。

    杨糕习惯性地想牵她的手,当然又被拒绝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难受,还是怕被人看到。

    于是他就揪了个草放手里玩:“我觉得是因为,你得冠军的时候他们都是真心为你高兴的,不管是徐来哥还是其他后勤人员。”

    草地里的石头都被陈睦踢了一脚:“我甚至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真心为我高兴。”

    “对啊,因为你也不是他们那样的人。他们以为继续把车队发扬光大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安慰,谁知道你完全不这么想——话说如果你离开了车队就垮了,难道你会很高兴吗?”

    “那当然也不会。”陈睦诚实道,“我本来就是担心他出事才打过去的……唉,所以我就是怎么都不会舒服吧,相比起来车队垮了我更不能接受,但是发展太好

    我也很不舒服,最好就是比我在的时候稍微差一点点,然后所有人都说‘要是陈睦还在肯定会更好的,可惜了’。”

    她说完后自己缀了一句:“我是不是有点变态?”

    “你知道就好。”杨糕应一声,掏出糌粑吃了一口。

    陈睦见状也觉得饿了,受了提醒一样掏出自己那块,也咬一口。

    *

    果然那群牦牛就是很远,陈睦和杨糕在硕大的草地上缓慢前行,靠着糌粑充饥,心底竟被逼出些许惬意。

    现在想想,陈睦虽然知道自己肚量小,但还没在其他人面前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过,甚至在跟豪豪说话时还故作大度地说“替我祝贺”。徐来是跟她相处久了,对她这个德行多少有些感知,倒是杨糕认识她不久,却能让她毫无防备地把内心的阴暗面丝滑揭露。

    她静了一会儿,怼回去:“那你还喜欢?”

    “对啊,就是喜欢上了我能怎么办。”杨糕说着又蹲下去揪了棵草,和上一棵编在一起,“但反正人跟人本来就不一样吧,我不觉得你那些车队朋友们有什么错,你的话也就是不当老大就浑身难受吧。这也没什么,世界上也需要争强好胜的人啊。”

    陈睦又是半晌没说话,难得用有点孩子气的语气说话:“我再也不想看见徐来了。”

    “你干嘛啊,徐来哥又没做错什么。”

    “他只要站在我面前就是耀武扬威。你明白吗小羊,他肯定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特别帅气,然后就会自以为天降神兵一样地突然出现。”

    “那又怎么样呢,你又不喜欢他了,他还是会很痛苦啊。”

    “我不喜欢他他就痛苦?”陈睦一下子笑出声来,“可算了吧,你知不知道他这次甚至可能打破记录,都有这样的成就了我喜不喜欢他还打紧吗?要是能让我回去开车,那有没有人喜欢我还算个……”

    她说着说着嘴巴一顿,悬崖勒马:“……我没有说你不重要的意思啊。”

    杨糕看也没看她:“算了吧,你什么意思我还不知道吗。”

    陈睦被噎了一嘴,又开始接不上话茬。

    她从开始就觉得杨糕天真单纯,能被一眼看透,倒是没注意一直标榜成熟神秘的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他看透的。

    她看着天空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说,我真的很想回去。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回去。”

    话是真心的,回不去也是真的。陈睦轻易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明知这话让人没法接,不管是空虚的安慰还是有效的提建议,都只会踩她雷点让她更加抓狂。

    于是她自己打断了这个话题:“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自己消化消化……”

    “做好了。”杨糕说着把她的手抓了过来。

    陈睦条件反射地一缩手,却觉得手上一痒,抬手一看竟是一枚草编的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她怔了一下,然后好笑地竖起五指看一看:“你小孩子啊你。”

    杨糕扯平了嘴角,为能逗笑自己的恋人而得意着:“比赛跑步吧姐,看看谁先到山顶上。”

    第53章 牦牛 那你就挺改变我三观的。

    陈睦会想起以前一切都好的时候。

    她也会装模做样地说“这次的胜利离不开大家的共同努力”, 她肯定“赛车运动的每一步都离不开团队支持”,她会鼓励每一个团队成员,还会在察觉大家的紧张之后反向宽慰“放心吧, 剩下的交给我”。

    陈睦为火焰车队效力, 荣耀从来不属于她个人,而是属于“火焰”。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的电话里,徐来指责她“永远也不明白每个技师的贡献都和她一样大”。

    可陈睦就是这样的, 她一心只想做在赛道上狂飙的那个, 并认为车手是车队内最重要、最核心、最耀眼的存在。她永远也不会愿意为旁人领航, 更不愿作为后勤人员去改装汽车,她绝不要把高光时刻留给别人,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车队内其他成员工作的轻视。

    包括现在看着杨糕跑上山坡的背影,陈睦还是条件反射地想要加速超过去, 只是因为被腰痛牵扯, 难以在这场“登顶”的比赛中发挥全力。

    恍惚间又想起了刚得知自己再也不能开赛车的时候。那时一切已成定局, 所有人能给她的“安慰”都是“会带着你那份继续努力”,告诉她“火焰”之名仍会飘扬在赛场上空,绝不让她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可能他们也没想到,“火焰”这个词对陈睦来说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重要。

    她的努力从来不是为了将“火焰车队”发扬光大, 而是要让“陈睦”的名字为众人所知。她骨子里从不认为大伙儿是为车队服务,她认为他们是为她、为陈睦服务。

    从这个角度来说, 徐来确实更适合做车队的领头人吧。

    徐来从一开始就能准确判断战力, 把自己放在了领航员的位置上,招聘技师时也格外重视其才华, 从不小看任何人的专业所长。他具备一个“队长”应有的品质。

    而陈睦更像一个“将军”,虽然没到“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地步,但反正也是没瞧上那些“打杂”的活。

    她隐约记得自己精神状态最不好的时候, 好像把这些想法说出来过,那应该是一些特别伤人的话——那讲道理豪豪他们应该知道她是什么人啊,怎么还会认为她能为他们的成就而开心呢?

    可能她好的时候真的装得特别好吧。

    陈睦痛得在山坡上一个踉跄,然后扶着后腰缓缓直起身来,在太阳的映照下应该是个相当狼狈的剪影。

    然后她索性叫出声:“啊,我的腰!”

    前面的杨糕听到声音立马刹住了车,赶忙一个出溜滑下来:“没事吧姐?”

    他是回来扶陈睦的,但是没想到的是,陈睦忽然按住他的肩膀一推,脚下一绊,借用体重和山势直接把他按在了山坡上。

    那一刻杨糕想着,在山坡上吗?也不是不行,如果姐希望的话。

    但是陈睦只是低头看着他,缓缓吐出一句话:“不许跑在我前面。”

    虽然杨糕打从心底里想翻白眼且有无数槽要吐,但最终还是汇成了一个短暂的音节:“好。”

    *

    于是乖乖跟在陈睦后头继续行进。

    “你是完全不能接受别人比你强吗?”杨糕又揪了个草开始编小蚂蚱。

    “看方面。”陈睦说,“比如你比我会编蚂蚱,那你就编吧,你编一百个都没事。”

    “那万一以后我工资比你高,你会嫌弃我吗?”

    陈睦还真被他逗笑了:“我的建议是你先把大学上完再说。”

    不过这个好像也不踩陈睦雷点,毕竟徐来比她有钱她也爱过,徐来个子比她高她也能接受,所以她不能接受的应该是……某个感觉?陈睦自己也说不明白,感觉很抽象。

    杨糕倒是借着这个机会,丝滑地开始聊以后了:“那我大学期间,你要不要来我的城市生活啊?”

    陈睦察觉了他的得寸进尺:“别做梦啊,我可不会跟着你跑,我自有我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

    “还没想好。”

    杨糕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暗淡了一下,但似乎很快又说服了自己,继续打探:“那你就是打算跟我异地恋咯?”

    “……也只能这样吧,你上学又不能乱跑。”陈睦说得模模糊糊,“你节假日、寒暑假来找我玩呗,这个到时候再说。”

    杨糕在后头撇撇嘴,嘴里嘀咕着:“你都完全不关心我的事。就怕到时候你早就音信全无了。”

    “我是什么进京赶考的书生吗?”陈睦回头戳他一下,“管好你自己,很多人都是在大学期间完成三观重塑的,到时候你怎么想还不一定呢。”

    杨糕被戳着肩膀退了半步,见陈睦继续往前走,才又跟上去:“三观重塑?为什么要重塑?”

    “看到的世界不

    一样了啊——本来你就天天上课做题,看看武侠小说就行了,上了大学你一天就那几节课也能忙得团团转,多出来的部分就是在帮你三观重塑。”

    “那我就不能不重塑吗?难道我现在的三观是错的吗?”

    “这倒没有什么错不错……相反高中生的话,应该是三观‘过于正确’,所以上了大学会被现实捶打得发生改变吧。”

    杨糕听明白了:“那你就挺改变我三观的。”

    陈睦想回一句“我怎么你了”,但又觉得这个话题不好细聊,只好含糊其辞:“这才哪到哪啊。”

    杨糕又快走两步贴上去:“姐,你就是怕我会变心对吧?”

    怕?

    陈睦想说真要是纠缠下去,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在异地恋中慢慢淡了,那与其带着个“我还有个异地小男友”的封印,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呢。

    她脑内会有个特别滑稽的小剧场,就是说不定以后她还能遇见很讨喜的男生,然后对方多方试探她只能步步后退,最后说“不行啊,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然后人家泫然欲泣问她“你男朋友什么年纪,是做什么工作的”,陈睦说“哎呀十八、九岁,还在上大学呢”。

    人家可能会觉得她脑子不好。

    更别说杨糕这小子虽然开窍晚,但毕竟长得是一表人才,手脚利索,脾气温和,总得来说放大学里还是有点市场的……那谁晓得他能不能做到身心干净啊。

    陈睦可一点儿不怕杨糕变心,就怕那边校园爱情都开始了她自己还在当冤大头,这能是谈恋爱呢吗?这简直像是对人性的豪赌和博弈。

    见她不吭声,杨糕还以为自己说中了:“你放心吧姐,我不会的,我这辈子都只喜欢你。除非世界上还能有个跟你长相、性格、脾气都一模一样的人,不然我永远不会变心。”

    陈睦:“是是是,真牛啊。”

    *

    不管以后到底会变成什么鬼样子,反正现在少年的心就像是牦牛的奶一样纯净。

    “妈!”离家多日终于见到娘了,登上山顶的杨糕叫唤一声就扑上去,躬下身子给正在挤牦牛奶的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显然没把全部体重压过去,所以妈妈即便是蹲着,也还稳稳当当,只惊喜地站起来:“哎呀乖乖,你回来啦%……&*¥#……!”

