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书库 > 其他小说 > 恋爱脑夫人要和离 > 70-80
    第71章 他学着沐江恩安慰她的样子,……

    “郎君!郎君”

    戚央央在大街沿街找着, 却没有看见到他。

    可如兰刚刚明明说他就在外头一直等着,而且她刚刚也明明听到声音的呀。

    “央央”

    这时,转角处走出一个翩翩郎君。

    他额头上的汗水擦掉了, 可因为施针后的疼痛,此时在朝她笑着的样子, 还是略显僵硬。

    “太好了, 原来你没走。”央央一见到他, 立马迎了上去。

    “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最近都在找我,我昨日去农庄, 发现那些账目太长时间没有人核算了,便将一些人辞掉, 自己亲自来弄,弄到很晚城门都关了, 只好在那边睡了, 今日一早又生怕西街这边情况也太糟, 便没回府直接过来了, 结果弄到现在。”

    她致歉道。“我从前从来不把心思放在这些物产上,如今一看才发现, 我可以把这些东西做得更好,但是, 今后时间少了,可能照顾郎君的时间也少了。”

    裴陆戟学着沐江恩安慰她的样子,给她捋鬓发, “没事,我不需要人照顾,你若是没时间, 便换我来照顾你,反正最近朝中之事也不是很忙,只要你开心就好。”

    戚央央点点头,朝他展颜笑道:“开心,我现在觉得很开心,我看过这些年的账目,突然信心满满,我有信心,往后我一定可以做到像我外祖一样,成为大晋数一数二的富商,我可以用赚来的钱财,做许多有意义的事,我第一次觉得,算账经商原来也是极其快乐有趣之事。”

    “这都全靠郎君你提醒我,你说让我做回自己。”

    她微微对他笑着的样子,很是自信、耀眼、好看,

    “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只是我,而不是谁的妻子,谁的儿女的话,我还能做怎样的我。”

    “然后我就想到了,经商。”

    “我的外祖和外婆从前都是经商的,我外婆他们家,也没有因为我外婆是女子,就不允许她经商,反而,她经营的能力比我外祖还强,甄家从前积累的那些家财,大部分都是外婆赚的。”

    “所以,我想,我或许可以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裴陆戟看着她如今这副模样,身上的剧痛都感觉变轻了不少,定定地望着她,移不开目光。

    “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像你外婆不,甚至比你外婆还要厉害的女员外。”

    “嗯!”她笑得更开心了。

    “可是,要成为富甲一方的女员外,也得先保重身体,好好休息啊,你这么没日没夜地工作,身体吃不消的,那些账目,需要我帮你吗?”他问。

    “不用,刚才我都已经完了。”

    “那我们回家?”他伸出手想去牵她。

    可她却缩了手,“不,不行,还有一些重要的货需要盘点,明日就有重要的客人来,我得亲力亲为。”

    “今夜大概也回不去了。”她抬头看着他,似乎在征求他意见。

    裴陆戟身体撑得很难受,后背里衣几乎都是湿透的,他忍着痛对她笑道:“好,那我帮你一起盘点。”

    “不行,”她道,“你明日要很早起来上朝,还是赶紧回去休息,明日,明日我见完那客人,就歇息一天,隔一天再去城南的商铺好了。”

    裴陆戟轻轻笑着道了声“好”。

    “明日回来我准备你爱吃的菜,好不好?”她笑。

    “不用你准备,让修竹他们准备就行,明日我让修竹准备你爱吃的菜,你回来休息好了,等吃的就行。”

    “郎君你真好。”

    目送着她离开,裴陆戟也有些支撑不住。

    张白石和修竹在拐角处一直看着,等人走了,他们立马跑过去扶他,张白石赶紧将刺入他额间的软针抽出。

    “修竹你将他绑起来吧,没有了这软针,他待会发作起来我们奈何不住他的。”张白石道。

    “不过,刚才这针刺下去,他力气早就耗尽不少,大概也使不出多余的力气了。”

    他向来爱捉弄、爱调笑他,可此时看着他汗湿浃背、脸色发白的模样,终于没有心情捉弄了。

    “傻不傻!”他暗骂。

    ·

    戚央央将西街商铺的货品账目都好的时候,都已经第二天的早上了。

    她累得走路都能把眼睛阖上了,上马车的时候,要不是如兰扶着她,她都要差点摔下来了。

    一路在颠簸的马车上睡到回到英国公府,下车的时候,她恍惚问了句:“城南三十八间铺子,生意最好是哪几家?”

    如兰扶着她手道:“少夫人,今日不是说好不去城南了,要回府歇息一天,明天再去的吗?你昨夜都熬了一夜没睡了”

    央央这才想起,好像的确是答应了他,便只好道:“那好吧,你去问一下,郎君今日大概会什么时候回府。”

    不等如兰派人去找修竹打探,府里有人看见戚央央回来,就亲自过来禀报了,

    “少夫人,世子说今日散值后还得去城外军营一趟,会稍晚些回府,这是世子嘱小的送来的。”

    戚央央接过那位小厮端上来的一个精致铜匣,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六个形态各异的精致糕点。

    “这”她蹙了蹙眉,“这些是蜜香居铜匦款糕点吗?”

    那小厮只是笑笑,恭敬地侍立一旁。

    “可是为什么有六个那么多?他们家不是每五日出一款,每次只出一个的吗?”

    “世子说了,这是他欠少夫人的款式,往后还会补回来的,现在暂时先给少夫人补六款。”小厮笑。

    戚央央诧异不已,但她的确爱极了买那家店的铜匦款,如今见了,哪有不馋的?刚刚还因为困倦而没有食欲,现下一下子胃口大口,把六款糕都吃下了。

    吃完了糕,美美地睡了一觉。睡醒起来,问了如兰时辰,觉得还早,便打算去城南一趟,再多做一些活。

    反正早上那小厮也说了,郎君他没那么早回府。

    戚央央洗漱完让府里给她准备马车,坐上马车出发没多久,裴陆戟就骑着马,提着个新的铜匣回来了。

    “少夫人呢?”裴陆戟刚下马,气都顾不上喘,就找人来问道。

    “回禀世子,少夫人刚刚坐车出府了,说去城南商铺,去一会就回来。”

    城南那些铺子,生意好的那几家都在做皮货生意。

    戚央央这时候去不是为了盘点货或者账目,而是要找那些负责供货的源头合作商。

    城南的铺子大多是她当年嫁裴陆戟时,英国公府拨给她的聘礼。

    那些都是英国公府最值钱的铺子,位置好,营收好,在她未嫁进来之前,那些铺子都放在裴陆戟名下打着,后来她进门了,英国公将愧对甄氏的全部补偿给她,就把这些都圈给她当聘礼。

    当时裴陆戟虽不满甄氏插手他婚事,但英国公让他给这些铺子时,他二话不说,还悄悄用私产将旁边营收好的铺子都买下来,添置在里头了。

    虽然后来有一段时间,皮货生意陷入了一些大纠纷,牵连到裴氏名下的许多营生都出现问题,恰好那段时间,皇帝采取了一个寒门臣子的意见,征集世家财力兵力剿匪,裴陆戟也被朝廷征收兵力去前线剿匪。

    那时虽说裴陆戟不必上前线,但倘若那次征收的兵败了,他的官位可能保不住,所以,央央才将自己的嫁妆铺子都卖了,给裴家增加兵力。

    而当时,世家开始纷纷投靠秦丞相,但凡与秦氏攀上关系的,那次剿匪都幸免于难了。

    真正真金白银拿钱拿兵力出来的,只有裴家。

    后来剿匪成功后,裴陆戟悄悄又把她卖掉的嫁妆都买回来了,以前碍于面子的关系,不敢亲自给她,拖到后来她要嫁给沐江恩,才悄悄借沐江恩之手,添进她的嫁妆里,那些在单子上都没有写,他只同沐江恩交代说,以后若她发现了问起来,就说那些都是荆王的心意。

    而那些被赎回来的嫁妆中,其中有一间叫“盛意”的皮货店,也是在城南。

    所以当戚央央到了城南听说“盛意”也是她名下的店时,她小小诧异了一下。

    没多久她就高兴地笑了,“郎君他原来后来都给我赎回来了”

    如兰在旁边的时候,内心是很震惊的,从前她一直以为都是少夫人单方面在付出,世子则自私且心安得地接受着她对他的好,没有一丝回馈。

    但原来并不是那样的。

    当年少夫人将她部分营收好的铺子都卖给一位江淮有些江湖地位的商人,世子没有一番周折是不可能从那位淮商手里买回铺子的。

    当时世子用她妹妹来胁迫她好好侍奉失忆后的少夫人,并且不许向少夫人透露任何她失忆前发生的事情时,她一面服从,一面在心里恨透了这虚伪的人。

    但后来慢慢见他待少夫人的样子,她又开始有些动摇。

    兴许世子他其实没有她想的那么坏?

    “如兰,把几家皮货店共同的那些源头合作商名单都拿过来给我瞧瞧。”

    戚央央在那边喊了,如兰回过神来,“好的,奴婢这就找管事拿来。”

    第72章 他也回看着她,轻轻地笑……

    管事将最近合作的源头合作商名单都拿来予戚央央细看了。

    央央发现有一家合作商在京城, 其他都是大晋以北的一些国家的合作商。

    “店里真正卖得好的皮货都是些貂皮、狐皮,而最好的货源,都是在极北的地区, 这家合作商就在京城,京城这边还有珍罕的货源吗?”

    她指着名单问。

    管事便恭敬地与她道:“启禀少夫人, 少夫人有所不知, 这位合作商户主要是提供一些附近猎户能打到的皮, 松鼠皮、黄鼠皮, 和一些普通羊皮。”

    戚央央翻着本子看,“既然只是些普通货, 可为何每年进货的钱财大多都拨到这位的手中?既然不是什么珍稀的货,又要价如此高, 以后就不进这家的货吧。”

    管事一听,脸有戚戚, “少夫人你有所不知, 京中所有皮货店, 都跟这家合作商签订了合同, 每年至少要拿够一定的货量,不然是要赔款的”

    戚央央觉得荒谬, 道:“这家什么来头?强盗匪子么?别人不进货还倒赔钱了?”

    管事瑟瑟,“少夫人, 大家都是如此,这家合作商是秦家的人,不与他们合作的话, 那些关外的合作商他们的货,就不能引进我们商铺了。”

    原来是秦家的人。

    央央握本子的白皙指节掐得微微泛粉,秀丽的眉头紧蹙着。

    “对了, 少夫人,我们店前段时间引进了塞北的一些珍稀的白狐皮,那位邵老板,就是小的说的那位秦家的人,早上就来了,说抬一下这个季度的火鼠皮价格,可如今还没到旺季,还在囤货,没有多余资金来付给他们这个季度的火鼠皮钱,如今他还坐在花厅里不肯走呢。”

    戚央央听完管事的话,决定要去会一会这位邵老板。

    这个姓邵的,一眼看上去,匪里匪气,一点不像个商人倒像个混混,三角眼,尖下巴,一身锦衣倒是人模人样。

    见了央央,倒也表现得有礼。

    “给夫人问好。”

    “夫人是来缴清上个季度贵店所欠下的鼠皮的账的话,能不能也顺便把这个季度欠的缴了,我们还等着夫人的钱周转呢。”

    央央一听,捏了捏衣袖,倒也显得淡定,微笑道:“我家伙计告诉我的是,邵老板是来收这个季度的款,可并未说上个季度也有欠下钱啊?”

