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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第 23 章 接你回家

    ——有的人能遇到, 就已经很好了。

    那道声音落在寂静空气中?,像雨滴落在湖面,了无痕迹。

    裴清让说话时语气总是?很淡, 情绪从不外露,又因?年纪轻轻身份地位就已经凌驾于众人之上, 总让人觉得傲骨嶙峋, 即使?站在身边也遥不可?及。

    可?她为什么会觉得那冰冷的声线里, 带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卑微。

    是?多美好的人, 才会觉得只是?遇到就很好了?

    真的只是?遇到就很好了吗?

    自己喜欢的人近在眼前, 不能据为己有, 不能亲吻拥抱, 还要每天不断在各种细节里证实这个?人真的不喜欢自己。

    她没有体会过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但光是?想想,都觉得太难过了。

    林姰才不要这样、把伤害自己的权力交给别人:“我不觉得这样很好, 如果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那我宁可?从来没有遇到过。”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上学的时候只想考到第一名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工作?之后只想要金钱、权力、说一不二的底气和早日退休躺平, 决不允许自己为不相干的人耗费心?神。

    或许是?在原生家庭里形成的保护机制, 因?为总被最爱的人辜负, 所?以长大后不允许自己辜负自己半分。

    所?以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吗?就像她在梦里和裴清让接吻一样?

    即使?是?裴清让这样雷霆手段、杀伐果断的天之骄子,也会情难自禁?

    林姰若有所?思:“你说以后我会不会遇到一个?人,喜欢他喜欢得失去理智、被荷尔蒙蒙蔽双眼?”

    裴清让垂下视线。

    “可?能他没那么喜欢我, 但我就是?爱得死去活来,万一我被人骗了自己不知道怎么办?”

    她在认真忧愁,语气和刚才担心?上年纪去养老?院会挨打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忧愁里还带着不服气和气鼓鼓, 眉心?拧着、嘴角抿得死紧,像已经在想解决办法。

    好半天没有回应,林姰抬头。

    熹微晨光从高高的窗户落进来,将裴清让的睫毛染了一层柔软的金色,眼睛里似乎有细碎无法捕捉的情绪一闪而过。

    “你不会被骗的。”

    林姰叹气:“那万一就是?遇到一个?高段位渣男,把我迷得魂不守舍、失去理智了怎么办?我一个?母胎单身都没什么经验。”

    “如果真有那一天,告诉我你有喜欢的人。”

    “然后呢?”

    裴清让松松垮垮站在那里,似是?毫不走心?地应了:“你带他来,我帮你看。”

    林姰才不信他:“你看人的眼光准吗?你自己都很容易被骗。”

    就比如今早那块水晶,在她看来就是?一块破石头。

    他的目光清清淡淡,落在她的脸上,轻得像蜻蜓落在水面。

    “但我至少能分清,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翌日,周一。

    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不想上班的情绪就在发酵。

    和爸妈住在一起的时候,她每天都盼望上学离开,走出家门的那一刻空气里都是?自由;自己租房的时候也不会对出租屋产生眷恋,毕竟上班还有无限供应的零食。

    可?现在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这种体验从未有过,就好像被看不见的红绳系住了手腕。

    这就是?所?谓的……温柔乡吗?

    离开家门前,林姰蹲下身抱了抱狗狗:“我很快就回来。”

    一到公司,林姰就叫住粥粥,递给她一个?U盘:“帮我打印东恒的资料。”

    粥粥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姐姐,我们?有新目标啦?”

    林姰笑?着在她的蘑菇头脑袋上揉了一把:“嗯,去吧。”

    粥粥抱着打印好的A4纸准备装订,陈万豪随手抽了一张:“好好一个?985的高材生,林姰就让你做这些?大材小用?了吧。”

    “啧,有没有搞错,东恒?”陈万豪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来我们?团队怎么样?你想负责哪块?林姰是?真走投无路了,才会考虑和这种土得掉渣的低端车合作?,你跟着她干,转正遥遥无期啊……”

    粥粥冷脸抽回那一页资料,“咔咔咔”装订整齐:“我乐意。”

    如果陈万豪再说林姰一句不好,她就要用?订书机订他的嘴了。

    林姰把打印好的资料飞快过了一遍,装进托特包:“跟我去一趟东恒?”

    粥粥点头,一直到出了公司才说:“姐姐,陈万豪想动咱们?团队的人,刚才已经试探我了。”

    一个?团队,有产品、研发、测试若干,大家各司其?职密切配合,牵一发而动全?身。

    林姰无所?谓道:“让他动吧,就当是?帮我清理了,想走的人留也留不住。”

    她到东恒会议室时,约见的产品部负责人陈友仪已经提前等在那里。

    林姰落落大方跟人握手:“陈总。”

    陈友仪笑?着回握:“你好,林姰。”

    陈友仪圆脸,微胖、圆眼睛,说话轻声细语,看人眼睛的时候,目光真挚、甚至是?笑?盈盈的,给人一种非常亲切的错觉。

    林姰开门见山:“陈总,来之前我看过东恒的财报,东恒想要自研智能座舱,一直加大研发投入,但这几年的营业利润远远覆盖不了研发投入。”

    她把自己准备好的资料递过去。

    陈友仪翻开文件夹,细细翻看:“乐游的智能座舱的确做得非常出色,如果我们?的座舱系统用?的是?你们?的,车子是?我们?的,那是?不是?相当于车子的灵魂是?你们?的,而我们?只是?你们?的汽车加工厂呢?”

    智能座舱操控整辆汽车,说是?汽车的“大脑”、“神经系统”,也不为过。

    很多车企跟科技公司合作?,为的是?利益最大化

    ,林姰没想到的是?东恒如此有风骨。

    陈友仪的目光在不经意间陡然锋利:“我们?的确可?以借用?你们?的名气吸引来消费者?,但是?到时候上市的车是?乐游的还是?东恒的?我们?虽然是?低端车,但我们?只生产自己的车。”

    正好这时秘书过来通知开会,陈友仪起身时对林姰说:“抱歉林小姐,我们?不能和乐游合作?。”

    回到乐游,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林姰给粥粥点了外卖,犒劳陪自己跑了一个?上午的小朋友,自己没有半点胃口。

    陈万豪那边春风得意,已经在准备远景车厂的新闻发布会,笑?容满面凑到她身边:“林姰,你要是?实在手里没有项目,来我们?团队怎么样?怎么还没有一口饭吃?”

    林姰嘴角一扬:“你那儿的饭是?偷来的,还是?馊的,我吃不下。”

    陈万豪脸色铁青地走开。

    落地窗外面天色阴沉风雨欲来,乌云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

    她要放弃吗?可?她真的好不甘心?。

    好不容易熬过糟糕透顶的一天。

    下班时间林姰走出公司大楼,暴雨倾盆。

    她最讨厌下雨天。

    她低头从包里找伞,而后发现自己没带——为了装去东恒谈合作?的资料,她今天换了个?大一些的托特包,伞在平时背的帆布包里。

    她的驾照是?回国后考的,为了攒钱买下外婆的房子一直没有买车,加上地铁通勤更加方便,今天这样的天气就只能叫车。

    手机刚好提示有新消息,来自唯一一个?没有屏蔽消息的微信群,群里四个?人:妈妈、爸爸、她还有弟弟。

    妈妈在群里艾特了她和爸爸:【今晚加班走不开,下雨你俩谁有时间去接一下小远?】

    爸爸回复:【我晚上要开会。】

    妈妈:【@林姰有没有时间去接一下弟弟?】

    爸爸:【算了,我先去接小远把他送回家,再回单位。】

    林姰无声勾了勾嘴角,面无表情点击“退出群聊”并删除聊天记录。

    记忆中?好像也有这样的雨天。

    高三时台风登陆,学校停课,老?师在家长群里下紧急通知家长来接放学。

    大家的爸爸妈妈都来得很快,不断有同学经过自己身边跑向自己的父母。

    她背着书包站在一楼门口等了好久……

    等到狂风忽至,等到电闪雷鸣,等到瓢泼大雨不讲道理兜头泼下。

    原本还有三三两两的同学一起在等,后来天色越来越暗,只剩她一个?人。

    老?师问她:“你没有家人来接吗?”

    同学的妈妈好心?走过来:“阿姨送你好不好?”

    林姰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因?为不知道如何回馈别人的善意。

    所?以她撒谎了:“接我的人很快就到了,谢谢阿姨,阿姨路上小心?。”

    可?能爸爸妈妈在开会、在处理文件、在跟领导汇报,没有拿手机所?以看不到学校通知。

    所?以后来,她的包里一天三百六十五天都有雨伞。

    白天遮阳夜晚防身,跟手机钥匙一样成为必需品。

    “姐姐,你还没走。”

    粥粥的声音让林姰回神,小姑娘脆生生道:“听说这雨要下一整个?晚上,正好我男朋友来接我,捎你一段呀。”

    林姰很感激这样的天气粥粥愿意让她搭便车,却没办法坦然接受别人的好。一旦欠下人情,就要想着怎么还,所?以她宁可?一点都不亏欠。

    她笑?了下:“我家里人马上来接我,你们?早些回家,注意安全?。”

    听她这样说,粥粥放心?了,亲昵地挽住男朋友手臂:“行,那我们?先走了,姐姐明?天见。”

    林姰目送粥粥离开。

    她已经不是?台风天等爸爸妈妈接回家的高中?生,可?心?情还是?无可?救药变得憋闷潮湿,她最讨厌雨天,外婆离开是?在雨天,出国是?在雨天,一切不好的回忆都是?在雨天。

    这样大的雨,叫车订单迟迟没有司机接单。

    林姰收起手机,耐心?排队,耳边传来车门打开又带上的声音,与她无关。

    那个?台风天里,她每看见一道车灯、每听到一次车门打开关闭都要抬头张望,生怕爸爸妈妈看不到自己,可?最后只有失望。

    十年后,垂着眼帘发呆的她,视野里出现一双黑色皮鞋。

    视线寸寸往上,是?笔直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黑色冲锋衣、他握着雨伞的修长干净的手,以及,冲锋衣领口露出的规整的白色衬衫,和冰冷沉默但无可?挑剔的一张脸。

    雨下得太大了,他只是?从停车的地方走到她身边,冲锋衣表面已经落了一层雨水。

    林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因?为总是?在受伤,所?以长了一层很厚的茧,经年累月,茧长成坚硬的防护墙,抵御了所?有的伤害,也阻拦了所?有情感。

    可?他出现的这一刻,被压下的委屈蔓延,心?脏变得酸软无比。

    她不敢自作?多情,甚至帮他找好了理由:“你是?来附近办事刚好路过我们?公司吗?”

    “不是?。”

    裴清让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里没有玩世不恭也没有漫不经心?,很认真地告诉她:“我是?来接你回家。”

    心?尖厚厚的茧在轻而凝定?的字音里悄然融化。

    头脑清醒口齿伶俐如林姰,此时此刻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她只知道如何应对伤害,不知道如何应对感动,最后也只是?很小声地说:“其?实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的。”

    裴清让脱下身上的冲锋衣,披到她单薄的衬衫外面,散漫回应:“我刚好有车,你打我的也是?一样。”

    衣服披在肩上,清绝的气息铺天盖地,带着他的体温。

    那场十七岁的雨里,等不到爸爸妈妈来接的林姰,把书包举过头顶准备跑进雨里。

    几乎是?在下一秒,她被人从身后拉住书包。

    黑色雨伞撑过头顶,一瞬间风雨全?部远去。

    她诧然回头,猝不及防撞上少年漆黑淡漠的眼睛。

    十七岁的裴清让轻声开口:“我顺路,送你回家。”

    雨声滴答,让她回神,林姰仰起头。

    那把十七岁的雨伞,再次为她撑过头顶,在暴风雨里无声向她倾斜。

    “走吧,回家。”第24章 第 24 章 找男朋友

    走进雨里的那一刻, 像又?走进高三的台风天。

    伞下的林姰忍不住想,裴清让也是落单的小孩吗?他这样?话少又?乖、成绩也好、又?是男生,他的爸爸妈妈一定很爱他吧。

    算起来, 他去竞赛班之后,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交集, 并不是能够随意聊天的关系, 更何况他本就话少, 抿起的嘴角冷淡又?沉默, 只有经过水坑或者积水处, 他会低声提醒:“小心。”

    也许雨伞是有什么隔绝作用?, 他微微压低的声音过分好听, 像雨滴在耳边氤氲开来,林姰应着,呼吸变得很轻。

    从学校门口到公交车站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闻得到他校服上?清新的洗衣液味道,余光是他撑伞的手指, 虽然青筋看起来很明显也很有力, 但骨骼俊秀、细细长长, 非常漂亮。

    天气原因, 公交车提前停运只剩最后一班, 站牌下人挤人,都是学生。

    车一开来,人争先恐后往上?挤, 林姰连吃饭高峰期的食堂都不想去,这种情况下却没有办法,不得不硬着头?皮上?车。一边跟前面的人保持距离,一边提防不要被身后的人碰到——没人会惯着她的洁癖和臭毛病。

    车上?早已没有位置, 她只能抓住扶手站着,不断有人从她身后经过,蹭过她的衣服和书包,即使已经极力缩小存在感,仍无济于?事。

    车厢嘈杂,各种气味声音混在一起,让她想要逃离。

    下个?瞬间,刚才在雨伞下的闻到的清新洗衣液香气,在鼻尖拂过,身后不再有人碰到她的衣服和书包、把原本就站不稳的她挤得东倒西歪。

    她从阴雨天的公交车玻璃上?,看到男生在她斜后方,垂着眼,鼻梁挺秀,面无表情的脸有种事不

    关己的淡漠和傲气,耳朵上?挂着耳机,看都没看她一眼。

    好像一切都只是巧合,巧合地站在她身后,巧合地用?高大身形、为她隔出一小块相对安全的天地。

    少年气息清冽,如同黏腻夏天里的一道冷空气。

    公交车开到后半程,终于?有了空位置。

    她叫住裴清让,于?是他坐到了她身侧。

    她困得不行,颠簸的公交车自带催眠效果,眼前一会是小时候孤零零的自己,一会是天昏地暗的台风天气。

    到最后画面一转,是高一开学那天,兵荒马乱,男生眉眼清绝,问她旁边位置是否有人。

    “林姰,到站了。”

    被叫到名?字,她迷迷瞪瞪,怀里抱着书包,额头?抵在前面的座椅,意识不清。

    额头?靠着的座椅,怎么会有温热的触觉,甚至不是硬的、都没有碰疼她的额头?。

    当她睁开眼睛,目光所及,是男生修长干净的手,搭在她的额头?和前座之间,被她的额头?靠着,此时手背已经泛红。

    她不好意思地抿唇,抬头?去看身侧的他,才发现?他肩侧的校服湿了一片……

    ……

    林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当她醒来,越野车已经开进地下车库。

    裴清让拉开她这一侧的车门,喊她名?字,声音有种放轻的柔软:“林姰,到家?了。”

    记忆深处穿校服的十七岁少年,已经长成英俊挺拔的男人,长身鹤立,贵气逼人。

    命运真的好神奇。

    给她撑伞湿掉半边肩膀的少年,已经是下雨天接她回家?的……

    丈夫-

    在外面单打独斗绷紧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家?门打开的这一刻松懈下来。

    她不过是从租了房东的房子?、变成租了裴清让的房子?,可为什么会觉得这样?安心、这样?治愈。

    客厅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花,香气有些甜,一天没有见她的狗狗亲昵地扑过来撒娇。

    裴清让弯腰抱起狗狗,对她说:“先去洗澡,不要着凉。”

    她的衬衫外面披着他的冲锋衣,只是长裤裤脚湿了一小块位置,林姰轻声说:“没关系,我?没淋……”

    话没说完,她悄然噤声。

    只因目光触及裴清让身上?贵得吓人的白色衬衫,面料质地都考究,右边肩膀却已经湿透,布料不再挺括,贴着肌肤,隐约可见常见锻炼的肌肉痕迹。

    而她走在他的左侧。

    心脏猝不及防酸软,塌陷得不成样?子?,那种感觉前所未有,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却如此清晰。

    林姰轻声说:“你也是。”

    结婚都是这样的吗?

    有人陪着去医院,有人下雨天接你下班。

    任凭狂风大作,头顶都有一把向你倾斜的雨伞。

    怎么好像跟她见过的听过的,不是那么一样?。

    小时候爸爸妈妈好像总是因为谁做家?务多一些发生争吵,而“合租”的这段时间里,只要裴清让在,饭菜都是他做。

    一开始她觉得欠了好大的人情,应该想办法还回来,起码今天你做明天我?做这样?,但是裴清让做饭真的太?太?太?好吃了。

    好吃到她看着男人洗手作羹汤的高大背影,小心翼翼问了句:“等以后离婚了,我?还可以来找你蹭饭吗?”

    裴清让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似的,语气干脆地拒绝:“不可以。”

    林姰遗憾得像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店铺倒闭:“那离婚了不就吃不到了?”

    裴清让很敷衍地“嗯”了一声。

    林姰抿唇,她觉得大多数时候裴清让对自己都是很无语的状态,但是再忍无可忍也会给她回应。

    她不服气道:“就只有你老婆能吃吗?”

    裴清让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是。”

    完全没有商量余地。

    林姰小声咕哝了句:“小气。”

    她莫名?有种直觉,裴清让这种纯爱战神,喜欢一个?人可以喜欢很多年,以后肯定会对他老婆特别?好,恐怕那个?女孩让他断绝和异性的所有联系,他也会乖乖照做。

    那她这个?名?义上?的前妻,自然就吃不到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的迹象,夜空不时有闪电划过,如果不是裴清让去接她,很可能现?在她还没打到车。

    “裴清让,谢谢你去接我?。”

    非常郑重?的语气,让裴清让手里的动作一顿。

    林姰很少这样?认真地说话、认真地表达感谢,感谢别?人的关心和善意。

    因为有些生疏,所以其实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弯起:“高中的时候是,现?在也是。”

    高中的台风天,她是不是都没有说一句谢谢?

    裴清让冷若霜雪的俊脸上?没有什么多余表情。

    林姰觉得他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毕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刚要提醒,却听他低声开口:“我?以为你忘了。”

    那字音咬得很轻,落在耳边如同蜻蜓落在水面,微不可查的委屈,像水面漾起的细小涟漪,下个?瞬间就了无痕迹。

    原来他记得。

    搞芯片的头?脑就是不简单。

    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红豆浓汤飘出绵软的甜,烤到焦黄、微微鼓起的年糕浸在其中,简直和雨天不能更配。

    “去洗手吧,这就开饭。”

    心脏仿佛落在温暖的怀抱里,这一天的坏心情悄然消失,林姰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哪怕只是假结婚。

    她的目光细细打量盛饭的人。

    裴清让好像已经习惯被她直勾勾地注视,都懒得看她一眼,直接问道:“又?想说什么。”

    今天的读心术也稳定发挥呢。

    “裴清让,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特别?特别?好?”林姰一直都是个?很直白的人:“都好得有点超出合作伙伴范畴了。”

    “不是说怕被男人骗吗。”

    裴清让看向她,眼神平静,还是那副不驯又?漫不经心的样?子?:“给你打个?样?,以后找男朋友比我?好再考虑。”-

    饭后,林姰抢着收拾了碗筷,终于?找到机会承担一点点家?务,虽然只是把它们一起放到洗碗机。

    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以前最讨厌这样?的天气,心里会很空,还会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也会像个?酒鬼喝到微醺直接睡觉。

    可今天她吃了甜度适宜的年糕红豆汤,狗狗趴在她的身边乖巧温顺,空气里还有他刚买的鲜花香气。

    林姰没有理由再当个?酒鬼,甚至很有闲情逸致,打开投影仪征求裴清让意见:“看剧吗?祝余推荐我?一部网剧,说成本低但口碑很好。”

    裴清让听之任之。

    客厅只开着几盏暖黄色夜灯,都不用?拉上?窗帘,已经很有氛围。

    网剧讲述的是男生暗恋女生多年,在女主不知道的时间里默默做了很多事,直到他去世之后,女主才慢慢知道一切。

    刚看了个?开头?,林姰就开始皱眉——

    “这个?逻辑不太?通吧。”

    “就那么一眼就喜欢上?了?”

    “还默默做了那么多事……”

    “他到底是喜欢一个?人还是被下了蛊?”

    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人的林姰,没有半分浪漫细胞,死?揪着逻辑不放,只觉得剧情漏洞百出。

    她转过头?去跟裴清让寻找共鸣,蓝光在他的眉眼徜徉,睫毛长得不可思议。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五官任意角度都很立体,搬到大荧幕得多震撼人心,都不用?营造氛围,就纯粹硬帅,苍梧就没想过把他送去出道再增加一项业务收入吗?

    “裴清让。”

    林姰抱着狗狗往他身边凑了凑:“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呀?真的会愿意为她做很多事、即使她根本不知道?”

    裴清让懒得回答,只说:“看剧,不要看我?。”

    林姰“哦”了一声,又?不情不愿地坐回去。

    也许她真的没有什么浪漫细胞,又?是个?钢铁直女,这剧情对她来说太?过无聊,远远没有裴清让好看,林姰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

    暗恋剧情还在上?演,裴清让肩膀蓦然一沉。

    睡着的林姰不经意间,脑袋歪在他的肩上?。

    总是倔强不屈的眼睛,总是不经意伤人

    的嘴唇,睡着却显得毫无防备,发丝柔软,扫在他的下颌脖颈。

    他的呼吸变得轻而又?轻,时间仿佛被人按下暂停。

    是不是叫醒她才不算逾矩。

    可最后也只是不动声色调整姿势,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高中时他们离得最近的时刻,是台风天的公交车上?。

    坐在身边的女孩很快睡着,脑袋不受控制地向前倾。

    他伸出手,在每一个?加速减速的瞬间,怕碰到她,又?怕她碰到,最后也只是把手垫在她的脑袋和座椅之间,熟睡的人浑然不觉。

    而现?在,她靠在他的肩上?睡着,是他名?义上?的新婚妻子?。

    投影被关掉,世界轻如羽毛,狗狗趴在他的腿边睡着,窗外雨声变成遥远的背景音。

    裴清让看着睡熟的林姰,回答了刚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放软的语气里,是无可奈何又?甘拜下风的温柔:“会担心她有没有淋雨。”第25章 第 25 章 生日快乐

    之后的一周时间, 裴清让都在出差。

    林姰手里的项目毫无?进展,东恒明?确表示她们要?自研智能座舱、不用任何科技公?司的“成品”,并?且已经在和苍梧接触, 准备用他们最新的「图南一号」。

    也因此,她成为闲人一个, 被方茂森安排一堆dirty work, 都是些需要?多个部门合作、推诿扯皮、耗时耗力的工作, 比起容易出错且更容易得罪人, 但凡她的心理素质差一点, 恐怕早就哭着回家找妈妈。

    那方茂森扶正陈万豪的目的就达到了。

    旁边的粥粥早就看不下去:“姐姐, 要?不你和我一起辞职考公?务员吧?”

    林姰摇头。

    上学的时候, 他们说女孩子学不好数学,林姰就次次数学考满分;他们说女孩子学不好理科,她就考到理科全校第一。

    她自己放弃可以, 但是被别人逼到放弃不行,她的心里有一股气, 不允许她向任何人低头。

    她很认真地对粥粥说:“你要?是决定?考, 现在就认真看书复习, 能做的工作我都可以自己解决, 但我要?再试试, 万一能行呢?”