    后面的听不懂。

    不过杨糕在陈睦面前倒是一直说普通话:“妈,这就是陈睦,我之前电话里跟你说过的。”

    于是杨妈也改用了普通话,只是面对生人看起来略显内向腼腆:“哎哟,谢谢你陈小姐,我家小杨真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陈睦两手往防晒衣兜里一揣,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这孩子挺好的,真的。”

    杨妈还是晾着手,陈睦才看出来是因为手上有牦牛奶,不好和她握手亲近。

    但看得出杨妈格外欢迎陈睦的到来,打量她的眼神喜悦又炽热:“哎呀,个头真高,真好,真好——我就说杨糕这么大个人,女孩子怎么拉得动他呢,原来是这么健壮的……我就说这孩子命好,命中有贵人……”

    那陈睦也不能多说什么,总不能说她其实也没拉杨糕,她破完窗就跑了:“哎呀,真没事阿姨,举手之劳。”

    “啊?”杨妈显然被吓了一跳,但声音里是满满的自我怀疑,“你可能不能喊我阿姨吧,你哪年……”

    “不管我哪年生的,都得喊您一声姨!”

    *

    超级减辈。

    陈睦哪敢跟她对年份,她要是比杨爸还小,那这声姨她就真喊不出口了。

    好在杨妈是个十分温和的人,听陈睦这么说也不多反驳,只是一面继续蹲下忙碌,一面笑笑地招呼她:“那就随便玩玩看看吧,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们——小杨你招待好陈小姐。”

    “没事阿姨,你忙你的,我正好看看。”杨糕妈妈的气质陈睦还挺喜欢,不是那种会让她紧张的类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没差太多,产生了一种本不该有的亲和力,“这一桶奶都是这头牛的吗?”

    “怎么可能呢,我都挤了好几头啦。”杨妈似乎觉得她这话很好笑,但也不耽误两手在牛肚子底下熟练地挤动,因为速度太快的缘故,奶沫子都溅到了黑色裤子上。

    陈睦不由得好奇牦牛的乳|房到底长什么样,但不管怎么找角度都看不到,被毛发挡得严严实实,该说不说这玩意长得还挺有隐私。

    倒是她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引起了牦牛的注意,陈睦注意到时都不知道这姐妹已经盯着她看了多久了,俩大角尖锐阴森地冲着天,难保不是想冲上来给她一下。

    哦,原来母牦牛也是有角的。

    杨糕见状赶紧上前摸着牛头安抚:“好吧,本来想着情况好的话让你也体验一下挤奶呢,看来好像不太行,它们有点害怕你。”

    “它们?”陈睦重复了一下,然后抬头一看,才发现目力所及有七八双眼睛盯着她,硕大的牛头庄严肃穆,显然把她标记为不速之客。

    陈睦说:“我也有点怕它们。”

    “那走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杨糕说着利索地把她的手一牵,继续往山坡另一面走。

    而对于忙着挤奶的杨糕妈妈来说,她隐约觉得她好像看到有谁牵手了,但是一抬头看见陈睦和杨糕还是各自走得好好的。

    她无奈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继续挤了两下,倏忽又抬起头来——

    嗯嗯?那不是杨糕从她这里学会的那种草戒指吗?

    第54章 羊汤 我记得我没说啊……

    男孩在什么情况下会成为男人呢?

    是过了18岁生日吗?是被生活磨砺得饱经风霜吗?是流过泪受过伤还能继续勇敢向前吗?

    也许都不需要, 在一场不知天高地厚的旅程中认识一个魅力无边的姐姐,立马让他一夜成年。

    *

    意识到儿子可能恋爱了的妈妈,全心全意准备午餐的爸爸, 隐隐不安的杨糕, 情绪复杂的陈睦。

    在这片包罗万象的草原上,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心事。

    人在太清净的地方反而不太想说话,陈睦也是才意识到自己和杨糕在一起, 已经到了不说话也不会尴尬的地步。

    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也揪了个草, 但完全没有在做什么创造性的事,而是揪成一段一段的揉碎丢掉,染得手指发绿发黄。

    徐来的事给她冲击很大,但也很庆幸是在游玩途中得知这个消息, 如果是在家里知道, 她可能被打击得还要再做一段时间缩头乌龟。

    现在看着这广袤的世界, 她还能宽慰自己,所谓成功不过是俗人给自己的枷锁,留他们继续打上一个游戏吧,她得去拥抱下一款了。

    但有时她又会产生一种自我谴责, 那毕竟都是曾经真心待她的人,是伙伴, 是家人。谁能想到有这么一天, 她已经这么见不得别人好了。

    所以现在是身体身体不健康,心理心理不友善, 思想思想不自洽。

    她的人生游戏就这么一键清零了。打过的地图,积累的金币,积攒的经验值, 结交的关系网,一时间竟什么都不剩下。当陈睦从心底深处冒出“幸好还有杨糕爱我”这样的想法时,她是真觉得大事不妙。

    如果已经到了“把爱情当成自己的唯一成就”的地步,那就说明她真的废了,她没有其他可以说道说道的本事了。

    就这样地,她看向杨糕的眼神,从忧郁求救,变成了眉头紧皱。

    杨糕哪知道人的神情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大跨度的变化,不明所以地冲她歪了歪头。

    而陈睦看着他这样子心软了一瞬,但定定心神还是试图开口:“杨糕,我……”

    话还没说出来,遥远处传来一声飘渺的呼唤,像是杨爸的声音:“吃饭咯!”

    紧接着,山坡上传来杨妈非常有穿透力的呼喊:“小杨,吃饭了!”

    陈睦没有防备,被身边震耳欲聋的应和声惊得脑袋一缩:“来了!!!”

    *

    看来嗓门不大也放不了牧啊。

    接近小屋时就闻到了香气。杨糕家用的是门前的炭炉,一锅雪白的羊肉汤在灶上煮得咕嘟咕嘟冒泡,配菜一扫眼看到了胡萝卜和土豆。见他们过来,杨爸还特意问了声:“陈小姐吃香菜吗?”

    杨糕赶在陈睦之前就接话了:“她吃,你放吧爸。”

    陈睦好笑道:“你很清楚啊?”

    “对啊,之前吃炕锅的时候我看你连香菜一起吃了。”杨糕说完又问,“妈妈呢?”

    “在屋里摆碗筷呢,你们也快进去吧,汤好了我一会儿端过去。”

    一般来说到这儿陈睦他们就该进屋了,但杨糕却没走:“我来端吧,你去歇会儿,下午还有得忙。”

    陈睦迈出去的腿又缩了回来。

    那既然孩子都这么说了,杨爸就该进屋了,但他也很坚持:“哎呀,你不要管我,让你进去你就进去!”

    “你又犯犟,我都说了我来端了!”

    “你赶紧走,我熬得好好的羊肉汤你别给我端坏了!”

    “一锅汤要怎么样才能端坏啊!”

    “你别管了,你去陪好陈小姐就行!”

    掰扯到这儿总算是杨糕败下阵来,不爽地撇撇嘴,又唤陈睦道:“那我们进去坐着,不管他。”

    *

    是一个很温馨但有点费劲的家庭相处模式。

    陈睦本来就不会跟谁就某个问题推拉三句话以上,她可能到下辈子也不会跟谁抢着要端一锅汤。

    她是很想问问杨糕为什么要跟他爸抢这个,但是没空问,因为进屋杨糕妈妈就在。

    刚刚在阳光充足处待了那么久,回到室内只觉得光线暗得要命,陈睦站在门框处动都不敢动。

    好在杨妈是个神医:“回来啦……哎,陈小姐怎么还戴着墨镜呢,快把墨镜摘了吧。”

    “哦好……”陈睦应了一声把墨镜摘掉,世界恢复明亮。

    很显然想吐槽杨氏父子的也不止她一个人,杨妈也略显尴尬地冲她笑笑:“嗐,他们父子俩就这样,有时候一点小事要争半天,别管他们就好了。”

    杨糕好像还没意识到这是连他一起贬:“是的啊——姐你也看到了吧,我爸这人脾气倔得要死。”

    “我看到了,你也不赖。”桌上用一次性纸杯装了茶水,陈睦边说边拿起来喝了一口。

    杨糕只当她这话是当着妈妈的面儿不好拉偏架,也不多理会,只小嘴叭叭地跟妈妈控诉爸爸有多么倔强、专制、不听人说话。

    陈睦在一旁喝着茶水,倒是有在思考自己跟杨糕相处这几天,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么费劲的一面,她还觉得这孩子做什么事都挺干脆利落的。

    然后就反应过来,好像是因为她本来也不跟杨糕抢活干。比如在敦煌的时候,杨糕说要帮她洗衣服,她就把脏衣服全给他了,那如果当时她拒绝的话就可能会出现——

    “不用了,我自己洗就好。”

    “你就拿来吧姐,真的没事。”

    “哎哟你先去洗吧,等会我自己来,我脏衣服都还没收拾。”

    “那你就现在收拾嘛,我帮你拿去洗,省得你再跑一趟了。”

    “我真的不想麻烦你,你先去吧。”

    “姐你怎么这么倔呢,两个人分两趟图什么啊。”

    再比如他这一路上各种规划路线,基本上也是他一说陈睦就觉得OK,那要是陈睦是个自己就很有规划的人,估计他俩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这么看来杨妈还真是痛并快乐着,这样过于有服务精神、喜欢抢活干的家庭成员,她家居然有两个。

    所以有那么一种可能,这几天在陈睦的视角,对杨糕是奴役、是使唤、是差遣,而在杨糕视角却是:“嘿嘿,姐姐真好,我的所有安排都愿意接受。”

    真是种诡异的平衡。

    陈睦还没品明白这个滋味,那边杨爸就如愿以偿地端着锅子走进来:“来来来,小心烫啊——我先给陈小姐盛一碗吧。”

    陈睦试着客气了一下:“叔你快坐下,我自己来。”

    果不其然杨糕马上拿过她的碗站起来:“汤勺给我吧,我来给她盛。”

    谁能理解啊,他们甚至连盛汤的勺都要抢一下。

    *

    羊肉汤醇厚鲜甜,羊肉浓郁味美,粉丝细嫩弹牙。

    陈睦吃了一口就发现了:“哦,是羊头肉吧?比其他部分的羊味更重一点。”

    “是啊,陈小姐吃得惯吗?”杨爸说着又给大家分了包子。

    “吃得惯吃得惯,这边的羊什么部位我都吃得惯。”陈睦接过来,很给面子地惊叹一声,“哇,包子都是羊肉馅的!”