    邵经国颇有风度地笑着点点头,折扇一摇,道:“早上的时候,确实只欠这个季度,但是,我已经来贵店做了整整一天了,你们都还没给我凑齐款额,那就不是这么算了。”

    “夫人难道不知道,我这一天下来,能去收多少张皮,能进多少流水吗?整个京城有多少猎户,他们的皮都由我来收,要知道,这个季节毛皮是不堪放的,我这半天找不到人,那些皮就做不成皮衣了,我的损失,不都得靠你们的进货价来弥补?上个季度,我记得你们店也引了一批成色相当好的狐狸皮,该补的钱,总该补上了,才能安安顺顺继续经营下去。”

    “夫人,你觉得呢?”邵经国眯了眯眼道。

    戚央央从没见过如此无耻之人,不过,她几岁大被抱在膝盖坐的时候,就常常听外祖父外祖母跟她说一些商场上应对过的无赖,她倒是不怕他的。

    “是这个没错,”央央陪笑道,“可是我刚刚一翻仓库里的货盘点了一下,发现邵老板去年给我们的货,占用了库房大半的空间。”

    “我寻思,若是我们仓库不进邵老板这一半的货,我们可能就能储存更多上好的狐皮、貂皮,把它们多放时日,限量出售的话,我们能赚更多钱同时,也能以它们最低价格的时候买入,这么已算啊,发现我们店好像损失了不少呢。”

    邵经国笑容凝住,“夫人,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戚央央也不怕他,“邵老板,这样吧,你也是替主家办事的,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小商家呢?我们不是白纸黑字签订好合同的吗?一年该从你那进多少,收多少价,就完全按照合同上的来。”

    “我相信,你家主人也是有头有脸宽容大量的人,闹到官府,要过明目看的时候,不也一切照合同上来说吗?你觉得呢?”

    邵经国脸一黑,折扇往檀木案几一敲,“你有种。”

    说完,他头也不回走了。

    如兰刚才在身后看得热血沸腾,等那邵老板被自家主子气走后,立马鼓掌道:“少夫人真厉害!管事都无法摆平的人,少夫人一来就吃不了兜着走!”

    戚央央松口气下来,却满脸丧气,“事情没这么简单,我只是把他气走而已,可接下来,要怎么善后,则是一个大难题。”

    管事这时候也忧心忡忡地上前来,“夫人说得对,我们近期在塞北还有一批货要进来,邵老板不满意,说一句话,完全可以把我们的货扣在关外,那些都是贵客早早订了的,到时候我们得赔多少给客人啊!”

    戚央央愁眉不展的时候,门童提着一个精致铜匣进来了。

    “少夫人,世子来了。”门童笑道。

    裴陆戟已经把官袍换了,身穿一袭靛青圆领袍,俊美非凡。

    戚央央目光注意到他身上那套衣裳,本来还愁眉不展的,如今多了几分笑容,“这不是我送你的那件”

    裴陆戟轻咳了一声,还是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耳根微红,“嗯,是你前年亲自做来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很好看我很喜欢。”

    央央一愣,“前年?哦、对对,你说我失忆少了一年的记忆,我还寻思说怎么不是去年送的呢。”

    “不过我之前都没见你穿过,还以为你不喜欢呢,倒是保存得挺好的,连折子都没有。”她笑道。

    这回,他身上的衣裳终于被瞧见,心口某处陈旧的伤痕竟奇异地愈合好了。

    他像一个傲娇被哄好的孩子,一步步把心底话往外掏:“其实你送我亲手做的衣裳时,我是很高兴的,因为从前从来没有人送过我。”

    央央纳罕道:“难道小时候你娘亲没亲手给你做过小衣裳吗?”

    可话一出,她又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连忙道:“对不起我不该问。”

    “没事,”他笑笑,“她也不是什么提不得的人,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她把我生下,但却不怎么喜欢我,怎么可能会给我做衣裳,所以,你是第一个给我做衣裳的人,我自然是喜欢的。”

    自打他第一次同她真实表达出自己的情感之后,发现原来表达自己的喜欢之情,没什么见不得人,如今已经越来越能熟练去表达出来了。

    戚央央愣愣地看向他,若有所思。

    裴陆戟被她看得有些面热,背转过身,假装帮她看账的样子,“你刚刚一直看着这些账目唉声叹气,是遇上什么难题了吗?”

    央央看着门童从铜匣里给她端出些五彩斑斓非常有特色的糕点,整齐摆盘端到她面前,她却没心思去尝,怏怏道:“刚刚有人来收账了,店里钱不够,嗯也不是钱不够的问题。”

    随后,她就把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他。

    裴陆戟听完,从案头抽出一张纸,铺平,提袖轻轻研墨,姿态从容优雅得不行。

    “首先,你得先捋顺,如今你最核心的目的是什么。”

    “还要学会借势打势。”

    央央听得云里雾里,“怎么样借势打势?”

    他搁下笔,悄悄朝门口处的修竹打了眼色,修竹便进来,在少夫人不察觉的时候,悄悄将门童、如兰和店里的管事请出去。

    他见屋里只剩二人,便亲自用手指掐住一块晶莹剔透的荷花糕,送到央央唇边。

    央央在思考的时候,根本顾及不了想其他,见有美味在当前,便一下张嘴咬下一口。

    甜丝丝带着荷花清香的味道,入口即溶,甜而不腻,瞬间开启味蕾。

    只见他也回看着她,轻轻地笑,“你现在,最能借的势是什么?”

    “要学会,利用身边一切的资源。”

    “那个邵经国,他是秦家门将出身,从前只是湖州那一带的地痞流氓,哪怕如今身份光鲜了,一些旧时所沾染的贪婪刁滑习性,多多少少改不掉,他怎么可能不贪?说不准有许多事都是连秦家的人都不知道的呢。”

    “那样的人,你说他会怕什么?”

    戚央央顿时眼前一亮,“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就好。”他笑着,将写好字的纸放到她手上。

    只见上头笔触遒劲有力,笔锋犀利矫若惊龙,只有四个字:顺应而为。

    “谢谢你,郎君,只是你为什么”她欲言又止。

    “什么为什么?”他伸手接住她掉下来的糕屑。

    她摇摇头,“没什么。”

    戚央央让管事把店里压箱底的镇店之宝都拿上来。

    管事有些不解,“少夫人,这些毛皮都是极品中的极品,只展示,不售卖的,少夫人想拿来做什么?”

    央央将这些镇店之宝用最奢华的礼匣打包好,像是要准备送出去的样子,惹得管事忧心不已:“少夫人不是想拿这些货来讨好邵老板吧?这些皮货虽然值钱,但只能抵一回,下回他再来狮子大开口,我们就没法了呀。”

    央央笑道:“我自然不会让他有再次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第73章 他跑得鬓角微有薄汗赶去见她……

    “齐掌事, 我问你,这些镇店之宝的货源,也是现在塞北准备要进的那些源头商进来的吗?”

    戚央央问。

    “是的, ”齐管事道,“好的货, 大部分都是北边的货。”

    “那就行了, 明日我找人来, 把这几件毛皮制成成品, 送到宫里去。”

    经裴陆戟的提点后,戚央央感觉自己仿若开了灵窍般, 一下子就把事情的头和尾,整个行事脉络以及推动的主要关键力量都在脑海中列得明明白白的。

    第二天, 戚央央就找来了一大帮京城出色的裁缝和绣娘,赶工制作了几件精美的披风。

    由于时间紧迫, 不能做太复杂的样式, 只能选一些大方得体的样式来做。

    做成之后, 她去衙门找裴陆戟。

    张白石去聆讯出来的时候, 恰巧看见央央从马车下来,他本想过去提醒她, 如今裴陆戟不在大寺衙门任职,不等他过去提醒, 只见一位门口洒扫的衙役已经第一时间冲上前去,“裴少夫人,裴大人如今在兵部任职了, 我带你去吧。”

    张白石失笑。

    果然,他就说怎么最近总看见大寺门口有人轮班似的,明明门口石板都被擦得可以照物了, 却在当值期间,门口那块地砖片刻也不离人。

    原来是裴少仲这痴情郎,生怕他家夫人一不小心记错他当值的地方,早早安排好人了。

    看来这下真的风水轮流转,以前他家夫人总来衙门接他时,他不知跟谁生闷气似的,较着劲冷落人家,让人家在外面等上半天,现下却是生怕人家找不着他走掉似的,每个地方都派了眼线来知会。

    戚央央来到兵部衙门时,裴陆戟正在审阅各地送上来的军报。

    前一刻,粮草押运官还因为运送军粮过程中出了差错而胆战心惊地低着头,等待着他发话,后来有人进来在尚书大人耳边耳语了几句,只见裴尚书眉头瞬间解开了。

    粮草押运官以为是军粮找到了,自己不用背罪了,抬头期待地看了看他。

    裴尚书却径直站起往外走,粮草押运官疑惑地喊住他道:“尚书大人?”

    “是不是粮食找到了?”他试探性问道。

    紧接着裴陆戟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威严可怕道:“你觉得坠下千尺深渊的粮草,花费兵力往底下找,到时候人员的折损比起那些粮食,孰重孰轻?”

    粮草押运官吓得双腿一跪,瑟瑟:“是是”

    “报备一下损失,缺的粮草从各地储仓调运过去,至于你的失职,这是严重的问题,不可用钱财弥补”

    粮草押运官是寒门之子,从前这位裴尚书来之前,寒门之人和世家之子当差待遇是天差地别的,世家子犯了小错,花些钱可以让寒门人背锅,而寒门人花钱,顶多也只是保住性命,寒门中人从仕的路往往比世家子艰难许多,就光要找到推荐的人,就得经过千难万险,也不一定能成功。

    而裴尚书来了之后,许多世家子弟犯错便与寒门子一视同仁了,该革职的他毫不留情,压根没有一个人可以把钱塞入他手中,他就像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冷面神佛,睥睨傲视地望着芸芸众生丑态,我行我素,该大刀阔斧的时候毫不留情,什么都动摇不了他的决策。

    所以,这次粮草押运官自认是自己的错,就算就此被革职,就算他进来官署经历过千难万难,也没有怨言了。

    若是从前,他定然是不服的,定然有怨的。

    “好,卑职这就”

    “本官看过你以前的资历,发现你对军械器材有些研究,往后本官有意将你往军械部门放,你愿意到军械部门从小做起吗?”

    就在押运官打定主意要被革职之际,裴大人突然抛出那么个邀请。

    虽说从一个六品官突然降到军械部没有品阶的小吏,看来是降级惩罚了,但军械部确实是他想要大展拳脚、有深深抱负的地方。

    而且,对于一个犯了错的罪官,本来打定主意从此脱离从仕这条路,如今突然告诉他还给他留了机会,他怎么可能不万分重视这唯一的机会?

    他立马感激涕零伏下身子:“谢大人!!”