    粥粥吸了吸鼻子,其实?林姰看起来完全不是温柔的人。

    入职之初她就听说产品部有个漂亮姐姐,直接把上司骚扰她的微信截图邮件抄送全公?司的人, 是“不服就干”的那类人,偶尔大家也会?在背后评价她是清高孤傲的官二代、不好接触。

    其实?不是的。

    林姰自己没有胃口吃午饭,却不会?忘记给她点她最喜欢的鳗鱼饭外卖;自己忙得焦头烂额,还不想耽误她的前程、让她安心备考。

    其实?她只?是她手底下的小小实?习生, 都不敢想象,如果林姰真的爱一个人、会?对那个人多好。

    家门打?开的那一刻,狗狗已经等在门口,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让人心脏融化、烦恼顿消。

    林姰蹲下来揉了揉狗狗的脑袋,下意识往沙发的方向看,不见那道懒懒散散靠在那打?游戏的身影。

    这才想起,裴清让飞美?国了——苍梧芯片一百多家供应商遍布全球各地,一旦某些国家发动贸易制裁对苍梧断供,那么大一个公?司就会?举步维艰。

    自己的那点压力跟他的比起来,非常微不足道。

    他已经离开一周,客厅没有他买的鲜花,厨房也不会?自己做出好吃的饭菜,投影仪播放的网剧无?人吐槽,空气里甚至已经没有他身上如同雪后雾凇的香气。

    是不是离婚之后,就会?是这样?。

    林姰莫名觉得心里发空,原本热爱独居的人,竟然因为家里少一个人而不习惯。

    甚至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拿出手机点开他的对话框,输入文字: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不是什么好的苗头,她应该适应裴清让不在,而不是适应他在。

    可消息删除手机放下,脑海还是自顾自冒出一个念头:裴清让说要?出差的早晨,她不应该只?是点头说好,应该多问一句归期的。

    现在问就很突兀了。

    林姰把手机倒扣在沙发,闭上眼睛放空大脑,累得连晚饭都懒得去做。

    裴清让上班都不累的吗?怎么每天下班回来都能做出那么好吃的饭菜。

    停。

    为什么她会?想起他,并?且一直想起他。

    再睁开眼,落地窗外灯火通明?。

    林姰睡眼惺忪拿起手机看时间,屏幕显示的日期让她微微一愣。

    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日,竟然是她的生日。

    外婆离开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上次过生日还是十?六岁,都没有成年?。

    那天外婆给她煮了西红柿鸡蛋面,自己擀的细细的面条,因为加了鸡蛋所以特别劲道,西红柿一点一点去掉了外皮,出锅的时候点一点香油撒一把葱花,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林姰起身打?开冰箱,被里面充足的物资震惊到。

    她不知道冰箱是什么时候被裴清让填满的,他是怕她饿到吗?从新鲜果蔬到甜点饮品一应俱全,而在今天之前她没有一次打?开过。

    她从里面取出西红柿和鸡蛋,面条没有现成的,决定?自己做。

    只?不过第一次尝试,水、鸡蛋、面粉的比例控制不好,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鸡蛋,最后面团没有成型,人已经手忙脚乱。

    从小到大爸妈工作忙,都是外婆给她做饭。

    外婆唯一一次吃到她下的面条,是她心血来潮,水还没开面就下锅,最后煮出一锅惨不忍睹的浆糊,底下还糊了……可外婆吃得干干净净,说第一次吃阿姰做的饭,外婆好开心。

    如果今天是她十?六岁的生日,如果外婆还在,多好啊。

    林姰鼻头一酸,眼睛发热。

    再去看手上黏糊糊的面团、弄得到处都是的面粉和鸡蛋,突然就想算了。

    过什么生日呢,生日又有什么可快乐的呢。

    不会再有人像外婆一样?,觉得这个日子需要?庆祝。

    她把不成型的面团扔进垃圾桶,连同自己汹涌而至的委屈和难过。

    垃圾袋系上死结,就在准备下楼倒垃圾的时候,密码锁被人从外面按下。

    林姰抬头,猝不及防和开门的人对上视线。

    她下班在沙发上睡着、头发没有再梳过,所以很乱,脸上还有几道慌乱中弄上去的面粉,身上是非常幼稚的T恤运动裤,跟她平日出入写字楼的精英形象非常不符。

    而风尘仆仆回来的人却不是这样?。

    裴清让一身出席正式工作场合的正装,白色衬衣黑色长裤,领口在喉结下方弯折出锋利的弧度,领带也难得打?得一丝不苟,通身吓死人的贵气,配上那张过分淡漠的俊脸,说刚是从T台走下的男模也有人信。

    而这个冷脸西装帅哥,怀里是一束花,修长指尖还勾着的是大大小小几个纸袋。

    “怎么,不认识了?”裴清让低头看她,疲惫声线里带了调侃的笑意,落在耳边格外磁性。

    林姰脑袋慢了不止半拍:“不是出差了?”

    “嗯,”裴清让把东西放到餐桌,“刚回来。”

    食物的香气从他拎回来的纸袋里飘出来,见到好吃的林姰就很开心:“这下不用点外卖了!”

    裴清让脱下西装外套,又去解领带——那细细长长的手指特别白、扣着领带往下一扯,手背青筋脉络清晰,视觉冲击强悍,简直勾人不自知。

    “如果我不回来,你就打?算吃外卖?”

    林姰这个手控艰难地移开视线。

    她没有说今天是她的生日,也不可能说刚才她手擀面做得很失败又很想外婆、差点就要?掉眼泪,只?是无?所谓道:“今天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作……”

    “工作日”三个字还没有说完,她在高高低低的纸袋中间,发现一个透明?盒子。

    盒子里面是非常精致的冰激凌蛋糕,来自她高中最常光顾的那家——因为价格昂贵又实?在美?味,考试考得非常满意的时候,她才会?买一小块奖励自己。

    她不让自己多想,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突然想吃冰激凌蛋糕吗?”

    裴清让把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又把袖口往上折了两折,刚才看着还是禁欲精英,这会?就是个散漫公?子哥,他淡声纠正她:“是生日蛋糕。”

    习惯希望落空的人,是不敢随

    便去期待什么的。

    林姰垂着脑袋看久违的生日蛋糕,小声说:“外婆去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为什么?”

    “因为在我出生的那天,妈妈在经历非常彻底的痛苦。”

    小时候林姰所了解的“生孩子”,是电视剧里的女性惨叫、婴儿啼哭,而后画面一转,婴儿躺在母亲身边,所有人都笑容满面。

    可现实?不是电视剧,那些无?法?言说的痛苦不是画面一转就可以消失,只?会?绵绵不绝、伴随后半生。

    生育时的撕裂、侧切、骨裂,生育之后的漏尿、腰痛、各种后遗症,以及因为生下女儿被婆家责难、在月子里哭红眼睛……都伴随她的出生而来。

    所以,她的生日有什么好庆祝呢?

    只?有外婆会?给她下一碗自己做的手擀面,为她的出生感到高兴。

    “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你爸妈的选择,你有什么错?”

    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很轻也很软,让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裴清让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那干净到冷淡的眼神里,却有种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坚定?:“你爸妈不给你过,我给你过。”

    他把打?包的食物一样?一样?装盘,每一样?都分量不多,每一样?都是她的心头好。

    所以,鲜花是给她的,蛋糕是给她的,他出差提前回家也是为了给她过生日。

    林姰一直很会?应对各种伤害,防御机制的战斗力极强。

    不管是出国留学时还是参加工作后,没有人能欺负她。

    这样?的她却不知道如何应对真心。

    她欠他的,是不是以后很难还得清了?

    他只?是在点生日蜡烛的间隙,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不带半分情绪道:“不用觉得欠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无?关。”

    沉默不语的林姰一下就瞪圆眼睛,那张冷清的脸一下生动起来:“还说没有读心术!”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生日蛋糕的烛光,那样?暖的光,跳跃在裴清让漆黑的瞳孔深处,让那双漠然的眼睛看起来波光流转、温柔得引人溺毙。

    裴清让递给她一个信封。

    林姰还没拆封,就问他:“这个是什么?是不是结婚前没签婚前协议,终于意识到不妥了?”

    裴清让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是生日礼物。”

    谁家好人用装文件专用的牛皮纸信封装生日礼物呀?跟浪漫半点边不沾的。

    林姰扯了扯嘴角,心想直男能送什么礼物?

    只?是当文件抽出半截的时候,有几个字映入眼帘。

    她看向裴清让,脸上写着:你有没有搞错?玩这么大!

    裴清让随口道:“哪天你有时间,我们去过户。”

    林姰现在相信裴清让是“霸道总裁了”,因为他送给她的、她手里的,是一份《房屋赠与协议》。虽然现在还是几张纸,但双方签字过户后,她就会?白得一套房子。

    “你们霸道总裁都这么挥金如土吗?”

    裴清让根本没当回事,不像是送了套房子、而像是送了一颗大白菜:“就当婚姻存续期间给你的薪酬。”

    “那我要?给你什么呢?我可没有房子送你……”

    林姰拒绝,赶紧把协议装回去,连完整抽出来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不看一眼吗?”

    在今天之前,林姰一直为买下外婆的房子奋斗,甚至为那一百万的资金缺口在公?司当牛做马,如果收下这套房子,她现在就可以躺平。

    她不是个禁得起考验的人。

    她最爱钱了。

    在反悔之前,她赶紧把协议装好推回裴清让面前:“不了不了,万一很多年?后半夜想起来,自己曾经拒绝过千万房产,岂不是要?后悔到拍大腿?”

    裴清让是真的被她逗笑,好看的眉眼倏然一弯,是忍俊不禁的弧度。

    林姰也笑了,那笑意纯粹,单纯是因为和舒服的人在一起心情也很舒服,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裴清让,你遇上我,真的是你幸运。”

    其实?她说反了,她真正想说的是——我遇到你,真的是我幸运。

    她以为裴清让会?很无?语,无?语她的厚脸皮,却不想他轻轻“嗯”了一声。

    人往后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瞧着她,含笑的瞳孔特别亮:“我也觉得。”

    虽然是她拒绝的,林姰还是痛心不已,目光还是忍不住往信封上飘。

    她刚刚亲自拒绝了一个成为富婆的机会?。

    明?明?每天都在幻想中彩票辞职,现在彩票砸在脑袋上,她却把彩票退给人家了。

    裴清让清冷的声音里带了松弛笑意:“放心,协议永远有效,不止今天。”

    “还是别了,”林姰最后依依不舍看了一眼那个信封,艰难道:“不准告诉我那套房子在哪、多大、市值多少,我这个人经不起考验。”

    裴清让轻笑着扬眉,眼睛弯着,嘴角翘着,那模样?散漫却也蛊惑人心。

    他怕是不知道自己长了一张多让人心动的脸,才敢对着女孩子笑得这样?好看。

    “你是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结婚证上有。”

    林姰“哦”了一声,自己都没有留意过他生日是哪天。

    现在去看已经晚了吗?

    在裴清让去厨房拿碗碟的时候,林姰飞快闪身进书房,拿出结婚证。

    边看,边有些遗憾地说道:“你的生日都过了,我都没有送你生日礼物。”

    “没关系,”裴清让轻扬眉,“我那天已经得到了。”

    理工科出身的林姰原本是对数字很敏感的,是因为不在意,所以才会?错过。

    她认真看向那个日期,势必要?把它?印到脑子里。

    却发现,他的生日和结婚领证的日期是同一天。

    那天他们还一起去奶奶家吃过晚饭,没有人提他生日的事情,是他特意嘱咐过不要?提起吗?

    愧疚滋生,林姰决心补偿:“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却无?论如何没有得到的?”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我也送给你,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裴清让这样?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的人,能有什么得不到的呢?

    “等以后告诉你。”

    告诉你,我年?少时想要?得到却又小心翼翼不敢靠近不敢触碰的。

    “好,明?年?我一定?不会?再忘记。”

    生日蛋糕和平时她买的蛋糕不一样?,有王冠,有精致的蜡烛。

    林姰从来没有什么仪式感,却在裴清让问她想不想戴的时候,说了“想”。

    她低下头,嘴角有弯弯翘起的弧度,任由?他帮她戴上那顶小小的王冠、又轻轻整理了头发。

    当她在暖调的烛光里抬头,猝不及防撞入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

    眼形天生锋利,内眼角尖而下坠,眼尾微微扬起,可那漆黑深邃的瞳孔里,尽是温柔明?亮的纵容。

    林姰的鼻子却蓦地泛酸。

    她齿尖咬着下嘴唇,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最后只?是小声问:“为什么要?帮我过生日?是因为我们假结婚,你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吗?”

    “其实?我一直觉得没什么好庆祝的,如果可以选的话,”她笑了下,声音变得很轻,有了微不可查的颤音,“大概我就不来了吧。”

    裴清让心无?旁骛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因为感谢这一天你出生。”

    林姰怔在哪里。

    “林姰。”

    “嗯。”

    四?目相对,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很高兴遇到你。

    很高兴认识你。

    他笑:“生日快乐。”第26章 第 26 章 晚安老婆

    屋子里的灯都被关掉, 只有点点烛火。

    林姰庆幸这光线足够昏暗,裴清让看不见她的眼圈正?在?泛红。

    她长到二十七岁,第一次有人这样?温柔郑重地告诉她——“因为感谢这一天你出生”。

    那笑意?和字音都柔软, 就好像对于这个熙熙攘攘的世界来说,她也是珍宝。

    想要把鼻腔的酸涩压下去, 却?做不到, 听见他问:“要许愿吗?”

    大人的世界哪有不用努力、就能实现的愿望呢?

    “你当我是小孩吗?”

    “你不是相信有心软的神吗?”裴清让嘴角勾了勾, “说不定呢。”

    对啊, 说不定呢。

    当她的小狗被送走的时候, 她没想过它会一生被人爱护、妥帖照顾。

    林姰没有生日许愿的经验, 这甚至是她长到二十七岁的第一次。

    她看着对面的人, 眼睛一眨不眨地问:“生日愿望可以许几个?”

    她不是楚楚可怜的长相,野生眉细长浓密,瞳仁比一般人的黑、也大, 眼神总是冷静无畏,可现在?, 这双眼睛里有期待在?一闪一闪, 甚至还?有种微不可查的小心翼翼, 看得人心软也心酸。

    所以我看不到的时间地点里, 你都是怎样?过的。

    裴清让的语气?不自觉放轻:“你有几个愿望就许几个。”

    林姰忧心:“太贪心的话, 会不会一个都实现不了?”

    “没人规定生日只可以许一个愿望,如果真这样?的话,”裴清让眼眸微掀, “我今年生日没有许愿,份额送你。”

    他补充:“如果还?不够的话,我从小到大所有的份额都可以给你。”

    林姰摇头:“够了够了,我借一个就可以, 用我明年的份额还?你。”

    她的双手握在?一起,闭上眼睛,嘴角在?上扬,睫毛早已湿润。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心软的神。

    我想要买下外婆的老房子。

    拜托那位未曾谋面的房主先生,请一定割爱卖给我。

    如果可以再贪心一点点的话……

    我也想要被爱。

    两个愿望,根据优先级排列。

    如果只可以实现一个,就实现第一个好啦。

    艾米莉·狄金森的诗里写道:“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没有雨天接她的那把伞,她也可以打车回家。

    如果没有风尘仆仆拎着鲜花蛋糕回来的她,她也可以当做今天不存在?。

    现在?她已经见过太阳。

    林姰睁开眼睛,吹灭所有蜡烛,对上裴清让清澈如水的目光。

    以后?再遇到雨天、再遇到被所有人忘记的生日,她是不是都要无可救药地想起这个人。

    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在?她的身边。

    她该怎么办呢?-

    翌日林姰下班到家时,裴清让已经在?准备晚饭。

    她到厨房门口跟他打招呼说“我回来了了”,得到一叠洗净切好的无花果。

    今天在?公司跟人扯皮推诿、疲惫不堪的身体,仿佛在?一瞬间落入温暖的怀抱。

    裴清让回来之后?,那种类似午觉醒来只剩自己的、心里发?空的感觉,奇迹一般消失。

    即使他在?的时间里,他们也都是各忙各的——她看资料,他打游戏;她陪狗狗玩,他在?厨房做晚饭;她睡得天昏地暗,他已经早起跑步回来,手里还?拎着一袋买给她的点心。

    是只有他有这种疗效,还?是换做任何一个人陪在?她身边,都可以?

    林姰还?没有想明白,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本以为方茂森那边又搞什么幺蛾子,她还?没接起电话就开始皱眉。

    当她看清来电提示,整个人被巨大的欣喜笼罩,迫不及待按下接听:“姑妈!”

    电话那边的女?中?音嗔怪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

    林姰窝在?沙发?,嘴里吃着裴清让洗好切块的无花果,惬意?得不行,声音也变甜:“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想我了吗?”

    她弯着眼睛和嘴角,难得流露几分平时见不到的孩子气?。

    “我回国了,待一个星期,听你妈说你结婚了?真的假的?”

    姑妈未免也太警惕,第一反应不是男生是谁、做什么的、家世长相如何,而是:真的假的。

    林姰心虚道:“当然是真的,结婚证都领了,你要看吗?”

    “结婚证又不是不能造假,”姑妈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都多,一针见血道:“你不会是被家里逼急眼了,随便找了个人结婚领证吧?”

    林姰不由自主坐直身体,像上课被提问的小学?生,忍不住感叹姑妈也太了解她了。

    但?她嘴里还?在?跑火车:“当然不是,我们如胶似漆非常恩爱感情好着呢!”

    电话那边的姑妈笃定她不可能短时间结婚:“那行,哪天有时间,把你‘如胶似漆非常恩爱感情好着呢’的老公带出来跟我一起吃个饭,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人把我水灵灵的小白菜挖走了。”

    林姰像没复习被抽查,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偏偏还要故作镇定:“好啊,我订你最?喜欢的餐厅。”

    姑妈是除了外婆,林姰最?喜欢的长辈。

    她是爸爸最?小的妹妹,早些?年在?做芯片开发?,攒够钱就开始满世界疯跑。

    不结婚不恋爱不生孩子,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却?要多潇洒有多潇洒,是离经叛道的具象代?表。

    小时候街坊邻居嘴碎,总喜欢跟林姰说:“不要学?坏,不要变成姑姑那样?,没男人要。”

    幼小的林姰气?得脑门上要长出犄角顶人:“姑姑怎么坏了?你有男人要,你有男人打!”

    被家暴还?不肯离婚的邻居,不是更可怜吗?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有男人要”?

    邻居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灰溜溜回家关上门,出门买烟的姑姑笑得直不起腰。

    她一手夹着细细的女?士香烟,一手抱起她回家,在?她脑门上重重亲了一口:“我哥嫂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宝贝?”

    林姰挂断电话:“裴清让,你最?近有时间吗?我姑妈想见你。”

    裴清让没多问,只是应了句“好”。

    林姰走到餐桌边帮忙:“你会不会认识她或者见过她?说起来我姑妈跟你是同行,叫林月。”

    听到那个名字,裴清让呼吸微微一凝,不可捉摸的情绪在?深黑眼底一晃而过。

    他淡声:“不认识,她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林姰满脸艳羡:“不婚不育,财富自由,吃喝玩乐,环游世界。”

    说起自己最?崇拜的长辈,她的话不免多了些?:“其实姑妈一开始也不是不婚主义,她读大学?的时候有个男朋友,巨帅巨优秀,研究生那会儿男朋友公费留学?出国,她就一直等他回来。”

    “结果等了好几年,等来男朋友移民的消息,姑妈觉得他‘崇洋媚外’、还?觉得他不爱国,不可能跟他异国恋,一气?之下提了分手,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

    “那个叔叔也来找过她,姑妈觉得断了就是断了,拒绝见他——其实那天晚上姑妈悄悄下楼了,但?那个叔叔已经走了。”

    裴清让抬眸。

    “后?来,那个叔叔递交辞呈准备回国,回国那天在?机场被扣留、以窃取机密的罪名逮捕,除此?之外还?有他的学?生,他证明了学?生的清白,自己被关押、被监视、甚至出行还?要戴着电子脚铐。”

    “再得到消息,就是他抑郁症自杀。”

    林姰嘴里的只言片语,在?裴清让的脑海里有完整清晰的画面。

    每个字音落在?耳边都像锋利如刀刃,挑断他最?脆弱的神经,记忆深处惨痛的现实席卷而来。

    “你说,背负恩师遗愿活下去的那个人,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当她抬头,对面的裴清让却?在?走神。

    那漆黑澄净的眼底像寒冬冰封之下的湖泊,冷而凛冽、深不见底。

    好半天,他才问:“你觉得呢?”

    声音也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浸过。

    “在?外人看来他是幸运的,被恩师护在?羽翼下,毫发?无损回国。”

    可是那些?老师未完成的研究、未实现的心愿,也都在?那一刻压在?他的肩上。

    大有作为,是他应该;若是没有作为,恐怕就要有人跳出来嘲讽:师门不幸,留下庸才一个。

    林姰与他素未谋面,光是想想都觉得太难过了。

    一个人背负着两个人的命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一刻轻松。

    她看着裴清让的眼睛轻声说:“我觉得,他一定很辛苦吧。”-

    晚饭后?,林姰预定姑妈最?喜欢的那家江边餐厅。

    本来见面是很开心的,如果姑妈没有在?电话里一针见血问她、是不是随便找了个人结婚。

    所以现在?,除了兴奋激动,还?有种要上考场接受检验的紧张感。

    考试前?,总要做好万全准备,这是林姰学?生时代?养成的习惯,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裴清让身上。

    裴清让人高马大蹲在?狗狗的小窝前?,白色短袖不像衬衫面料挺括,完整勾勒肩背到腰的弧度,搭在?腿上的手臂青筋明显、看起来很有力量感,林姰猜他说不定还?有腹肌。

    “裴清让。”

    那道望过来的眼神一如既往漠然,可以用“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来形容。

    林姰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目光炯炯:“我们练习一下。”

    裴清让:“练习什么?”

    “我姑妈眼光非常毒,还?没见面就在?怀疑我们假结婚了,但?我觉得可以突击一下。”

    裴清让没接话,林姰继续说:“我们先从称呼开始练习吧,你想我叫你什么?小裴?清让?”

    她顿了顿,有点艰难地给住最?后?一个选择:“还?是……老、公?”

    那道声音虽小,字音却?咬得足够清晰。

    裴清让垂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热意?从耳廓蔓延。

    他起身,身高优势顿显,在?灯下能透过T恤隐隐看出腰身的轮廓。

    “叫我名字就行。”

    “谁家新婚夫妻天天直呼对方大名的?”

    林姰蹙眉,小声咕哝了句:“其实我这儿还?有更过分的呢。”

    裴清让:“什么。”

    林姰面无表情,背书似的对着他:“还?有宝宝、宝贝、亲爱的……”

    她刚说完,就发?现裴清让的耳朵红了——特别明显的那种红,从耳朵一路往脖颈蔓延,领口之下不会也变颜色了吧?冷白皮原来也是有缺点的,这人怎么这么纯情啊!他看起来明明是个拽哥啊。

    ……高冷纯情什么的,最?美味了。

    既然他这样?容易害羞,刚才那些?称呼是用不得了,林姰:“所以还?是叫那个什么吧。”

    “老公”这两个字,真的好难说出口,看来还?是要多加练习。

    她深吸一口气?,看起来像是要去跟人干仗找回场子,嘴里说的却?是:“老……公?”

    刚才用无语眼神看着她的裴清让,脚步顿住。

    林姰听见一句轻不可闻的:“……嗯?”

    应该是她听错了吧。

    她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练习:“老、公。”

    多叫几遍应该就不会这么生硬了吧?

    这次,她听见一声更加清晰的“嗯。”

    林姰这下确定裴清让真的在?回应自己了:“干嘛?”

    她叫一声,他应一声,“嗯”的语调竟然还?在?跟着她变化。

    声音好听的人发?出这个字音,莫名让人耳热,有点太苏了,让人根本招架不住。

    她捏了捏发?热的耳朵:“我没叫你,我在?练习。”

    裴清让:“我也练习一下。”

    语气?里竟然有种高中?做数学?题的认真严谨。

    见他态度松动,林姰热切地跟他讨论:“那你觉得刚才我叫得自然吗?”

    他在?她身侧,距离近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都落在?她鼻尖。

    她决定实践一下练习成果,于是面对面叫了一声:“老公?”

    林姰叫完,清晰看见裴清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线条冷淡凌厉,像雪山凸起的山尖,配合白皙脖颈上若隐若现的青筋,那画面让人脸热。

    男生在?什么情况下会喉结滚动?

    没等她开口问她,裴清让已经站起身,声线不像平时清润:“已经叫得很好了,不要再叫了。”

    他刚要离开客厅回房间,手腕却?被捉住。

    林姰是真的对他没有任何防备心,还?在?不依不饶:“那现在?换你。”

    他任由她抓住手腕,体温无障碍渗透,细长白皙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换我什么?”

    林姰瞳孔清透,无辜又无畏,完全是商量合作的态度:“刚才被我叫了那么多声老公,礼尚往来,你叫声老婆我听听。”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你早些?休息。”

    林姰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吃了亏,嘴角不高兴地往下撇:“叫、一、声、嘛!”