    “嗐,喜欢就多吃,千万别客气,包子管够。”杨爸看她这样也高兴,还顺带谦虚,“中午就是随便吃点,下午我还有活要干,等晚上再把其他部分烤了,做个烤全羊。”

    “烤全羊吗?”这个规格把陈睦惊呆,“会不会太麻烦了叔,你要是忙的话不然就搞点简单的。”

    “嗐,都已经腌上了。陈小姐不要有什么负担,要没你我儿子可能都变成烤全羊了。”

    因为过于幽默的缘故被杨妈瞪了一眼:“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

    杨糕那边明显还有不服:“我先说啊,不是我开车开得有问题,也不是计划做得有问题,是你那车本来就不行了,不然我这趟旅程就是会很成功。”

    “那你不是说要在路上给人拍照赚路费吗?你赚到没有?”

    “我、我一路都在给我姐拍照啊——姐你说,我是不是拍得很好?”

    陈睦低头嗦粉:“确熟挺袄的。”

    杨爸眉毛有点发白,也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给愁的:“你真以为你能回到家是因为你拍照赚到了钱啊?那是你遇上好心人了,人家愿意带着你罢了。”

    “算了吧。你想说的根本就不是我这几天赚没赚到钱,你就是觉得我选这个专业不对。”

    “啊对啊,我是觉得你不对啊,那我作为你爸,我说话有用吗?”

    “你是我爸你也不能什么都管啊,我自己的人生我没有选择权吗?”

    “你才多大,你懂什么,你有什么选择权?”杨爸说着就着急起来,“你爸我,也是快30岁了才有勇气去做选择的,你18岁你就开始选择,你的依据是什么?”

    “我的依据就是我有兴趣,我有热爱,我有天赋,我能做好。我攒钱买相机你不知道,我参加培训你不知道,我报名考试你不知道,你就觉得我做不好,那你的依据又是什么?”杨糕赶在杨爸瞪眼之前喊道,“我姐就说了,按她的观点,孩子想干什么,必须支持!哪怕失败也没事,自己承担,自己兜底!这才是不负父母,不负人生,不负自己!”

    “那是陈小姐看你这样,在路上哄你、安慰你呢!”

    “我姐还说了,你也不能保证你的选择就一定对!”杨糕全文复诵,“那与其照你的来最后还要埋怨你,不如按我自己的心意来。我没法跟你保证我搞摄影就一定能成功,但我确定我永远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陈睦脸都快塞进碗里了:“我记得我没说啊……”

    第55章 考虑 你还爱我吗?

    这是出卖, 这是背叛。

    陈睦试图找补:“我说的可能是世事无常,既然已经选了又改不了,那也只能向前看。”

    “什么?你明明……唔!”杨糕话没说完就被踩了一脚, 痛到噤声。

    杨妈也在其中缓解气氛:“就是啊老杨, 报志愿前你说他也就说了,现在已经成定局,你还逮着不放干嘛呢。”

    “我逮着不放干嘛?”杨爸吹胡子瞪眼, “他连这么大的事都敢胡闹, 那以后我还能管得了他……”

    杨妈给他手上塞了个包子:“别说了啊, 陈小姐在这儿呢,吵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杨爸因此顿了顿,收敛脾气,咬了口包子抖着大胡子冲

    陈睦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陈小姐, 见笑了。”

    杨糕倒是缓过劲来:“你干嘛非要管着我?你总想管我的这种想法本来就很……”

    陈睦一个包子塞他嘴里。

    *

    这一桌人都非常能吃, 一锅羊汤基本见底, 一盆包子也所剩无几。

    最让陈睦惊讶的是杨妈看着个子小小的,人也不算胖,食量居然直逼其他三个大块头——就这可能还是后来怕包子不够,没敢多吃的。

    难以想象她身上的肉得有多结实。

    她还试图再给陈睦拿个包子, 陈睦赶忙推拒:“不了不了,阿姨我真饱了, 我不跟您客气。”

    杨爸端起锅子:“那正好还剩点羊肉汤, 再喝碗汤溜溜缝吧。”

    “不行叔叔,缝也没有了。”

    于是他们一家三口看着剩下的这点汤商量——

    “要不你再来点儿?”

    “我饱了啊, 给小杨吧。”

    “我不要了我也饱了。”

    “那老杨你自己喝吧。”

    “你喝了呗,我看你没怎么吃。”

    “哎哟怎么这么费劲,倒倒倒。”

    *

    嘿嘿, 小羊一家。

    陈睦觉得挺好玩,跟看小品似的。

    饭后杨爸也没闲着,好像说是去马棚给马洗澡了。杨糕收拾了碗筷锅子去洗碗,陈睦就出来溜达溜达消消食。

    没一会儿杨妈也喝完了最后那碗羊肉汤,把自己那副碗筷也收到水池那边去,陈睦能听见她跟杨糕说:“我来吧,你去陪陈小姐。”

    杨糕也没让着她:“不用,我都湿了手了,你把你的碗也放进来,我马上就好。”

    杨妈倒是没跟他抢,依言把碗放进了水池,然后好像伸头小小声跟杨糕说了句什么。

    “啊?什么?”杨糕突然发出疑问。

    被杨妈拉了一把,像在提醒他小点声,然后继续伸着头叽叽咕咕。

    再然后就听到杨糕不耐烦地应:“哎哟知道了知道了,能出什么事啊——我洗好了,我去找她玩了啊。”

    “好,你们走走消消食,困的话睡个午觉。”

    *

    对于母子之间的悄悄话,陈睦本来是没放在心上的,谁家没点外人不能听的家务事啊。

    她倒是对杨糕家的马很感兴趣,看着远处的马儿说:“你家的宠物真不一般,别人养猫养狗,你家养马。”

    杨糕也抬头看去,原来爸爸已经把马牵出来了,正在洗呢。

    他是觉得骑马很酷,但可惜他不会,于是对家里这匹马也没什么感觉:“还好吧,但马也不像小猫小狗能抱在怀里啊。”

    “可马能骑啊。”陈睦远远看着那匹白马,一脸蠢蠢欲动,“哎,我一会儿能骑一下吗?”

    “我家马暂时没那个功能。”杨糕摇摇头,“我爸一点点养大的,宝贝得很,非说还是小马要再养大点才能骑——不过就算能骑你也骑不了吧,骑马要用腰的,你那个腰基本也就告别骑马了。”

    杨糕就这点最牛,他拿陈睦的腰开玩笑,陈睦是一点儿不上火:“一匹马这么金贵啊,还真是当宠物养了——它叫什么名字?”

    陈睦本以为这么酷炫的一匹白马,总得叫个“白龙”“白雪”,最不济叫个“小白”她都能理解。

    但杨糕说:“它叫毛毛。”

    “你们要不还是养条狗吧。”

    *

    因为看杨爸正忙,陈睦他们也就没过去打扰,感觉午饭消化得差不多了,困劲儿也就上来了。

    眼看着杨妈又拎着牛奶桶往山坡上走,陈睦问:“咱们真的可以去午睡吗?感觉你爸妈都很忙的样子。”

    “没事儿,我爸妈晚上睡得早,基本上天黑就睡了。”杨糕说着就已经进了屋,“但是我写作业是要熬夜的嘛,所以我是有午睡习惯的——你就更没关系了,你是客人啊。”

    陈睦跟着他进来,这才得空往里间客房瞅了瞅——同样干净整洁,有衣柜衣架,单人床上铺的被褥还印着杨糕高中学校的字样,一看就是他住校时用过的。

    “都是洗干净的啊,因为你要来,我爸妈肯定刚换了床单被套。”杨糕也探进头来殷勤解说,“我妈刚还问我咱俩今晚怎么睡觉呢。估计里间用的是新换的床单,我那床没换过,她怕我们睡反了。”

    这问话怎么听着那么怪呢。

    陈睦看他一眼:“就刚才洗碗的时候问的吗?”

    “对啊。”

    “那你怎么说的?”

    “就说你睡里间我睡外间啊。”

    “哦……”陈睦觉得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但想起杨妈那个遮遮掩掩的样子,她还真没想到聊的竟是他俩之间的事,于是又多问了一嘴:“你们刚还聊什么了?都是关于我的吗?”

    “基本上吧。”杨糕回忆着,“她还问我这几天有没有给你添麻烦,吃饭住宿是不是AA的。”

    “然后呢?”

    “我说吃饭的话,有时候你请有时候我请,住宿是完全AA。”杨糕跟她嬉皮笑脸,“不过这个我差点说漏嘴,因为有时候我们住同一间,总有种没有在A钱的感觉。我还仔细想了一下,才发现我们每天订的都是两间房,钱是一点儿没省下来。”

    好家伙,所以你是支支吾吾地说“住宿……应该算是AA吧”“对对对,就是AA的”。

    这么热的天陈睦硬是吸了口凉气进来:“再然后呢?”