    裴陆戟打发完他,立马兴冲冲跑去外头迎接戚央央。

    从前他总是别扭、执着、小气,每次她来衙门找他,他就用各种各样的冷淡让她知道,人不能一味只做牺牲自己讨好别人的事,尤其她还不是他要的那种真心。可是现在,他觉得,哪怕只是一时片刻的假象,他也愿意全力以赴,配合她的演出。

    “央央”

    他跑得鬓角微有薄汗,在衙门大门的石狮子旁看见了那一袭暖黄的倩影,兵部衙门大门口栽有几棵有垂丝的花树,风一吹,同她的裙角一起,在心间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她回头,朝他笑,轻唤:“郎君。”

    他觉得这一幕仿佛在梦中梦见过许多回,她在花树底下等他散值,被花瓣雨溅了一身,而他踏风而至,替她拂拭花瓣,阳光暖融,撒在他们身上。

    寻常美好的日子,却反反复复地梦见,像极了某种奢望,也像极了某种预示。

    “郎君,”她也走得满身薄汗,唇脂没涂,唇色却因为走动而染上了诱人的桃红。

    “郎君,”她再唤了一声,急促道:“我有东西想送进宫里,本来可请母亲帮忙的,但你不是说母亲要远游一段时间,暂时回不来吗?那我只能请你帮忙了”

    裴陆戟望着她,轻轻帮她擦拭掉额角的汗,心思也只专注在帮她擦汗上,“以后,你遇上要帮忙的事,希望你能第一时间想到我,而不是母亲、父亲,或是其他别的人。”

    “好,你想送什么,我帮你。”

    戚央央成功将东西送进宫中。

    几天后,关口那边传来消息,戚央央名下所有塞北的货俱被拒入关,邵经国再次找上门店。

    而戚央央早有所料,早早就在门店里候着了。

    “我要见你们主子,这回她能好好跟我谈谈了吧?”

    邵经国那对三角眼噙着奸狡,和恶狼般的贪婪。

    戚央央从内室走出,塞北的货运不进来,要赶工做给贵人的货越发赶不及货期了,可她却依然气度从容淡定。

    如兰在身后跟着,偷偷抬眼瞧她,却发现少夫人她越发有几分世子的气魄了。

    “邵老板就算今日来,后日再来,我也还是那一句,白纸黑字,完全按照当初签订好的合同来走。一年该从你那进多少,收多少价,就完全按照合同上的来。”

    “这是我给邵老板最后的机会,倘若邵老板不领情,那我只好对邵老板说声抱歉,接下来我做的事情,不会给你留情面。”

    邵经国听完对面这个个子还不到他肩膀高的柔弱女子的话,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他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快溢出,更是夸张地将手臂搁在店里的珍宝阁横杆上,抵着头笑得架子上的瓷器发出“砰砰”响。

    店里伙计赶紧过去护住架子上的瓷玉器。

    “不留情面??哈哈哈哈哈你要、你要怎么不给我留情面?”邵经国笑得肚子都痛了,“我不怕告诉你,你们在关外的那些货已经被我的人拦截了,那些货就当作上个季度一半的货款,剩下的,我奉劝你们尽快筹出来给我。”

    他说完,便摇着扇子,大摇大摆走了。

    戚央央依旧一脸沉静。

    如兰在身后忧心道:“少夫人,这下可怎么办啊?货被他拦截了,货期马上就近了,重新去定一批的话,就算来得及,他也不一定能放行啊,到时候不是又被他把货拿走了,我们按合同要给客人赔偿很多啊”

    “不如我们还是把款想想办法交了?”

    “不行。”央央坚定道,“有一就有二,一旦这次被他尝到甜头,日后我们生意也别想继续做下去了。”

    “以前我没亲自打这些生意,没想到京城秦家的那些人做生意都欺负到人头上了,我尚且还是英国公世子,兵部尚书的夫人,他们也敢如此猖獗,那其他商家更是不知道被逼成什么样子了。”

    戚央央记得,幼小的时候听外祖父、外祖母他们提起的世家,绝对不是像她如今接触过的世家那样。

    外祖父外祖母回忆起他们年轻时的那个大晋,世家之人会自觉承担起保家卫国的职责,敌人打进边关来了,首先领兵挡在臣民面前的,都是那些大义凛然的世家。

    “何为世家,世家便是世代承袭保家卫国、爱护臣民责任的家族,他们身上肩负巨大的使命,带领大家走向安居繁盛。”

    她记忆很深刻,这是外祖父外祖母跟年幼时的她回忆起他们年轻时候的事情时,所说过的话。

    外祖父外祖母年轻时曾经被外敌强占过家财,差点毙命,是当时当地的一个大世家倾举族的力量将他们和其他一些被拘留的百姓救出来的,可这个大世家却因此全族覆灭。

    那个时候的世家是那样的存在,可是为什么,如今却沦落到仗权仗势可以吸食百姓血汗的模样了。

    邵经国那次又来店里威吓了一次之后,为了赶工期不耽误客人的货,戚央央只好让人重新从关外订货。

    第二次重新定的货,不出所料,又被邵经国的人在关口截住,私吞了。而且这次变得更为大胆,连货都没验,直接收走。

    上一次的货加上这一次的货,差不多也足够缴清那些邵经国要求的金额了,可是,邵经国不出央央所料又摸上门来了。

    听说邵老板又上门来访的时候,戚央央依旧在内室喝着茶,不紧不慢地拨打着算盘。

    “少夫人,还真被你料到了,有一就有二,我们就是把钱给了他,他也还是跑来搞砸,这下该如何是好啊?”如兰焦急道。

    “别急,”央央轻轻一笑,“时间差不多了,如兰,我们出去收渔网吧。”

    第74章 他笑着走过来

    如兰不明白主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只觉得这次非得让这吃血的水蛭给吸干血不可了。

    戚央央估算的时间还挺准的,妙就妙在,圣旨来到的时候, 邵经国刚好也在店里,亲耳听到圣旨所言。

    皇帝身边的大内侍, 刘公公亲自来宣读的圣旨。

    刘公公眯眼笑道:“裴少夫人, 陛下托咱家来给你赏了许多金银, 谢谢你送的那几件皮氅, 太后很是喜欢,希望这次太后大寿, 贵店继续不要让太后娘娘失望,那些赏银其中的一部分, 就当做给太后制的这些皮氅的定金了,完成后陛下还会有大赏的。”

    戚央央听完, 没有伸手去接旨, 反而立马磕头领罪道, “民妇有罪, 这次给太后娘娘的货,完成不了。”

    刘公公一听脸色都变了, “如今时间还充足,怎么就完成不了呢?”

    “刘公公, 是这样的,给太后制作皮氅,那用料必须是最上乘的, 我们近期确实在关外物色到了一种极其珍贵稀罕的紫貂皮,只是那货”

    戚央央转头看了看后方的邵经国,“那货在邵老板的人手中, 刘公公如果不信,派人去一查便知,我们还有还多珍贵的货,如今都在邵老板手里。”

    邵经国瞪大了眼睛。

    紫貂皮确实是极其贵重的皮,在大晋,一般有严格规定只有皇亲有资格用紫貂的皮,他怎么想得到这第二批的货里夹藏着紫貂这样珍罕的皮?若他知道的话,是打死他也不敢私藏的。

    刘公公是素闻如今的世家有多猖狂的,而这世家当中,就以秦家和依附秦家的人最为嚣张。

    陛下碍于秦家的权势,和朝中秦丞相的势力,对秦氏所为,许多都只眼睁只眼闭,但这次是直接踩在陛下的面子上了,更何况,太后也是秦家人,而这人竟然猖狂到吃相这么难看都不知道擦嘴的吗?

    刘公公阴沉着脸,立马叫禁卫将邵经国抓住,“下命让人去关口那边查查,这人是不是在关口扣押了裴少夫人的货,如果证据确凿,立即关进邢部。”

    邵经国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邢部是秦相的人在主管着,但他这次的行为,已经直接上升到踩着秦家人的头上,刘公公还故意把他扔给邢部,秦家惯来不养咬人的狗,他那样的行为如果不是被扔到邢部,尚且还有活命的机会,这下可能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戚央央看着脸色发青、浑身颤栗不成人样的邵经国被拉出去时,轻轻叹息一声,小声道:“都说给你机会不要,我不会给你留情面的了。”

    邵经国双眸木然被禁卫军在地上拖出一条水痕,眼底倒映出那瘦瘦小小的倩影。

    他又怎么知道,他邵经国威名鼎鼎,血里来火里去排除万难才攀上了个大人物,以为终于能富贵一辈子了,最终却会栽在这么个女流之辈手中。

    后来,邵氏被查出,用不义手段非法掠夺戚家在内,不少于十数家的皮货店的货,在最后要被定罪之时,突然患染疾病暴毙在狱中,听说死状惨淡。

    而戚央央关外的那些货,终于能引进来了,从此以后,也无需被姓邵的吸血,还帮其他商家惩奸除恶了。

    只是,央央心底始终还有一些道不清的情绪。

    裴陆戟如今每过几天都会提着铜匣回来,今日回来的时间比较晚,回来见戚央央还未睡,正好能把今日新的糕点亲自送给她。

    “怎么还没睡?我还以为赶不上了呢”

    他笑着走过来。

    戚央央见他回来,便一把伸手拉着他过来坐,把头靠在他肩膀,亲昵道:“郎君最近都好忙啊,一天比一天晚了呢。”

    “是啊,今日衙门事情多,你在等我吗?”

    央央笑着“嗯”了“嗯”。

    尽管裴陆戟知道,她并没有在等,但得了她这一句“嗯”,他就觉得一身的疲惫都消了。

    “以后你忙,就不必特地抽时间找人回来跟我通报了,赶不及也可以直接宿在衙门,不必这么着急赶回来,这样郎君多辛苦啊,郎君竟然还找人去买糕点了。”

    她看着摆放桌子上的蜜香居铜匣,道。

    裴陆戟将铜匣打开,取出一个有层层“花瓣”的花糕。

    “今日因为时间关系,只有一款,这叫苏丹花糕。”

    戚央央笑,“敢情这些铜匦款糕点都是你自己做的呀?”

    裴陆戟没有说话,只含蓄一笑,道:“蜜香居的铜匦款是按易经的八卦基础,天干地支去推算每五日的吉兆之像,然后选材制成糕点的,我研究了一下应该,差不离。”

    央央惊讶:“还真是你自己做的不成?那你每天下值后还特地跑去学来做,做完才回来的吗?”

    被她问得有点羞涩,他别开了头,轻咳了一声,支开话题道:“你刚刚为什么蹙眉,有什么难题么?”

    戚央央一听,那种道不清的情绪又萦绕心头了,她摇摇头道:“没有,都解决了,只是”

    “从前我听外祖父外祖母说过,以前的时代,世家之所以为世家,是因为他们肩负着世代保家卫国、爱护臣民的责任,可是现在”

    她目光黯然。

    裴陆戟握起她的手,帮她冰冷的小手搓了搓,轻轻放进自己怀里捂暖,道:“不要失望,现在的时代是差了些,但是,以后会好的。”

    戚央央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跟他说了许多:“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时常在城中奢华的酒肆旁路过,看见世家子弟把金子混进食物里,从楼上抛下,扔给乞丐吃,乞丐不知情之下吞金而亡,后边的乞丐知道后就疯魔似的扑过来挠破死去的人尸首,掏出金子,有些甚至人还活着就被剖破腹腔,死状凄惨,那些世家子弟以此取乐,乐此不彼。”

    “我爹和哥哥们战死后,我娘因为极度思念他们抑郁而死,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说我父兄本来不用战死的,她说都是世家的错,那时候我不明白,现在想来,大概那时候爹爹哥哥们之所以缺军粮,就是因为有世家的蛀虫在,才会缺的吧。”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郎君,你说那样的时代,到底什么时候会好,它能好得了吗?”