    轻飘飘的尾音,像是在?撒娇。

    裴清让薄唇轻抿,在?林姰充满期待的目光里,无可奈何地开口:“叫不出口。”

    林姰没好气?地松开手,语气?幽幽地说:“小气?鬼,对着你的白月光就能叫出口了是不是?”

    胸腔的憋闷不知道从何而来。

    之前?她总是拿他的白月光开玩笑,可是今天想到这儿,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想看到他这副纯情得要命还?要被自己逼迫的样?子。

    她不再强求:“好吧,我放过你了。”

    裴清让低声说“晚安”,人就进了书房。

    林姰一个人坐在?沙发?,心里有些?乱。

    算了,裴清让都不在?乎露出破绽,她还?一个人练习什么?

    最?好被人发?现两人是假结婚,他的沉没成本可比自己高太多了。

    又忍不住想,裴清让如果真的结婚是什么样?子?

    这么清心寡欲的人,也会腻腻歪歪,也会低头索吻,也会意?乱情迷吗?

    那看起来很软很好亲的嘴唇,那道清冷好听的声线,说“老婆”两个字是不是很温柔……

    停。

    不要再想了。

    关她什么事。

    裴清让结束工作已经是半夜,他不放心狗狗,最?后?来阳台看一眼。

    暖色灯光晕染,林姰不知道什么时候窝在?沙发?上睡着,狗狗枕着她的手臂也睡得正?香。

    一人一狗,那画面看得人心软。

    他弯下腰,轻手轻脚把狗狗抱起来。

    一手抱着狗狗,一手帮她把薄被盖好。

    早知道她这么容易在?沙发?上睡着,就买更舒服更大的了。

    因为俯身的动作,两人的距离在?某个瞬间倏然拉近。

    他帮她盖好毯子,女?孩子熟睡的脸颊已经近在?咫尺。

    近到她毫不设防的呼吸交织。

    近到鼻尖丝丝缠绕的沐浴露香气?分不清是谁身上的。

    胸腔有沉重的撞击感。

    林姰浑然未觉,脸往抱枕里埋,梦里蹙着眉,还?在?低声嘀咕:“小气?鬼。”

    ——小气?鬼,对着你的白月光就能叫出口了是不是?

    ——好吧,我放过你了。

    裴清让的嘴角轻轻弯起一点弧度,关灯的动作很轻。

    “晚安。”

    月光笼着男人修长清瘦的身形,那天生散漫不羁的眉眼,此?时也有种无法?抑制的温柔。

    “老婆。”第27章 第 27 章 练习牵手

    第二天晚上, 林姰和裴清让一起赴约。

    餐厅落地窗外?,璀璨灯光和江边渔火交相?辉映,林姰一眼就看到靠窗的?女人。

    身形清瘦脖颈纤长, 衣着和发型都松弛随意,但在人群中目光就是?会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姑妈!”

    白天精英模样出入写字楼的?林姰, 见到姑妈也难得有些孩子气, 扑过去给林月一个熊抱。

    林月张开手臂接住她:“以前你那背瘦得都硌手, 今年身上倒是?有点肉了。”

    她笑着捏了捏侄女的?脸, 又去看她身后?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 嘴角笑意蓦然?一顿。

    “姑妈, 我老公, 裴清让。”

    昨天的?练习卓有成效,现?在已?经能自然?而然?发出那两个字音,林姰颇有几分得意。

    她转头去看裴清让, 那双黑亮清冷的?眼睛里,似乎有自己看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 在浓密眼睫掩映之下并不分明。

    没等她想?个明白, 裴清让已?经微微颔首:“姑妈。”

    不管在外?如何气势逼人、手段雷霆, 他在长辈面前都是?话少而乖、谦逊的?晚辈模样。

    他给她抽开身侧的?椅子, 三人落座。

    林月单手托腮, 懒洋洋瞧着对面的?新婚夫妻:“说说吧,是?怎么在一起的??”

    林姰搬出之前的?说辞:“高中同学?。”

    林月诧异,目光细细打?量面前衬衫西裤、清俊笔挺的?青年, 不可置信问道:“高中天天粘着你等你上学?的?那小子

    ,是?他?”

    意识到姑妈说的?是?谁,林姰否认:“不是?,他哪能跟……”

    裴清让刚好垂下视线, 灯光从高处落下,越发显得他眉眼沉黑而肤色冷白,那道压在眉峰下之下的?眼神,淡漠也锋利。

    他们明明是?假夫妻,为?什么说起自己之前的?“绯闻对象”,她会有种心虚的?错觉,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哄一哄他,不要让他不开心。

    林姰迎上裴清让的?视线,目光不躲不避,没有半分犹豫脆生?生?道:“他哪能跟我老公比。”

    林月这才松了口气:“我就说嘛,除非他整容,不然?不可能长成现?在这样,身高气质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我还在想?如果技术真能这么发达,内娱就不至于有那么多丑男了。”

    姑姑的?嘴还是?这么毒,林姰被逗得直乐。

    “高中就在一起了?所谓的?校园到婚纱?”

    校园到婚纱,从一而终的?爱情,听起来多美好,可惜跟自己没半毛钱关系。

    林姰摇头:“我那个时?候一心学?习。”

    姑妈饶有兴致:“那高中不在一起,现?在怎么又在一起了?”

    昨天只练习了称呼,所以刚才非常自然?地叫出了“老公”。

    之前糊弄崔女士的?那套说辞,林姰没有勇气当着当事人的?面再?说一遍。

    就在她措辞如何糊弄过去时?,男人清越的?嗓音落在耳边:“我暗恋她很多年。”

    林月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

    这年头怎么会有人顶着这么一张脸玩暗恋?

    可他不经意间看向林姰的?眼神,又让她无法怀疑——

    男人的?话很少,大多数时?候都在听她们说,嘴角轻勾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只有看向林姰时?,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才会隐隐有笑,清透的?瞳孔像玻璃球,没有一丝杂质、特别的?亮。

    “原来如此。”

    林姰面上不显,胸腔却好像揣着一只小鹿,小鹿活蹦乱跳,简直要把她的?心脏跳到塌方。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句话是?假的?,不过是?结婚之前他们串好的?供词,可为?什么现?在听他这样说,心跳会不讲道理地变快。

    是?那把清冷磁性的?嗓音太好听?还是?那张脸骨相?清绝太让人心动??她暗自警告小鹿都是?假的?不准再?跳,于事无补。

    晚饭后?,林姰和姑妈道别。

    姑妈把座位上的?纸袋递给她:“给你们还有你爸妈弟弟的?礼物,什么时?候回家?帮我给他们。”

    林姰应下:“好。”

    裴清让去开车,夜风清凉,不忘把西装外?套递给她,那动?作太过顺手。

    林姰喜欢他外?套上干净的?冷香,想?也没想?就披上,听姑妈说:“我放心了。”

    林姰茫然?:“放心什么?”

    林月勾着嘴角:“他暗恋你的?话,肯定他喜欢你比你喜欢他多,你不会受委屈。”

    林姰无声笑了笑。

    他们是?结婚搭子,结婚搭子之间哪有什么喜欢。

    只是?,她的?确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甚至那些原生?家?庭带来的?难过,都在被慢慢治愈。

    她点头,并不否认:“他真的?很好。”

    林月揽着她的?肩:“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结婚了。其实之前,我挺怕你学?我的?。”

    姑妈脸上的?笑意很淡,风一吹就散了,可林姰还是?觉得那笑里有难过的?成分。

    她是不是还没有放下那个叔叔?

    林姰不会主动?触碰姑妈的?伤疤,只是?好奇她为?何改观:“是什么让你相信了?”

    姑妈睨她一眼:“不是有人说嘛,爱跟咳嗽一样无法隐藏。”

    那辆黑色钢铁巨兽由远及近。

    裴清让下车带上车门,本就身形优越,被衬衫西裤衬得挺拔如剑,在如水的?月色里,身上的?每道线条都俊秀利落至极,那身材真的?很顶,不看脸都知道是?个宽肩长腿的?高个子帅哥。

    而他从阴影里走向她,英俊冷淡的?面孔慢慢清晰。

    江边风大,人潮汹涌,他独独看向她。

    今夜有星星,林姰第一次确定,星星真的?没有他的?眼睛亮。

    与此同时?,林月在她耳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说道:“相?信我,他爱你。”

    眼神毒辣如姑妈,竟然?也有不小心看走眼的?时?候。

    林姰没有反驳,也没有告诉姑妈,裴清让以前养过一只流浪狗,对那只流浪狗都非常非常好。

    所以他不是?只对她好,而是?,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翌日。

    难得按时?下班,林姰回了一趟爸妈家?,帮忙把姑妈带的?礼物拿回去。

    姑姑跟家?里的?关系,比她跟家?里更僵,几乎说不了三句话就要大吵一架。

    她按下门铃,开门的?崔女士笑容满面,还不忘回头对着客厅的?人说:“是?林姰回来了。”

    家?里是?有什么人在吗?

    “晚饭在家?里吃吧?正好你蒋伯伯、赵阿姨都在,小政也刚从国外?回来,你们好久没见了吧?”

    难怪家?里气氛不同寻常,林姰往客厅望过去,刚好和蒋政四?目相?对。

    她和长辈问好,又冲蒋政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并没有多余的?话可讲。

    礼物放下,她说是?姑妈带回来的?,根本没有换鞋进屋的?打?算,手已?经握上门把手,准备离开。

    “我就不在家?里吃了。”

    “是?姐姐回来了吗?”

    弟弟听见声音,从屋子里跑出来。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小男孩又惊又喜:“姐姐!我在冰箱里给你藏了一个冰激凌!快来!”

    对上小孩子天真没有杂质的?眼睛,林姰不可避免地心软。

    她对弟弟,何尝不像父母对她。

    这顿饭与其说是?家?宴,不如说是?应酬。

    蒋伯伯曾经是?父亲的?顶头上司,她高中开学?没多久,蒋伯伯从外?地调来任职,他的?儿子蒋政也因此成为?她的?同班同学?。

    十几年前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蒋伯伯手握实权,举手投足间可见强势,在家?说一不二的?父亲难得也有局促的?时?刻,全程给人倒酒、夹菜、点烟,只因没有背景没有根基,即使有一腔干实事的?热血,也不得不处处低头。

    林姰坐在那里看得难过。

    父亲带着近乎讨好的?语气,告诉蒋政:“我女儿也在附中,有什么她能帮忙的?尽管提。”

    转过头又跟她叮嘱:“蒋政初来乍到,你多多照应下。”

    蒋夫人笑道:“那就拜托林姰啦?我一直想?有个女儿,乖巧漂亮又懂事。”

    林姰没有说“不”的?权力,整个晚上一言不发坐在那里,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本以为?饭局上出于礼貌随口应下的?事情不会算数,不想?第二天开门的?时?候看到了蒋政。

    男生?笑着问她:“我第一次去附中,可以跟你一起吗?”

    她并不知道这只是?开始。

    后?来,一起上学?变成同桌、变成一起上补习班、一起上夏令营,很快学?校里流言四?起。

    这种流言也不是?没有用处,起码那些隔三差五给她送早饭塞礼物写情书的?男生?消失了。

    ……

    手机震动?,林姰解锁。

    裴清让的?对话框出现?在最上面:【还在加班?】

    这才意识到自己独居惯了,加上来之前没想?留下吃晚饭,忘记和裴清让说一声。

    【不好意思,我妈留我吃饭。】

    【待会儿可以假装有事给我打?个电话吗?我不想?待在这儿。】

    他回了一个“好”字。

    明明和自己的?家?人坐在一起,为?什么她会觉得屏幕对面的?人更亲近。

    “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剑桥的?五月舞会吧。”

    蒋政主动?开启话题,林姰放下手机,“嗯”了声。

    剑桥的?五月舞会,她只去过一次,凑巧蒋政说要来剑桥玩。

    虽是?老同学?,但她没有义务带他游玩,只是?想?起高考结束的?酒吧事件。

    当时?,如果不是?蒋政发现?有人在自己杯子里下了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被感谢绑架,跟蒋政见了面。

    那天他跟她表白,说他是?为?她出国,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问她能不能跟他在一起。

    她拒绝人的?时?候向来头脑清醒不留情面:是?你需要对你做出的?每一个选择负责,不是?我。

    这一刻她却蓦地想?到,那天裴清让是?不是?也在?

    蒋夫人笑意盈盈地插话:“我一直想?让林姰当我儿媳呢。”

    崔女士慢悠悠喝了口茶:“不巧,她前不久已?经结婚了。”

    耳边清脆一声响,是?蒋政的?玻璃杯没有握住,掉在桌子上:“什么时?候的?事情?”

    蒋夫人皱眉睨他一眼,轻而严厉地提醒:“多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的?。”

    林姰淡声:“今年。”

    那天是?裴清让的?生?日,她没有送他生?日礼物,明年一定不能再?忘记。

    只是?明年……明年他们还在一起吗?为?什么她会下意识想?到明年?

    蒋夫人:“男孩子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姰言简意赅不想?多说:“芯片研发。”

    蒋政直勾勾盯着她:“不会是?裴清让吧?”

    他语气里的?冒犯让人非常不舒服。

    林姰不明白的?是?,中国的?芯片公司那么多,蒋政下意识就问是?不是?裴清让。

    上学?的?时?候,她和他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如果不是?同学?聚会后?的?阴差阳错,他们根本不会走到一起。

    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此时?话题中心的?人。

    林姰按下接听。

    “老婆。”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透过听筒又跟平时?不一样、多了几分难言的?磁性,每个字音都像是?带着呼吸落在她的?耳边,林姰的?耳朵猝不及防地发麻,好半天,才低低“嗯”了一声。

    耳朵尖儿已?经在微微泛红,甚至脸颊都有热意。

    男人放轻的?语气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温柔,就好像他真的?是?等妻子回家?的?丈夫:“还不回家?吗?”

    “这就回来。”

    林姰挂断电话,在饭菜上齐之前起身:“叔叔阿姨,我老公还在等我回家?,先走了。”

    崔女士笑容满面:“刚结婚的?小夫妻就是?这样。”

    转过头又跟林姰说:“路上慢点。”

    林姰走出家?门,呼吸畅快。

    长大真好,不用再?像十几岁的?时?候任人摆布。

    只是?门刚被带上,蒋政却追上来,甚至还跟着她进了电梯。

    林姰不笑的?时?候脸色很臭也很不好惹。

    可在某些男人眼里,越是?这样冷脸的?美女越让人有征服欲。

    她目光不善,直截了当:“什么意思?”

    蒋政一副为?她考虑的?样子:“如果你的?结婚对象是?裴清让,我劝你趁早离婚。”

    林姰简直要被他气笑:“蒋政,大家?都是?成年人。”

    蒋政拦住她的?去路:“你知道他的?老师曾经出过事吗?你以为?他是?清白的?吗?苍梧上市之初就被人盯上了。”

    “芯片从设计到流片那么长的?产业链条,需要那么多国家?的?工厂合作,你以为?中国真的?可以独立生?产芯片?”

    “国外?颁布芯片禁令之后?,整条产业链四?分五裂,他裴清让看起来目下无尘风光无两,实则已?经不堪重负,苍梧破产是?迟早的?事情!”

    “说完了吗?”

    林姰不为?所动?,声线没有半分起伏:“他是?我的?丈夫,出任何事情,我都无条件站在他那边。”

    她看着蒋政的?眼睛,咬字清晰:“我不会跟他离婚,你也没有半分机会。”

    车门被带上的?声音近距离落在耳边。

    林姰循着声音来处看过去,男人清瘦挺拔的?身影笔挺投射在瞳孔之中。

    她毫不犹豫走向他,垂在身侧的?手想?也没想?往下、找到他的?手牵住,仰起脸叫了一声:“老公。”

    任谁看都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她在蒋政咬牙切齿的?目光里,轻飘飘说了句:“我们要回家?了,就送到这里好了。”

    念及酒吧那件事,她给他留最后?的?体面。

    蒋政脸色铁青,转身上楼。

    裴清让垂眸,林姰跟他离得很近,近到他能看到她后?脖颈处有一颗小痣。

    他的?手指被她攥在掌心,没有半分防备。

    见裴清让垂着眼,林姰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或者说是?她单方面抓住他的?手指,裴清让都没有回握。

    原来他们手的?大小差别这样大。

    原来男生?的?手真的?要比女生?的?手硬很多。

    这人手指细细长长、还白,像上好白玉雕刻,她觉得牵起来很舒服也很喜欢。

    “如果现?在,站在这儿的?不是?我,是?别人,”裴清让低声跟她确认,“也会这样?”

    月光倾泻他一身,他就这样任由她牵着,低垂的?眉眼一如既往散漫冷淡,眼皮很薄、双眼皮很深,看人的?时?候像带着钩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对他做坏事。

    林姰仔细想?了下,从小到大她都讨厌肢体接触,哪怕是?同性之间。

    裴清让是?唯一一个有肢体接触不反感、有靠近冲动?,甚至还在梦里跟他接吻的?。

    她向来坦荡,有什么说什么:“不会。”

    裴清让没说话,嘴角轻轻抿起,俊脸淡漠得过分。

    虽然?是?夫妻、但毕竟是?假的?,在没有得到对方同意的?情况下,直接牵人家?的?手是?很冒犯的?。

    林姰认错态度相?当良好:“不过你要是?不高兴,以后?我不乱牵你手了。”

    昨天让他叫一声“老婆”他都不叫,恐怕今天的?行为?对他来说已?经构成耍流氓。

    就在她准备松手的?那一秒,男人手指微动?,回握了她的?手。

    林姰懵了:“不松开吗?”

    是?她的?错觉吧?她低头,而后?清晰看见——

    男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错进她的?指缝。

    肌肤相?触的?每一秒好像都被无限拉长,带起难以言说的?心颤。

    “昨天不是?练习称呼了。”

    裴清让手指收紧,直至十指相?扣,漫不经心应了句:“今天就练习牵手吧。”第28章 第 28 章 爱的本质

    第一次注意到裴清让的手长得很漂亮的时候, 林姰的脑袋里就不?受控制地冒出念头?:他的手一定很好牵。

    冷白肌肤之下筋骨清秀,骨节分明但不?突出,手指细长还直, 完全长在她?这个手控审美上。

    直到坐进车里,手指好像还有刚才被他十指相扣的错觉, 过快的心跳一时半会无法回落。

    原来跟人?牵手是这样的体验, 陌生的体温亲昵交汇, 那温暖干燥的掌心甚至让人?有些上瘾。

    她?再次想起?那个词:生理性喜欢——完全忍不?住跟对方亲密接触的冲动, 那是基因的选择, 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在裴清让说“练习”的时候, 她?甚至很想问一句:既然是练习, 那练习的频率是怎样的,每次练习多久?

    车窗外街景飞快向后?,男人?的侧脸在阴影中, 从眉峰到鼻梁是一道俊秀锋利的弧线,凛然不?可侵犯。

    她?问:“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没多久。”

    “谢谢你来解救我。”

    裴清让淡声回不?客气?, 惜字如金, 声线清冷, 跟在电话里叫“老婆”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疏离漠然的态度像无形中竖起?一道墙, 林姰没有再主动开启话题。

    今晚崔女士并不?是真的想留她?吃饭, 而是清楚知道蒋夫人?和蒋政是为她?而来。

    越是知道越要显摆她?和裴清让有多恩爱,毕竟现在爸爸职位已经高?过蒋伯伯。

    十几年前在那顿饭局上受的委屈,崔女士要加倍还回去。

    可是, 这些年她?受的委屈呢?

    她?已经不?是当初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小孩子?。

    可靠近原生家庭的憋闷,像雨天没有晾干就收起?来的衣服,湿漉

    漉压在心底。

    这样的时候,她?也想有个人?听她?说话。

    只不?过袒露脆弱是比牵手拥抱接吻更亲密的行为, 不?应该发生在她?和裴清让之间。

    直到黑色越野车在超市门?口停下,目光所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一片浓郁的生活气?息。

    她?问:“有要买的东西吗?”

    裴清让没说要买什么,只是问:“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林姰晚饭没吃几口,正好现在肚子?很饿,毫不?犹豫解开安全带:“好啊。”

    裴清让推开车门?,一条长腿已经迈出去,手腕被人?捉住。

    林姰很快松开,低头?从包里拿出未拆封的淡蓝口罩:“裴总,戴个口罩。”

    裴清让垂眸,不?明所以。

    那睫毛太长,接吻的时候恐怕能戳到人?家的脸。

    林姰真的很想不?明白,一个大男人?怎么长了一双这么勾人?的眼睛,眼窝微微凹陷,内眼角尖而下坠,从眼角到眼尾的弧线流畅精致,双眼皮还特别?深,现在有些茫然地看向她?,显得特别?无辜、特别?纯良无害。

    “上次我们?一起?去公园,你被人?拍到了。”林姰解释。

    就是买水晶的那次,有人?在公园拍了他的侧脸发到网上“捞人?”,标题是:【在公园看到一个超级大大大帅哥但是没有勇气?要联系方式,已经一个周了还是忘不?了,大数据帮帮我!】

    很快下面就有人?回复:【苍梧裴清让。】

    就算他不?是苍梧老总,那脸那身材也能自带热度,营销号纷纷转发,说什么【科技新?贵竟也封建迷信】。

    裴清让看她?一眼,坐在驾驶座上,朝着她?俯身、低头?,距离倏然缩短。

    车内光线昏暗,那双眼睛更显黑沉,瞳孔亮得像烈酒里的碎冰,近看更是勾魂摄魄。

    林姰呼吸凝滞,而他薄唇轻轻一掀:“戴啊。”

    她?的反应慢了不?止半拍,指尖碰触到他的耳朵和耳后?的肌肤,像是被烫到,心尖发颤。

    距离骤然缩短的瞬间,就像是他要倾身吻过来,而她?竟然完全没有想要躲开的想法。

    ……什么时候才能从“练习牵手”跨越到“练习接吻”呢?

    超市里亮如白昼。

    林姰推了购物车,被身侧的人?接过。

    他身上是上班没换下的白衬衣黑色西装裤,虽然没打?领带领口也敞着、看起?来很随性,但细看是个贵得吓死人?的牌子?,往那一站身形和气?质就很突出,跟充满烟火气?的超市格格不?入。

    而就是这个看起?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径直走到了卖榴莲的地方。

    林姰震惊到一把攥住裴清让的衬衫:“你吃榴莲?”

    她?的眼睛很亮,如果要形容,像猫咪见到小鱼干。

    裴清让“嗯”了声。

    林姰气?得直皱眉:“那你早说啊!害我忍得这么辛苦!”

    榴莲这种东西,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又会特别讨厌。

    爸爸妈妈不?吃,她?第一次买榴莲回家吃,他们?的嫌弃写在脸上。

    而同样不?吃榴莲的外婆,却会买榴莲等她?放假回家,在她?餍足地眯起?眼睛的时候,笑得眉眼弯弯。

    既然是“合租”,她?当然不?能放肆,所以从不?在家里吃气?味有争议的食物。

    没想到裴清让也喜欢,林姰开心得不?行,当即决定以后?每周五下班都买一个犒劳自己。

    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她?在堆成?山的榴莲面前跃跃欲试:“挑哪一个好呢?”

    “不?着急,慢慢看。”

    林姰仰起?脸:“要不?我们?一人?挑一个?看谁挑的榴莲开出来的果肉更大!”

    裴清让眼尾倏然一弯,听之任之。

    见她?眼底难得有笑,瞳孔格外明亮,所以他低声说:“我挑两个。”

    林姰不?甘落后?摩拳擦掌:“那我也要挑两个,回家跟你一决胜负。”

    每个人?都有自己解压的方式。

    林姰的解压方式就是捧着手机看人?开榴莲——

    有的榴莲能开出胖胖的果肉,有的只能开出“榴莲糖”,那个过程比开盲盒更让人?上瘾。

    只可惜不?能实践,一是没那么多榴莲给她?开、开了吃不?了,二是场地不?允许。

    所以当拎着四个榴莲回到家,她?迫不?及待扎起?头?发,再找出一次性手套戴上。

    付诸行动前,她?弯着眼睛提议:“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怎么样?”

    裴清让似乎很有闲情逸致、跟她?玩小孩子?都嫌幼稚的把戏:“没问题。”

    她?带着欣喜和期待去开第一个榴莲,耳边是裴清让轻声嘱咐:“小心,不?要伤到手。”

    “知道啦,你怎么像个老父亲?”