    “再然后?再然后就没什么了啊……哦,我妈后来确实神神叨叨的,她说‘不管怎么样你俩一定要注意安全’,说了好几遍,我都有点听烦了。”

    陈睦说:“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你妈的意思是让我们俩注意安全。套。”

    *

    杨糕怔住半晌,然后才发出尖叫:“怎么可能!你是怎么突然想到那种事情上的!”

    “上一辈人是这样的,不好意思说就说注意安全。”陈睦说着一屁股坐在床上,“我妈以为我跟徐来处对象那会儿,每次我去徐来家她都得跟我说‘注意安全’,后来再也不说了,我感觉她后来还挺希望我跟徐来先上车后买票的。”

    都这样了杨糕还记得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裤子没脱不要坐床上,脏死了!”

    他在房间里来回乱窜:“就是说我妈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她也太厉害了吧?她怎么发现的?我们明明隐藏得这么好!”

    “不知道。”这会儿陈睦的草戒指早不知道被她揉碎丢哪儿去了,她也不明白他们是哪里露出了马脚,难道是眼神拉丝了吗,“不过阿姨应该也拿不准,所以没挑明了说,我们只要一口咬定没那回事儿就行——就像我妈到现在也不信我跟徐来没谈过,这种事第六感不准太正常了。”

    “一口咬定?为什么要一口咬定?那我们不如直接跟他们摊牌算了!”杨糕说着忽然把她膝弯一抱,一鼓作气把她拔地而起,“这么一看我妈是能接受我们俩在一起的,我们不用这样瞒着了呀!”

    陈睦很佩服他的臂力,为了防止摔倒只能轻轻扶着他的肩膀:“我建议……还是不要。”

    “为什么?”

    “……就是觉得很麻烦。”

    “你不是说因为觉得现在见父母太早,所以才不讲的吗?”杨糕抬头看着她,“可我妈都已经察觉到了,她肯定也会跟我爸说的,这样也不能公开吗?”

    陈睦沉默良久,有在考虑要不要再用个类似“我希望你能先去见见我父母”之类的借口,但又觉得真这么干的话,就有点太坏了。

    “我……”她试着把握措辞,尽量把话说得好听些,“其实我没那么在乎你父母的看法。我连我爸妈的话都没听过,如果我们真的能走下去,不管谁不同意其实都没什么影响。”

    看似七拐八弯的话,杨糕却听懂了,大概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能感知到陈睦的态度:“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爸妈的态度并不是关键,关键是你其实……并没有想跟我走下去。”

    话都说到这儿了,力气也没了,杨糕又把陈睦放了下来:“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想再考虑考虑。”

    “是你说想和我恋爱的,这么快就又想分手了?”

    陈睦心脏发紧:“不是,我只是还要再想想……”

    “你还爱我吗?”

    “爱。”

    “那为什么还要想?”

    “因为你年纪太小,你天真单纯,你肆无忌惮地追求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陈睦越说声音越弱,“但我现在处于人生低谷,旅程结束我还要面对很多难事,我怕我没法同时处理一段有点复杂的感情……”

    “可这些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杨糕蹙着眉头看她,眼眶好像又红了,“如果这些缺点是你忍受不了的,那你一开始又为什么选择我呢?”

    “因为……”陈睦开了个头,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因为你年纪轻轻,你天真单纯,你肆无忌惮地追求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56章 困境 要不然留在最好的时候。

    陈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这种人。

    所以说她爱的是杨糕年轻的身躯、不羁的灵魂, 但又深知年轻就是不成熟,不羁就是不稳妥。

    最好能在谈情说爱时鲜嫩,操持门面时成熟, 追求理想时不羁, 前进道路上稳妥。

    她想找的这压根不是个人,是神仙。

    此时此刻看着杨糕的眼泪,陈睦也会心痛也会愧疚, 但她已没有了去拥抱他的力气。

    “我是真的还需要考虑考虑, 字面意思, 不是说……必须得分手。”陈睦看着他,“我……我其实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的,我的意思是,在来到大环线, 遇到你之前, 我的状态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说过你受伤时状态很不好, 会尖叫,会发火。”杨糕拉过她的手,“可后来不是好多了吗?”

    “……也有其他问题。就这么跟你说吧,在发现我消失了的时候, 我的所有朋友都以为我是去自杀了。”

    “啊?”

    “对。当然我没这个打算,但是, 可能确实有点半死不活那样儿。”跟杨糕承认这些让陈睦有些羞耻, 但她还是说下去了,“遇见你, 对于我来说是很好的事。我发现我还能救人,我还能跟人开玩笑,我还能把人气到说不出来话, 还能被崇拜被喜欢……”

    “徐来哥不是一直都喜欢你吗?”

    “他对我只是喜欢,没有崇拜。”

    脱口而出时陈睦才反应过来,她要的居然是这个。

    她自己也愣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总之,你让我好了很多,所以你看到的我好像还是很坚强,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杨糕握住她的手紧了紧,脑袋也往前凑了凑:“不是我让你好了很多,是因为你爱我,所以才有了力量。”

    “那倒也不是,是因为我爱装。我习惯性地在崇拜者面前装X,所以在你面前我卸不下来劲儿。”

    *

    多么离谱的理由,但既然是陈睦的话,倒也可以理解。

    杨糕的脑袋又退回了正常距离:“那你对我到底……”

    所以有时候跟杨糕说话就是有这种无力感,你在跟他剖析你的过往,你的挣扎,你的行为逻辑,可他只在乎“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对你是真心真心的。不然让我天打雷……”

    “哎!”杨糕一把把她的嘴捂上了,那一瞬间他是真怕陈睦被雷劈死。

    一般男的真的没有这样的,就是说哪怕她就是个虚情假意的渣女,杨糕也生怕她有什么事。

    想到这个,陈睦立马又为自己刚才的不耐烦而羞愧起来。

    她移开杨糕的手,将自己的侧脸贴上去:“我是真心的。我知道你眼里的我很耀眼,所以我和你在一起很舒服,然后就可以持续地发光发热,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在这个基础上你还很可爱,很温柔,我没法不爱你的……”

    杨糕的眼神因这些话而愈发柔和,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但是?”

    “但是我其实撑不了太久。尤其是重新回到之前的环境、试图找新道路的过程中,那段时间我不可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陈睦说,“我还是希望给你留个好印象,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里我尽可能还是这样乐观的、坚强的,好像无所不能一样。然后分开以后我还有我的事,你也有你的事,我还会崩溃、破防、探索,当然你也有你的路要走。”

    “那我大不了等等你呢?大学到底能有多忙,我只要没课都去看你不行吗?”他着急道,“你是比我大,但论照顾人我远比你在行,我能照顾好你的。你崩溃破防也没关系,我永远不会觉得你不好……”

    “那你跟徐来还有什么两样?”

    *

    陈睦原本是很抗拒去把这些话题往深了聊的,她就是觉得没法和杨糕保持长期关系,至于为什么没法保持,她懒得细想更懒得聊。

    但是被逼到这个份上之后,想不到竟越聊越明白。

    “我不接受。任何人,如果让我觉得我在他眼里的倒影是凄惨的、落魄的,那我就绝对不会再爱他了。”

    杨糕被这话惊住,然后半晌才觉出味儿来:“所以崇拜你是被你爱上的必要不充分条件。”

    陈睦也是顿了几秒才知道自己听见了什么:“你不是说你数学不好吗?”

    “可这是最简单的题啊。”

    “……行。”陈睦清了清嗓子,重新找状态,“总之我没有对你不认真,是我觉得如果我们长期在一起,对我,对你,对这段感情都是消耗。我更怕熬到最后,时间精力花了,却还是两败俱伤收场,所以……我会考虑要不然留在最好的时候。”

    杨糕还是一脸倔劲儿:“这未必是最好的时候。”

    “这大概率是。”

    “可如果接下来你真的会那么辛苦,那难道不是更应该要有人陪在你身边吗?”杨糕又绕回去了,“我不理解,人和人一起恋爱生活不本来就是为了互帮互助,如果我只看过你好的样子,你又怎么确定我是不是爱你所有的样子?”

    “我不需要确定这个。”回答这个问题陈睦连脑子都不用动,“而且我面对的困难你也帮不了,爱情也帮不了,它就是一个需要我自己走出去的困境,谁来都白搭。”

    *

    那之后他们又短暂地说了几遍车轱辘话,陈睦本来吃饱了就困,又被杨糕这么翻来覆去地掰扯,没一会儿就睁不开眼了。

    杨糕倒确实会心疼人,看她这样子也只是叹了口气:“算了,感觉你现在也没心思聊,你先睡会儿吧,醒了再说。”

    得,就冲他这句“醒了再说”,陈睦都想立马陷入永眠。

    她本没打算今天就把话说得这么开,毕竟按杨糕的计划,后面两天行程他还打算跟着,而陈睦是真心希望和他在一起的回忆能尽可能美好。

    但他们的事儿被杨糕妈妈发现,让她的节奏发生了错乱,现在就是很后悔——被发现就算了,杨糕没听懂她为什么要提醒呢?提醒也就算了,谁能想到杨糕的第一反应是要去摊牌呢?

    事实就是陈睦在旅程中趁着状态好谈了个恋爱,现在觉得心理的负担和生活的重担都要重新压过来,那这段感情自然也就无疾而终。

    如果杨糕非要问她“既然如此一开始为什么不深思熟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考虑这些”,那陈睦只能说她很抱歉,她就是爱就爱了,当时没想这么多。

    就这么在一些理直气壮的抱歉中沉入梦乡。

    再醒过来是因为闻到一股孜然羊肉味,恍惚间还以为这就晚上了。

    “小羊?”她叫了一声,不见回音。

    于是起了床,穿上外套裤子,一看时间才3点。

    她跑出门去,一眼就看到杨糕坐在旺盛的炭火旁,慢悠悠转着手上的铁架,铁架上串着的赫然是一整头羊。

    *

    见她出来,杨糕抬头看了她一眼。

    看得出他心情不佳,本来不太想说话的,但到底还是温和地说了句:“睡醒啦?”