    裴陆戟回视她,认真道:“世道有坏的人,就一定有像你一样心向光明的好人,一定会有人为了还回这时代光明,而默默在努力的,而且还不止少数,一定是有一群,有一群人在努力。”

    “真的吗?”她问,“那郎君你是身在光明还是黑暗呢?”

    “你猜。”他笑。

    见得不到他确切的答案,戚央央只好作罢,笑开拉住他手道,“我猜,我的郎君那么好,定是身在光明,对不对?”

    “这次邵老板的事,幸亏有郎君你,要不然,店铺就要损失惨重了。”她感激道。

    “我只是提了几句,真正做成此事的人,是你。”

    他笑。

    “郎君,京城的皮货店,我打算开拓羌北那边的货源,这段时候我要物色商队,可能又得一顿忙的,接下来的日子,可能照顾不上郎君,郎君会不会怪我呀?”

    她把头蹭在他肩窝,撒娇道。

    裴陆戟许久没有回应。

    “郎君?郎君?”

    她感觉自己靠着的肩膀肌肉有些绷紧,抬头一看,发现裴陆戟木了似的,一动不动。

    经她多次呼唤,才勉强找回神思,咳了咳,点点头道:“嗯,你别太辛苦,高兴就好。”

    再细看,发现昏暗的树影下,他脖子根有可疑的红晕。

    裴陆戟留在扶风院把戚央央哄睡了,自己才回正院。

    戚央央等他离开后,昏黑中悄悄地睁开一双亮如烛光的眼睛。

    这段时间她蛰伏在他身边已久,却完全找不到半点救沐大哥的办法,她连沐大哥是怎么陷害进狱的都不知道。

    府里她能翻的地方都翻过,她也去了他的衙门,趁他走开的间隙翻动了他的文书,却依旧一筹莫展。

    她连他现在到底被关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天,被他抓着绑上马车回京,戚央央确认过他对自己的感情后,横生出一计,向死而生,以此破局。

    她趁乱将头撞向车壁,醒来后,她“故意”丧失了这一段记忆,变回了一年前那个,还爱着裴陆戟的戚央央。

    裴陆戟这人阴狠狡诈,行事多诡,这头说真心替他们办婚事,转头就投了秦丞相,把她未婚夫抓起来。

    而且,来到京城四处打探之下,她才知道,原来宋敞还好好地待在秦相身边,而且还是裴陆戟把人送回去的。

    通敌那么大的罪,宋敞居然可以脱罪,转眼就成了她的沐大哥因通敌入狱,这事怎么想都觉得蹊跷得很。

    无奈她一直没找到证据,只好借打商铺和那些商队为名,偷偷找人去封州联系姨母。

    她想知道,沐大哥成婚前跟她说的,要告诉她的好消息是什么,她直觉这次的事应该同这个有关系。

    姨母那边尚没有消息,她只能继续等待,同时扩张商队去羌北,打算寻找答案。

    她以前事情不会很顺利,以裴陆戟的精明,可能很快就会识破她,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到现在,竟然都出奇的顺利。

    而且,邵经国那件事,他竟然会提点她,她当时就觉得挺疑惑的,他不是正依附着秦家吗?一旦邵经国那件事办得不够漂亮,他很有可能会得罪秦家,他又为什么,要搬大石头砸自己的脚?

    难道真的就因为对她动情了,就可以牺牲至此,连辛苦多年汲汲营营得到的一切都可弃?这并不像他啊

    第75章 他眼神冰冷如刀

    裴陆戟哄到她闭上眼睛了, 才离开扶风院回到自己的正院。

    最近他已经不怎么会发作了,可以用来做事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回屋后,小兔子在棉窝里鼻子一耸一耸醒过来, 从窝里跳出,来到他脚边。

    这时, 残影来复命, 小兔子闻到有煞气, 吓得趴伏在地装死, 裴陆戟捞起它,放在腿间, 它便直接缩进他怀里。

    “回禀主子,戚姑娘在关外留的人被秦相的人盯上, 属下已经把那些人抓走,给秦相发假消息, 秦相不会再怀疑戚姑娘了。”

    “戚姑娘头一回谋划做这种事, 如果稍不妥善, 就会惹来大祸, 幸亏主子想得周到。”

    裴陆戟揉揉兔头,“我能替她做的事情有限, 只能教会她独当一面,才能在这个时代活得很好, 每个人的第一次,肯定都会有许多错漏,不要紧, 她已经比许多人做得更棒了,也很聪明。”

    “秦丞相最近因为邵经国的事,被陛下借太后之名推上了风头浪尖, 他如今自顾不暇,正是时候。沐江恩剩下找不到的那一半,要趁这机会赶紧找全。”裴陆戟道。

    “是。”

    残影走后,修竹端着药推门进来。

    “世子,你有没有觉得戚姑娘她跟以前,好像有些不一样?”

    “哪不一样?”他放下卷轴,问。

    “说不上来,但以前小的跟她接触,跟现在好像隐隐约约觉得是有些不一样,你说她会不会假装失忆?”

    裴陆戟目光犀利瞪着他,“不许胡说!”

    “大夫也说了,她如今头部淤血都清了,你说她会不会是恨极了世子,所以故意装失忆留下,想搜集”

    “不可能。”他重新拿上卷轴,斩钉截铁。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若她真的那世子你”

    “修竹你记住,”他冷道,“她说她失忆,那就是失忆,明白了吗?”

    修竹愣愣地看着他,“明明白”

    “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

    戚央央找人联系姨母去查的事,终于有眉目了,信是荆王派人安排秘密送进京中,再收买一个小乞丐递到她手中的。

    原来,沐大哥之所以会被抓走,不是他真做了什么通敌之事,只是因为他查到了一个人,当年在车壁一役中,做过的事。

    这件事查出来,可能直接就能洗刷她父兄的冤屈,而且,还有可能牵扯到一些人。

    所以,他被抓起来了。

    现在她终于明白,沐大哥婚礼前跟她说的好消息指的是什么了。

    若他没被抓起来的话,这确实是天大的好消息,可这桩案背后牵扯的巨大势力,注定了这件事将会很难办成,就像她,就像沐大哥,自身面对的是那样可怕的对手,而且还很大可能是一个强大的权力团体,那就不是他们能破局的了。

    不过,无论如何,不管多艰难,她也一定要把沐大哥救出来。

    ·

    根据荆王提供的消息,沐大哥调查车壁大役一事战败起因,是查到了一个当年在荆王部队的一个粮仓里的老兵。

    据老兵所述,当年管粮仓的仓廪官在大战前后行为十分鬼祟。

    沿着这条线索一直查,便查出了一些眉目。

    大战之前,彭州军营曾运进军粮三百石,统一用军用的车运的,但记录的数据,当年那三百石粮食,装车数一对比之前同样三百石粮食运载量,却大不相同。

    沐大哥猜测,那些可能已经不是粮食,有可能是运输了别的东西混杂期间,像泥土什么的。

    后来,他真就查出了那场仗战败后,仓廪官运送货物出城的证据,而那些货物的形容,正好跟失踪的三百石军粮相吻合!

    那运出城的货物后来转散在大晋周边国家,走商路消失了,沐大哥已经找到了一部分周边国家的粮食交易记录,只要找齐所有的记录,那么,就正好可以证明,当年那管粮仓的仓廪官,才是导致那一次缺粮败战的罪魁祸首!

    戚央央正好要开拓羌北商路打探当年战士遗骸,就正好利用这些商队分散到各国找齐剩下的那些交易记录。

    只是,荆王说了,沐大哥目前搜集到的记录,并没有交给他。

    既然沐大哥被关多时一直也没有听到处刑的消息,肯定背后团体并没有从他手中拿到记录,既然如此的话,他肯定会藏在某些地方。

    于是,戚央央千辛万苦,终于在荆王的帮助下,找到了替沐大哥办事的人。

    那人说,他只是听吩咐,将一个纸匣放在了京城的红杏阁。

    红杏阁是京城一家比较有名的青楼,入夜后这一带的路上都是车水马路、衣香鬓影,于是,她装扮成自家锦绣阁店里小裁缝的模样,趁着天未黑,悄悄以给楼里姑娘量身为由,进了红杏阁。

    央央到红杏阁找到接头人说出了暗号,可那接头人却说,那东西前不久已经被人取走了。

    沐大哥在京城难道还有其他接应之人?

    戚央央满肚子狐疑,独自走出红杏阁。

    不料,这时一个衣衫华丽的公子哥白日里进来,迎面看见她,一眼识穿她是男扮女装,轻佻地一把拉住她手腕。

    “这位姑娘生得好生俏丽啊,你是楼里新来的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

    楼里嬷嬷见状,立马下来解围:“祁公子啊,你今日怎么来这么早啊,燕红姑娘还没梳洗呢。”

    “这位是锦绣阁来的小裁缝,是来我们红杏阁给姑娘们量身做新衣裳的。”

    “小裁缝?”祁英杰凑近了一些看戚央央,眼睛眯了眯,“可我瞧着怎么竟比你们楼里的花魁燕红还漂亮许多啊,小裁缝在锦绣阁一个月多少工钱?我出十倍工钱,你以后过来尚书府跟着我吧。”

    戚央央眉头一皱,一把掙开他手,急急往门外走。

    祁英杰见她走了,便让守门的那几个侍卫将她围了起来。

    戚央央懊悔今日出门为了不让人知道,竟一个人都没带,她若是至少把如兰带着,如今兴许就有人替她逃跑出去唤人了。

    “你不要惹恼我,可知道我是谁吗?”没有办法了,央央她为了不受侮辱,不得不搬出自己的身份。

    “我是锦绣阁的大老板戚氏,英国公世子夫人,今日是我店里的裁缝师没空,我才顶替一下,你敢对我无礼?!”

    祁英杰笑了,“现在随便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都这么敢想了吗?还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你当不了,过来尚书府给我当个小妾倒是可以,我爹乃当朝礼部尚书祁仁义,给我当小妾,绝对比当什么世子夫人好。”

    祁英杰又笑着要去摸她脸。

    戚央央反感,一把抽出怀中匕首反抗,划伤了他的脸,祁英杰摸着自己脸上被划出的血痕,气结道:“你!来人,给我将这小贱婢抓起来,捆楼上,爷我今日要在这红杏阁与自己的小妾圆房!”

    戚央央一阵惊惧之下,就被几个高头马大的钳制住,抬了起来,她只得不停向红杏阁的人求助:“我真是英国公世子的夫人!!我郎君是当朝兵部尚书,裴陆戟!!我若在这红杏阁出什么差错,我郎君定不会饶过你们每一个人!!”

    老鸨是见惯各式各样人的,刚戚央央虽一身粗布进来,但她身上的气质和气度骗不了人,正正像是从大世家出来的人。

    于是,老鸨让人在楼上尽力斡旋着,以不得罪尚书公子,劝说为主,尽量拖延时间,她则尽快跑去找英国公府的人来。

    戚央央被那些大汉抬着上楼一把扔在了榻上,那些龟奴终究还是劝说不了祁英杰,被他一脚一个踹在门外吐血。

    槅扇门“支”一声闭合,屋里暗了下来。

    戚央央手中的匕首,在刚才已经被祁英杰的人夺走了,此时她再也没有能反抗的武器,只好按压住心中惶恐,强作镇定道:“这位公子,你说你是礼部尚书的儿子?可是嫡子?”