    她?的嘴角从见到榴莲那一刻就是翘起?来的。

    她?不?高?兴的时候看起?来很不?好惹也很难接近,可说好哄真的很好哄,看到好吃的就很开心。

    此时,她?正小心翼翼捧出一房果肉,放到保鲜盒里。

    直到两个榴莲开完,仍觉得意犹未尽、没玩到尽兴。

    林姰把注意打?到了裴清让身上:“你这身衣服值一屋子?榴莲,万一弄脏就不?好了。”

    眉眼间少见的狡黠,让那张冷清的脸瞬间灵动,她?带着几分讨好问:“所以你那两个我也帮你开了吧?”

    “好。”

    裴清让垂眼,看林姰为开出饱满的果肉眉眼弯弯,又因为那个榴莲是他挑的、把脸皱成?包子?。

    他的嘴角难得有笑,又在对上林姰气?呼呼的视线的时候,齿尖咬着下嘴唇,把上扬的嘴角轻轻压下去。

    开出的果肉摆在一起?,高?下立见。

    裴清让挑的榴莲开出的果肉更多,是今天的赢家。

    林姰玩累了、也玩高?兴了,在阳台上的摇椅坐下:“好吧你赢了,说说,你有什么要求。”

    “开心一点?了?”

    她?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他含笑的眼睛,黑亮深邃的瞳孔深处,都是干净明亮的纵容。

    月光落他一身更显清冷,而他低头?问她?:“现在可以说说,今晚是因为什么不?开心了吗?”

    林姰心跳凝滞一般,忘记跳动:“这就是你的要求?”

    “是,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你要说话算数。”

    那道不?自觉放轻的声线里,有种让人?想要抓住据为己有的温柔。

    林姰高?高?竖起?的心墙,用来抵御伤害、屏蔽情感、不?让自己难过,在这一刻有了坍塌之势。

    有本书里写:“爱的本质是被看见。”

    这句话用在她?跟裴清让之间并不?合适,可是她?的难过在这一刻被人?看见了。

    心脏无可救药酸软一片。

    林姰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但还是厚着脸皮小声确认:“所以带我买榴莲开榴莲,也是因为我不?开心?”

    那人?没有回应,是默认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而是现在哄高?兴了才问呢?

    话刚出口,她?想起?上次——妈妈给弟弟买了小狗,她?为此难过。

    他问自己是不?是不?开心的时候,她?说没有;却在网友【心软的神】问她?同样的问题时,说了是。

    换做是自己,在小心翼翼伸出触角受到伤害之后?,她?一定不?会再伸出第二次。

    是觉得,自己不?会告诉他吗?

    林姰垂着眼,看地上两人?的影子?。

    并肩坐在一起?,有明显的体型差。

    “你记得蒋政吗?”

    裴清让嗓音冰冷:“记得。”

    “他是我爸上司的儿?子?,高?中那会我爸到了提拔关键时期,蒋政爸爸从外地调来任职,他的话分量很重。”

    “所以,我不?得不?跟蒋政一起?上学、放学、去夏令营,忍受他来我家吃饭,或者我去他们?家吃饭。”

    “同学都以为我跟他是一对,甚至他妈妈来学校开家长会,还会叫我‘儿?媳’,我觉得非常讨厌。”

    “但又不?能把关系弄僵。”

    “毕竟,我也是受益者,从小我爸妈都没缺我什么,零花钱管够。”

    林姰的语气?很平静,如同不?带感情地陈述别?人

    ?的事:“其实在他跟我表白之前,我也利用他了,因为有这样的流言在,就不?会有别?的男生烦我。”

    长到二十七岁,她?第一次把自己的委屈说出口,那种感觉就像把没晾干的衣服重新?洗了一遍、晒在太阳下。

    说完的那一刻,湿漉漉的情绪也被晒干,她?的语气?轻快道:“好啦,说完啦,这就是我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我还以为……”裴清让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林姰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以为什么?”

    “以为你是因为结婚的事情不?开心。”

    在她?的人?生里,不?开心的事情可太多了,唯独“结婚”不?是。

    所以听裴清让这样说,她?是真的非常无语:“那如果是呢?”

    裴清让的语气?里仍有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漠然:“你可以随时喊停,主动权在你手里。”

    林姰蹙眉:“你怎么跟蒋政一样啊。你说我可以随时喊停,蒋政说让我跟你离婚。”

    她?直来直去惯了,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但是我也跟他说了,我不?离,我气?死他。”

    裴清让勾着嘴角,却无半分笑意,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覆下来,遮住眼底所有情绪。

    高?中的时候,她?总是忘记带伞。

    偏偏别?人?忘记带伞有家长来接,她?就一个人?站在楼下发呆等雨停。

    他却跟她?完全相反,知道不?会有人?来接,所以书包里总是放着雨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黑色书包里的一把雨伞变成?了两把。

    那天又是猝不?及防的暴雨。

    他在经过她?身侧时,伞递给她?:“借你。”

    她?仰起?头?问他:“你怎么办?”

    他回:“我还有一把。”

    她?笑着说:“太好了,这下不?用淋雨了。”

    他们?一起?撑开伞走进雨里的那刻,黑色轿车缓缓开到面前。

    副驾驶的蒋政推开车门?下车,帮她?拉开后?座的车门?:“林姰上车,我们?一起?回家。”

    她?拒绝,说不?用麻烦。

    后?座的女人?却说:“跟我这个未来婆婆客气?什么。”

    蒋政瞬间涨红脸:“妈,你别?乱开玩笑!”

    坐进车里的林姰把雨伞还给他:“有人?来接我了,谢谢你。”

    ……

    身边的人?戳了戳他。

    裴清让视线垂落,她?的眉眼和似乎和记忆深处的人?慢慢重合了。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裴清让低声说:“我好像做错事了。”

    林姰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只是宽慰他道:“谁还没有做错事的时候呢,没关系的。”

    见他眉眼严肃,她?又歪着脑袋,用港剧里那句经典的对白逗他开心:“人?活着,最重要的是开心啦。”

    为什么她?越是若无其事,他越是觉得心脏酸涩。

    原来那个时候坐进车里的她?,是难过的。

    那个暴雨天气?,他应该叫住她?的。

    告诉她?,我有伞,我们?一起?走吧。

    那样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

    “裴清让,我想喝酒。”

    林姰说完,裴清让居高?临下睨着她?,表情严肃得像个家长。

    “氛围这么好,不?喝酒怎么行?”她?迎着他的视线,不?躲不?避:“还是你怕我喝醉酒对你做什么?”

    裴清让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单手叩开易拉罐,放到她?的面前:“话不?能乱说。”

    “裴清让。”

    “嗯。”

    夜晚风清,鼻尖都是他身上冷冽的香气?,像是冬天在森林里的木屋推开窗,迎来一整个冬天。

    “你也逼着自己做过不?喜欢的事情吗?”

    裴清让如实相告:“没有。”

    从来都没有人?,能逼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酒入喉咙,全身的细胞好像都畅快,林姰眯了迷眼,觉得惬意极了。

    头?顶是星空,眼前是美景,身侧的男人?有一双清风明月不?可比拟的眼睛。

    嗯,这个人?还是她?老公,还没亲过碰过的老公。

    不?知道是美貌醉人?,还是酒醉人?。

    林姰微醺,笑着说了句:“骗人?。”

    “怎么骗人?了?”

    她?往他这一侧靠了靠:“要我提醒你吗?”

    林姰凑到他面前,近到她?的睫毛根根分明,染了醉意的眼睛直白地看着他:“如果没有,那你怎么会跟我结婚呢?”

    身边的人?好久没有回应,怕是被自己戳中了心事。

    可她?醉醺醺的脑袋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裴清让,还好跟我结婚的人?是你。

    眼皮变得很沉,心情却漂浮在云端。

    半梦半醒之间,有道声音很轻,像是恋人?间最亲昵的低语、落在耳边——

    “没有骗人?,是我自己愿意的。”第29章 第 29 章 我的妻子

    翌日清早。

    不?到六点, 天还?没完全亮,刚刚开门营业的早点铺迎来今天第一位客人。

    男人逆光,穿宽大的黑色冲锋衣, 个子本来就?高、肩背又特别挺拔,远远看着压迫感都很强。当他走近, 才发现这人长了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老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 这家蛋烘糕也在附中门口开了几十年, 一见到他便笑弯眼睛, 亲切问道:“还?是要玉米的对吗?”

    面前这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 从高中开始就?在她这里买蛋烘糕, 如果是自己吃, 会买玉米口味,如果买给?他的妹妹,就?是肉松口味。

    裴清让笑:“今天要红豆的。”

    老太太惊讶:“这么多年终于换了?”

    “没有, 是买给?我的……”他顿了顿,才笑着说出那两个字:“妻子。”

    那笑意柔软, 融了覆在脸上的冰雪, 甚至惯常冰冷的声线都变得轻而缱绻。

    老人家问:“你?已?经结婚了?”

    他轻点头, 嘴角难得有笑。

    老人家又问:“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幸运?”

    他淡声:“是我比较幸运。”

    老太太帮他打包, 又说:“以前有个小姑娘, 放学也经常来买红豆的。”

    她的记性很好,来几次的客人她就?能?记住人家的喜好,之所以对那个小姑娘印象深刻, 一是因为她频繁光临,二是因为太过?漂亮,在一群灰头土脸的高中生里一眼就?能?看到。

    她将?纸袋递给?对面的男人。

    男人接过?纸袋,好看的眉眼倏然一弯:“我知道。”

    他知道?

    可她都没有说那个小姑娘叫什么、今年多大、是哪一届学生。

    林姰睡前喝了酒, 但不?过?量,只是睡得很沉。

    睁开眼时并没有什么头疼的感觉,当她拉开窗帘阳光晴好,心情也像一朵晒得蓬松柔软的云。

    心底不?见阳光的委屈,如同衣柜里发霉的衣服,在她借着酒说出来之后,终于晒过?太阳蒸干水分,心脏一片轻盈。

    反正手里没有项目,她决定请假颓废一天,方茂森巴不?得她天天不?上班,当即审批通过?。

    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工作而已?。

    好想这样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当个废物啊。

    她推开房门,不?见狗狗和它温柔的主?人。

    可阳台上,湛湛青空之下,晾晒着他的白色短袖、她的棉质睡衣还?有狗狗的衣服。

    那幅画面让人心脏柔软,就?好像是个真正的三口之家。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从天而降的幸运,握在手里的,都是她努力应得的。

    唯独她没有付出任何努力得来的结婚搭子,让她觉得自己十分幸运。

    幸运结婚对象是他。

    在自己最?孤立无援的时候陪自己去医院,在婚礼被人起哄接吻的时候只是很有分寸地靠近,在自己被暴雨困住的时候为她撑起一把伞,在她都忘记自己生日的时候、告诉她“因为感谢这一天你?出生”。

    每次从爸妈家回来,委屈和烦闷的情绪都需要很久时间消化,可现在想

    起昨天,只记得裴清让比风清澈比月色温柔的一双眼睛,安安静静注视着她,问她:现在开心了吗?

    所以他喜欢的女生为什么不?喜欢他,是猪油蒙了心、还?是眼睛不?好使?

    密码锁被人从外面按下,百思不?得其解的林姰抬头,看到从外面回来的裴清让。

    这人的衣服大概只有黑白,仗着个子高长得好随便穿——上班是白衬衣黑色西?装裤,在家就?是白色短袖黑色运动裤,跑步就?是一身?黑。

    冲锋衣宽大硬挺,拉链拉到顶微遮住凌厉下颌,眉眼冷淡肃杀,脚边还?有一只威风凛凛的德牧。

    可就?是这么一个高个子黑衣帅哥,怀里是一捧颜色清淡的鲜花,手里拎着的是附中门口蛋烘糕的纸袋,那里面正飘出浓郁的红豆香气。

    林姰接过?他手里的花:“怎么突然买花?今天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吗?”

    在她眼里,鲜花是和仪式感划等号的,应该出现在生日、情人节、纪念日,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日早晨。

    裴清让漫不?经心瞥她一眼,随口应了句:“每天都很值得纪念。”

    值得纪念吗?

    为什么她觉得每天都很痛苦?

    要为了赚那点窝囊废逼着自己上班。

    林姰想,这可能?就?是“女娲毕设”和“人间凑数”的区别:“如果我像你?这么有钱,大概也会觉得每天都很珍贵很值得纪念。”

    她从来都没什么闲情逸致买花,作为牛马只是活命已经耗费她所有精力,却不?能?否认,她的心情因为这一束花变得很好。

    鲜花插进透明玻璃瓶,折射在墙壁的影子都带着浅淡香气。她又去看裴清让带回来的纸袋,果然是高中喜欢的红豆蛋烘糕。

    “那家店好多种口味,但我最?喜欢红豆的。”

    裴清让给?狗狗倒上狗粮,人高马大地蹲在狗狗的小窝旁边,眼皮垂着冷淡的弧线:“这么巧。”

    林姰餍足地眯起眼:“好久没吃过?,味道都没变。”

    她垂眸去看狗狗面前的男人,侧脸线条清隽,五官从哪个角度都很能?打,因为清瘦又白,所以身上有成年男人的从容冷峻,也有少年时的俊秀利落。

    “自己玩,”裴清让揉了揉狗狗的脑袋,“爸爸去做饭。”

    爸爸?

    咬着蛋烘糕的林姰,声音含混:“你?是爸爸我是谁啊?”

    她在他的身?侧蹲下来,早上起来刚洗过?的头发还?没吹干,浅淡香气不?着痕迹氤氲开来。

    他回:“姐姐。”

    “你?占我便宜,”林姰蹙眉,“叫你?爸爸叫我姐姐,那我岂不?是要叫你?叔叔?我不?要,宝贝,叫妈妈。”

    她没心没肺惯了,话不?经思考就?蹦出来,对上裴清让的视线,还?不?服输地挑了挑眉。

    裴清让起身?:“你?跟它玩,我去做饭。”

    等裴清让走开,林姰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过?脑子说了什么。

    抛开那些需要在家人面前扮演恩爱的时刻,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他当然不?愿意跟她一个当爸爸、一个当妈妈。

    可为什么她会觉得心里有种难言的……失落。

    是因为最?近两人走得太近、互称老公老婆、还?牵过?手,所以忘记他只是结婚搭子了吗?

    早饭后,裴清让去公司前换了正装,一下子从清纯男大变成?了禁欲系高岭之花,本就?挺拔的身?形被修饰得更?加锋利。

    狗狗似乎意识到他要出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却又没有上前撒娇,懂事得过?分。

    裴清让在它面前俯身?,修长白净的手指揉了揉狗狗的脑袋,狗狗发出不?舍的叫声。

    而他垂着眼,浓密的睫毛覆下来,勾着嘴角说:“在家乖乖听妈妈的话。”

    林姰呼吸一凝。

    裴清让直起身?,对上她的视线:“走了。”-

    苍梧科技。

    裴清让勾着车钥匙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李明启正往会议室那边走:“东恒的人来了。”

    裴清让蹙眉: “他们?还?是想要自研?”

    李明启应声:“是,他们?拒绝和所有科技公司合作,车上的系统和零部件只想用自己的,非常一意孤行?。”

    也就?是说,林姰跟东恒的合作没有谈下来。

    裴清让车钥匙递给?助理,系上衬衫领口和袖口的扣子,李明启歪了歪头:“怎么?你?要过?去?”

    裴清让应声,人已?经走向会议室,他个子高、腿又长,走路带风,径直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他一出现,所有人噤声。

    陈有仪约的人是李明启,没想到裴清让会直接过?来,饶是见过?再多风浪,也有些受宠若惊。

    此时面对面,没有新闻发布会上的灯光明暗影响,这人的眉眼更?清晰也更?锋利。

    从同行?的角度来说在,这位上市公司老大冷淡肃杀气势逼人,让人不?敢造次;从异性角度来说,这人有一张不?输他身?份地位的、冰冷沉默但让人心动的脸。

    还?好他目下无尘出名的轻狂,鲜少出现在谈判桌,不?然保不?齐要有女性高管为他当昏君。

    只不?过?这人一开口,那美貌就?变得很凛冽了。

    他没有半分迂回,直接指出东恒的痛处:“一般来说,A股头部研发投入和销售投入是一比一,东恒的研发投入已?经快到五倍,这个比例已?经很不?健康。”

    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地位,让他根本不?需要委婉,陈有仪面上不?动声色,掌心微微汗湿:“我们?知道,但是只要我们?的汽车落地生产,前期研发投入就?可以收回来。”

    裴清让眼眸微掀,他的眼皮很薄、显得眼尾弧度如利刃,眼神也淡漠:“为什么不?和技术成?熟的科技公司合作?”

    陈有仪叹气:“那样我们?不?是变成?他们?的汽车加工厂了吗?”

    “如果是定制化开发呢?科技公司的产品团队参与到你?们?的汽车制造环节,用他们?的技术实现你?们?的需求。”

    陈有仪沉思半晌:“之前乐游的产品经理跟我私下见过?面,我对她倒是蛮有好感。”

    和东恒的人谈完,已?经是午休时间,李明启找人安排餐食,而后跟裴清让回了办公室。

    助理老远看到从会议室出来的人:“老大没出去吃饭!老大回来了!”

    于是一群大神,开窗的开窗,喷香水的喷香水,毁尸灭迹的毁尸灭迹……

    最?近榴莲打折特别便宜,今天听说老大跟东恒的人出去吃饭,他们?才斗胆在办公室吃榴莲。

    裴清让不?吃这个,甚至拒绝公司有任何榴莲口味的甜点,在这上面他难得独裁专治一回, 甚至说过?,如果想在公司吃榴莲,除非他退休。

    谁知道这位哥没跟人吃去吃饭还?直接杀回来了啊!

    此时此刻,助理蹲在办公桌下面捧着一半没吃完的榴莲,猝不?及防跟居高临下的老大来了个死亡对视。

    裴清让那张冷若冰雪的脸,现在就?要开窗把她跟榴莲一起丢出去似的。

    她吓得瑟瑟发抖,却见老大冷着那张万年冰山脸:“想吃就?大大方方吃,躲起来干嘛。”

    一众大神员工目瞪口呆。

    “如果下午茶想要榴莲,也不?是不?可以,让采购部门去买就?是了。”

    裴清让进了办公室,解开衬衫领口两颗口子。

    李明启愤怒至极:“你?被夺舍了?当初是谁在我吃榴莲的时候,问我是不?是把宿舍厕所炸了的?”

    “榴莲也,”想起昨天林姰剥榴莲,眉眼弯弯的样子,裴清让勾着嘴角说了句,“挺可爱的。”-

    林姰今天不?上班,订好午睡的闹钟,到点起床做晚饭。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却没有以前那种心里发空的感觉,甚至因为知道天黑之后这个家的另一个人会回来,心底隐隐有些微不?可查的期待。

    林姰系上围裙,走进厨房。

    以前总听人说,结婚是油盐酱醋、一地鸡毛, 真夫妻还?要因为家务分工不?均心生怨恨吵架呢,他们?这对结婚搭子竟然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矛盾。

    虽然说是合租室友,但是都是裴清让在照顾她

    ,单方面的。

    留学的时候为了简单方便硬是逼着自己习惯了白人饭,上课打工挣学费耗费了她所有的时间精力,所以即使留学生被生活历练到个个厨艺满分,她仍是个厨艺小白,也就?是比炸厨房稍微好一点。

    但她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点简单的。

    大米放进电饭锅按下煮饭键,她决定再炒两个青菜,反正只有两个人吃,分量不?用太大。

    一个小时之后。

    林姰看着成?品,陷入沉默。

    也许看起来不?太好,味道还?行?呢?

    她颤颤巍巍伸出筷子,又大义凛然把菜送到嘴里,刚尝到一点味道就?忍不?住吐掉。

    如果裴清让吃了,恐怕要以为她要毒死他、继承他的资产。

    还?是点外卖吧。

    没想到外卖还?没点上,裴清让就?已?经回来了、甚至比平时还?早那么一个多小时。

    他这么闲的吗?

    还?是当领导的人想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

    “今天怎么这么早?”她问。

    他低声回:“怕狗狗饿肚子。”

    说的是狗狗,眼睛却是看着她。

    见她在做饭,裴清让微微一怔。

    林姰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下鼻尖:“我想做饭来着,但是米饭的水加多了,成?稀饭了。”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她也不?是不?想学做饭的。

    小时候,她也曾经在爸妈加班的时候尝试做饭。

    菜煮得太烂,盐又加得太少,爸爸尝了一口就?要扔筷子,抱怨说这怎么吃。

    妈妈趁机发泄长久以来的怒气:“你?连厨房都没进过?,有什么资格抱怨饭菜难吃。”

    最?后演变为两个人的争吵,和她一个人掉眼泪。

    原来小时候的创伤不?会被遗忘,也不?会自己消失,只会在遇到类似场景的时候跑出来,让你?措手不?及。

    可当她仰起脸,却见他眼底隐隐有笑,冰冷的声线有种哄人的意味:“这个米太不?懂事,米负全责。”

    听他全无责怪,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

    林姰抿唇:“这个菜好像也烧焦了。”

    裴清让扬眉:“这个锅也太没分寸,锅负全责。”

    他的语气真的很像在哄不?开心的小朋友,甚至还?是偏心满满、不?分青红皂白的那种。

    林姰嘴角已?经有想要上扬的弧度,但还?是有些泄气:“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做饭,做成?这样还?把手烫到了。”

    “我看看。”

    “就?一点点……”

    她把手伸到他面前,裴清让抿起的嘴角有些严肃,他在公司就?是这样吗?

    从橱柜里找出药箱,又从里面拿出烫伤的药膏拧开,用棉签蘸了,他一只手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抹开烫伤药膏。

    不?是没有牵过?,当肌肤相触,体温互相渗透,胸腔似有蝴蝶蹁跹,惹乱心跳。

    他这样低着头,她的手指落在他的掌心,身?上还?是很正式的衬衫西?裤,像是要执行?一个吻手礼。

    而他就?在这时抬起头,目光相对,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像浸着清泉、干净透亮。

    “是我不?好,我负全责。”第30章 第 30 章 她结婚了

    米饭被煮成?稀饭, 是米不懂事。

    好好的青菜炒糊了,是锅没分寸。

    而她,没有一次做出像样的饭菜, 是他的错。

    唯独不是她这个?“罪魁祸首”的问题。

    他偏心到一点道?理?不讲,像个?昏君。

    她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是, 一点点错误都会被揪住不放、引发无休止的埋怨和愤怒。

    以至于每次想要尝试学做饭, 都会想起那?个?自己坐在餐桌前掉眼泪的晚上, 和第二天出现在厨房垃圾桶的、没人动过筷子的饭菜。

    而现在, 那?双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 心无旁骛地注视着自己, 长睫低垂根根分明, 忐忑和不经?意间偷袭她的恐惧,被不着痕迹地“顺毛”,她忽然意识到比起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更重要的是她自己。

    如?果小时候没有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爸爸妈妈也能像裴清让, 她是不是就不会长成?这样冷漠尖锐的性?格。

    也难怪从小没有爸爸妈妈管的裴樱, 性?格仍旧阳光元气像个?小太阳, 裴清让真的把妹妹养得很好。

    她这个?没被爱过的人, 好像遇到一个?很会爱人的人。

    虽然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爱不爱的。

    裴清让收起药箱, 重新从冰箱拿出青菜。

    她站在旁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主动提出:“我来洗菜吧。”

    “手不是受伤了吗?”

    “这叫什么?伤,你要是没提前下班它都能自己好。”

    林姰觉得他太大题小做, 可这样被珍视的感觉,新奇又?让人想要沉溺。

    “我来就好。”

    “那?我做什么??主厨大人?”

    裴清让睨她一眼:“就一定要做点什么?吗?”

    林姰点头,目光真挚。

    目光所及,是宽敞明亮的厨房, 在身边撒娇的狗狗,还有正在做饭的高?大英俊的男人,好像非常契合小时候幻想的“家”的样子。

    如?果他们不是假结婚,或许现在她并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从他身后抱过去。

    “那?就站这儿陪我吧。”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无可奈何。

    “我又?不是手办,”林姰哭笑不得,“多大的人了还要人陪。”

    裴清让无声勾了勾嘴角。

    林姰想,他估计是怕打击她的自尊心,所以什么?都不让她做,只是站在这里。

    看来她真的是没什么?用武之地,又?或者说,如?果她是裴清让,她也不会让自己再制造出“生化武器”。

    她的目光,从水流冲刷过的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袖口挽起、青筋明显的手臂上移。

    这人回家没换衣服,所以衬衫还是扎在西装裤里的,更显得肩背宽阔、腰又?很细,两条长腿更不用说,美不胜收。

    在她觊觎美色时,裴清让问她:“跟东恒的合作没谈下来?”