    “嗯……闻到味儿了。”陈睦说着也搬了个小板凳在他身旁坐下,“这么早就开始烤?”

    “对啊,要烤至少三小时。”杨糕说着还拨弄拨弄炭火,让火烧得再旺点。

    炭盆里发出噼啪声,羊的外表面已经开始流油,油脂滴在炭火里,刺啦一声脆响。

    毕竟睡前聊了那种话题,刚睡醒坐在一起还是有些尴尬,陈睦不自觉地做了个烤火的动作。

    杨糕到底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冷啊?”

    陈睦就缩回手:“没有,就是看到火了就这么比划一下。”

    杨糕还是那样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倏忽又起了身来:“你坐这儿帮我烤一会儿。”

    “啊?我不会啊。”

    “这有什么不会的,手给我。”杨糕说着用她的手握住铁架的把手,一圈圈缓缓转动,“就保持这个速度转就好了。”

    “哦好。那你要干嘛去?”

    杨糕就着这个姿势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说着“我去拿点东西”,一溜烟跑进了屋。

    陈睦吓得脑袋转了360°,就为了查看四周有没有人。

    *

    陈睦以为他是去拿点烧烤料什么的,但没想到的是他带着相机出来了。

    她忍不住要笑:“你家你也拍啊?”

    “我家就是祁连草原上最美的牧场了。”

    陈睦才知道原来这块草原叫祁连草原:“再美你也是天天看,还没看腻呢?”

    杨糕已经对着她拍了一张:“你又不是每天都在我家。而且你应该也没跟烤全羊合过影。”

    这过于温馨的氛围反而让陈睦有些忐忑,嘴角的笑意也忍不住收敛:“你不生我气吗?”

    “不是完全不生气,只是……你不是嫌我小吗?”杨糕一边看自己相机里的影像,一边应她,“所以我会想尽快变得成熟一点,然后迟早有一天,用你能接受的样子再来到你身边。”

    他说着又举起相机来:“走了之后不准拉黑我啊。”

    陈睦静了一会儿,差不多就在按快门的同一时间应了声:“好。”

    第57章 全羊 这样真的好委屈啊。

    但是陈睦真不是嫌他小啊, 他打算变成什么样子重新来到她面前?

    陈睦想起了那个久远的宅男笑话,说家里的小猫变成美女了,宅男面无表情地命令“变回去”。

    她有点怕自己随口一说的所谓“缺点”给杨糕造成什么奇怪的指向, 然后许多年后一个依然英俊潇洒却一身爹味的杨糕突然出现, 那她真的会很希望他变回原始状态。

    再一发散陈睦就开始做梦——没准杨糕就算长大了也会很讨喜呢?多年后成熟稳重、肩宽腰细的杨糕plus再次出现在她面前,那不就等于她同时拥有过单纯小天使和成熟小恶魔?

    陈睦还在脑子里挑上了,一时觉得两个都不错, 一时又觉得不行长大了到底没这味儿了。

    她感到迷茫, 像她这样的人到底能不能谈恋爱啊, 好像她也是那种鸡蛋里挑骨头吹毛求疵的。而且这也要那也要就算了,她甚至还希望人家永远18岁,这世上哪有不会变老的男人呢?

    想了半天觉得最稳妥的方式还是看在身边,有要变烂的趋势就及时纠正, 这样比较不容易被社会上那些老男人带坏……啊, 所以是真的很羡慕一些成功女性, 陈睦现在要是有名有钱那她高低得把杨糕拴得牢牢的,现在的情况就是爱上一头小羊但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嗯,经济实力摆在这里,还是不做这些没用的梦了。

    她摆摆手把脑子里的两个杨糕都赶走, 又看向眼前的这个:“你拍的是我还是烤全羊啊。”

    “你不懂,这叫前景。”

    “是是是, 我又不懂了。”

    杨糕没拍几张又开始低头欣赏自己的杰作:“你很适合和篝火、食物合影, 尤其是烤全羊的羊腿上我爸为了腌入味划了三道口子,以这个为前景, 你在后面坐着就好像这口子是你用爪子划的一样。”

    陈睦又皱眉头:“我怎么觉得不像好话呢?”

    “你俗死了,我不跟你解释。”杨糕说,“这组照片的立意就是‘原形毕露的陈睦’。”

    “别瞎说啊, 我又怎么了?”

    杨糕抬手又是一张:“死不承认的陈睦。”

    *

    杨糕倒也不是没想过要发脾气闹一闹,但是左思右想觉得怎么都不妥当。

    陈睦现在还在他家,如果他们吵起来被爸妈发现要怎么解释?万一爸妈认为陈睦是旅行途中拿小男孩做消遣的那种人,那肯定会为他抱不平,对陈睦的人品也不会再信任……那就算他能等到陈睦回心转意的时候,爸妈也不会祝福他们了啊。

    当然他也手握海量的陈睦照片,陈睦之前又是个有点名气的人,那像之前想的做做PPT全网发帖也不是不行,但这个杀伤力又太大了——她本来因为伤退的事就很受伤很脆弱了,他没能治愈她也就算了,居然还打算在这种时候给她沉重一击?杨糕不可能这么做的。

    他毕竟只是想发泄一下内心的难过,并不是铁了心要分手,那不管是让爸妈掺和进来,还是让陈睦承受全网责骂,其实都很不利于后续关系的修复。而且他也很理解陈睦说的话——就是因为她是很认真负责的人,才更不能在生活还没安定的情况下贸然承诺,她说爱但还要想想,杨糕是愿意相信的。

    于是千丝万缕的想法最后汇聚到一起——现在是陈睦在犹豫,他想尽可能挽留,闹的话不仅不能达到目的,反而会把她越推越远。

    杨糕就这么一声叹息扛下了所有,所以陈睦睡醒出来,看到的是这样平和的爱人。

    很显然这种方案是奏效的,他们还是可以这样坐在一起烤羊肉,还是可以嘻嘻哈哈地拍照,好像其中一方动了分开的心思并没有让他们之间产生裂痕。

    杨糕似乎渐渐能明白了,这就是姐要的成熟吗?这样就看起来不像个小孩子了吗?这样给人的感觉就没那么肆无忌惮了吗?

    但是姐,这样真的好委屈啊。

    *

    就这个羊足足烤了三小时还多,陈睦几次说要先切一小块下来尝尝咸淡,都被杨糕拒绝了,问就是没熟。

    陈睦说没熟也没事,牛排她都吃三分熟的,杨糕说牛可以,羊不行,羊肉没全熟吃了容易感染寄生虫。

    于是硬是守着一头香喷喷的烤全羊咽了三小时口水,仿佛是什么很香的酷刑。

    后来杨爸忙完了别的活赶过来,立马添炭添柴,把火生得更旺了,烤羊进程也在专家的介入下继续加速。

    陈睦这才从砖头高的小板凳上起身:“喔,还是您熟练,这架势一看就不一样了……嘶——”

    坐久了腰疼。

    杨爸还没反应过来,杨糕就已经一个箭步过去:“很疼吗?这儿?”

    陈睦一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对,就上次我跟你说那地方……”

    眼瞅着自己儿子的手都摸到人家姑娘腰上了,杨爸眼睛一下子睁圆:“啧,你小子干什么呢?”

    陈睦也条件反射地一撤,总觉得自己好像又暴露了什么,有种想要立刻鞠躬说“叔叔对不起”的冲动。

    但杨糕一把把她抓了回去,手掌继续按在腰间帮她缓解疼痛,理直气壮地看着他爹:“干嘛,我姐有腰伤我给她揉揉怎么了?”

    *

    看来杨妈还没把他们的事告诉杨爸,可能因为是猜的,到底还是拿不准。

    等杨妈把牦牛赶回去,来到他们的篝火旁,杨爸已经把配菜的土豆、胡萝卜也烤好了,另准备了一些洋葱、大蒜、青椒、萝卜来解腻。

    只可惜天黑得实在太晚,不然氛围会更好。

    “呀,今天真是沾陈小姐的光咯。”杨妈看上去也馋烤全羊很久了,边进屋换下弄脏的

    罩衣边问,“陈小姐喝点啤酒吗?”

    陈睦也不客气:“来点吧阿姨,这菜不喝酒太亏了。”

    “好,那我们三个都喝啤酒——小杨你要什么?可乐还是雪碧?”

    “我也喝啤酒。”

    短短一句话,把其他三个人都说静止了,杨爸反应最快,却也是唯一不清楚状况的:“你怎么出去一趟还学会喝啤酒了?”

    杨糕好像觉得他更可笑:“成年人喝点啤酒怎么了?”

    “不是你在外面好的不学……”

    好在杨妈已经拿了啤酒杯子出来:“哎呀好了,孩子说的也没错啊……但开车可不能喝哦。”

    另一边杨爸给每个小盘子里分了点配菜,然后一人发把小刀,嘴里嘟囔了一句“你就惯他”,晚餐这就开始了。

    陈睦一开始就盯上羊大腿上被划开的那块儿,看起来入味又焦香,小刀沿着最外层一点点片下来后还不敢往嘴里塞,放盘子里吹了半天才用刀尖插着放进嘴里——流了一下午的口水就这么找到了归宿。

    杨爸的腌料确实下得好,没盖住羊肉原本的滋味,却又加上一股香辣味。为了得到赞扬他还刻意自贬:“味道怎么样?盐我估摸着放的,淡了咸了?”

    陈睦嚼着羊肉都没法回他,只好先竖了个大拇指,等把嘴里的全部咽下之后才得空应道:“绝了。”

    *

    “刚才说,陈小姐腰不好啊?”