    祁英杰以为她终于被说动,态度也和缓了下来,“自然是嫡子,我是我爹唯一的嫡子,你跟着我,吃不了亏,往后你好生服侍,我定不亏待你的。”

    他说着,就要往她领口探,被戚央央一把握住手,“祁公子,我是黄花大闺女,做这种事有些怕,”

    她低着头,装羞赧道:“我我们先从拥抱开始好吗?”

    美人脸庞泛起淡淡红晕,仿若晨曦中绽放的荷花花苞,含羞带怯,哪个男子不心动?

    于是,祁英杰态度立马温柔起来,哑嗓道:“好”

    戚央央轻轻将手臂搭在他肩膀,见他疏于防范,目光一转,抬手就将他冠发之上的银簪抽出,猛地往他后颈刺去。

    不料她快将刺进他后颈之际,便被他劈手打掉了簪子。

    银簪“叮”一声落地,她也吃痛地抱着被劈肿了的手肘,滚在榻上。

    “贱婢!!爷一年当中收拾的娘们还少吗?会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来人,上家伙!是时候让你尝尝什么是极致的快乐了。”

    侍卫竟一个红绸缎包裹的锦盒抬进来,祁英杰将锦盒打开,里头的东西让戚央央见了顿时头皮发麻。

    是些手铐、链子、皮鞭,还有一些缀着许多铃铛,造型怪异的“刑具”,还有一些是她前所未闻,挠破脑子也想不出用法的“器`具”。

    央央以前只是听说过京城的世家子弟私底下生活荒唐不堪,没想到当自己直面这一幕时,冲击力那么大。

    她突然想明白了,那些被世家子弟玩弄至死,从后门抬出的苦命女子,她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祁英杰下命自己的侍卫将戚央央抓住,一人抓着她一只手,把她按在榻上,她根本动荡不了。

    戚央央感觉到了绝望。

    祁英杰已经拿起来盒子的“器具”,朝她走来。

    他将一颗气味古怪的药丸,强行掐着她下颚逼她咽下去。

    “吞了!接下来你会很快乐的。”他瞪着眼睛哈哈笑着。

    戚央央呛咳不已,泪水都流了出来,看着长长的皮鞭在扬起对着她下面。

    皮鞭未来得及抽下,门板就被人踢开。

    裴陆戟阴着脸,眼神冰冷如刀,将手中的铜匣放下,一把将前面的祁英杰踹倒在地。

    “你们好大的胆子,不怕死是吗?”他的声音彷若来自地狱,让人不寒而栗。

    不管是周身散发的气场,还是他那身正二品的官服和年龄,都在宣示着,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年轻的新任兵部尚书裴陆戟,这小裁缝,兴许没有撒谎。

    第76章 他能克制吗?

    裴陆戟眼疾手快, 伸手夺过祁英杰手中的皮鞭,反手就给他来了一下,他立马捂住右眼, “嗷”的一声趴在地上痛叫。

    那几位钳制着戚央央的侍卫大声喊“公子”,俱都不知道该不该放人。

    裴陆戟又往祁英杰后背来了一下, 祁英杰的后背衣裳登时裂开, 皮开肉绽。

    “还不放人??”他突然大声一吼, 平日瞧着那么冷淡自持一个人, 此时白皙脖颈青筋都突起了,脸色因暴怒而染红。

    那几名侍卫赶紧松了手, 戚央央得以松脱,已经浑身无人在床柱上滑了下来。

    裴陆戟赶紧伸手将她接住。

    看见她捂着右臂, 便立马将她右边小臂的衣袖捋起,发现手肘处已经红肿。

    他冷冽目光中登时多了几分戾意, 放下她旋身走到祁英杰面前, 脚踩在他胳膊上, 轻轻碾压着, 逐渐用力。

    他眼神沉寂中带了几分可怕,“你是祁仁义的嫡子是吧?你爹是秦相一个庶妹的丈夫, 你爹也算得上是秦相妹夫,而你是秦相侄子, 是吗?”

    只听“咔”的一声,祁英杰手骨被他徒手掰断,疼得龇牙咧嘴。

    他用修长优雅的长指掐住他脖子, 逐渐收力道:“胆敢光天化日之下,猥`亵侮辱朝廷命官的妻子,你爹他那身官服恐怕是得脱了。”

    那几位侍卫眼巴巴看着他在掐自己主子, 却不敢上前阻挠,直到祁英杰被他掐得面色发紫,似乎真的要弄出人命,那几人终于瑟缩着上前去制止,而裴陆戟不等他们上前制止,便主动一下松手,把人扔在地上。

    回头将戚央央打横抱起,单手提了铜匣,大步往屋外走。

    戚央央刚才被迫咽下了祁英杰塞来的药,起先只是觉得身体虚软无力,慢慢地,竟觉得浑身都燥`热起来。

    等裴陆戟抱着她上了马,她已经有些难以抑制自己的行为。

    抱着她坐上马头,她一手滚烫的小手已经主动攀附在他脖子。

    裴陆戟皱眉,疑惑地低头轻唤了她一句:“央央?”

    当他低头看见她的样子时,立时什么都明了。

    “该死!”他低头咒骂一句,然后把属下唤来:“进去找祁英杰拿解药!”

    解药拿回来,他立马给她服下。

    “回禀主子,那姓祁的说,解药服下去也没有那么快见效的,少夫人她得忍耐一段时间。”

    裴陆戟咬牙,“回头将他衣裳扒了,游街。”

    “是。”

    这里距离回府还有好长一段路,由于戚央央服了药身子虚弱,不宜骑得过快,他只能护着她,慢慢骑回去。

    戚央央觉得自己的手又控制不住了。

    “郎君”一开口,就是让人酥软得让人面红耳热的声音。

    “怎么了?”裴陆戟低头柔声应她。

    戚央央本能地只能往他怀里钻,同时用让人羞死的声音喘`息道:“郎君我我现在”

    不等她说完,他就明白,勒马停在一旁,脱下身上的绯红正二品官袍,披在了她身上,遮住她头和脸。

    “现在就没人看见你了,别怕。”

    央央简直想杀了自己,“可是可是这是兵部尚书的官袍,我我披不得”

    “没事。”他低声安慰她,“礼部尚书的儿子造了孽,我参奏上去,特别时期特别处,这点小事圣上不会降罪的。”

    她听完,松了口气,但还是觉得没脸见人,手又开始不受控制,泥鳅似的溜进他的衣襟,贴在冰凉舒适处。

    裴陆戟想伸手拉住她作乱的手,刚拉住又松了手,只能正襟危坐继续骑着马,目光往前,双手只护在她身体两旁,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生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戚央央也是受了药物的控制,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她懊悔不已。

    因为她把人家胸口都啃了个遍,衣襟处都被她的口水沾湿,幸好官袍够大,将她一整个笼罩在他怀里,外头看不见她坐在里面做了什么。

    但刚刚似乎经过了一条颇为热闹的街市,她难以想象自己刚刚正在人来人往的时候

    她红着脸赶紧将人衣襟拢好,也把自己散乱的衣裙好,把盖着头和脸的官袍,披得更严实了一些。

    裴陆戟也轻咳了咳,身子坐得更正了。

    她不敢直视他表情,但还是忍不住抬头偷看了下,意外发现他脸色如常冷静自持,只是脖子根处的红晕和轻微滚动一下喉`结揭露了一些。

    恰在此时,他也低头来回望了她一眼,二人目光交接,她从他浓墨般深邃的眸子内窥得了一丝隐忍克制的情愫。

    突然想起以前二人床`笫间的生活,他似乎就是最经不得她挑`拨的。

    不管平日里多么庄重自持,对她表现得多冷淡,但每次只要她一主动,他就难以把持。

    是了,他的欲`求向来就很强。

    于是,央央觉得更尴尬了。

    她不敢再凑近他,移开了一点距离,“郎君你刚才明明想伸手拉开我的,为何后来又收了手?”

    裴陆戟怔了怔,伸手正了正自己衣襟,道:“因为从前有一回,我因为慌张不懂推开了你,说了你不正经,你难过了。”

    戚央央惊讶,她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说起来,她不喜欢他的日子长了,慢慢地自己都有些忘记以前她每每被他冷漠拒绝时,那种受伤的感觉了。

    应该还是蛮伤人心,因为她想起来以前自己每每都会偷着落泪,只是哭完了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接着追在他身后跑。

    如今他是喜欢上自己了,也开始忏悔懊恼以前自己的行为。

    戚央央突然大发奇想,他果真能为了懊悔,就不拒绝她,也能克制自己么?

    他毁自己婚事的仇,她还记着,于是,在她体内药性再次袭来,她又觉得浑身被火烧,被蚂蚁啃,把控不住之时,她把心一横,直接抱了上去啃他脖子。

    绯红色的官袍罩住了二人,倒是没人注意到裴尚书怀里的人在做什么,只要他能表现得镇静自若,像没事人一样的话。

    但问题是他不行。

    戚央央明知道那是他最敏感之地,以前二人行`夫妻之间的事,他屡屡挫败就是挫败在这里。

    每次想要克制,想要推开,都被她成功掰回一城,惹火焚身。

    眼见着怀里的人因药性糊涂而动乱,自己又不敢制止,怕又惹她的心受伤害,可又不能真的碰她,因为他知道她并非真心,只是因为失忆。

    于是,就在自己快要克制不住之时,猛地驾马从大街快速绕到小路上,最后将马停在一条小巷里面。

    下属们则在路口守着。

    他勒紧马缰,坐在马头,任由她动作。

    戚央央起先只是心怀怨怼,加之药物的催化下,对他肆无忌惮。

    到后来,药性更加猛烈了,她直接趴在他肩膀又啃又咬,狠起来的时候,都往他肩膀咬出了血口。

    这都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中了药的样子乌发散乱,眼尾桃红,眼神迷离,这对他而言有多致命。

    他不敢去看,闭起眼睛强迫自己不看、不想、不听,用一根腰带将她双手束起,防止她做出更过分行为。

    如此一来,那人儿竟直接就哭了。

    哭声催人,他本来抱她下了马想离她远一些,这会儿又折了回来,替她松绑双手,谁知她直接凑了上来,想咬他唇。

    他不敢拒绝得太狠,只能用手挡在自己嘴唇上,她直接在他手掌心委委婉婉地吸咬起来。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绷坏、疯掉。

    不知过了多久,央央的药性再次被抑制,她停止下来。

    其实刚刚她有些报复性地对他时,隐隐约约地竟听见他念清心咒的声音,当时下意识是觉得好笑的。

    但现在停息下来,见他竟也是战战兢兢的,染了一身薄汗,而他真的是从始至终没有越雷池一步。

    就连以前他对自己冷漠的时候,都忍耐不住自己的撩`拨,可他现在竟真的因为自己“失忆”了,就给予了尊重,始终不越雷池半步。

    她觉得,至少他在这方面上,还是值得尊敬的。

    他见她平息了,伸手抱她上马,“可以继续走?”

    “嗯。”她点了点头。

    被他抱上马头,用他的绯红官袍盖住头面那一刻,迎着衣袍襟口处遮挡不住的天光,和他完美的下颚线,她发现他这人虽然讨人厌,但还是蛮好看的。

    盯着他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了自己这一回,会不会有所错漏,顾不上演戏,做了让人识破她不是失忆的事。

    “郎君,”她在他怀里叫他。

    “嗯?”