    林姰没想到他还记得她想和东恒合作:“你怎么?知道??”

    “今天见过东恒的人来过,讨论他们自研的事情。”

    原来如?此,于是林姰转述陈友仪的原话?:“东恒觉得直接用我们的智能座舱,汽车会失去东恒的灵魂。”

    “他们要灵魂,给他们灵魂就是了。” 裴清让垂眼,声线散漫且游刃有余。

    怎么?困扰自己的难题,对他来说简单得像是一加一等于二,林姰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他淡声提醒:“你们乐游的合作模式,只有这一种吗?有没有定制化开发的可能?”

    林姰懂了。

    难怪裴清让读研时期就能创立苍梧,这哥的智商可能真的是碾压级别、能把所有人按在地上摩擦。

    “我们现在是把智能座舱当一个?零部?件提供给汽车厂商,相当于汽车厂商生产躯壳而我们生产大脑,所以东恒不想和我们合作。”

    “如?果我们可以摒弃这种合作模式,为?东恒量身打造属于他们自己的智能座舱,那?样就补齐了对方的研发上短板,生产的汽车也不会失去东恒的灵魂。”

    “聪明啊,”裴清让眼尾轻轻一弯,睫毛染了笑意:“果然是全?班第一的林姰同学。”

    可是全?班第一的林姰同学现在也是牛马,手里项目被抢之后,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在不停碰壁。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现在的进度条已经?在“三而竭”这里。

    她不敢再让自己满怀期待:“如?果可以定制化开发,东恒会跟我们合作吗?”

    裴清让:“去试试,说不定这次可以。”

    那?轻而凝定的嗓音,有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只不过她的自信心受挫严重,还是忍不住去想最坏的结果:“如果试过还是不行呢?”

    裴清让轻扬眉,冰冷的嗓音放轻,听起来格外柔软:“再带你去开榴莲,开到高?兴为?止。”

    林姰猝不及防被他逗笑,眼睛弯成?月牙。

    本来她是在想合作失败、被陈万豪嘲笑、被公司优化这些严肃且烦人的事情,根本没想到还有“开榴莲”这个?选项。

    她忍不住顺着裴清让的话?往下想,那?样的话?,合作谈下来很开心,谈不下来开榴莲也很开心,不管怎样

    都是开心的。

    习惯单打独斗的人,好像也有了“后盾”。

    就算她筋疲力尽回来,家里也有一人一狗在等她。

    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好!”她脆生生应了,瞳孔似乎有光在一闪一闪。

    裴清让才发现,她真的非常好哄,开榴莲就能开高?兴,吃到好吃的就眼神明亮。

    这样容易开心的人,要经?历多少难过和委屈,才会变得冷漠而坚硬。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

    林姰把饭菜端到餐桌,却见裴清让手里是她做的“残次品”,惊讶问道?:“不扔掉吗?”

    “不至于,”裴清让淡声,“你吃我做的,我吃你做的,才公平不是吗?”

    “可是……”

    其实?也不是不能吃,就是觉得裴清让这样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的人,给他吃这种东西有点像虐待。

    而他没有理?会,只是说:“没什么?可是,我想试试看。”

    熬成?粥的米饭,完全?没有火候可言的青菜,没有像小时候一样出现在厨房的垃圾桶。

    林姰无可救药地想起外婆。在爸爸妈妈百般嫌弃的时候,只有外婆笑着说:第一次吃阿姰做的饭-

    晚饭后,裴清让忙工作,林姰点开祝余的小说。

    祝余开了新文,灵感源于同学聚会,讲的是女主与暗恋她十年的男主重逢、先婚后爱的故事。

    林姰不喜欢追连载,因为?被吊着的感觉太过痛苦,所以总是囤一囤再一口气看完。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给祝余发去读后感:【男主做了那?么?多事女主都不知道?!我都怜爱男主了!】

    祝余:【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别人喜欢你吗?】

    林姰:【我讨厌的是没有分寸的追求者,老做一些自我感动的事,让我觉得非常难受,不是男主这样的!】

    她委婉表达自己的看法:【女主是不是有点太没心没肺了?】

    祝余:【你不是最喜欢潇洒自由的大女主,男主当陪衬的那?种吗?越是虐男你越爽,还说男人的眼泪是你的兴奋剂?】

    对啊,是这样的,她从来不会共情暗恋者。

    她只是觉得,男主和裴清让很像。

    所以,她是在为?裴清让鸣不平吗?

    林姰:【他都这么?好了,女主为?什么?不喜欢他啊?】

    祝余:【女主又?不知道?男主喜欢她。】

    原来是不知道?。

    那?裴清让喜欢的女生为?什么?不喜欢他?

    是不是也是因为?不知道?他喜欢自己……

    他这样温柔的人,跟自己喜欢的女生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青涩、小心翼翼、珍而重之,是不是就连接吻、做很亲密的事,也会充分尊重女孩子的意愿,是不是喜欢一个?就是一辈子了。

    “想问什么??”

    男人清冷干净的嗓音猝不及防落在耳边,林姰抬头。

    这哥明明在工作啊,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本来就冷峻的眉眼看起来非常严肃。

    他不会真的有读心术吧?

    “没有读心术。”

    “还说没有?”

    对上他垂落的视线,林姰已经?不是震惊可以形容。

    “问吧。”

    林姰看着他的眼睛:“你喜欢的那?个?女生,不知道?你喜欢她,对不对?”

    等他回应的时间里,她的呼吸下意识屏住了。

    裴清让打字的手指停下来了,没抬头,眼皮垂着淡漠的弧线:“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她知道?,应该不会不喜欢你吧?”

    裴清让撩起眼皮,漆黑深邃的眼睛目光直白?看向她,他很少用这样很有攻击性?的眼神看人,以至于她觉得心脏被人攥在手里,无法跳动。

    “如?果我喜欢你,你就会喜欢我?”

    明知他是拿她类比举例,林姰却有一瞬慌乱,脸颊和耳朵热议攀升:“开什么?玩笑。”

    “那?后来,你们还见过面吗?”

    “嗯。”

    “她现在……”

    他惜字如?金,不想多说:“结婚了。”

    所以他不能表白?。

    所以他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明明很不道?德,林姰却不得不承认,她在这一刻竟然觉得安心,甚至心底有种隐秘的情绪在发酵。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安心,她不敢细想,只是觉得自己很坏,开心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她又?不太会安慰人,最后只憋出一句:“当小三的事情我们可不能做。”

    “不要多想。”

    裴清让曲起食指敲她脑袋,声音好听的人说什么?都像是承诺:“就算假结婚,我也不会再有别人。”-

    只不过,假结婚这件事对裴清让来说,太过吃亏。

    她起码得到了宽敞明亮的住所、一只性?格温和的狗狗、以及一个?情绪稳定颜高?腿长的老公,那?裴清让呢?

    原本干净纯粹的单身生活里,莫名多出一个?“合租室友”,做饭需要做两人份,除此之外还要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金钱。

    她希望他不那?么?“亏本”。

    她也想对他好一点点。

    可是裴清让什么?都不缺,不光不缺,还非常富有。

    随手送她这个?结婚搭子生日?礼物,都是一套房子,她至今没敢拆开看那?套房子在哪、多大,因为?怕自己禁不起诱惑。

    这样的人,需要她做什么?呢……

    饭菜她做的没有他做的好吃,卫生有阿姨定期上门打扫,他的衣服手表车子又?是贵得吓死?人那?种……

    思来想去,身边结婚的朋友好像只有【心软的神】这位男同志。上次聊天,他说结婚了,和初恋。

    男生应该更了解男生、更知道?男生想要什么?吧?

    林姰戳开他的对话?框。

    这个?人到底是有多长情,十几年来头像一直是那?只白?色的流浪狗。

    或者不应该说是流浪狗,在它离开时它有名字有人爱护,离开后也有主人想念,是一只很幸福的小狗了。

    林姰打字:【兄弟在吗?请教一个?问题!】

    刚好这时,身侧裴清让的手机震动。

    他拿起来看了眼,嘴角勾着,那?弧度很吸引人。

    心软的神:【在。】

    林姰措辞:【就是结婚之后,你需要你的妻子为?你做什么?呢?】

    心软的神:【为?什么?这么?问?】

    林姰抿唇:【因为?我结婚之后,一直都是对方在单方面付出。】

    心软的神:【所以你又?觉得欠他人情了。】

    这么?多年的朋友,那?些不能和别人说的话?、还有没有人开导的苦闷,她都说给了这个?陌生网友,所以她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能猜到他的想法。

    真的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和裴清让在同一个?魔法学校、进修过读心术。

    只不过,这次他猜错了。

    林姰:【欠人情的时候想要还清,是为?了和人划清界限,让自己心里舒服。】

    林姰:【现在是,我想对他好一些,让他心里舒服,但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没有消息回过来。

    知道?问题答案的人,就在她身边,靠着沙发的模样有些懒散, 正拿着手机发信息。

    他打完字,好像又?删除了,似乎在认真斟酌措辞,可是目光清澈温柔,嘴角难得有笑。

    大概是察觉自己在看她,他垂下视线,睫毛似乎还带着未散的笑意,看起来特别软。

    林姰歪了歪脑袋:“跟谁聊天,笑那?么?好看。”

    裴清让温声交代:“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恐怕不是普通朋友,说起这个?人,他的语气有种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就好像,他在做饭的时候,她不会从他身后抱过去,现在他说是朋友,她也不会问一句:是男生还是女生。

    只是意识到,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开心,但是屏幕那?边的人可以,不免有些气馁有些丧气,更加问不出那?句: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见她若有所思盯着自己, 裴清让非常坦诚地问:“你

    要看吗?你可以看。”

    他这样坦荡,林姰当然不可能看:“我又?不是那?种无理?取闹要看丈夫手机的妻子。”

    裴清让笑着睨她一眼:“嗯,你不是。”

    清冷嗓音含笑,有种难以言说的纵容,林姰耳朵微微发烫。

    不是,她又?说了些什么?……

    今天早上又?是爸爸,又?是妈妈,现在又?是丈夫,又?是妻子,而他为?什么?还要笑着配合她,就好像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刚好这时, 手机屏幕亮起。

    心软的神:【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做你自己。】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吗?

    这个?世?界上就连爸爸妈妈都不是无条件爱她的。他们供她读书,给她吃喝,同样也需要她考很好的成?绩,乖乖服从他们的安排。

    【这是你对你妻子的要求?】

    【嗯。】

    林姰没有见过这样完全?没有条件的感情,自然也理?解不了,所以问他:【那?不是有一点点亏吗?】

    片刻后,她看到裴清让的手机放下,而她的手机响起提示音。

    心软的神:【每天能够看到她,就已经?很好了。】第31章 第 31 章 他追过你

    周一。

    早上出门前, 林姰把写好的定制开发?方案放进帆布包,准备到公司后?提交给方茂森。

    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产品经?理,上面还有产品负责人、产品总监以及产品副总裁, 改变合作模式这?样涉及公司策略层面的问题,她说?了不算。

    所谓“过刚易折”, 就因为她脸上写着“不好拿捏”, 上司方茂森一心想?要逼她主动?离职, 今天的方案递上去, 多半会?换来否认和刁难。

    林姰蹬上帆布鞋, 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可以的。”

    她抬头, 裴清让也准备出门。

    她是白衬衫蓝牛仔裤透着淡淡死意, 洗个脸就是对工作最大的尊重。

    他是白衬衫西装裤皮鞋身姿挺拔,说?话这?会?儿正低着头打领带。

    领口?在喉结下方折出锋利的弧度,黑色领带和白皙修长的手指形成强烈视觉冲击, 她还记得这?只手牵起来的触感,看起来像冷玉, 可掌心分明是温暖干燥的。

    时间?真的好神奇, 高一时穿校服坐在自己身侧的少年, 如今已经?长成英俊禁欲的男人, 身上每道线条都?干净利落、透着身居高位者的不近人情。

    她歪了歪脑袋:“裴清让, 要不你?去公园摆摊算命吧,我觉得你?比卖水晶的大爷靠谱。”

    怎么她不用说?话,他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裴清让嘴角牵起, 冷淡不可捉摸,只是放轻的声线莫名有些软、带了温和哄人的意味:“不用担心,我会?买好榴莲等你?回家来开。”

    “好。”

    林姰点头,背上包出门。

    “等你?回家”这?简简单单几个字, 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会?如此温情,让人心脏柔软发?烫。

    到公司后?,她拿起方案,敲开方茂森办公室的门。

    见来人是她,方茂森头都?没抬:“怎么,有事吗?”

    陈万豪也在,用关心的语气嘲讽:“怎么没多请几天假?反正你?最近手里没有项目,不如好好休息休息。”

    林姰视之不见,径直把方案放到方茂森面前:“方总,乐游现有的合作模式是我们将生产好的智能座舱提供给车企,车企不可避免会?觉得自己生产的汽车失去灵魂,之后?我们是不是可以采取定制化开发??”

    方茂森垂眸,只见林姰递过来的方案上,写着:《定制化开发?模式可行性研究报告——以东恒汽车为例》。

    他看都?懒得看,嗤笑道:“定制开发?就要打破固有的东西,投入人力?物力?,林姰,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闲,而且东恒这?样的低端车,也配?”

    陈万豪逮住机会?阴阳怪气:“你?还真打算跟东恒公司合作?跟他们合作直接拉低了乐游的档次!而且我听我东恒的同学说?,陈有仪不打算跟你?合作吧?”

    林姰目光冷得像冰:“在做工细节方面,没有一家车企能比得上东恒吧?”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有人直接走进来,副总马鸣跟陈有仪介绍道:“陈总,这?边就是我们的产品部。”

    林姰转身,猝不及防和陈有仪对上视线,后?者朝她微微一笑:“林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林姰颔首:“陈总。”

    她今天的确是准备去东恒谈最后?一次的。

    只是,陈有仪怎么会?直接出现在乐游的办公室?

    马鸣:“正好产品部的几位都?在,我就直接宣布消息了,今天东恒的陈总是来谈合作的。”

    刚才对东恒嗤之以鼻的陈万豪变脸飞快,姿态放得比他的底线还要低:“陈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乐游一直非常看好东恒。”

    陈有仪皮笑肉不笑:“不会?觉得跟东恒合作,会?拉低乐游的档次吗?”

    空气静得落针可闻,显得这?一巴掌如此洪亮且不留情面。

    方茂森干巴巴赔着笑:“陈总,让万豪给您介绍一下乐游的座舱情况,说?起来还是男性更懂车。”

    “您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女性。”陈有仪目光陡然锐利。

    方茂森厚着脸皮继续接话:“那不是正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都?说?女生多的地方勾心斗角多,但是我工作这?么多年,发?现跟男同事合作才是更加费劲,就比如现在,都?听不懂我说?话的。”

    陈有仪慢条斯理道:“而且,最开始跟我接触的人,是这?位林小?姐,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林姰还未表态,陈有仪先一步看见办公桌上方茂森还未翻开的方案。

    她随手翻了几页,再抬头,目光满是赞赏:“林小?姐有心了。”

    如有神助。

    林姰的脑袋里突然冒出这几个字。

    离开前,陈有仪跟她握手:“我很期待我们的合作。”

    林姰落落大方回握,直视陈有仪的眼睛:“不会让您失望的,但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改变想?法?”

    陈有仪如实回答:“上周见了苍梧裴总,是他建议定制化开发?。”

    林姰蹙眉:“就因为他一句话?”

    陈有仪:“当然不是,是因为我们研发?投入过高资金紧张,如果合作的话苍梧愿意投资。”

    所以不是“如有神助”,是裴清让在背后?帮了忙。

    林姰下班到家时,晚饭已经?准备好。

    等她吃饭的裴清让,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打游戏,见她回来,散漫出声:“需要榴莲吗?”

    林姰轻声说?不需要了。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游戏机屏幕,随口?应了句:“那就是成功了。”

    林姰“嗯”了声,裴清让起身。

    他没有提自己给东恒提建议的事情,也没有告诉她苍梧决定投资东恒、直接促成这?次合作。

    是不是他让自己再试一次的时候,已经?确定自己可以顺利拿下合作,不会?再有碰壁的难堪。

    他的个子?太?高,她总需要仰头。

    “苍梧为什么要投资东恒?”

    裴清让垂下视线:“老牌车企,技术和做工都?过硬,如果转型顺利,前途不可估量。”

    林姰抿唇:“所以不是为了帮我拿下合作吗?”

    “不是,”裴清让淡声,“投资是觉得项目能赚钱,拿下合作也是因为对方看中你?的能力?。”

    林姰“哦”了声,原来是自作多情了。

    按照平时来说?,她不是应该为没有欠下人情松一口?气吗?可为什么在得到否认的答案后?,心里会?有不该有的失落?

    只不过自作多情至此,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难为情的,她的耳朵尖和脸颊都?有点发?烫,此时生硬地转移话题:“这?么看好东恒?”

    “一般。”

    “那为什么还要投资?”

    裴清让微微俯身和她平视,距离在一瞬间?拉近,近到她发?现,他的下睫毛都?好明显好漂亮。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告诉她:“是看好你?。”

    心跳漏拍,她整个人都?被他身上清冽好

    闻的冷香包围着,忘记呼吸。

    而他的手覆在她脑袋上按了按:“洗手吃饭。”-

    饭后?。

    林姰拿下合作身心畅快,窝在沙发?上看剧。

    裴清让则是取下黑色外套,拎起了车钥匙。

    “你?去哪儿?”

    “超市,”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部,他问:“给你?带红豆蛋烘糕、焦糖布丁、榴莲,还要什么?”

    比起“新婚夫妻”,在林姰看来,他们只是“合租室友”,可他却能记住她的饮食喜好,而她对他一无?所知。

    这?是不是太?不公平?

    就算是假扮夫妻,她也应该用心一点才对。

    “等我换个衣服,一起去。”

    正好晚饭吃得太?多,需要消化一下。

    裴清让做饭真的好好吃,而且特别合她的胃口?,林姰觉得自己嘴都?被养得很叼了。

    想?到离婚以后?不能再吃到这?样好吃的饭菜,她竟然还会?隐隐有些遗憾。

    超市里灯光亮如白昼。

    其实林姰是很喜欢逛超市的,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习惯急匆匆拿完自己需要的东西,现在身边有人陪着,就有了慢慢走慢慢逛的兴致。

    “裴清让。”

    裴清让转身,林姰左手巴斯克蛋糕右手芝士饼干:“喜欢吗?”

    他的目光从蛋糕、饼干落在她的眉眼,看着她轻轻点头。

    林姰蹙眉:“我是问你?喜欢哪个,我也想?知道你?喜欢什么。”

    “林姰?”

    林姰把蛋糕和饼干都?放进购物车,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

    这?张脸在发?福之前,应该是在自己的学生时代出现过,可她已经?记不清名字。

    就在她绞尽脑汁在脑海搜集这?个人叫什么的时候,男人已经?看到了她身边的裴清让。

    林姰不确认道:“何申?”

    男生有些尴尬地应声,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最后?低声说?了句:“果然。”

    “果然什么?”

    “裴神和你?是一对。”

    当年数学竞赛裴清让是金牌,在其他人为高考头悬梁锥刺股的时候,他已经?拿到保送资格,以至于大家说?起他都?是一口?一个“裴神”。

    只是,为什么是果然、怎么就果然了?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在一起,就算不感到惊讶,也不会?觉得是理所应当。

    还有上次,她说?自己已经?结婚,蒋政猜的第一个人也是裴清让。

    林姰不解,男生却自嘲地笑了笑:“难怪你?看不上别人。”

    林姰进校的时候曾经?在附中引起过轰动?,从高一到高三的男孩子?都?知道这?届有个小?学妹,长得特别好看但也特别骄傲。

    何申也是其中之一,那个时候林姰在他们隔壁班,每次课间?操、中午去食堂又或者是高一升国旗都?能碰到。

    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找了他们班男生打听:“你?们班林姰有男朋友吗?”

    “没有。”

    他大喜过望,却有人在经?过他身边时冷冷扔下一句:“你?追不上。”

    他抬头,男生个子?很高,眼睛垂着淡漠的弧线,瞳孔黑森森的。

    而现在,十几年过去,他站在她的身边,冰冷沉默,仍是高高在上。

    林姰向?来不喜欢也不擅长和人寒暄,尤其是是面前这?个人,看她的目光阴湿黏腻,让她非常不舒服。

    好在这?时何申先开口?:“我同事还在等我,先走了。”

    林姰“嗯”了声,没有多余的话要说?。

    “他叫何坤,不叫何申。”等人走远,裴清让纠正她。

    林姰并没有为此感到尴尬:“我怎么可能记住每个人的名字,他们并不值得我浪费脑容量。”

    “那同学聚会?的时候,你?记得我吗?”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林姰觉得这?人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她看向?他,眼眸明亮:“当然记得啊,帅得像你?这?样让人过目不忘的,还有几个?”

    裴清让垂着眼,睫毛长得令人发?指,这?样的睫毛精长这?么大她就见过这?一个,忍不住想?要逗逗他:“你?说?是不是啊,裴大校草。”

    他的嘴角隐隐有上扬的趋势,弧度微小?,笑意却在眼底化开:“少来。”

    “不过你?记性好像很好啊,何申是我们班的,不是你?们班的,你?还记得人家啊?”

    毕业这?么多年,同班同学她都?已经?不记得名字,裴清让怎么会?记得一个没有交集的、普普通通没什么记忆点的男同学。

    “记得,”裴清让语气漠然,没什么情绪地回了句:“他追过你?。”

    他这?么一提醒,林姰隐约记起有这?么个人。

    是高二分班之后?,何坤才和她分到一个班。

    她对于追求者的阴影,大概就是从这?个人开始的。

    他给她带早饭,情人节圣诞节送礼物,隔三差五课桌上就会?出现来源不明的巧克力?蛋糕奶茶。

    课间?操、升国旗、学校的道路上,总会?跟这?个人偶遇,吃饭的时候他也要跟她坐得很近,眼睛还要紧盯着她。

    老师提问她的时候,男生们会?对着何坤起哄,何坤参加运动?会?的话,他们也会?喊她给他加油。

    如同被人监视,她常会?在遇到他的时候感到毛骨悚然,更恐怖的是身边同学都?觉得何坤对她用情至深,不答应就是她林姰的错。

    如今那些细碎的片段都?已经?模糊不清,毕业后?就被她当作垃圾通通清理,不管是发?福的何申还是当初的何坤她都?无?感,这?一刻她想?起另外一件事。

    “你?去竞赛班之后?,我们是不是有段时间?一起上体育课?”

    裴清让低声应了。

    那天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她坐在操场旁边背文言文古诗词。

    祝余拉她去看男生打篮球,她对球类运动?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但不想?扫祝余的兴,去就去了。

    他们班男生在和竞赛班的男生打球,学习上被人家碾压,就想?在篮球场上找补回来。

    人对于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会?非常敏感。

    林姰来到球场之后?,班里男生的眼神开始往她这?儿飘,然后?就开始对着何坤推推搡搡,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笑猥琐黏腻让人反感。

    林姰不想?再看下去转身要走,也就是刚转身,一个篮球朝着她的方向?砸过来。

    那一下毫无?预兆且猝不及防,她被砸得有点懵,看见何坤傻乎乎伸手去拦,毫无?用处。

    几个男生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何坤,嘻嘻哈哈撞他肩膀,完全是看好戏的姿态:“不是说?要英雄救美吗?你?小?子?不行啊。”

    她在那个瞬间?猛然明白刚才男生们的推推搡搡是密谋了什么:篮球砸过来,何坤帮她拦住。

    小?说?里烂俗的英雄救美梗。

    夏天穿的是短袖,被球擦到的手臂皮肤很快发?红、发?烫,她的怒气值一下子?被拉满,声音如同冰锥直指人心:“我已经?有喜欢的男生了,不要再缠着我了好吗?”

    当着篮球场上所有男生的面,声线平稳清晰,直白且不留后?路,既然你?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道德绑架我,我为什么不可以反击?