    “是的叔……哎我敬您。之前出过场车祸,腰摔坏了,久坐就不太舒服。”

    “哦……那怎么还一个人来开大环线呢?”

    “就是喜欢开车。实不相瞒,我之前是开赛车的,就是比赛过程中受的伤……”

    杨糕边割下一块肉边插嘴:“对,我姐之前很出名的,就现在开得好的那些人,很多技巧还是从她这儿学过去的。”

    陈睦两杯酒下去已经有点上脸:“哎呀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

    但杨爸已经举杯:“哟,那我太荣幸了。来,这杯我敬陈小姐。”

    “哎哟不敢当不敢当……”陈睦说着跟他碰一下杯子,就着嘴里的羊肉又是一杯,“反正受伤之后就上不了赛场了,只能自己出来开着玩玩,然后偶然看到了大环线的宣传视频,我就来了。”

    “哦……那还真挺不容易的。想想我辞职来祁连草原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你不知道过得有多苦。好在现在总体还行,我自己选的这条路,能这样我也就知足了。我主要就是觉得对不起孩子……”

    杨糕听着这话忽然抬头,很显然他也是第一次听爸爸说这种话:“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杨妈把这话岔过去:“没事儿,你爸又喝多了,不知道说的什么——陈小姐别见怪。刚说什么来着……哦,你是看到宣传视频了是吧?是U形公路?还是茶卡盐湖?”

    她自己吐槽:“可别呀,U形公路都不让下去拍照了,不安全。茶卡我看近几天这个风也不算是好日子。”

    “不是,我是因为看到在这边能抱到小羊。”

    “啊?”

    “对啊,就是刚出生的那种,毛很白的,香香软软的小羊。”

    “哦——小奶羊是吧?”杨爸一听就知道了,“那个容易啊,大环线上什么不多就羊多,你随便走路边就能看到抱着羊举牌子的,最多10块钱,再多要你跟他讲价!”

    “对对对,我确实看到有举牌子的了。”陈睦说,“我到现在还在后悔当时没停车拍照。”

    第58章 兄妹 叔您能不能别来这套。

    陈睦把自己的经历大致一说, 杨爸杨妈的反应都是很惊奇。

    因为确实很少见到有人能衰到都快沿着大环线开完一圈了,连个羊都没抱到的。

    而一直以来看起来都很潇洒自如的陈睦,在听到这话后认真得有些诡异:“所以那个小羊真的不难找对吧?一般来说早就该打卡成功的对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反正杨爸看着她一愣。而杨妈反应更快, 是一种安慰的语气:“也不是,看运气的。羊毕竟只能在草原段见到,要么是在西宁到德令哈的路上, 要么是在张掖到西宁的路上, 上一段没碰上就明天去找呗——你从这儿往西宁去, 路上全是牧家乐,很多门口拴着小羊的,多得是。”

    这话让陈睦放松了不少,手上也继续切着羊肉:“也怪我, 当时要是开慢点就好了……”

    她是想说开慢点的话遇到那个抱着羊的人她就能及时停车了, 但是话说出口的一瞬间, 记忆好像出现了一些闪回。

    那个加速过弯的瞬间,那个得知自己不能再上赛车的瞬间,还有她曾当着众人的面用力地扇自己巴掌,问自己为什么不踩刹车。

    时至今日, 那些落魄、窝囊、“不像陈睦”的行为,给她的打击或许比不能开赛车本身还要大了。

    她的手因此抖了两下, 被杨糕敏锐地捕捉到:“也不是啊。其实我之前还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在那边骑马骑牦牛呢, 很多人都是把这个项目留到祁连大草原上的。”

    陈睦嚼着羊肉看他:“真的吗?”

    “对啊。我家牧场是不对外开放的,但是祁连草原上做游客生意的牧家乐很多, 那你去一趟不可能就只抱一下小羊就走吧?肯定还会跟马啊牦牛啊什么的亲近一会儿——没事儿,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找。”

    “明天你还要跟着?你在家消停两天吧!”杨爸一听这话就头疼,“我都想好了, 明天你跟我去把那车辆报废给办了,我再带你找个寺庙拜拜,能出这么邪门的事,我觉得你最近命里有劫。”

    “什么啊,我命好着呢!你看我这么大难不死,我命里能有什么劫……”

    “其实你爸说的也对,要不明天你还是在家吧。”陈睦这话出来,杨糕一下就愣住了。

    *

    炭炉里的火焰噼噼啪啪地响着,此刻听来略显聒噪。杨糕问了句:“为什么?咱们不是说好的吗?”

    “就是觉得也不能什么都让你陪着,有些事我还是想一个人去做。”陈睦说着又用刀尖叉了块土豆起来,“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在别人面前会装,老跟你同行的话,我都不知道我心情是真好了还是假好了。”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要从明天起就跟我分开吗?”

    “小杨你好好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杨爸紧接着就教训起来,“也就是说人家陈小姐这趟是出来散心的,本来就打算一人个人玩,你都蹭车蹭到这儿了还不够?还想再跟着?”

    杨糕也不接这话,现在他爸说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了,他只盯着陈睦,想要她给个说法。

    但陈睦什么也没说,只是手起刀落又切了块羊肉下来。

    杨糕看得霎时脾气上来,把小刀往餐盘里一丢:“我吃饱了!”

    “哎你这孩子真是给我惯的……”没等爸爸把话说完,杨糕就已经洗干净手进了屋。

    杨妈也很快放下小刀餐盘,用胳膊肘怼了杨爸一下:“别多话了啊,我看看他去。”

    “哦好。那我给你留点羊腿肉。”

    *

    杨爸一边往杨妈的盘子里削肉,一边跟陈睦抱歉道:“见笑啊陈小姐,男孩大了我是越来越管不住了。”

    “没事儿,我爸妈也没管住过我。”陈睦也拆着自己这边的羊肋骨,“我觉得这跟男孩女孩也没关系,女儿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杨爸就继续跟她聊着:“陈小姐也跟父母不合适?”

    “您说呢,我是个开赛车的。”陈睦笑一下,又说,“叔您决定开牧场的时候,杨糕的爷爷奶奶难道就很支持吗?”

    杨爸听得一愣,然后笑笑:“那肯定是如临大敌。”

    “所以您现在后悔吗?”

    “说实话,有时候会后悔。但是回到当时重新选择的话,我还是会选择这条路,

    因为这条路上有杨糕的妈妈,还有杨糕。”杨爸说着给陈睦添酒,自己也斟满,“我毕竟不是游牧民族出身,来到这片草原很多事情都要学,和周边‘邻居’的语言、信仰不同,想要求助也很困难。尤其是没有自己的草料场,没有放牧的相关补贴,开牧场的成本其实比其他牧民大得多。实在太难了啊,所以从杨糕小时候我就生怕他对放牧产生兴趣,万一他说自己以后也想放牧,那我真是……”

    他们碰一下酒杯。

    陈睦说:“您放心,父母从事的工作,孩子一般都不太想干。这方面您没什么对不起他的。”

    “那其他方面呢?我是喜欢这种生活,所以不听人劝一意孤行,该吃的苦我都受着,最后我也算是得到了我想要的。可杨糕是被迫出生在这样的大山里,从小学起就得住校,看过、体验过的东西都少,都这么大个子了,一张嘴还跟小孩似的……”

    “哦,那我妈也会这么说——我妈常说我‘也看看自己什么岁数了’‘老大不小不能跟小孩似的了’。”陈睦笑笑,“我倒觉得这没什么,跟小孩似的,也有小孩一样的活法。”

    “比如?”

    “比如30岁辞职开牧场。”

    杨爸怔了怔,继而笑开,口中感慨:“真不想让他吃这种苦啊。”

    “可他是真乐意吃摄影的苦啊。”陈睦也跟他笑,“一般小孩子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早就被吓懵了,但是杨糕完全没有。他甚至还不想回家,用自己的特长跟我交换、向我求助,想要继续完成自己没做完的事。有这个胆识他差不到哪去的,像个冒险家,跟您一样。”

    “跟我一样?”杨爸似乎觉得这话很好玩。

    “是的。”陈睦摊手,“我觉得这是生育最大的意义吧?就是有这么个孩子,像极了你,但又比你更好,所以就看不惯你。同时这孩子还很有斗争精神,勇于掀翻强权野蛮生长,那真就没白养了。”

    她说着就叹了口气:“我其实特别希望我爸妈当中能有一个在跟我吵完架后,老泪纵横,感慨一声‘我的孩子还是像我’,只可惜并没有。”

    杨爸又给她斟了酒:“陈小姐,我很难得在今天遇到了知音。”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能把控局面的人都不在,就剩两个心里没数的在这喝,从思维清晰喝到头脑混沌,从谈笑风生喝到老泪纵横。

    “叔我是真的很痛苦,你现在坐拥青青草原,200头牦牛,你是大成功了。你想想如果你当时大吵一架,众叛亲离,然后开牧场失败了,那得是什么滋味?”陈睦抹一把眼泪,“那就是我现在的滋味。”

    “太对了,你这话说得太对了!”杨爸一拍大腿,“但你又怎么知道我没失败过?我以前养羊,全养死了,后来我寻思我可能跟羊犯冲,我又开始养牦牛,这才起来的。那我看着羊群全部病死的时候,我跟你难道不是一个心情吗?”

    “还是有点不一样吧,你又不是牧场没了,你只是换个东西养……”

    “所以陈小姐我跟你讲,不要相信任何时候是结局!”杨爸把啤酒瓶往地上一敦,“你就想着这事儿还没完,你再往前探探路,肯定还有得玩!”

    果然世上没有什么感同身受,陈睦是真没得玩了,除非医疗技术飞跃给她把腰修复。

    不过她倒还记得她是为了杨糕才跟他爹掰扯这些的:“是啊,所以孩子想搞个摄影又能怎么样呢?叔你说18岁做的选择没有依据,但实际上这世上绝大多数成功人士,都是从十多岁起就知道自己这辈子要做什么,一辈子就干那一件事。如果杨糕真的那么坚定的话,我跟您说这孩子真的前途无量。”

    “借您吉言,借您吉言!”杨爸亲自给陈睦切了块肉,“我们都有做了后悔,不做更后悔的事!”