    “你当真是怕我想起了以前的记忆后,会后悔,才忍耐的吗?”她道。

    裴陆戟低头看她一眼,“嗯。”

    “可我不会后悔的,你就是”她笑着抬起头看他,有那么一瞬,她有些眼花,不知怎地就停住。

    “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会后悔呢?”她心脏有一瞬不知是因紧张还是怎么,错跳了一瞬,在他来不及反应过来之时,轻轻仰头将唇印在他下唇。

    裴陆戟剧烈地刹住了马,害得她一头栽在他胸膛。

    她揉着撞疼的额头抬头,抱怨道:“郎君你”

    一个气息干净清冽的吻,轻轻贴了过来,回吻了她一下,立马松开。

    第77章 他竟然就回吻了

    戚央央感知到他吻了自己后, 整个人都傻了。

    她第一反应是,他竟然会主动吻自己。

    随后就是想到沐大哥,心里泛起阵阵愧疚。

    不过, 刚才她那样炙烈的时候他都始终不肯碰她一下,现在她不过是蜻蜓点水似的轻贴了一下, 他竟然就回吻了

    戚央央一路上都在想他那个吻, 低头裹在他的官袍下。

    一时想着的是, 回去后他会不会主动找自己圆`房, 一时想的又是,她刚才表现应该还可以, 他应该识破不了自己没有失忆吧?

    带着忐忑的心,然后就听见他在轻唤她的声音,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块糕点?”

    他停下来,解开马背上绑着的那个铜匣, 从里头拿出一块造型别致的糖糕。

    “这是奶味的, 吃了人高兴些, 要不要尝尝?”

    戚央央发现, 他如今好像特别在意她高不高兴,每次她一有不开心的迹象, 他就立马来哄,尽管有时候瞧着有些笨拙。

    像之前她睡不着心情抑闷, 他立马就给自己唱童谣哄睡。

    “郎君,你为何经常一买就能买到好几款铜匦款的糕点啊?他们家不是每五日出一款的吗?难道你跟他们掌柜有交情?”她终于留意到他这一点,问。

    这时马经过蜜香居不远的一条大街, 有几位贵妇因为来蜜香居买糕见过裴陆戟,就热情地打起了招呼:“是裴大人啊,你又来蜜香居做糕了吗?”

    “做糕?”怀里的戚央央疑惑。

    说话的那位婶子比较多嘴, 就同大街上的其他人说了起来,“这位就是那位蜜香居掌柜最近新收亲传的大弟子,裴大人啊,裴大人会做铜匦款糕点,做得可跟蜜香居掌柜做的一模一样啊,据说都是为他夫人做的,先前他夫人去了别的地方,有好长一段时间买不上铜匦款,他就想把那些没买上的,都补回来,可偏偏那掌柜心眼犟,硬是不肯做已经做过的款。”

    “所以人家裴大人啊,就自个撸起袖子,自个找掌柜借食谱研究了。”

    “是啊,这事我也知道。”此时街上另外一个婶子也来搭嘴,“他做的铜匦款,有一款还真跟我之前买过的一模一样,掌柜试尝过味道也说一模一样。”

    “本来这食谱不外传,但难得有像裴大人这么痴情的郎君,简直世间少有,掌柜便破例了。”

    “现在啊,裴大人是每天都会抽时间往蜜香居扎呢,就都是给她夫人做糕的。”

    裴陆戟被人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说起了这些事情,尤其是身后还跟着他的一队伍下属,戚央央也在的情况下。

    见他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紧,脖子根越来越红,戚央央便想到他一定难以应对这种场面。

    毕竟他又不像她脸皮厚,被人知道自己做这些小意讨人欢心的事,也毫不在意。

    “郎君,我们快些走吧?”她在怀里轻轻拉了拉他衣裳提醒。

    裴陆戟看着她,毅然拉开她的手,拍了拍她后背,小声地与她道:“我性情内敛,表达情感的方式本就与你不同,但就因为之前太过于收敛不懂表达,害你受到伤害。”

    “现在,我想弥补,虽然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错过,就再难弥补,但还是想在你没恢复之前那段记忆之前,尽力弥补一二。”

    “我知道性格不同不能成为我的借口,错了就是错了,即便是性情不同,也是可以踏出去,为对方做,能让对方觉得安心的行为的。”

    “我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但我还是想要尽力地弥补一次。”

    他说完这番话,她觉得有些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他下一刻竟然直接抱着她下马,走到街坊面前,坦率而真诚地表白起来:“诸位,我裴陆戟,以前因为愚昧无知伤害过我夫人许多次,如今学做这糕点,不是想让我夫人原谅,而是”

    他从前人就寡言、冷漠,甚少在大众面前婆婆妈妈说那么多,在朝堂的时候,他从来都是一字千金,底下的人纷纷心服口服,话从不说多,也从不废话的。

    这辈子说的最多废话的,大概就是今日了,但在某种程度上,他又并不认为自己今日所说的这些是废话。

    “而是想小小地学习一下,如果时间能回溯,我可以怎么讨她欢喜。”

    裴陆戟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热,戚央央便知道,他其实心里很紧张,也很慌的。

    他打一出生下来便是天之骄子,是四大世家之一的世子,即便曾跌落尘埃,也都是骄傲耀眼的,何曾这般公之于众当面剖白自己的情感。

    这对他而言,太难太难了。

    戚央央听得脸热,想拉他走,却被他反握住,拉回怀里。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如果这世间是有下辈子,有下下辈子的话我希望能尽快地学会,如何讨她欢喜,下次换我追在她身后跑,再也不让人菲薄她、嘲笑她。”

    “如果没有她的话,我至今都是躺在黑暗里的一抔泥,永远见不着天光”

    他越说越过分,嘴里的那些词越发的高深,她纵然也不是听得太懂,但总觉得头皮发麻,总想找个洞钻进去。

    “郎君”她小声地哀求,同时脸上发热,“郎君我们走了好不好?我们之间的事情没有必要告诉全天下人”

    再次抬眼看他的时候,发现他浑身都僵硬了,似乎说出的那些话不止她尴尬,他自己也是硬着头皮上的。

    他听到她说话,终于转动硬绑的脖子低头看衣袍里的人一眼,她满眼羞涩,又带些惊慌。

    他记得她之前就曾执笔写过,希望能把感情公之于众,让天下人都知道

    回握住她的手,裴陆戟眸色晦暗,闪过一丝难懂的情绪。

    他沉默了一下,之后笑开,对她道:“央央,你知道吗?我今日终于开了这个口了,以前我以为很难。”

    “确、确实难,现在我也认为很难,我们快走吧”她低着头,把头深埋进衣袍里,从前她觉得自己追在冷冰冰的他身后跑,高调地说些表达情感的话是一件很真诚浪漫的事。

    但今日,她只恨不得立马连人带马扛着跑回去,却又生怕被他识破自己的不一样。

    不、不行若换作失忆前的戚央央,她一定会高兴成不知什么样子的。

    戚央央咬了咬牙,拉过裴陆戟的手,眸光粼粼,心疼道:“郎君,你快别说下去了,让人知道你今日在大街上说这种孟浪的话,明日朝上不知会被你同僚们笑话成怎样,走吧”

    她说着,便拉起身上官袍,也往他头上一起该,拉他一块走。

    裴陆戟掀开官袍重新盖回到她头上,淡道:“不用,你自己盖。”

    “我跟自己夫人表达感情,算不得孟浪,他们要瞧便瞧,要说便说。”

    说完,他便抱她上了马,在沿街群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中骑马远去。

    回府以后,戚央央脑袋都是懵的,耳边嗡嗡作响,都是被大家议论的声音。

    但这次议论的对象不再是她了,而是那位天之高贵的裴世子。

    对于他在大街上当众宣示自己的情感,诸人口中褒贬不一。

    有人觉得世子风流,有人觉得沿街说那样的话,实在有失身份,有人觉得世子为了一个女子,讨好至此,实在男人中的羞耻

    从前她那么做的时候,裴陆戟曾冷冷地同她说过:“自己的感情,凭什么要那么大声同别人交代?他们是不会共情、也不会认可你的,你只会因自己的行为异于常人,而遭人白眼、遭嘲笑谩骂,这是最愚蠢的行为。”

    可时至今日,他竟然也会站在街头,做那些,他曾经对她说过的,是最愚蠢的行为。

    央央叹息,她觉得,如今的自己也没办法共情他了。

    “支”的一声,裴陆戟端着药进来,他已经换了身常服了。

    “虽然服了解药,但怕你体内还是有药性残留,所以叫大夫开了些药给你调调。”

    他把药端在她面前,大有要喂她喝药的打算。

    “不用”戚央央下意识抗拒,但想到自己如今失忆了,语调又柔软起来,“郎君今日为了我的事,很辛苦了,而且,你的心意”

    她低着头,状似羞赧,“我知道了,以后郎君不必那么做,我不想听见别人笑话你。”

    她要去接过药,谁知他把碗端远了些,“我来。”

    “你手伤着了,要好生养着,还疼吗?”他舀了一勺药递到她唇边。

    央央这才想起,自己是在红杏阁被他救下的,而且,如今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小裁缝的衣裳。

    锦绣阁再忙碌,也未必忙到需要她去充当小裁缝出入那种地方。

    这等于是被他迎面撞破了。

    他会不会怀疑?

    不,他一定已经猜到自己了吧?

    央央喝下他喂的那口药,心中不安地挨过去,靠着他肩膀,“我想挨着郎君,郎君便这样喂我吧?”

    她笑着,心里却飞速地思考着,怎么办?他到现在也没问起自己为何在红杏阁的事,要主动提出来,然后解释吗?

    不,这样只会有此地无银之嫌

    就在她焦急忐忑之际,裴陆戟终于开口,

    “央央,你”

    第78章 他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央央, 你下次想获得通商文牒,不必把自己置于险难中,你想要什么, 我都可以替你找来的。”

    裴陆戟道。

    戚央央第一反应是内心惊讶了一下,随后, 脑子飞快地搜寻着, 终于想起来, 今日差点将自己侮`辱的世家公子, 正是礼部尚书的公子祁英杰。

    听闻祁英杰有一个叔父就是管华北商署的,羌北和大晋这条商路断断续续进行几十年至今, 她要开发自家商队走羌北这条商路,必须要得到华北商署颁发的通商文牒。

    裴陆戟是料定了她装神弄鬼跑去红杏阁堵祁英杰, 是打算托他帮忙弄通商文牒。

    这真是瞎猫碰着瞎耗子了。

    “可是我总不能什么事都依赖你,”她皱着眉扑进他怀里, 像旧时那副缠人样一样, “我总得学着自己独当一面。”

    “嗯, 可我是你夫君, ”他轻拍她后背,“文牒对我而言是小事, 你偶尔利用一下我,不是坏事。”

    戚央央心中“咯噔”一下。

    他现在是不是在暗示呢?

    不行, 这时候不能停顿,不能犹豫,再犹豫下去就会被他察觉到不对了。

    于是, 戚央央低着头,羞涩地用手攀上了他脖子。

    “那郎君今夜留下来,陪陪我?”

    她知道今日特别危险, 刚才在马上的时候,她已经能察觉到他的忍耐到达极限了。

    她明白不能再这么撩`拨了。

    可是,没有办法,因为依照以前她的样子,这会就该趁机留他同`房的。

    大不了一会他真受不住要她的时候,她装作今日受刺激劳累过度昏过去?