    何坤手足无?措,唯唯诺诺地问她:“有没有事?”

    话音未落,篮球砸在人身上的闷响落在耳边,何坤被球砸到疼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回头。

    “抱歉。”

    罪魁祸首的声音里有种干干净净的清冷劲儿。

    裴清让逆光,眉眼桀骜,并无?歉疚地笑了笑:“有没有事,你?刚好自己试试。”

    后?来,学校里传出她和蒋政的风言风语。

    被父母施压,他们总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也理所应当,蒋政被误以为是那个她喜欢的男生。

    甚至在何坤又要卷土重来的时候,她当着何坤的面给打篮球的蒋政送过水。

    反正大家都?在互相?利用。

    蒋家利用她让儿子?熟悉陌生环境,亲爸亲妈利用她讨好蒋家。

    那她也利用一下蒋政怎么了?丝毫不影响她在蒋政跟她表白的时候明确说?出我不喜欢你?。

    耳边清净了。

    没有人打扰她学习了。

    ……

    “

    你?真的是不小?心砸到他的?”

    裴清让用“你?在想?什么”的眼神看着她:“不然呢?”

    林姰眨了眨眼:“说?不定你?布局好大一盘棋,让何坤丢脸,然后?你?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的态度太?坦荡,因为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心思,所以可以大大咧咧不带半分心虚。

    裴清让嘴角勾着,淡漠、事不关己的态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我的目的是什么?”

    林姰语气随意:“我啊。”

    跟裴清让熟悉之后?,她说?话随意很多,也可能是跟这?个人相?处起来太?舒服,让她有点忘乎所以,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本以为裴清让会?彻底无?语,被她的脸皮厚度打败。

    却没想?到,那道清越的嗓音带着几分认真落在耳边:“我不会?冒让你?受伤的风险。”

    超市里人来人往,冷白灯光兜头而下,目光相?对的霎那四下寂静,她的心脏被人攥住、跳动?不由自己。

    球场上散漫肆意的少年,已经?长成危险禁欲的男人,眉眼有更锋利的轮廓,下颌棱角分明,只有漆黑的瞳孔一如既往干净清澈、没有一丝杂质。

    当他看向?她,抿起的嘴角似乎仍有少年人的青涩。

    也许是这?句话太?容易让人误会?,所以他漫不经?心地补充:“如果我喜欢你?的话。”第32章 第 32 章 因为你在

    ——我不会?冒让你?受伤的风险。

    ——如果我喜欢你?的话。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这样的吗?

    就算我因为你?难过、失落、辗转反侧, 最后还是舍不得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林姰在?这一刻对裴清让喜欢的女孩子产生了好奇。

    是多美好的女孩会?被这样的人喜欢,而被他喜欢又是什么感觉。

    他可以把捡来的流浪狗当宝贝照顾、直到?狗狗去世,可以不动声色帮她这个结婚搭子的忙、她不问他都不打?算告诉她, 处处妥帖却又分寸感十足。

    她的边界感很强,在?自己和世界之间竖着牢不可破的心防, 最讨厌别人不经允许试探进入自己的领地, 可裴清让没有一刻让她觉得自己的边界感被破坏。

    那他对自己喜欢的女孩……

    她忍不住想象跟裴清让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那双手骨节干净修长?很好牵, 衬衫扎进腰里的时候能看出腰身劲瘦、好像很好抱, 那张冰冷沉默的脸上嘴角分明?是软的、应该很好亲……拽哥的外表下, 还藏着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灵魂。

    可惜不是自己的。

    两人视线对上, 男人的眼神一如既往平静, 因太过冷淡总是透着寒意,可笑起来的时候却会?很不一样,那深邃的瞳孔浸着一池融化的春水, 波光流转。

    林姰语气遗憾:“在?追我的人里,好像没有你?这样的正常人。”

    如果是他这样的人追自己, 怕是很难顶得住——就算不谈恋爱、只接吻, 应该也很快乐。

    裴清让居高临下睨她一眼, 眼底似有清浅的笑意:“像我这样的正常人, 不会?让你?知道。”

    林姰深以为然:“也是。”

    如果他高中、又或者高考结束就表白, 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肯定就不会?跟别人结婚了,那她自然也就遇不到?他了。

    她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替他遗憾:“如果能回到?高中,不表白吗?”

    裴清让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无?声弯起嘴角,声音里没有任何悲喜:“现在?的我她都看不上,更何况是那个时候的我。”

    被离婚再婚的父母轻易放弃,需要兼职打?工赚取学费生活费, 这些都不算什么,毕竟这个世界上不爱孩子的父母那么多,他也不是很需要被爱。

    可是他还有妹妹,他自己无?所谓,但?妹妹一定要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以及,在?十八岁之前完成?三期手术。手术费用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林姰怔在?那里。

    那道落在?耳边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甚至冷静得像说起别人的事情,却无?端端让她觉得难过。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他会?被看不上?

    竞赛班的清北种子选手,国赛上的金牌得主,完全就是意气风发的具象化,更别提他还有一张青涩英俊不允许人忘记的脸。

    校园宣传栏里的红底照片他穿校服,嘴角抿得平直却也唇红齿白,她每次经过,都会?听见学姐学妹在?低声说“好帅”。

    这样的天之骄子应该是会?被宠坏的,他怎么会?觉得自己会?被“看不上”。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正如《Yellow》里唱的那样,喜欢一个人的第?一反应是胆怯和羞涩。

    所以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那个女孩子吧。

    十六七岁时最纯粹的感情无?疾而终,完全就是BE的暗恋文照进现实。

    林姰这个心硬冷漠的旁观者,也不可避免对男主产生了怜爱情绪,最后叹气一样说了句:“不敢表白的胆小鬼。”-

    翌日,乐游科技。

    午饭时间,赵然凑到?林姰耳边:“听说昨天马鸣把方茂森和陈万豪狠狠教?育了一顿。”

    粥粥嚼着薯条,满脸期待地问:“为什么?”

    赵然:“因为陈万豪说东恒生产低端车档次低,正好被东恒的陈总听到?了,所以就算马鸣偏心方茂森和陈万豪,也不能把这个项目从林姰手里抢走。”

    粥粥简直要拍手叫好:“大快人心!”

    忽然她的目光一顿,伸手戳了戳赵然和林姰:“那是不是陈万豪和开发李俊杰啊?”

    一个产品团队,都配有开发、测试人员若干。

    李俊杰是林姰团队的元老级别人物,眼活心活,但?也惯会?见风使舵。

    粥粥眉心拧起:“陈万豪这个不要脸的,是不是抢不了项目现在?想从团队挖人?”

    赵然骂了句脏话。

    只有林姰面不改色,说今天的沙拉味道不错。

    下午茶时间,她在?饮品区拦住李俊杰,直截了当:“陈万豪要你?去他的团队?”

    李俊杰也不藏着掖着:“你?别怪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现在?大厂接二连三裁员,还有个35岁危机摆在?那,你?是方茂森的眼中钉,陈万豪是方茂森的嫡系,我跟着他起码被裁的可能性小一点吧?”

    林姰说行,颇为赞许道:“你这个名字没起错,果然识时务。”

    有团队没项目不行,有项目没团队也不行。

    跟她这边的萧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万豪正在?准备远景车厂的新闻发布会?。

    林姰突然觉得很迷茫。

    明?明?是为了生活得更好才选择工作,可最后全部时间精力都用在?工作上,无?暇顾及生活,感受不到?快乐,除此?之外还要付出情绪——比如失落、忧愁、痛苦、憋闷。

    被驯服的动物关在?动物园供人观赏,被驯服的人类关在?公司大楼当牛做马。

    傍晚,林姰推开家?门,狗狗已经等?在?门口。

    德牧这个品种,看起来威风凛凛,实则温柔细腻。

    当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自己,她蹲下身子,拥抱了狗狗。

    她觉得自己现在?非常、非常需要一个拥抱,需要有人拍拍她的脑袋,告诉她只要努力就会?好。

    “谁欺负你?了。”

    裴清让端着一碟洗好切块的无?花果放到?餐桌,旁边放着她的迪士尼水果叉。

    林姰的目光跟着他移动,他人走到?她这儿,人高马大的蹲在?自己面前,当视角从仰视到?平视,他身上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好像也消失了。

    她发现这人头发剪了,两旁碎发削短,额发不遮眉眼,脸部线条更为清晰利落,也干净。

    她忍不住想他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是什么样子,模模糊糊记起一个背对着自己午休的后脑勺,黑发蓬松柔软光泽度很好,让她很是手痒想要碰一下,看是不是跟狗狗一样毛茸茸的。

    “乐游和远景车厂合作的汽车,马上就要开发布会?了。”她闷声闷气道。

    那个项目本来是她的,她把所有用户体验

    都做到?了极致。

    她问裴清让:“你?觉得发布会?会?成?功吗?”

    裴清让散漫开口:“你?在?或许会?成?功,你?不在?,必败无?疑。”

    他未免太会?宽慰人心、太知道她想听什么,林姰并?不当真:“这么相信我?”

    裴清让好像永远理智冷静:“远景名气不足,配置也不惊艳,一门心思?走高端车路线,消费者是不会?买单的,同样的价格他们宁可选择市面上的豪车品牌。”

    林姰深以为然:“我当初也这样想,所以一开始的定位是中端车,到?陈万豪手里就这样了,你?说,他是不是真的没脑子啊。”

    裴清让扬眉:“不是说‘普信男’吗,男人普遍都比较自信。”

    林姰被逗笑,眉眼弯弯:“那裴总有过不自信的时候吗?”

    裴清让轻点头。

    他跟“普信男”,只有“男”这一个字沾边。

    林姰觉得裴清让很让人舒服的一点就在?于,不管权势地位如何、每天和什么人打?交道、又是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他的身上有种没被污染的谦卑感。

    这种谦卑感她只在?自己的导师身上见过,那是个一辈子醉心学术、心思?至纯至善的老家?伙,和自己的妻子是初恋,她莫名觉得裴清让跟导师很像,都是非常纯粹的那一类人。

    她不免好奇:“你?不自信的是什么?”

    裴清让低头看她:“不自信现在?,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他的目光流转在?她眉眼之间,漆黑澄净的瞳孔没有一丝杂质,眼神也纯粹,就只是想要确认她是否还在?不开心。

    她却被他瞧得心跳怦然,她是很喜欢他的眼睛的、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现在?却想要逃开他的注视,蝴蝶在?心尖摆尾、小鱼在?胸口振翅,她的面上不显,实际情形一片慌乱。

    “已经好了。”

    林姰眉眼间已经不见刚到?家?时的颓丧。

    裴清让起身,身高差距骤然明?显:“那就吃饭。”

    林姰还保持着蹲在?原地的姿势,仰着脸:“按照霸总小说的套路,你?不是应该说:辞职吧,我养你?吗?”

    裴清让似乎是被她逗笑了,眉眼倏然弯下,瞳孔深处都是细碎的光、一闪一闪,特别亮特别治愈。

    他的手递给?她,手腕清白修长?,是要她借力起身。

    林姰这个手控没有抵抗住诱惑,握住他手腕的瞬间,似乎感受到?他的脉搏在?自己掌心跳动。

    即使一触即放,心脏却在?为那片刻的肌肤相贴、止不住地发颤。

    “你?不会?想这样的,”裴清让看着她的眼睛,“但?是我随时恭候。”-

    晚饭后,林姰抱着裴清让的游戏机,连接投影打?游戏。

    裴清让接了个电话,就回了房间,再出来人已经换了衣服,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外面套着一件宽大的冲锋衣。

    他肩宽、个子也高,侧面看又很薄,简单的运动装也被穿得很清爽好看,显得人瘦瘦高高,甚至还很有少年感。

    但?林姰相信他应该是脱衣有肉的类型、很可能还是最符合她审美的薄肌——别的位置她没看过,但?那手臂线条绝对是长?期自律的结果,青筋明?显还很有力,脱衣应该观赏感更强。

    “出门?”她和狗狗同时看向他。

    “李明?启他们约我打?球。”

    裴清让外套拉链一拉到?顶,这模样说是哪个大学的校草也有人信。

    林姰很是为他考虑:“大晚上的,长?得好看的男孩子也得注意安全啊。”

    裴清让的读心术稳定发挥,没应声,就用“你?又想做什么”的眼神睨着她。

    林姰勉为其难:“那我们两个当护花使者好了。”

    被这一身黑衣衬着,那张冷白面孔更英俊也更凌厉,可那眼底,似乎有温柔的波纹轻轻漾着。

    “想去就换身衣服,不然冻不死你?。”

    他们到?的时候,篮球场上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除了李明?启,林姰还见到?几个在?新闻里出现过的面孔,叫不上名字,但?都挺惹眼。

    裴清让还没有介绍,他们已经开始跟她打?招呼,叫什么的都有——嫂子、弟妹……

    裴清让淡声:“她有名字,林姰。”

    就好像在?说,任何时候她都不是附庸,她都只是她自己,仅此?而已。

    林姰感慨:“上学的时候都没看过你?打?球。”

    十几年前的记忆里,关于他的画面太少了。

    裴清让:“高中的时候也没什么时间。”

    林姰纳闷:“你?不是高二就拿到?保送资格了吗?怎么会?没有时间呢?”

    按说不用参加高考就不用来学校了,那年她看到?裴清让的名字贴在?光荣榜,说不羡慕是假的。

    换做是她,估计再也不会?来上学,但?这哥好像很爱学习,她偶尔还是会?在?中午去食堂的时候遇见他。

    裴清让“嗯”了声,惜字如金。

    妹妹的手术分三期,手术费用十几万。

    爹妈放任不管,他只能用他所有的课后时间打?工。

    乐队的兼职在?晚上,不影响上课,可以发泄情绪,薪水还开得特别高。

    只不过在?他骑着单车准备离开的路上,会?被乱七八糟的人拦下,递房卡、问多少钱可以。

    别人觉得像炼狱一样的校园生活,对他来说是可以喘口气的休息时间。

    可还是选择走竞赛,早点拿保送资格,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给?妹妹赚手术费。

    当保送尘埃落定,还是忍不住想去学校。

    因为想见她。

    那次去打?球,只不过是因为人群之外她在?,所以班里男生喊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没想过她会?被球打?到?,她跟追求者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男生,脸色很冷,转头就走。

    她走之后,他也扔掉手里的球。

    同学问起,只说不打?了,没劲。

    他径直去了校医院,买了自己以前伤到?时用过的药膏。

    想要拿给?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们班在?一楼,一墙之隔,能听到?祝余在?小声安慰:“消消气消消气。”

    “……如果他只是暗恋我没有关系,但?是打?扰到?我就是他不对。”

    “……一旦想到?他会?时时刻刻关注我盯着我,我就觉得很难受。”

    “……我希望他不要再做那些自我感动的事情,第?一眼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喜欢啊。”

    祝余问她:“什么样的男生追你?你?会?考虑呢?”

    她声音里仍有被招惹的愤怒:“都不喜欢都烦,谁也别打?扰我学习。”

    祝余又问:“非要说一个呢?”

    他把药膏放在?窗台,转身离开。

    体育课下课的时候,路过她们班门口。

    那盒药没有拆封,就在?教?室后门垃圾桶最上面。

    他们的体育课在?同一节,她再出现是给?蒋政送水。

    他再也不想打?球了。

    ……

    篮球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进入篮筐。

    裴清让下意识看向场边的人,视线对上,眼尾微微弯,瞳孔比星星亮。

    林姰扬了扬手里的纯净水,嘴型问他:“喝不喝?”

    他从球场上跑过来,黑发微微汗湿,在?路灯下,眼睛特别的亮,身上有种蓬勃动人的少年气。

    帅哥太多,林姰目不暇接,忍不住感慨:“苍梧生男模,果然名不虚传。”

    裴清让拧开瓶盖,扬起的下颌是锋利桀骜的弧度。

    因为吞咽的动作,修长?脖颈上喉结滚动,往下是平直清晰的锁骨,那画面看得人脸热,却又忍不住想看。

    他的嗓音被水润过,嘴唇也是,凉飕飕问了句:“好看?”

    林姰真挚点头:“好看。”

    看不懂规则,还看不懂帅哥吗?

    裴清让又问:“看上哪个了?帮你?要微信。”

    依旧是那张清清冷冷极其蛊惑人心的俊脸,不带半分情绪地睨着她。

    林姰看了眼他身上的球衣:“17号吧,17号长?得最帅。”

    裴清让低垂的睫毛似乎也染了笑,投下柔软的阴影。

    他感情不外露,非常含蓄,以至于林姰觉得心痒,忍不住逗他:“这就笑了?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好

    骗。”

    “我笑不是因为我好骗。”

    “那是因为什么?”

    林姰眼神清透,是真的无?解。

    裴清让低头看她,眼缝里就跟有钩子一般、惹人溺毙:“因为你?在?。”

    那漫不经心的语气根本容不得别人当真,林姰学他的语气:“少来。”

    场上的李明?启叫他回去,裴清让手里的水递给?她,又伸手在?她脑袋上按了一把:“很快结束。”

    他按她脑袋的动作很顺手。

    她还莫名的有点喜欢。

    林姰抱着狗狗坐在?球场边。

    朗月远远悬在?天边,篮球场周围亮着灯光,比白天更有氛围感。

    岁月没有带走男人身上桀骜和意气风发,球场上的他好像慢慢和十六七岁的少年重合了。

    眼前画面按下暂停,脑海播放某段记忆深处的回忆——

    被篮球打?到?的那天。

    祝余问她:“什么样的男生追你?你?会?考虑呢?”

    她随口说:“都不喜欢都烦,谁也别打?扰我学习。”

    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考最高的成?绩,上最好的学校,离家?越远越好。

    外面的窗户被人敲了下,不重,刚好能被听见。

    她们的教?室在?一楼,祝余走过去,看见放在?窗台上的药膏。

    这不是何坤的风格,他总是非常高调。

    最喜欢不经意间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送东西,享受所有人的瞩目将她和他捆绑在?一起。

    是她拒绝得太狠了,所以他这次换了策略,一反常态吗?

    胳膊已经有了淤青,弯起手肘的时候痛感明?显,她的气没有消,所以直接把药盒扔到?教?室后门的垃圾桶。

    就在?最上面,何坤回来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

    祝余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里,好奇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问她:“如果非要说一个呢?”

    脑海不受控制浮现裴清让把球扔过去的背影。

    少年逆光,眉眼桀骜,清澈挺拔,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给?她把气消了大半。

    林姰翻开习题册,没有抬头。

    莫名觉得,如果非要选:“那就裴清让那样的吧。”

    那个片段太过遥远,以至于现在?想起都觉得陌生。

    更记不清说不出“裴清让”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是敷衍祝余,还是真的有过片刻的心动。

    球场上,李明?启觉得裴清让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这位大神平时不苟言笑没什么表情,俊脸跟覆着一层冰雪似的,一众高管在?他面前总是噤若寒蝉,还总被供应商合作伙伴评价清高、目下无?尘、不好接近,说你?们裴总真是毒舌程度和美貌成?正比。

    然而今天,他进球时无?意识看向球场边那人的时候,那冷淡的眼神有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温柔?温柔这个词跟裴清让有半毛钱关系吗?

    李明?启跟他同学这么多年,见过这人杀伐果断、手段雷霆、扛住芯片禁令完成?绝地反击,唯独没见他用这样的眼神瞧过哪个姑娘,这人留学的时候就是个出了名的冰山,身上透着禁欲清冷不容侵犯的气质,谁也打?不了他的注意。

    他忍不住打?趣道:“今天不在?状态啊,眼睛不看球,老往别地儿看。”

    裴清让嘴角难得有笑,那平日里冰冷的嗓音带了无?可奈何的意味,以至于有些软:“喜欢的女孩在?呢。”第33章 第 33 章 狗狗吃醋

    林姰坐在?篮球场边, 怀里抱着裴清让的黑色外套,硬挺到近乎锋利的布料上?,一开始还有这个人的体温, 现?在?只剩冷冽香气、那种独属于他的味道。

    上?学那会,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群男生要去抢一个球, 多买几个球不行吗?或者?有这时间多做几道题不好吗?今天却有些改观了。

    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去看球场上?的裴清让, 一直认为他这样的宽肩窄腰大长腿就应该穿衬衫西裤、对她的眼?睛好, 现?在?却觉得, 球场上?那道清瘦高挑的身影更加吸引人。

    没有正装的束缚, 男人眉眼?间仍有少年时的意气风发, 刚剪过的头发清爽利落, 让他看起来特别“男大”,每次进球时下?意识看向她的那一眼?,尽是?坦荡动人的少年气, 心脏也被戳中。

    莫名遗憾,遗憾高中班里女生跑去看裴清让打球的时候, 她只知道她的数理化, 没有去看看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是?有多白月光, 才会被那么多女孩子明恋暗恋喜欢到发疯。

    也是?这刻, 她恍然意识到。

    现?在?坐在?篮球场旁边的自己, 感兴趣的不是?篮球,而是?……

    答案呼之?欲出?。

    不知道谁家的猫咪跑到她的身边,打断她的思绪。

    灰蓝色短毛猫, 高傲地昂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她。

    “你可以?摸摸它。”

    林姰抬眸,说话的是?猫咪主人。

    清瘦高挑的女孩子,想必是?场上?哪个帅哥的女朋友, 年纪不大。

    林姰弯着眼?睛问:“猫咪都这么高冷吗?跟我们家狗狗完全不一样。”

    平心而论?她更喜欢狗狗,摸了两下?就收回手,又和女孩交流养猫猫狗狗的心得。

    等她再去看自家狗狗,狗狗趴在?脚边。

    那双看向她的湿漉漉的眼?睛,似乎有某种受伤的情绪,看起来好委屈的样子。

    养狗之?后?,林姰看了很多资料。

    有一篇讲的就是?:德牧虽然看起来非常威风非常凶猛,其实性格温和,内心细腻敏感。

    裴清让打完球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向来温顺的狗狗不知为何无精打采,旁边的林姰抱着它小心翼翼哄着:“不要吃醋了好不好,我只喜欢你一个。”

    路灯的暖黄灯光勾勒出?她侧脸的曲线,她低着头,碎发散落在?耳侧,不自觉放轻的语气里有种不曾示人的柔软。

    “怎么了?”

    对上?他的视线,她有点?懊恼又有点?后?悔,嘴角向下?撇、像做错事:“我摸了别人家的小猫,狗狗吃醋了。”

    她耐着性子跟狗狗保证:“以?后?别人家的猫猫狗狗,我保证不看,保证不摸,只有你是?我心尖上?的小狗。”

    狗狗像是?听懂,很快又蹭到她身边让她揉揉脑袋。

    她被痒到,笑着皱了皱鼻子,平日倔强清冷的眼?睛里尽是?细碎的光,难得的温柔。

    回家路上?,林姰买了好多玩具给狗狗赔礼道歉,到家后?又跟狗狗玩了好久。

    第?二天还要上?班,她不敢睡得太晚,回房间前她跟狗狗说晚安,也和裴清让说晚安。

    她的房门带上?。

    裴清让蹲下?身,给狗狗整理好专用床铺,最后?抬手轻轻挠了挠狗狗的下?巴。

    想起今天林姰弯着眉眼?认认真真哄它的样子,他弯起嘴角:“我还挺羡慕你的。”

    所有灯都关?上?。

    他给狗狗盖好毯子,轻声说:“晚安。”-

    三天后?。

    远景汽车要在?这天召开新闻发布会,推出?配备乐游智能座舱的新能源汽车。

    林姰出?门前被裴清让叫住:“发布会在?哪儿开?”

    她说了个地方,裴清让淡声交代:“跟苍梧很近,下?班我去接你。”

    林姰点?头,没跟他客气。

    换做以?前,或许还要怕欠下?人情。

    现?在?已经欠习惯了,又或者?说,她发现?被人真心对待,是?不应该用“欠下?人情”概括的。

    发布会上?,陈万豪眉飞色舞。

    正如裴清让所说,远景名气一般,汽车配置也没有特别惊艳的地方,售价一公布全场哗然。

    但陈万豪坚信上?市后?的销量能证明一切,上?台开始介绍汽车座舱的亮点?,慷慨激昂脸涨得通红。

    林姰单手撑着额头,兴致缺缺,原先的设计被他改得七七八八,甚至为了提高定价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配置,看得她直皱眉。

    不成气候。

    发布会结束后?,她背上?帆布包往外走。

    “林姰。”

    那道声音落在?耳边,全身细胞都条件反射一般开始抗拒。

    人声嘈杂,她装作没有听见,蒋政却快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林姰,”他再次叫她名字,“我已经回国工作了,现?在?在?高科芯片的中国分公司。”

    林姰

    情绪很淡:“恭喜。”

    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直白、冷漠、伤人,很多人长大后?会变圆滑,她却跟高中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喜欢和不喜欢都写在那双清透的眼?睛里,掩饰都懒得掩饰。

    蒋政没有让路的意思:“我有话想跟你说。”

    林姰面无表情:“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转身要走,蒋政伸手去握她手臂,被她直接躲开。

    再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上?被冒犯的不耐烦和怒气:“你到底要说什么?”