    “太对了叔,这就是赛车之于我,牧场之于您,摄影之于杨糕。那些俗人他们不懂,是他们没本事!”

    “不行,你真不能再叫我叔了。就陈小姐这个见地,我觉得我们再不能叔侄相称!”杨爸说着就倒上两杯酒,“这样,皇天在上,我跟陈小姐志趣相投、志向相近,陈小姐还救过我儿杨糕的命……”

    越听越不对劲,陈睦的眼睛也逐渐清明起来:“不是,叔,您能不能别来这套……”

    “今日我和陈小姐就结为异姓兄妹,从今以后你叫我哥,我叫你妹。希望今后不管你走到哪里,都要记得祁连草原上还有你一个家!”

    “啊?不是啊叔,我们俩……”

    “不说虚的了!陈小姐,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不行不行,这杯酒你不能喝!”陈睦一只手捂在杨爸的杯口,脑袋伸向房屋方向疯狂求救,“小羊!你快过来看看你爸!他喝多了!”

    第59章 分手 我希望第一次是和你。

    很符合陈睦对老男人的刻板印象, 几杯酒下肚谈谈人生聊聊理想,就称兄道妹要跟人拜把子。

    好在杨妈和杨糕及时赶到,一个拽手一个架胳膊把人拉起来。杨爸还热情拥抱了杨糕, 口中含含糊糊地喊着:“小杨啊, 爸爸其实还是很看好你的,真的。”

    然后又最后叫了一声“我的孩子还是像我”,就被杨妈拽进了屋里。

    陈睦在水池边喝了口水漱漱口, 抬头没事人一样:“怎么样, 不错吧, 我就跟你说了我能把你爸说通。”

    杨糕却完全没有“得到爸爸认可”的那种感动,只是把陈睦从水池边推开,边洗手边说:“喝醉酒说的话比草还贱。”

    嘶——好刻薄。

    烤全羊的火还没熄,肉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 天边的太阳已坠至山尖。陈睦喝得也不少, 晕乎乎地靠在墙边:“你跟你妈说了吗?”

    “没。”

    “那她没问啊。”

    “我只说了我喜欢你, 想和你一起旅行。”杨糕甩甩手,又拿了个桶一样的大锅过来装水,“当然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现在也拿不准。”

    那就……拿不准呗。

    陈睦已经开摆了, 反正明天她就走了,喜欢不喜欢的, 也就只能这样了。

    她丝毫不后悔和杨糕一起度过的这些日日夜夜, 在她心里杨糕就是初恋男友,她能毫不避讳地跟任何人说起他, 说起自己的前男友有多么天真善良、温柔明媚。

    说起来一路走到这里陈睦的心态变化也很大,从“18岁的碰不得”,到“喜欢就及时行乐”;从“不行啊碰了就得负责”, 到“完蛋了我好像没法负责”;从“怎么办杨糕知道我的想法肯定会大发雷霆”,到“咦好像也没什么事儿嘛”;从“他要继续跟着就给他点缓冲时间吧”,到“算了还是快刀斩乱麻吧”。

    她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觉得可以这么对待一颗真心的,实在是在她越来越过分的时候,杨糕总能一步步原谅她。

    也不是,他好像也没原谅,他就是……很善良。

    已经善良到了陈睦都不太能理解的地步,想当初她跟徐来表白那会儿,只是态度不够端正就被指责为“不尊重人”,很难想象把徐来放到杨糕的位置上他能做出什么事。

    难怪说“人善被人欺“呢,处处给人行方便,那谁还不想方便行事。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地流着,杨糕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不解释解释吗?”

    陈睦却只是问他:“放这么多水干嘛?”

    “给你烧洗澡水。”

    *

    在草原上洗澡不方便,但陈睦还是在屋后小柴房洗上了澡。

    一身的羊油味被冲洗干净,脑子里的酒精好像也淡了不少,陈睦擦干身上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四下里没见有人,不知道是不是都在忙着照顾喝醉的杨爸,陈睦只好先回

    到自己卧室去,躺在床上给杨糕发消息:【我洗好了,水还在那。】

    没得到回音,陈睦便把手机设成静音,准备睡了。

    虽然时间还早,但她知道要是不赶紧睡觉,一会儿就又到了徐来的电话时间,如果没接他又要一直打,烦到她不得不接为止。

    然后只要是接了,今晚还睡不睡得着就不一定了。

    床也就是比那种寝室床铺稍宽一点点的样子,所以用着杨糕高中时的床单被套刚刚好,虽然都已经清洗到满满的洗衣液味,但是对于跟杨糕抱着睡过几次的陈睦来说,还是能从蓝月亮中分离出杨糕身上的那种体香。

    陈睦本来没以为自己能很快睡着,但这飘渺的香气于她而言似乎已经有了安神作用,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酒精的辅助让她睡得很沉,同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盖着杨糕的被子,就开始做一些不好的梦。

    她梦见香味越来越重,滚烫的手捉住她的脚踝,抚过她的小腿,然后继续向上探索。

    因为摸得实在太是地方,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呼吸加重了,嘴里也传来享受的哼哼声。

    那梦好真,甚至细致到她觉得被子鼓了起来,有谁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着,直到发丝扫过她的大腿。

    于是她难耐地一躲,反倒让自己暴露开来,被轻轻一吸。

    “啊!”她惊叫一声清醒,同时膝盖一抬打在对方的鼻梁上。

    *

    “唔!”在黑暗中被痛击的滋味不好受,但杨糕还是忍着没叫出声来。

    然后被子很快被掀开,确定钻被窝的人是他后,陈睦的神情也从警惕转为惊慌:“没事吧?你……吓我一跳。”

    她拿手机手电筒打着光,着急地掰着杨糕的手:“你松手让我看看,我刚刚那一下打得有点重。”

    于是杨糕好不容易挨过了那阵剧痛,被掰着手放开,眼前刺眼的白光让陈睦的面孔模糊不清。

    他只知道有只手温柔地抚过他的脸庞,轻触他的鼻子,这时他已经不知道是因为脸痛还是心痛,反正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下来。

    他扑上去抱住陈睦热烈地亲吻。

    *

    一开始陈睦还是条件反射地吻回去了,身体都在熟练地应和杨糕的爱抚,但是很快脑子又告诉她不对不对不对。

    她一个劲儿地往后躲,杨糕却不松口地追上来,直亲到陈睦又抬手想抽他。

    这次他反应还算快,一伸手挡住了:“姐……”

    “你疯啦你!”陈睦用气音冲他大叫,“你知不知道这是哪?”

    “我锁门了。也拉窗帘了。”

    “可你爸妈就在隔壁!”

    “两个房屋中间差那么远呢,不算隔壁。”

    也不知道是被这话说服还是怎么回事,陈睦抱着他又亲了两口,然后又良心发现地推开:“不行杨糕,没有这样的……”

    “哪样?”

    “……明天我就要走了。”

    “所以没有别的时间了。”

    “不是,你真的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吗?”陈睦一把推开他,这才发现他什么也没有穿。

    但她还是很好地忍住了一口咬上去的冲动:“我们就到这儿了,没有更多可能,作为更年长的一个我必须考虑更多现实问题,这是我多方权衡之后做出的最后决定,我希望你能理解和尊重。”

    杨糕家的窗帘有点薄,月光透过来,照着他隐忍的脸庞。

    陈睦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自制力,连这都能忍她以后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然后杨糕缓缓开口:“我希望第一次是和你。”

    这是真忍不了。

    *

    他们对彼此足够熟悉,只剩那么一层欲盖弥彰的窗户纸。

    而当窗户纸也被撕去,那幽深处一寸寸地吞噬着,直到丑陋的东西在那里消失掉。

    杨糕紧紧地拥抱住她,因满足而有些想哭:“姐,我是你的了。”

    “……”是非常败兴致的一句话,好在干这事儿也不用陈睦硬。

    她轻轻晃动着找感觉:“好热……比玩具好。”

    回去之后高低得买个加热款的。

    但杨糕不知道这些内心活动,他只知道陈睦夸奖他了,说他很好。

    于是他也配合地轻动:“你在找那个地方对吗?”

    “嗯?”

    “我知道是哪里。”他说着扶住陈睦的腰,确认不会伤到她之后,闷哼一声逃出来一截。

    然后寻着记忆中的那一点,熟练地深入而去。

    *

    如果时间能倒流,陈睦不会明着在杨糕面前表示自己明天要一个人走。

    因为杨糕是真的会把这晚当最后一晚过。

    陈睦从一开始的欲罢不能,到后来有心无力,当时在她好言好语的劝说下,杨糕其实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但是几乎同时,她的手机屏幕就亮起来,就算开了静音,徐来两个大字也明晃晃地出现在屏幕上。

    杨糕哪里受得了这个,立马趴下去又亲又舔,硬是把陈睦撩拨得又来了一回。

    当时她在间隙里拼了命地摸到了手机,把它塞到枕头底下去藏起来,否则按徐来这么一直打下去,杨糕搞到天亮也没头。

    于是因为陈睦足够机智的缘故,这一次之后杨糕总算是愿意靠在她怀里消停下来:“我们没有分手对吗?”

    “如果是分手呢?”

    杨糕顿一顿,他都不知道他要为陈睦退到哪里去了:“那我要申请一个空窗期。至少半年内你不能和其他人恋爱——尤其不能是徐来哥。”

    而陈睦一贯糊弄杨糕的方式都是,忽略掉自己不想回应的那半句:“为什么不能是徐来?”