    他这人矜傲得很,她昏过去了他定不会再继续了。

    好那那就这么办

    戚央央依着以前的习性,拉着裴陆戟不撒手,起身把他拉到内间自己的床上。

    以前不觉得,现在突然觉得好羞耻,怎么办

    戚央央多么希望他还像以前一样,受不了她主动而半道推开她,这次她可以不必像以前一样,被推开了也硬凑过去吻他,她可以假装惊讶一下,然后受伤地愣在原地,等他走远了才“意识”过来要追他,结果呢,人已经走远了,她自然就追不上啦。

    毕竟他刚刚在大街上不是才跟她表白过嘛,那她反应不过来,追不上不也在情中?

    想法很美好,但当她抓住他手一路引进自己内间时,他压根没有任何“抗拒”或是要走的意思。

    央央渐渐心里有些急了。

    难道真的要同他前`戏一番了?

    她突然想起以前自己把他吓跑后,硬拉住他,强`吻上去后会发生的事。

    起先可能是她显得比较强势,会双臂缠上去,胡乱、且毫无章法地吮`吻他。

    到后来,他会从被动,变得逐渐主动,最后她落于下风,身体逐渐支撑不住,会哭着朝他求饶。

    他变得每一个吻缓慢而深沉,伴随着的动作也如是,但口中总会损她一句:“活该。”

    然后,他自己也会把持不住,成亲五年,他总是在克制与放纵之间不停来回,钥匙却永远握在她手里,她想让他放纵时,只需一个纠缠的吻足矣。

    戚央央越来越慌,她知道自己要演好这出戏,必须下血本,稍微有哪一处演得不像失忆前的她,都有可能被他察觉。

    但她内心又暗暗地希望,可以不再与他有任何纠缠,因为她已经找到心上人,她已经不爱他了。

    世间没有两全法,要救心上人,必须先舍心,于是,她像以前一样,表现得完美无瑕,就是一个痴心女,纠缠情郎的模样,轻解衣带,双手滑入,唇凑近

    可就在这时,她肩膀猛地被人握住,手被他从衣襟里捞出,握紧在了他大手里,人则被他伸手一揽,抱在了怀中。

    “好了,你睡吧,我今夜留下来陪你,说好在你恢复记忆前不碰你的,我不会食言。”

    央央她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其实已经很哑了。

    年轻男子,面对自己心仪女子的撩`拨,这无疑是烈火烹油、如火燎原。

    以前他没有一次能抵挡,到最后都被她诱得屡屡违背原则。

    他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戚央央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被他伸手覆盖住双眼,沉哑道:“乖,别乱看,赶紧睡。”

    她一惊,生怕再有变故,立马靠在他胸口,强迫自己睡着。

    ·

    礼部尚书没多久就因为其子所犯之事,被参奏上去。

    皇帝顾念礼部尚书乃丞相妹夫,特意在朝中点了丞相出列,细问他此事该当作何处。

    丞相自然是毫不姑息,提出将祁英杰收押关禁,礼部尚书祁仁义贬职下调。

    罢朝后,臣子纷纷从金銮大殿往外走,不少人开始讨论起,裴大人那天在大街上当众示爱表白之事。

    “裴大人从前冷静沉稳,从不为这种儿女之情耽误,可他如今”

    一个大臣一边走,一边对另一个大臣私语:“听说他最近放着兵部的事情不干,跑去城中某家妇人爱吃的甜点铺,学那厨子做糕,好笑不好笑?”

    “扭拧作态、耽于私情,终日沉湎情爱,给他梳个髻,就能当妇人了!”

    那个故意放话诋毁他的大臣是依附礼部尚书那一派的,祁仁义被打下来了,他自然对裴陆戟心生怨怼。

    裴陆戟走在后方听见了,但他抿唇轻笑,并没多加会。

    秦相不知何时出现,将那两个大臣拦住。

    “他的夫人,被祁尚书儿子喂药企图侮`辱,若他儿子这么对你们妻子,你们是不是也要不被儿女情耽误,将自个妻子拱手送给他儿子?”

    那二位大臣慌忙拱手下礼。

    “既然两位大人如此看得开,待他儿子被叛了流放之后,你们要不要也把自家妻子送出来,以供他儿子流放路上淫`逸之用?”

    两位臣子你看我我看你,俱都瞪大了眼。

    “人家裴大人爱妻情切,生怕经此事,夫人名节受损看不开,这才在半路上当面表白情意,这本是一桩美谈,却被尔等曲解成此,本官看,尔等才是梳个髻直接能当长舌妇!”

    “丞相大人恕罪!丞相大人恕罪!”两位大臣自知亏,慌忙请罪道。

    “快走!”

    两位大臣慌忙离开。

    裴陆戟已经走了过去。

    “丞相大人。”他见礼道。

    秦相看向他,“裴尚书,都怪本官教导侄儿不力,这才害得你夫人受欺辱,本官在这里给裴尚书赔个不是。”

    “丞相大人别说这样的话,大人平时日万机,再说了,祁英杰是丞相的侄儿,又不是儿子,怎能怪到大人头上呢?”裴陆戟道。

    秦相走近他一步,低声道:“裴尚书当日非要把戚氏带回来,放在身边,是为了哄她说出沐江恩手上的证据藏在何处,希望裴尚书不要忘记。”

    “丞相大人放心,下官肯定不会忘记。”裴陆戟笑,“下官是为了讨好她,所以那日才会在大街上闹这么一出荒唐事,相信她很快就会被下官哄住的。”

    “是就好,本官是因为相信你,才会同意让你留她在身边看管着,希望你能控制住她。”

    “对了,戚氏先前流放罪名还在,虽然我已经向圣上上报过,你俩早已经复婚,她是裴家人了,就可以免去流放,但你抽空还是把你俩的文件拿到官府报备一下复婚吧。不然邢部那边查到没有复婚的话,这事不好办,还是得走一下流程,你知道吧?”

    “当时是你说会娶沁儿,要与戚氏和离,本官才会同意配合你去国公府演这么一出的,如今你不娶便不娶,毕竟你父亲那边压力大,本官也不为难你,你只要看好戚氏,不让她乱来就行。”

    “好,下官知道了,最近只是有点忙,等忙完这一阵,会去的。”

    送走丞相,裴陆戟绕过几道宫门,就看见狭道处站着皇帝的贴身大内侍,刘公公。

    刘公公在此等候裴陆戟多时。

    “尚书大人,陛下想知道,你罪证收集情况怎么样了。”

    裴陆戟把袖中藏着的一本经书掏出,撕开经书内页,抽出几张交易账目。

    “这些是我手抄的,最近收集到的账目,加上之前从沐将军那得到的,已经有□□成,因为时间过去很久,还有一些证据找起来比较困难,但我相信一定能找全,请陛下放心吧。”

    刘公公沉吟片刻,道:“尚书大人也知道的吧,秦丞相最近有多嚣张,陛下心中早已不满,这次你参奏他侄儿,他虽然当面提出处置方法,但难保他不会记恨你,尚书大人自己一切小心,陛下也是担心,一旦尚书大人这期间出了什么意外,当年车壁一役的冤案,就真的没办法再查了,所以”

    “不若尚书大人将现有的证据先拿给圣上,圣上会找人好好保管,毕竟这次的事,恐防秦丞相已经对你不那么信任了,你放心,圣上也会暗中派人保护尚书大人安危的,圣上只是以防万一”

    裴陆戟微微一笑,“圣上好意,裴某心领了,但是现阶段,裴某觉得圣上还是少来追问进度,少派公公过来,比较安全。”

    “裴某有信心,请公公回去转达圣上,多谢陛下的好意,我不会有事,也一定能查出当年车壁一役真相,还战死者一个公道的。”

    第79章 他字字犀利,句句精辟,怼得……

    戚央央悄悄培养了属于自己的商队, 在裴陆戟的帮助下拿到文牒,不日就可以出发前往羌北。

    她一定要查出,当年父兄那场败战的真实情况, 到底是如何。

    父兄到底是被奸人所害,才会弹尽粮绝而亡, 死后还得给上位者背锅, 还是真的参与过贪墨。

    该洗刷的冤屈, 她一定会替父兄洗刷, 沐大哥她也一定要救回。

    她知道一旦自己通过裴陆戟获得帮助建立了商队,他一定会趁机派人安插在她的商队里, 他这人阴险狡诈,即便是知道她已经失忆, 也一定会留有后手防着她的。

    于是,她悄悄地联系上荆王, 请他派人来协助, 明里她的商队以拉生意为主, 暗里则派几个信得过的人, 悄悄配合荆王的人去调查。

    裴陆戟这边,她也得更加卖力演好自己的角色, 让他消除防备,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这段时日, 戚央央努力像以前一样,每天花更多的时间在裴陆戟身上。

    每天早起为他准备些吃的早朝前垫垫肚子,准备朝服, 可等她起来,他已经自己穿戴好朝服,顺便还让下人准备好她爱吃的东西在锅里备着。

    昨夜他是宿在她房中的, 可他起来洗漱穿戴那么大的动静,她竟然不知道,说好早起却一觉睡到人家穿戴好。

    戚央央披着披风走出外间,愣愣地望着一袭绯色官袍,英气勃发、挺拔如松的他。

    他则一边衣袖,一边将桌上的熬得绵软的粥推往她面前,“既然起来,陪我吃点吧,修竹吩咐厨房做的,不是我熬的。”

    “从前你总喜欢早起给我准备,我并非不喜欢你给我准备的吃食,我只是不喜欢你早起亲自动手。”他如今越发能说出口了,便趁着她在的时候,尽量多说些与她听。

    哪怕她如今已经不听这些了。

    “那时候,我想着府里有下人,而你是堂堂世子夫人。哪有世子夫人伺候人要自己动手下厨做粗活的?”

    戚央央想着若是以前的自己,面对他说这种话时,自己要怎么反应。

    “是我自己喜欢做的,伺候郎君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更何况我之前看你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找厨房做些新奇的吃食,厨房又总不懂我意思,就想着亲自看书做些罢了。”

    她笑。

    裴陆戟沉默了一会。

    “我不挑食,没胃口的时候是纯属没胃口,与食物无关,以后你陪着我用膳,我胃口便能好些。”

    “好,那我就顿顿陪着你,但你不会又嫌我烦吧?”她笑容越发璀璨,当真同以前一模一样。

    “不会,我从没烦过你,我从前只是烦我自己,在跟自己怄气,不是真的生你气。”他低头。

    戚央央索性挨着他坐,在他的目光下端起他的碗,笑嘻嘻的:“我要吃郎君这一碗。”

    说着,便直接用他吃过的勺子挖着吃了起来。

    如兰她们在一旁,看得脸红捂唇偷笑起来,自觉地背转过身。

    裴陆戟看着她,胃口大开,一下就吃了好几碗。

    ·

    许多之前同裴陆戟接触多的人都发现,裴大人自打携带夫人再次回京任尚书后,气色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听说裴大人的夫人从前就非常贤惠,想必是这次大人携夫人回来,裴夫人把大人照顾得很好吧?”

    有兵部的官员惊于他的改变,道。

    谁知裴大人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我不认为这‘贤惠’对女子而言,是什么好词,不过是男人用来压制女子,用来管教驯服的一个标准,若有一日,你家夫人夸赞你,说你贤惠,你作何感受?我希望你不要再把这些词,用在我夫人身上。”

    那官员一愣,点头道:“好好”

    “夫妻本是同根树,谈何谁照顾谁?本就是一方弱时,由强的一方来照顾,我不认为需要让夫人来照顾自己,有什么好骄傲的,不就证明这时候的自己正面临弱的时候,非但不能保护身边人,还得让柔弱的她来承受吗?”