    “跟裴清让在?一起,你想过孩子吗?想过孩子会有先天性疾病吗?”

    不管是?不是?假结婚,林姰都觉得他在?越界。

    可是?,先天性疾病是?什么意思?

    蒋政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裴清让是?不是?没敢告诉你?”

    林姰眉心蹙起。

    没有告诉她什么?

    裴清让生病了吗?

    严重不严重?

    见她态度松动,蒋政意识到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这里人多,我们楼下?咖啡厅说。”

    咖啡厅靠窗位置。

    林姰直白问道:“说吧,先天性疾病是?什么意思。”

    蒋政抬眸,看向自己对面的女孩。

    新闻发布会这样严肃的场合,她穿白色衬衫灰色西装裤,胸前挂着乐游的工作证,脸上?没有笑也没有妆,就好像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她面对他这样冷淡,跟裴清让在?一起的时候呢?

    会笑、会撒娇、也会做尽夫妻之?间的亲密事吗?

    蒋政放在?腿上?的手指攥紧了。

    “裴清让的妹妹是?遗传性唇腭裂,十八岁之?前不知道动了多少次手术,所以?作为血亲,裴清让身上?肯定也携带同样的基因?。”

    林姰却在?这个瞬间松了口气,不是?裴清让生病了就好。

    她不是?没见过裴樱,小姑娘活泼可爱,脸跟糯米团子似的,她每次都要克制捏她脸的冲动。

    只是?,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她的结婚搭子有没有欺骗她,而是?,担心他有没有生病。

    蒋政紧盯着林姰的每寸表情:“他是?不是?根本没有告诉你?”

    林姰云淡风轻,语气不带情绪:“他告诉我了。”

    结婚前裴清让发给她的检测报告里,除了体检报告,还有一份基因?检测报告。

    甚至在?领证之?前再次提醒,问她有没有看过,她粗略翻看,只记得这个人非常健康。

    最后?还是?他主动交代:近亲有病史,但是?基因?检测没有问题。

    她满不在?乎道:那不就得了。毕竟她又没有想要跟他生孩子。

    是?她一直不在?乎不关?心,所以?根本没有仔细看过。

    “那他告诉过你他爸妈的事情吗?他爸是?有钱,在?外面私生子好几个,他妈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个只会买包买衣服的漂亮废物,谁有钱就跟谁……”

    蒋政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林姰已经听不见了。

    他爸爸妈妈的事情,她不关?心,也不敢兴趣,更不在?乎。

    她只是?想起高中的时候有人议论?,说裴清让才不是?什么好学生,他看起来冷淡且乖实际上?百无禁忌,跟校外的人走得很近,酒吧那种地方,三教?九流,什么恶心人的人和事儿没有。

    也有人说,他表面是?在?乐队兼职鼓手,实际上?可能早就被富婆看上?了……更过分更恶意的揣测也有,流言传了很多个版本,即使她从没有关?注过,这样的谣言也能跑到她的耳朵里。

    她不怎么相?信,也懒得去理会,只觉得这些人是?嫉妒人家保送清华。

    原来他是?需要这份工资,来给妹妹治病。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父母根本不爱自己的孩子,远不如崔女士和林局长。

    那个时候裴清让多大?十六?十七?是?怎么做到的?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没有办法和喜欢的女孩子表白、说那个女孩看不上?他吗?

    心脏如同被人倏然攥紧,每次跳动都伴随难言的酸涩。

    林姰想起祝余的小说里曾经写过一句话,大意是?:一旦开始心疼一个人,你就危险了-

    苍梧科技。

    上?次裴清让特赦“榴莲”之?后?,各个品种的榴莲和各种榴莲口味的甜点?开始频繁出?现?在?下?午茶。

    反正公司有钱,财大气粗,平时自己买会肉疼的甜品报给采购部?门、第?二天就能在?公司吃到。

    裴清让下?班的时候,助理背对着他,正兴高采烈地说:“今天下?午茶的榴莲蛋糕太绝了!你说裴总对榴莲的态度是?怎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啊?”

    助理对面的女生已经看到裴清让,使眼?色让她闭嘴、眼?睛都要眨巴抽筋,助理还是?浑然不觉:“还是?说他以?前也喜欢,其实是?不好意思说?毕竟他看起来像个喝露水长大的小仙男。”

    “我爱人喜欢。”

    当那道冰冷却又莫名柔和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助理彻底石化。

    她回头,猝不及防跟“小仙男”来了个死亡对视,站直、颔首、毕恭毕敬:“裴总。”

    只不过今天的裴总好像有点?……温柔?明明还是?那张冰山脸啊。

    助理还没想明白,就听这人问:“所以?榴莲蛋糕还有吗?”

    “我现?在?就去给您打包!”

    她说完,逃似的跑掉了。

    裴清让按下?电梯,身形被一身黑色正装修饰得清瘦挺拔、禁欲至极。

    刚才噤若寒蝉的小姑娘们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说‘我爱人’的时候裴总耳朵是?不是?红了?”

    “妈呀我第?一次见老大语气这么温柔……”

    “这哥不仅花期长还开得艳呐!”

    而后?话题往某些隐秘的角度发展——

    “你们说这种教?科书级别的禁欲系帅哥,在?床上?会dirty talk吗?”

    “他这么爱老婆的人应该只会夸夸吧?”

    裴清让到的时候,远景的新闻发布会已经散场。

    他不确定林姰心情会不会被影响,毕竟自己的成果被人窃取这种事,也发生在?他身上?过。

    车子停下?。

    他刚要推开车门,却看到咖啡厅靠窗位置的林姰,和她对面的人。

    高一开学没多久,班里转来一个男生,听说是?市委常委家的公子。

    他对此不关?心也不关?注,直到某天在?校门口撞见林姰从他家车上?下?来。

    他们一起上?学、放学,甚至是?家长会的时候,两家的妈妈也是?手挽手一起到来。

    他们都说,林家蒋家,门当户对,说不定从小就订了娃娃亲,以?后?是?要结婚的。

    那天周末放学,他路过学校篮球场。

    林姰靠在?球场边,手里拿着高考英语单词默背,是?在?等蒋政打完篮球一起回家。

    “哥哥。”

    当他转身,是?妹妹来接他放学。

    裴樱先天唇腭裂,从小到大总是?被小朋友嘲笑。

    甚至幼儿园的时候,还有同学的妈妈找到园长,说裴樱吓坏了她们家孩子,要让她转学。

    “哥哥,我真的是?丑八怪吗?为什么我跟她们长得不一样?”

    “你才不是?丑八怪,”他蹲在?妹妹的面前,一字一句告诉她:“你是?哥哥见过的最勇敢最善良的小精灵。”

    明知道她会受欺负,明知道她会承受很多的异样目光,还是?要把她送回学校。

    后?来不管多热的天气,妹妹都会戴着口罩,不会在?学校喝一次水、吃一顿饭。

    他宁愿他是?不幸的那一个,承受所有异样目光和责难,让他的妹妹一生无忧。

    他只能拼命赚钱打很多份工,早一天攒够手术费,妹妹就能少一天被人嘲笑。

    而接他放学的那天——

    妹妹手里拎着大大的塑料袋,跟他说哥哥我捡了好多瓶子卖钱,你是?不是?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他俯身跟妹妹平视,笑着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嗯,能买一块你最喜欢的小蛋糕,要草莓口味还是?巧克力口味?”

    每次路过蛋糕店,她都只是?看看不说想要。

    他牵着妹妹的手,去给她买她喜欢的蛋糕。

    走出?蛋糕店的时候,夕阳漫天。

    一路之?隔,黑色轿车在?校门口停下?,林姰和蒋政一起上?了车。

    当他垂眸,妹妹捧着心爱的小蛋糕,却不敢在?人来人往的路口摘下?口罩。

    只是?小心翼翼用小叉子叉着她最喜欢的草莓,把第?一口送到他这个不称职的哥哥的嘴边。

    ……

    副驾驶的门被人拉开。

    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的人睁开眼?睛,记忆深处渐行渐远的身影,现?在?近在?咫尺。

    “等很久了吗?”

    裴清让“嗯”了声,似乎还在?走神,轻轻回了一句:“等很久了。”

    林姰皱眉:“到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鼻尖有她最喜欢的香气,她低头去看,竟然是?新鲜的榴莲蛋糕。

    她的眼?睛很亮:“给我的吗?”

    裴清让发动车子:“嗯。”

    她记得小时候幼儿园放学,门口挤满家长。

    他们手里总会有点?心和玩具,她好羡慕,却从来没有享受过那样的待遇。

    没想到,小时候没有人接放学,二十七岁的时候却有人接下?班了。

    而且,还是?榴莲蛋糕。

    她不开心的时候他带她去开榴莲,提前准备榴莲蛋糕的话,是?不是?怕她今天不开心?

    一路无言。

    裴清让本就话少,所以?林姰一开始也没觉得怎样。

    回家之?后?才发现?,这个人今天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跟他说话他也会回应,语气甚至比平时都要温柔,但是?嘴角平直,不会主动开启话题。

    林姰决定再观察一下?,眼?神忍不住往他身上?飘。

    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裴清让已经起身,准备回房间睡觉。

    林姰想也没想握住他的手腕:“裴清让。”

    男人黑色T恤黑色运动裤,愈发衬得肤色冷白气质清冷,不笑的时候是?真让人不敢靠近。

    他垂下?视线,林姰瞬间松手:“那个……你今天很忙吗?”

    问完才发现?自己说了句废话。

    那么大一个公司,这哥哪天不忙。

    下?午在?车上?等她的时候,他靠在?座椅上?,好像都快睡着了。

    “还好。”

    林姰决定问个清楚:“那就是?遇到什么事了?”

    裴清让嘴角牵起,笑意浅淡,弧度微小:“没有。”

    林姰紧盯他低垂的眼?睫毛:“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裴清让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和得跟哄小孩似的:“我没有心情不好。”

    林姰发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会生气、发火、冷暴力、带着情绪伤人,甚至是?比平时更温柔的,整个人透着一种“你可以?伤害我”的脆弱感,那双睫毛浓密的漂亮眼?睛,甚至有点?湿漉漉的,就那么看人一眼?,就能让人心软。

    “明明就有。”

    她直白地告诉他:“你现?在?的表现?,跟狗狗不高兴的时候特别像,那天我抱了一下?别人家的猫,它就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跟你现?在?的眼?神差不多。”

    每次她不开心,他都会把自己哄好,甚至因?为太契合她的心意,让她怀疑他有读心术。

    与之?对比鲜明的是?,她真的很不了解自己他,关?于他的事情,甚至要从蒋政嘴里听说。

    甚至完全不知道,他不开心的根源在?哪里。

    可是?,她不想他不开心。

    “所以?,”林姰往裴清让的方向走了一步,仰起脸问他:“你是?在?因?为什么不开心,说出?来我也哄哄你?”

    裴清让低头,黑发和睫毛都柔软:“怎么哄?”

    林姰长这么大,连自己都没哄过。

    遇到负面情绪都是?硬生生忍受着等它离开,反正她也习惯了。

    所以?现?在?,她业务非常不熟练:“请你一起出?去走走?再给你买点?好吃的?或者?你有其他想要的吗?”

    裴清让曲起手指敲她脑袋,语气比平时软:“哄小孩儿呢你。”

    他的嘴角带着笑,可那笑莫名让人难过。

    “那你跟我说,哄裴清让应该怎么哄?”

    林姰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眼?前人。

    那深黑的瞳仁总是?透着野心、倔强甚至是?不服气,现?在?没有一丝杂质,只有他一个人。

    “你哄狗狗的本事呢?”

    哄狗狗的本事?

    林姰仔细想了想,自己是?怎么哄吃醋的狗狗的。

    她揉了揉它的脑袋,又抱了抱,然后?一遍一遍地告诉它——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我只喜欢你一个。

    当然,她还说了些别的,比如——只有你是?我心尖上?的小狗。

    在?那种情境下?不觉得,现?在?想来,耳朵莫名发烫。

    这情况一样吗?

    难道裴清让也需要这样哄吗?

    她抿紧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裴清让轻声:“时间不早了,早点?……”

    后?半句话没有说完,林姰已经往他的方向又走了一步。

    距离变得很近,近到他可以?分辨,他们用的是?同一种味道的沐浴露。

    而在?他毫无防备的瞬间,她张开手,从他的手臂间穿过,抱住了他的腰。

    他怔在?那里。

    拥抱松散,心跳清晰可闻,心脏沉沉撞击着胸腔。

    林姰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位置,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软而柔和的嗓音,带着哄人的意味,从他的怀里传来——“但是?,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第34章 第 34 章 我喜欢你

    裴清让刚洗过澡, 身上是在家穿的短袖,布料柔软得感受到体温,不见半分穿正装时的疏离和肃杀, 莫名让她想起高一同桌时、在她身侧午休的少年。

    抱上去,是最?清冽的青草气息, 连同他这个人?都如同暴雨洗过的绿植干净清澈, 以及这样抱着才发现, 裴清让的腰远比看着细, 甚至还?很坚硬, 她忍不住猜他是不是还?有腹肌……

    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是一个“好”字。

    字音咬得很轻, 像羽毛,甚至都有些乖。

    林姰的手从他背后收回、到规规矩矩垂在身侧,脑袋也从靠在他怀里, 变成?仰起头?看向他。

    刚才靠在他怀里还?有所遮挡,现在目光在空气中碰到一起, 她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冷静如她, 脸颊也隐隐有升温趋势。

    四目相对?, 她还?是不放心:“这算是哄好了?吗?”

    裴清让“嗯”了?声, 浓密卷翘的睫毛覆着,显得特别纯良无害,眼神是软的, 只是嘴角平直,下颌线更显锋利。

    林姰抿唇,闷闷说了?两个字:“不信。”

    裴清让没反驳,只是低声问?:“那怎样才信?”

    好像她说什么, 他都可以听之任之。

    “笑一个我看?”

    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裴清让微微一怔。

    片刻后,他朝着她的方向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他毫无瑕疵的五官在眼前放大,近看简直震撼人?心。

    男人?眉骨高而眼窝深,骨相清绝立体,因眉眼间距近愈发显得瞳孔深邃、压迫感极强,让人?不敢造次。

    可当那眼尾轻轻下去,笑意瞬间融化冰雪,眼缝里都是温润的光,上扬的嘴角看起来特别软,唇红齿白。

    竟然就真的笑给她看了?。

    “现在可以相信了?吗?”

    他温声问?她,语气里甚至有种?不知道拿她怎么办的无可奈何,落在耳边,心脏发颤。

    好好一个禁欲系帅哥,怎么笑起来这么招人?……

    还?是说他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才敢随随便?便?笑得这样让人?心动。

    如果说刚才看他不开心她下意识想要抱抱他,那现在他俯身笑着看她,她都想对?他做点?什么了?。

    林姰错开视线,生怕裴清让的读心术稳定发挥,看出她定力不好、心术不正。

    偏偏视线下移,正对?他因弯腰显得松散的领口,没想到那个锁骨的线条更加要人?命……

    她不着痕迹捏了?捏发烫的耳朵:“信了?。”

    尽管面上不显,仿佛比裴清让更有面瘫潜质,实际心脏蛮横不讲道理,跳得她心慌。

    却在他直起身后,看到那冷白耳际的一片薄红,从脖颈延伸至领口深处看不到的地?方。

    这哥这么纯情的吗……

    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

    林姰点?开,是祝余发来链接——【晏大附中80周年校庆,欢迎您的到来!】

    说实话,她对?高中没有半分感情。

    很多人?会怀念高中,怀念学生时代懵懂的感情,和只要努力就能有所收获的纯粹,她却对?此异常麻木。

    她是所谓的“别人?家孩子”,没有早恋,没有偷偷喜欢的男孩子,更没有轰轰烈烈的叛逆,有的是无穷尽的习题和试卷、和为了?父亲的仕途忍气吞声的迁就,在意的只有每次成?绩公布的名次,满心想着远走?高飞。

    她问?:【是想去找写小说的灵感吗?】

    祝余:【你怎么这么懂我!写到男女主的学生时代卡文了?,想回去转一转,看能不能有灵感。】

    林姰:【好啊,那我们一起。】

    给祝余回完消息,她收起手机,想到新婚丈夫也是高中校友来着,顺便?问?了?句:“高中校庆你去吗?”

    裴清让点?头?:“老师想让我去说点?什么。”

    也是,学校每年考清北的凤毛麟角,考上清北、硕博麻省理工、回国?创办芯片公司的比状元还?稀缺,这样一个根正苗红、没被宠坏的天之骄子,是应该让他上台说点?什么。

    林姰问?:“你答应了??”

    裴清让:“高中的时候,老师对?我很好。”

    因为知道他们家的情况,班主任平时没少照顾,甚至高二?、高三那几年的春节,老师骑着他的自行车从城东到城西找到他住的地?方,给他送师母做的年夜饭。

    他问?:“你呢,去吗?”

    林姰实话实说:“祝余想回学校走?走?看能不能找到灵感,我和她一起,其实我对?高中没什么感情。”

    学生时代对?她来说,没有半分美好值得怀念。

    “说起来,我们还同桌过两个星期。”

    “不到两个星期,”裴清让纠正她,“是九天。”

    林姰觉得智商被人?碾压了?:“你吃过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吗?”

    裴清让低头?看她:“我以为你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又觉得他的眼睛和狗狗的很像、甚至有点?湿漉漉的。

    她也以为自己忘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这个人?结婚,原本如同平行线的两个人?有了?交集,她开始在不经意间想起高中的某些细节,那些点?滴瞬间里,都有他的存在。

    他们同桌那段时间,燥热的秋天还?没过,但学校已经为了?省钱关闭空调。

    平时还?好,就是午休时间趴在桌上睡觉会非常难受,头?发黏在脸颊,额头?总能留下红印。

    她记得被热醒,惹人?厌的光线里,身侧男生做题的侧脸认真,睫毛被镀了?一层金灿灿的柔光,眉骨鼻梁起伏的轮廓是一道清冷俊秀的弧线。

    被她这样明目张胆地?注视,他淡淡睨她一眼。

    她也不害羞,低声抱怨着:“好热。”声音也热得发黏。

    男生没有说话,继续写题,估计内心已经在说她娇气。

    第二?天午休,脸颊似乎有风拂过,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分不清梦境现实。

    在她左侧,男生左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休息,卷翘浓密的睫毛盖下来,漂亮得不可思议,右手却拿着一本习题册,在她脸颊边轻轻扇风。

    似乎察觉自己在看他,他睁开眼,湿润的瞳孔像清透的玻璃球,没有一丝杂质,可眼神又很漠然,是决不允许人?多想的冷淡。

    和微风一起落下的,只有轻轻一句:“今天是不是不热了?。”

    ……

    毕业后再也没有记起的片段,现在想来画面仍清晰明亮,好像仍在赏味期限。

    林姰难得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问?裴清让:“如果我们那个时候一直当同桌会怎样?”

    如果他们一直坐在一起,会不会高中就变得很熟悉。

    变熟悉之后,会不会像那些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小女生,产生朦胧纯粹的好感。

    那现在,她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个瞬间怀念高中,怀念某个人?,学生时代不再单调枯燥、乏善可陈。

    裴清让嘴角勾着,却没什么笑意。

    高一开学之后,他没有想过会再遇见她。

    所以即使班里还?有空座位,他仍走?向她,问?她旁边是否有人?。

    班里很吵很闹,她已经在做数学题。

    听见声音头?都没抬,用毫不在乎的语气,说没有,你坐吧。

    只不过同桌的第二?个周,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说我给你调一下位置。

    他问?原因,班主任说蒋政和林姰都是领导子女,人?家父母交情匪浅,孩子的座位也想坐一起。又说,关于你学校里有些不太?好的传言,你不要带坏班级风气,不要影响人?家学习。

    他无心顾及其他,只想快点?赚到妹妹的手术费。

    所以这一刻,对?上林姰似有期待的视线,他轻声说:“不会怎样。”-

    附中的八十周年校庆比想象中隆重。

    校门口拱门高高立起,供校友们签名的签名墙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祝余挽着林姰的手臂往里走?——林姰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挽手臂就已经是她这个好朋友的最?大特权。

    “你知道吗,我们高一的班主任被开除了?。”

    林姰都已忘记高一班主任姓甚名谁,不感兴趣的人?和事?从来都分不走?她半分注意力,或许她这个人?不止面冷,心也冷。

    “教?师编不是非常稳定的吗?”

    祝余:“因为在校外高价办辅导班,还?专门面向家里有权有势的学生,被人?举报了?,连带查出一堆问?题。”

    祝余是从小城镇考到这所省重点?的,父母都是农村人?,高一一开学拎着大包小包来送她。因为当天晚上赶不回去,又心疼住酒店的钱,就在车站外面坐了?一夜,赶第二?天的早班车回乡下。

    当时班里是有贫困生名额的,助学金虽然不多,但是对?于每顿饭吃贫困生窗口的祝余来说,足以解决她的温饱问?题。

    然而不是每个老师都有师德,班主任私心给了?班里另外一个男生,男生成?绩一般但脑子活络,深得班主任喜欢。

    是林姰看不下去,在办公室把班主任说得哑口无言,说祝余每天吃贫困生窗口而男生刚买了?新手机。又或者,是班主任忌惮她领导子女的身份,所以祝余拿回了?本该给她的助学金。

    想起什么,祝余又愤愤道:“他对?着我们重拳出击,对?着蒋政的爸妈又唯唯诺诺,蒋政妈妈说调位,就把裴清让跟你调开了?。”

    林姰:“什么时候的事??”

    是她记忆缺失一部分吗?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和裴清让调开,不是班里的统筹安排?

    “那天我去办公室领助学金,”祝余记性很好,“蒋政妈妈说裴清让在校外跟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正经高中生不会去乐队兼职,她不想裴清让影响蒋政学习,让班主任把裴清让的位置调得远一点?,别影响你和蒋政。”

    这些事?情,林姰通通不知道,如果不是跟裴清让假结婚,她或许也不会在乎,祝余更不会告诉她,毕竟无关痛痒。

    可现在,心脏像是被什么闷声击中,她觉得很生气。

    生气蒋政妈妈不经允许就代表她,生气班主任是不是口无遮拦地?转述,担心那个本来就被苦难压着的少年、是不是在那一刻难堪又难过。

    “其实根本原因是,裴清让不学习也可以毫不费力考得很好,大家都说蒋政死命学习都比不过,他只要看到裴清让心态就崩了?,当然要离得远一点?。”

    林姰低声喃喃:“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会告诉班主任她不想调位。

    再告诉裴清让,我们一直当同桌

    吧,我觉得能自己养妹妹的男生超级帅。

    祝余很少见林姰有懊恼、后悔、或埋怨自己的时刻,她是她见过的最?清醒也最?冷静的人?,遇事?只会向前看。

    “因为你只在乎成?绩,什么都不能影响你,”祝余轻声说:“如果那年你没有出国?,应该会去清华吧?没想到目标是国?防科大的裴清让去了?清华,目标是清华的你选择了?出国?,但最?后你们还?是兜兜转转走?到了?一起。”

    林姰沉默下来。

    如果不是蒋政妈妈从中作梗,她跟裴清让会一直都是同桌。

    如果她大学没有出国?,那她和裴清让会是交集很多的校友。

    可是裴清让也说,不会怎样。

    毕竟人?家还?有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她在这瞎遗憾些什么,简直是自寻烦恼。

    调试音响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校领导走?上台,校庆拉开帷幕。

    接下来,教?育局领导讲话、校领导讲话,语气慷慨昂扬,实则引人?入睡。

    林姰有点?想走?。

    只不过在她离开之前,人?群中爆发一阵窃窃私语,紧接着掌声雷动,她百无聊赖看向主席台。

    只一眼,视线就无法移开。

    看清他人?的那一刻,清越嗓音从话筒里传来,有些陌生,却更加磁性:“各位老师同学,大家上午好,我是14级毕业生裴清让。”

    震撼人?心的美貌,帅得人?倒抽一口冷气。

    记忆中好像也有一个这样热火朝天的上午,是距离高考的百日倒计时,讲话的少年眉眼冷峻惜字如金,还?没让人?看够就已经下台,背影清瘦高挑、腿特别长。

    耳边有姑娘在低声感叹:“他上学那会的学姐学妹也吃得太?好了?吧!”