    “因为你认识我之前在喜欢他,如果认识我之后又和他在一起的话,这显得好像我是你们之间的第三者一样。”他这么说着,手上留恋地玩着陈睦的头发,“而且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很陌生,你不会一直在骗我吧?比如你和徐来哥其实就是恋爱关系,只是一直瞒着我?”

    怎么会这么可爱。

    陈睦其实都快睡着了,但还是无意识地亲吻他的侧脸:“放心吧,我没闲心跟你撒这个谎。而且就算我跟徐来是恋爱关系,你就不会跟我搅和到一起吗?”

    “我……”杨糕发出一个短暂的音节,到底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你看,我也根本没必要跟你撒谎。”陈睦说着吻住他的嘴唇。

    第60章 赛点 她得去找能抱到小羊的地方。……

    至于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徐来的电话接通了, 是第二天早上5点多被尿憋醒时的事。

    应该是把手机藏到枕头底下的时候不慎碰到的。

    而陈睦之所以还能发现,是因为电话一直是接通状态,是个显示接通5小时并还在读秒的电话。

    杨糕还靠在她肩膀上熟睡, 她颤抖着把手机贴在耳边, 听见那边是乒乒乓乓收拾东西的声音。

    于是她悄悄按掉这通电话,悄悄把胳膊从杨糕脖子底下抽出来,悄悄起身出去。

    *

    外面天刚蒙蒙亮, 解决了私人问题后, 陈睦站在草原的大雾中发了会儿呆。

    她在回忆昨晚把手机藏好之后她和杨糕还在做吗?

    应该是做了一回。

    然后说了什么来着?

    杨糕问她这算不算分手, 她左顾右而言它,被杨糕索要空窗期。

    然后还说至少不许跟徐来恋爱,陈睦问他难道她和徐来是一对儿的话,这墙角他就不撬了吗?

    好死亡的对话, 她一定是良心被狗吃了才说得出这么污糟的话来, 天知道杨糕为什么这么能忍, 反正如果是徐来的话绝对没这么傻。

    正想着,手机又亮起来,是徐来发现电话被挂了,再次打了过来。

    陈睦的第一反应是挂掉, 但又很明白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于是索性接起来:“喂。”

    那边徐来声音低沉:“陈睦你还要脸吗?”

    *

    “轮得着你说了?你是我什么人啊?”陈睦边往自己的车边走,边小声理论着, 语气理直气壮声

    音却做贼一样, “我单身,他也单身, 我们这叫自由恋爱。你要是道德感高,昨天一接通你就该挂掉,你在那偷听5小时你很有理吗?”

    “你还知道我跟你没关系?那你在那问人家, 愿不愿意做我和你的第三者?”

    “哈?你话都听到哪里去了?我是这么问的吗?”

    “陈睦,我本来只觉得你狂妄自大小肚鸡肠,我是真没想到你还能做出这种事。”徐来那边的声音,因为过于愤怒的缘故都开始发颤,“他才18岁,是高中刚毕业的年纪,你居然……”

    “啊18岁怎么了?那不是成年了吗?我俩情投意合你情我愿,你有什么可看不惯的?”

    “那你事先有跟他说过就打算跟他谈这么两三天吗?你事先有说过旅完游就分手吗?”

    “谁刚谈恋爱就说分手的事?谁规定恋爱三天内不得分手了?我发现不合适了就分手了怎么了?”

    “好好好,我还真是没看错你。我甚至还后悔过当初拒绝你,现在想想真是吃饱了撑的!”

    这话倒让陈睦语气一亮:“哟,你还后悔过这个啊。”

    “少废话,你现在到底在哪?”

    “轮得着你管……”陈睦话没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因为杨糕已经追出来,在薄雾中静静地看着她。

    *

    他眼睛微微红肿,站在那里的模样让陈睦心上一空。

    这种时候就很想感慨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陈睦想起了刚救下杨糕时,他抱着自己的宝贝包包在爆炸声中追着她跑……不对。

    应该是在租车行时,他一声不吭地走进来,乍看上去还挺高冷,结果开口一本正经地给人科普摄影和摄像……也不对。

    应该是在西宁那家手抓羊肉店里,带着一身的香汗,一边给表姐打电话哭诉自己的父母有多么专制,一边也不耽误吃。

    这么一想他们还真是很有缘分,因为一辆快报废的小汽车,硬生生遇上了三次。

    他是个很特别的男孩子,也许陈睦早该想到他在一个特别的环境中长大。他有着自然系的澄澈和小朋友的幼稚,小绵羊一样的善良和小山羊一样的倔强。

    在遇到他之前,徐来是陈睦生命中出现的唯一高质量男性,在遇到他之后,徐来又算个什么东西。

    手机屏幕还在不断亮起,陈睦却完全顾不上,只看着杨糕叹息一声:“小羊,我……”

    只是这样简短的呼唤,他便向她飞奔而来,紧紧抱住她。

    陈睦也回抱回去,想着要说点什么,却又被封住嘴唇,激吻间尝到泪水的咸湿。

    但很快她就挣扎着撤开了,因为耳垂上猛地一痛。

    她以为是杨糕掐了她一下,伸手一摸才知道是之前在某个景点门前,杨糕买下的那对耳夹款羽毛耳坠。

    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另一枚也塞到了她手心里,杨糕合拢她的手指让她握紧:“姐,我还会去找你的,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小羊,我……”

    没等陈睦说完,杨糕就已经把心一横,回头向着小屋方向飞奔而去。

    小羊,我不是想趁天不亮偷偷摸摸地走,我只是想去车上拿瓶水喝。

    但气氛都烘到这儿了,不走也不行了。陈睦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叹了口气回到车上去,点火踩油门出发。

    手机自动连到了车机上,徐来的名字还在上面闪烁。

    虽然是自己做的选择,也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陈睦的泪水还是模糊了视线。

    这样驾驶不安全,为了转移注意力,陈睦接起了电话:“喂!”

    “……你怎么还哭上了?”重音落在一个“你”字上。

    陈睦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哭腔也完全不藏了:“我分手了我不能哭吗?!”

    *

    “你分手你活该,你这种人就不配谈恋爱!”徐来那边脚步错乱,也不知道在来回鬼转什么。

    “滚啊,我配不配用你讲?我前男友都没说什么,你话怎么这么密?”

    好个“前男友”,这一声听得徐来头皮发麻:“发个定位,我现在在西宁了,我来找你。”

    陈睦的抽泣声一下子噎住:“你在西宁?你怎么会在西宁?”

    “昨天领完奖我直接就回国了,提了车就往西宁开,算着日子你应该快回到这附近了。”徐来那边传来汽车打火的声音,醇厚有力,一听就性能优越、价值不菲,“快点,我人都到这儿了!”

    但陈睦只听到自己关心的部分:“领奖?你领的什么奖?冠军亚军?”

    “我现在领的什么奖还有区别吗?!”

    *

    陈睦的哭泣告一段落,她擦着眼泪鼻涕说:“徐来我得给你上一课,你要是想谈情说爱,就好好研究一下到底怎么讨好你喜欢的女人;你要是想事业有成,就别叽歪什么‘没有了大王我要这天下还有何用’。”

    这妲己的台词着实把徐来气到了,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平静下来:“那我也有句话要告诉你——不要把别人得到的都当成自己失去的。这一年来我也是拼了命去训练的,我不觉得我拿这个冠军有什么对不起你。”

    靠,冠军。

    陈睦脾气更大:“啊是是是,你没有对不起我,那难道我对不起你了?难道我不喜欢你了就是对不起你?难道我有其他喜欢的人很对不起你?难道我谈恋爱了很对不起你?难道我跟我前男友上床……”

    “陈睦!”徐来大喊一声制止她,“反正你都分手了,试试我,我比他更好!”

    嘶——别说这一声还挺受用,也许徐来这次真的思考了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但陈睦气势不能输:“你让我试我就试啊?不瞅瞅自己什么岁数了你是处男吗你?”

    “我……”

    正是赛点,陈睦飞快地把电话挂了。

    徐来那边显然也已经到了自尊的临界值,总算没有再打过来。

    陈睦就开慢了些,一边查看地图一边嘀咕着“小羊小羊”。

    她得去找,能抱到小羊的地方。

    *

    今天的草原上,草色比昨天看起来暗沉很多,杨糕坐在屋前看着,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心情太差。

    杨爸刚清理了牛圈出来,路过时顺口说他两句:“收拾收拾一会儿跟我去办车辆报废,别一天天净知道在门口坐着。”

    杨糕皱着眉头盯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理解他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仿佛昨晚不让他继续旅程的不是他。

    杨妈看他这样子也叹气,等杨爸走开后,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儿子身边,轻声安慰:“别难过了,你爱的人不爱你,这是很正常的事,你得学会接受。”

    杨糕咬了下嘴唇,下定决心一样:“妈,我昨天没跟你说实话。”

    “嗯?”

    “我不是单方面喜欢她,她其实也喜欢我。”

    杨妈顿一顿,然后品了品这个味道,很快又和他对上了脑回路:“那你这一点其实像我。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啊,不喜欢你爸这种好好先生,我也喜欢那种坏坏的。”

    我的妈耶居然还有意外收获:“妈,你也喜欢这种?”

    “对啊,当时就是上头啊,谁劝都没用。”妈妈笑一笑,神情像在回忆美好的过去,“你以为谁年轻的时候没喜欢过几个坏坏的、年长的异性啊。”

    杨糕听得有点愣神:“……几个啊?”

    未及等到回音,便听天上一声惊雷。

    “坏了!怎么要下雨!”杨妈说着就起了身来,“快来小杨,跟我一块儿把牦牛赶回去!”

    “哦……来了!”杨糕追上前去,跟着妈妈在狂风中奔跑。

    原来草色偏深不是他心情太差,而是天色不好。

    这里天气多变,就是会有这种情况,一时风沙四起,一时风平浪静,一时阳光灿烂,一时大雨瓢泼。

    不过在紧锣密鼓的赶牛中,杨糕倒抽空惦记起了另一件事:“哎妈,那下雨的话牧家乐那边还开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