    另一个举着手机录像:“他长成?这样我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啊……”

    裴清让发言简短,不愿多占用时间。

    他今天的衣着也并不十分正式,单一件白色衬衫扎进黑色西装裤,没打领带,领口微敞,散漫而游刃有余,却在一群领导中间身姿挺拔、帅到犯规。

    紧接着是提问?环节,平时这人?的专访超级难约全看他心情,学校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还?是无偿,当然要充分利用。

    “学长,当初您为什么选择芯片行业?我们国?家的芯片行业一直处于落后状态。”

    裴清让认真思考半晌,淡声回答:“缺钱。”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轻松,连带刚才声音有些发抖的小主持人?也笑起来,这样的他不像遥不可及的公司创始人?,倒像个逗人?开心的温柔学长,笑起来的模样干净英俊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他的嘴角弯着:“外国?人?能搞的,难道中国?人?不能搞?我偏要试试。”

    “学长,您当初毕业之后,为什么选择回国?呢?”

    “我们班有个同学说,出得去不是本事?,回得来才是本事?。我觉得她说得很对?。”

    当那清晰的字音透过听筒敲击在耳膜,林姰的心脏如同被人?倏然攥紧。

    这句话她说过,是在蒋政炫耀自己想去的学校、出国?率有多高的时候。

    应该……是巧合吧?

    他总不至于因为她的一句话回国?啊。

    “学长,我们从您班主任的企鹅空间里,找到一张十年前的照片。”

    礼堂的屏幕上的照片,是高考结束那天的教?室黑板,大家写了?高考之后想做的事?情——打游戏、看演唱会、睡一天一夜、吃大餐、和好友去旅行,后面跟着每个人?的名字。

    “学长当时写的是什么?”

    裴清让回头?去看那张照片,屏幕的蓝光映在他可入画的侧脸,勾勒出清俊凛然的弧度。

    “右下角。”

    林姰抬眸。

    屏幕右下角的字迹,没有署名,字体却足够俊秀。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藏着少年最?热烈最?青涩最?纯粹的心事?。

    裴清让写的是:表白。

    林姰久久盯着那两个字,直至画面消失。

    原来,他高考之后真的想过表白,那为什么没有呢?

    祝余戳戳她的手臂:“这下你安心了?,你不是一心找个不喜欢你的人?……”

    他的确这样想,可现在心里有种?异常憋闷的感觉在发酵,前所未有,难以形容。

    她无法回答祝余的问?题,只问?:“找到灵感了?吗?”

    祝余眉飞色舞:“之前一直没想好男主在什么样的场景跟女主表白,现在想好了?,就在学校校庆的时候,在他们曾经的班级,男主告诉女主他喜欢她。”

    真浪漫啊。

    十七岁的裴清让想好的表白,是不是也是这个场景?-

    校庆结束。

    收获灵感的祝余马不停蹄回家码字,林姰则是等裴清让一起。

    来都来了?,如此热闹的场景里,她提出建议:“随便?走?走??”

    裴清让应声:“好。”

    二?十七岁的自己走?在十七岁走?过的路上,好像在穿过时空隧道。

    林姰问?:“你会怀念高中吗?”

    裴清让:“以前会,现在不会。”

    林姰停住脚步:“为什么现在不了??”

    “难道是因为,”她眯了?迷眼睛,“以前喜欢那个小姑娘,所以怀念高中能每天见到人?家,现在不怀念了?,是因为不喜欢了??”

    她说完,紧盯着他的表情。

    而他只是伸手敲她脑袋,散漫扔下一句:“想什么呢你。”

    看到“表白”两个字时的憋闷,在这一刻去而复返、不断发酵,重重压在心口位置。

    林姰倏然意识到,在她问?是否已经“不喜欢”的时候,她想听到裴清让说“是”、是已经不喜欢了?。

    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卑劣的念头?,甚至还?有很多不该有的好奇,好奇他为什么没有表白,好奇如果那个女孩没有结婚他会怎么做。

    林姰恨不得把心脏层层剖开寻找一个答案,也恨不得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剥离扔进垃圾桶。

    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太?过陌生,所以心慌。

    “为什么后来没有跟她表白?”她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裴清让居高临下睨她一眼,不带情绪地?问?:“要不要我把她联系方式推给你。”

    林姰茫然:“推给我联系方式做什么?”

    裴清让语气散漫,淡得不行:“因为你好像对?她很感兴趣。”

    林姰下意识就否认:“我对?她才不感兴趣。”

    “那就是,”裴清让压低视线,目光直白落在她的眉眼间,“对?我感兴趣。”

    他字音咬得很轻,却让她某根神经一下绷紧到极致。

    那双漆黑暗沉的眼睛锁着她,似乎不容反抗也不容拒绝,是少见的强势和攻击性。

    四目相对?的刹那,像烈酒里的碎冰碰撞在一起。

    林姰不是会跟人?低头?的人?,目光不躲不避,迎着那道冰冷的视线问?:“对?,我就是对?你感兴趣,不可以吗?”

    裴清让无声勾了?勾嘴角,没有细想她赌气似的回应里有几分真心,语气里有种?认栽的无可奈何:“可以啊,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你那个时候真的想表白?”

    “嗯。”

    “怎么表白都想好了??”

    “是。”

    像他这样的高岭之花,表白的时候也会紧张、会腼腆、会胆怯吗?

    林姰无从想象,问?题已经过界,她却固执地?想要知道:“表白的时候想说什么?”

    上课铃声蓦然在耳边响起,却已经是他们毕业后的第十年。

    午后阳光落在他身上,林姰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自己身侧穿校服的少年。

    侧脸严峻,鼻梁挺直,嘴角平直不会笑似的,手里却有一本帮她扇着风的习题册。

    在她们同桌的第九天,一切戛然而止。

    记忆深处的少年长成?清俊禁欲的男人?,个子抽条,头?发剪短,肩膀更平直宽阔,可是看向她的眼睛,抿起的嘴角,似乎仍有少年时的青涩干净。

    裴清让看着她的眼睛,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都清晰:“我喜欢你,请你考虑我。”

    呼吸和心跳仿佛在这一刻被人?攥在掌心。

    直到他再次补充:“如果表白,我会这样说。”

    空气重新开始流通,心脏仍然久久无法回落。

    他们站的位置,刚好是高一刚开学时的那间教?室。

    窗帘被风吹起,一室阳光影影绰绰,他们坐过的位置是眉眼青涩的少年少女。

    命运的际遇如此神奇。

    十年后,她和他站在曾经的教?室门口,听他说了?一句不属于她的、我喜欢你。第35章 第 35 章 他不给亲

    周一, 林姰卡点到公司打卡,心里一万个不想?上班。

    拿下合作只是开始,后续一堆工作等着她处理, 更?何况现在团队少?了一个开发。她之前是开发出?身,逼急了也能自己顶上, 但实在是不合规章。

    粥粥倒是眉眼兴奋, 凑到她身边:“姐姐, 果然是恶有恶报, 远景上市后销量一片惨淡, 还没陈万豪夸下海口的零头。”

    “没什么名气?还想?卖高端车的价格, ”赵然幸灾乐祸, “现在那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林姰倒是表情很淡,没说什么,虽然心里也会畅快, 但归根结底是她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所以不管陈万豪失败还是成功, 都跟她无关?。

    当务之急, 是之前的开发人?员被陈万豪撬了墙角, 她要再争取一个过来。

    午休时间路过研发部门, 她满脑子想?着怎么抓个壮丁,看到什么,目光顿时一凝——

    一个上年纪的男同事, 俯身在新来的研究生身后操作电脑,距离绝非正常社交距离,小姑娘躲得明显,男人?直接揽上她的腰。

    林姰用手里的文?件夹敲了敲门, 似笑非笑问了句:“做什么呢?”

    男同事道貌岸然,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西装:“带徒弟啊。”

    林姰冷声:“但你徒弟好像并?不这么觉得。”

    小姑娘涨红了脸,似乎快要哭了。

    男同事低头看了一眼那女孩,无语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这样可就没劲了啊。”

    “那怎样才算有劲,”林姰反问:“玩笑是吗?正好我都录下来了,发到公司群里大家一起?看看?”

    倒不是喜欢多管闲事,只是因为自己经历过,明白职场性骚扰发生时的茫然和无助。

    当男同事灰溜溜走开,林姰对女孩说:“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要告诉他这是性骚扰,该录音录音,该报警报警,不要害怕闹大,也不要觉得说出?来丢脸。”

    女孩点头。

    之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可同事们都说是她想?多了,职场上没人?会多管闲事。

    她没想?过林姰会站出?来,入职之初她就听说她是官二代、清高且不好相处,更?别提她还有一张漂亮到有攻击性的脸。

    也听说,当时骚扰林姰的人?是公司副总裁,那人?现在已经离职创办自己的科技公司,可当时被逼到道歉声明在公司内网挂了一周。

    林姰说完就要走。她的个子在女生里面算高,有172,穿衬衫牛仔裤,背影特别利落。

    女孩攥紧拳头,小声喊她:“姐姐,我可以去你的团队吗?”

    林姰转身,面无表情的时候让人?看不出?喜怒,倒是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能把?人?一眼看穿。

    “想?来的话我去跟领导争取。”

    下班后,五光十色的霓虹亮起?,春节假期就这样到来。

    晚饭后,裴清让问她:“假期怎么过?”

    林姰在玩游戏,眼睛盯着投影,手指操纵手柄,根本没把?过年当回事:“打游戏、睡觉。”

    早在外婆去世、她出?国留学?开始,所有阖家团圆的节日就被她从自己的生活里剔除。

    这些时候,祝余会回老家,她想?出?去玩都没人?一起?,平时还好,过年那种氛围太热闹,会显得她形单影只格格不入。

    裴清让征求她的意?见?:“想?出?去玩吗?”

    林姰的眼睛瞬间亮了:“去哪?”

    裴清让:“云南。”

    林姰歪着脑袋想?了想?:“算是度蜜月吗?”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透如宝石,无辜、坦荡、从来都懒得遮掩自己的心思。

    她是“我想?要、我得到”的直球选手,既然已经和裴清让明确表示过“我对你感兴趣”,所以现在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暗恋的剧情是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克制、含蓄、委婉、守护这些词汇更?是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主动的人?才能把?主动权握在手里——我想?调戏你的时候就调戏一下,不想?的时候就全?身而退,一切都凭我心情。

    但也深知,裴清让是和她截然相反的人?,他可以喜欢一个人?喜欢很久、克制到对方对此一无所知,完全?就是不会存在现实世界的纯爱战士。

    所以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或许有点没脸没皮,裴清让应该不会理会自己,她索性点开浏览器开始搜索游玩攻略。

    浏览器页面跳转的那一刻,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你要是这样想,也不是不可以。”-

    放假的第一天就是除夕,飞机从晏城起?飞,降落昆明。

    北方零下的天?气?里南方阳光正好,中午甚至还可以穿裙子。

    当林姰抵达那栋洱海旁边的小别墅,忍不住拍照和祝余分享:【超!级!美!】

    祝余应该没有在写文?,秒回了:【你跟裴清让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假结婚这么久,林姰不能否认她对裴清让有感觉。

    因此被好友这样说不会觉得反感,甚至还问了句:【为什么这样说?】

    祝余直接发语音过来,伴随着打字噼里啪啦的声音:“高中第一节课自我介绍,每个人?要说出?自己的理想?,别人?都是当军人?当警察当医生。”

    林姰站在洱海边,微风拂面,不敢想?象哪天?财富自由辞职,每天?在这里晒晒太阳种种花会有多幸福。

    耳边祝余的声音成为背景音:“你说你想?在洱海旁边买一个小院子,每天?晒晒太阳种种花,最好是冬樱……”

    裴清让帮她推开门,满园冬樱笔直投射在瞳孔中,一片绚烂粉色海洋美到林姰失语,它的花期刚刚开始,就像在等候她的到来。

    盛秋云迎出?来:“小林来了啊。”

    林姰笑着和奶奶打招呼。

    话音未落,裴樱扑过来给她一个熊抱。

    她揉了揉妹妹的脑袋:“你早就来了吗?”

    裴樱抱着她不放:“刚放寒假就飞来了!嫂嫂你又变漂亮了!”

    说完还瞅了自家亲哥一眼,脸上写着:你小子好大的福气?。

    裴清让漫不经心回:“她哪天?不漂亮。”

    那道清冷嗓音带着松弛笑意?落在耳边,莫名有些勾人?,不经意?间烫到林姰的耳朵尖。

    盛秋云问:“放了几天?假呀?”

    林姰回答:“一个周。”

    “终于能休息休息了,路上累不累?”

    “就飞了三个小时,不累。”

    “先?上去把?行?李放下,我们这就开饭了。”

    林姰点头,在长辈面前难得乖巧。

    行?李箱拎上二楼,裴清让介绍:“朝南的房间都可以住。”

    林姰却?在这刻有些迟疑。

    在家他们都是分房间睡的,单纯就是合租室友,现在在外过夜,奶奶和妹妹都在,他们需不需要睡一间房应付一下?

    反正婚礼都举行?了,证也领了,一个房间睡跟这些比起?来算是小事,又不是睡一张床就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阳台窗帘被风吹动,窗外海天?一色,一片静谧的蓝。

    林姰直奔主题:“裴清让,我们晚上怎么睡?”

    这哥不用上班,衣服穿得随意?,一身黑,干净也英俊,有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气?质,眼睛垂着淡漠的弧线,林姰都觉得他这种清心寡欲的劲儿,是不是那种时候都得女生自己动。

    他撩起?眼皮,用“你想?做什么”的眼神瞧着她,等她自己说。那游刃有余的样子非常有当渣男的潜质,还是惹一身桃花不负责任的那种。

    林姰承认她对裴清让见?色起?意?,他是正中她审美的眼睛好看的男人?,冰冷沉默但让人?很想?对他做点什么,不然也不会再婚礼结束的时

    候梦到跟他接吻。

    但现在,她是真的担忧假结婚被看穿,抿了抿唇:“万一被奶奶发现我们分房睡的事。”

    裴清让低头看她,不带情绪地问:“怎么,你想?跟我睡一间?”

    林姰心无杂念:“新婚夫妇不应该睡一间吗?”

    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直接问:“哪个房间的床比较大?”

    说着就要推开另外一间卧室的门看看床的大小,却?被裴清让拦住。

    林姰蹙眉:“你就凑合一下,我知道你娇贵,但别娇贵在这种时候,而且就算睡一张床,也不一定就会发生什么对吧?”

    这哥看起?来就是个性冷淡啊。

    裴清让被她气?笑,曲起?手指敲她脑袋让她清醒:“林姰同学?,你很敢想?啊。”

    林姰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不可以睡一间吗?”

    裴清让淡淡抬眼,浓密眼睫之下,情绪意?味不明,身高和宽肩的压迫感却?很强:“可以。”

    林姰顶着那道压迫感极强的视线,和他对视着,而后听见?他说:“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但被拒绝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林姰懒得去猜,反正二楼有的是房间,两人?一人?一间,房间相邻。

    万家灯火亮起?,烟花炸裂夜空,和春晚一起?成为背景音,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有妹妹活跃气?氛,整顿饭都没有冷场,是林姰记忆里从未有过的热闹除夕。

    吃过年夜饭,她陪着盛秋云聊天?。

    老人?家掌心温暖,握着她的手问道:“结婚以后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林姰摇头。

    她以为自己会不习惯的,毕竟之前独居惯了。

    抱着跟人?合租的心态结的婚,反正留学?的时候也没少?跟人?合租过,一开始觉得遇到裴清让这样温柔懂分寸的室友,是捡了大便宜。

    可是后来,每天?早上醒来客厅都有他刚买的花,加班到很晚公司楼下停着他的车,甚至在外面因为工作烦心、回家他三两句话就能把?她哄好……

    恐怕,以后离婚才会不习惯。

    盛秋云又问:“他有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这家伙没谈过女朋友,不懂讨女孩子欢心。”

    林姰如实回答:“他很好,很照顾我。”

    盛秋云放心了:“那就好。”

    裴樱眼睛眨了眨,好奇问道:“姐姐,你们高中有没有偷偷早恋?”

    林姰的回答非常正能量:“那个时候我们在好好学?习考大学?。”

    心里想?的却?是,你哥或许想?偷偷早恋,毕竟他还有个心上人?。

    她抬头看了裴清让一眼,那一眼目光不善,甚至还有几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埋怨,就好像在说:你看,我还要帮你和你的白月光打掩护。

    裴清让莫名被瞪,不明所以,而裴樱对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

    她刚上大学?,正是抱有最美好幻想?的年纪:“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呀?以哥哥的脾气?是不可能跟人?一见?钟情见?色起?意?的,所以那就是哥哥很早很早就喜欢你啦?”

    裴清让一走过来,妹妹更?加不放过:“说吧,你是不是早就喜欢姐姐了?所以这么短的时间就结婚!”

    裴清让淡声对林姰说:“出?去走走。”

    妹妹不依不饶:“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裴清让拎起?沙发上的外套,语气?敷衍:“是,我先?动心,可以把?我老婆还给我了吗?”

    我老婆。

    还给我。

    明知道是他骗小孩子,可那话音里肆无忌惮的占有欲让人?心脏轻颤。

    过年期间,洱海边将会一直有烟花燃放。

    算起?来,这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一个新年。

    林姰坐在院子里的冬樱树下,裴清让把?刚才拎在手里的外套递给她:“晚上冷,穿着吧。”

    她接过,便被他的气?息环绕,清寒却?又让人?喜欢。

    眼前每一帧画面都美好到让人?想?要永远留念,她得以从现实世界脱身,脑袋放空。

    林姰自己看不见?,从落地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嘴角自始至终都是翘起?来的。

    裴清让垂眸:“喜欢?”

    林姰毫不犹豫地点头:“喜欢。”

    眼睛比看到榴莲的时候还要亮。

    便看到他清澈眼底有了笑意?,是干净明亮的纵容。

    林姰忍不住幻想?:“等我以后辞职了,我也要在洱海旁边买一栋小别墅。”

    裴清让:“这个不够你住的?”

    头顶冬樱绚烂一片,林姰举高手机拍照,边调整角度边说:“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吧?”

    裴清让没应,倒是手机铃声响起?,弟弟打来视频。

    闹闹嚷嚷的背景音里,他一个人?跑到阳台:“姐姐,过年你也不回家吗?”

    林姰温声道:“姐姐不在家,姐姐跟姐夫在外面。”

    弟弟眼睛里的光暗下去:“姐姐,你结婚以后就不是我的姐姐了吗?”

    林姰觉得好笑:“谁告诉你的?”

    弟弟瘪着嘴角:“奶奶说你结婚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这几年除夕,爸爸都会把?爷爷奶奶接来,在弟弟身后,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人?。

    她听见?妈妈在喊弟弟:“小远,要发红包啦。”

    林姰的眼睛轻轻弯起?,温声说:“姐姐永远是你的姐姐,新年快乐,好好长大。”

    视频挂断的前一秒,却?听见?妈妈在那边问:“问问姐姐吃饭了没有?”

    屏幕暗下去,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爱的人?只有一点点爱自己。

    林姰喊住裴清让:“再喝一点酒吧。”

    其实晚饭的时候喝了一点,微醺的程度。

    他便起?身,拎来两瓶果酒,云南特有的梅子酒,口味酸甜,度数不高,令人?上瘾。

    林姰餍足地眯起?眼睛:“裴清让,你除了有读心术,还有没有其他特异功能?比如算命。”

    她嘴角的笑意?很淡,风一吹就散了。

    裴清让:“想?知道什么?”

    林姰扬眉,半开玩笑的语气?:“什么时候才会有人?爱我啊,全?心全?意?只爱我一个、谁也分不走那种。”

    裴清让看着她,没笑,语气?里也没有玩世不恭,轻轻说了两个字:“现在。”

    林姰不信:“就会逗人?开心。”

    “心情不好。”裴清让开口,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林姰点头,她其实已经有一点醉的苗头,以为果酒度数不高,放松警惕,以至于忽略它本身是酒的事实,那双染着醉意?的眼睛,似乎也有一汪湖水,波光粼粼,问他:“你哄吗?”

    裴清让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现在也像是拿她没有任何办法一样:“哄。”

    林姰饶有兴致:“怎么哄?”

    裴清让看着她的眼睛说:“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清越冷冽,在洱海的星星和明月见?证下,说什么都像承诺。

    林姰脑袋有点沉,忍不住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手臂:“你的爸爸妈妈呢?我可以问吗?”

    裴清让讲话的语气?很淡,淡到如同复述别人?的事情,没有半分起?伏。

    “我爸妈在我上初中的时候闹离婚,都想?要我,不想?要裴樱,我爸是重男轻女,我妈是嫌弃丢人?——先?天?性唇腭裂,需要手术很多次。”

    “裴樱跟谁我都不放心,所以就跟我好了,我以为他们会一直争我的抚养权,然后妥协,出?裴樱的手术费。”

    “后来呢?”

    “后来我爸交了很多女朋友,我妈有了新的家庭,他们连我也不要了。”

    裴清让垂着长长的睫毛,嘴角有弯起?的弧度:“我以为我很重要,其实我威胁不了任何人?。”

    原来也是个小可怜啊。

    林姰醉醺醺的脑袋冒出?这样的念头。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跟她说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他说完,仍没忘记自己刚才已经承诺要哄她的事情:“说吧,不开心的林姰要怎么哄。”

    她趴在桌子上,比他矮好多,刚好能看到那冷白脖颈上、喉结的阴影里,有一颗颜色很淡的小痣。

    慢慢被酒精占据的大脑,忍不住想?,他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痣,又是长在哪里。

    可是他的衣服穿得太严实了,她的视线只好上移,落在他线条清晰、却?很薄很软的嘴唇。

    他的声音好像很近,落在耳边:“或者告诉我,她现在想?要什么。”

    真是罪过,他在很温柔地跟她说话,她却?在想?他的嘴唇亲上去是什么触感。

    她没有亲过人?,但是不介意?和裴清让试试。

    林姰这样想?着,手指已经触碰到他的下颌。

    这个人?总是清心寡欲冷淡至极,只有嘴唇看起?来是软的。

    “我想?要这个,”林姰看着他的嘴唇,眼神里有种带着好奇的渴求,坦荡而又直白,“给吗?”

    烟花倏然升上夜空,如同在她的脑海炸裂。

    裴清让嘴角抿起?,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目光平静地瞧着她,眼神冷透了。距离太近,他喉结上下滑动的细节如此清楚,刚才看到的小痣,散漫而又肆意?地长在那凌厉的线条上,此时此刻,近乎灼眼。

    她起?身朝着他的方向靠近,刚才触碰他下颌的手、已经勾住他的脖子,就好像是怕人?跑掉,男人?刚修剪过的发茬刺在她的手背,心尖也在发痒发烫。

    鼻尖相抵,她闻到酒气?和花香、还有他身上独有的清寒气?息,眼前的画面似乎和梦境重合,又好像她人?也在梦里,不然怎么会这么大胆。

    没有梦里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因为梦里吻住她的人?此时偏过头,下颌是俊秀坚冷的弧线,锋利到能割伤人?。

    好吧,他不给自己亲。

    醉酒的脑袋慢了不止半拍,盯着裴清让看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起?身。

    烟花戛然而止,世界归于寂静。

    就在她离开前的那一秒,垂在身侧的手腕被人?握住。

    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认命似的圈住她的手腕。

    她站在,他坐着,所以是个俯视视角。

    就好像亲吻被拒的她,才是占上风的那一个。

    “林姰,我不趁人?之危。”

    裴清让漆黑暗沉的眼睛,冷冰冰的没有情感,可当他开口,声线里却?是甘拜下风的无可奈何——

    “如果你清醒的时候还想?这样做,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