    他字字犀利,句句精辟,怼得人无话可说。

    那官员本想夸他几句状态好,不料自己出口惹祸,听尚书大人说着这话,又觉得挺有道。

    他只能道歉:“大人说的一点也没错,是下官浅薄了。”

    裴陆戟重新捡起毫笔,表情冰冷,“退下吧。”

    那官员退出去后,张白石便领着戚央央进来。

    “少仲兄从前总吝于表达这些的,连我都不知道,你的想法原来是这样,少仲兄的观点让张某好生佩服,只是你以前什么都不说成天板着张脸,难免会让人认为你在嫌弃自己夫人对你做的事。你说是吗,裴少夫人?”张白石道。

    这时戚央央也提着食篮走过来,“我以前确实也这样想。”

    “我觉得你不喜欢我,才无视我所做的事情,因为别人家郎君都很喜欢娘子为他们做这些。”

    裴陆戟见央央也来了,脸上的冰冷一瞬褪却,皱着眉猛地站起,伸向她的手顿了顿,想起以前自己对她不不睬的作为,垂眸:“从前我确故意冷落你,不管有多少原因,错了便是错了,但是,我绝对不是因为不喜欢才如此”

    他走向她,正色道:“你很好,不能因为有人故意冷落、或是待你不好,就认为是你自己的错,是自己不好,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人不配。”

    说实话,戚央央听到他说那样的话时,内心确实挺吃惊。

    她不知道原来他一直以来是这么想的。

    这让她有点虽不能喜欢他,但也有些佩服他能这么想。

    “郎君,谢谢你。”她真心道,“你以前总对我说,让我不要总是做这些没用处的事,我还以为你想说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法打动你,以为你在劝我放弃”

    “不是,”他皱眉,紧张地打断道,“央央,我那会也不成熟,总是说一些别扭的话,你做的事并不是没有用处”

    张白石看得瞠目结舌,裴大人刚才连怼一个小官都言辞犀利,精准放厥词,这会面对他夫人,却笨得一句话也不会说。

    他只好叹息着试图充当他的解说道:“裴少夫人,少仲兄的意思是那会他自己也傻,他不希望你总是大雪天跑来接他,你自己也受冻,明明要出来上值需要挨冻的,只需一人足矣,可你偏偏也出来受冻,他想叫你回去叫不到,只能干脆冷落你,希望你下回别来”

    “住口!”裴陆戟喝住他,又转头对戚央央,“他说得不对,我当时是希望你不要来,但又不希望你不来,我当时对你姨母有误会,连带着对你也有情绪。”

    张白石听得青筋直跳,这人是傻子嘛,有必要说得这么实诚嘛??

    “但我不希望你再讨好任何人是真的,你不该为了讨好别人而委屈你自己的。”

    戚央央也听得瞪大了眼睛。

    她原本以为,以这家伙的偏执程度,他定会趁着她失忆,重新塑造一个完美的自己,让她离不开自己,没想到他竟这么诚实,这倒是让她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若是从前的戚央央的话,听他说他以前确实是对自己使坏的,该是难过的吧,但此时与他闹脾气不利于维护关系呀

    就在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时候,裴陆戟过来牵住她的手,“我其实做错了很多,伤害过你很多,我不是告诉你,你失去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吗?而那段时间,便是我伤害你最深的时候,我不告诉你,就是害怕你会跑掉。”

    哪有人这么说话的?!!这是让人跑呢,还是不跑呢??戚央央内心在咆哮着。

    但她突然察觉到他握她的手竟在微微颤抖着。

    “我自己如今也在努力学习着你若还是想讨好别人,我会陪着你一起讨好,你跪着我绝不站,你站着我给你搬凳子,风雪中我陪你一起站着,黑暗里我也为你找来发亮的萤火”

    够了够了戚央央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有他这些话,“从前的她”终于可以被他打动,不用真跟他闹掰。

    “你”她笑了笑,回握他手,看着他,“饿不饿?早上时你说想以后我都可以陪你用膳,正好我今日也没什么事,便提着午膳过来陪你一起用了。”

    她扬了扬食篮。

    “好,我们去堂厅那边用膳。”

    “张大人要一起用吗?我带了许多。”她热情邀请道。

    眼看着裴陆戟欲杀人的目光投来,张白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笑了笑:“我也挺想尝尝裴少夫人手艺的,毕竟”

    “张大人一日日地没事总往兵部来,是大寺最近太闲了吗?”不等他把话说完,裴陆戟警告性十足的声音便传来。

    “我是说,我虽然挺想尝嫂子手艺,但衙门今日派我来兵部是要取证的,我就不妨碍少仲兄和嫂子用膳了。”他笑笑,赶紧逃走。

    裴陆戟带着戚央央来衙门堂厅用膳的时候,兵部上下许多人都知道了。

    当时他在堂内对下属官员斥驳自己不需要自己夫人照顾,不需要夫人贤惠的话被外面许多人听见,所以此时大家都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纷纷跑了堂厅用膳,想看看裴大人平日是如何“不需要”照顾,也“不需要”贤惠的。

    莫不是说一套做一套,人前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实际还是和大家一样,也干着压制女子那一套的吧?

    裴氏夫妇刚坐下没多久,就有好些官员过来见礼,戚央央俱一一点头当时还礼,然后笑着打开提篮,从里头拿出食物,笑道:“我好像第一次来你衙门用膳,从前你在大寺衙门的时候我也没来过,大家看着都挺友好的,你在这里当值当得高兴吧?”

    裴陆戟点点头,“还行的。”

    大家都等着看裴大人的夫人如何“贤惠”地给他带各式各样好吃的,早在之前大家就已经听说裴大人的夫人是出了名死缠着他才能以孤女的身份嫁入裴家的,此女素有“痴女”之名,定然对男子卑微到泥土里。

    可谁知,她从食篮端出各种各样让人食指大动的菜肴,却都全搁在自己那边。

    食篮里都掏空了,可裴大人那边却一碟菜也没有,她用膳前还看了他一眼,“郎君,那我先开动了?你们衙门的饭都那么晚上的吗?”

    只见裴陆戟笑着轻轻说好,还主动给她泡茶,“你先吃,我吃得比较快,待会再去食厨端。”

    大家纷纷咂舌,这裴少夫人果真是来“陪”他用膳,而不是给他加菜的??

    第80章 他将一切都剖开来与她道……

    戚央央塞得嘴巴都是肉, “对不起啊,因为你又不爱吃肉,不爱吃鱼, 不爱吃油,也不吃甜, 从前给你准备什么你好像都不喜欢, 根究下来, 能吃的便只有米饭和一些素菜了, 听说兵部衙门的素菜做得还蛮好吃的,我便没有给你准备什么了。”

    “不用准备, ”裴陆戟见她吃得唇边都是汤汁,用帕子替她擦掉, “你能来陪我用膳我就高兴了,不必给我准备吃的。”

    说完, 他还主动把帮她把鬓边的发丝拨到脑后, 从袖里掏出一枚簪子, 重新帮她簪好。

    “慢些吃, 我们衙门用膳时间充裕,你慢些吃可以陪我吃久一些。”

    旁边的人听得直皱眉, 这确定是从裴大人嘴里说来的话?想往常,裴大人用膳都直接吃两口应付一下, 有时候甚至直接把饭端进去,边吃边做事,还老催促他们吃饭快些别耽误事

    裴陆戟见自家夫人饭吃得差不多, 自个才去食厨里将自己的饭菜端出来。

    一边看着他家夫人用膳,还一边将自己饭菜中但凡有他家夫人爱吃的都夹过去。

    而他夫人是怎么反应的?果真跟半点贤惠沾不上边,盯着他的菜, 指指点点道:“哇,这个藕好像焖得挺不错,我想尝尝哎。”

    “那个呢?那个栗子烧鸡好不好吃?”

    “云耳好像也不错。”

    “那个小菜心瞧着挺新鲜的”

    结果,他们裴大人几乎将菜都夹给他夫人吃了,自己只吃米饭。

    “呀,你怎么都没吃菜,光吃饭怎么行?”戚央央吃着吃着发现他把菜都夹给自己了,“我哪吃得了这么多呀,你是要把我养成大肥猪吗?”

    “可是,你吃什么也不会胖,别怕,”裴陆戟看着她道,“就算真的胖了也不怕,胖些才好看,你太瘦了。”

    “不行”她皱眉,停下筷著,“我怎么能因口腹之欲发胖呢,你觉得胖些好看,可我不觉得呀。”

    裴陆戟思考了一下,又道:“那也没关系,我有个补益助消的方子,回头我把方子做成药膳糕,你吃了就不会胖。”

    “那太好了,那药膳糕能做成栗子糕味道的吗?我突然想吃栗子糕了。”她笑。

    “我回头琢磨一下。”

    裴少夫人吃完饭,碟子就堆在那里,裴大人竟然还帮她一个个碟擦干净然后放回食篮里,弄好这些之后,裴少夫人说困了,他竟然还亲自抱她进屋,就让她睡在内堂自己办公屏风后的一张矮榻上,还找来被子替她盖好。

    这一切一切他做得那么熟练流畅,当真把众人都看傻了眼。

    她在屏风后小憩,而裴陆戟端坐在屏风前的案上继续处公文,他在处着公文的时候,突然,来了个人进衙门找他,是秦丞相的人。

    戚央央在屏风后听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感觉不对,便赶紧贴耳附上去听。

    “下官刚才听说大人需要,便给大人捎过来了,这些是大人和夫人复婚的一些流程需要的资料,大人和夫人签署上交给下官办就可以了。”

    刚听到这里,发现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便悄悄返回矮榻继续假寐。

    不料此时张白石也进来,眼神犀利地看见她的一片裙角,立马笑着大声道:“嫂夫人想偷听什么?”

    裴陆戟和那个小官的目光也往后方去。

    戚央央知道自己这回息事宁人不了,只好走出屏风酝酿好情绪准备演出了。

    如果是真正失忆的她,此时肯定会感到困惑,必定要来问上一问的,什么复婚,为什么要复婚?

    以前的戚央央最在乎就是她和裴陆戟的婚事,只要二人还是夫妻关系,府里有没有其他女人,就算他对她态度冷淡些,那她也还是能够接受。

    但,倘若一朝有人告诉她,她和他的婚姻早就完了呢?那她不可能不闹的。

    看来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站出来跟他闹了,只是要闹的话,她要怎么去拿捏这个度,才会让人信服的同时,又不会真的闹掰。

    她不确信如果自己闹太厉害的话,他能否回过头拉住自己,毕竟他这个人虽说确定他喜欢上她,但依照他脾性,他大概是宁愿自己痛苦,也不会放下身段来挽回的。

    所以,当她走出屏风,憋红了眼睛欲演,却还没想到要怎么个“演”法之际,裴陆戟突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央央,你不必偷听,你只要想知道的话,我都会完完全全告诉你,包括你所失掉记忆的全部。”

    看着他认真的态度,戚央央有一丝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他不会真说吧?

    把那些过往都说出来了之后,她还怎么利用这段关系行事呢?还是说他已经瞧出自己来了,所以故意呢?

    “不错,我们先前曾经和离,起初是你要求的,我一直拖着并未答应,到后来”

    他叹了一声,“到后来便轮到我强迫你摁下手印答应了。”

    “为什么呢?”既然他已经将此事戳开,她也不得不开始演了。

    她满眼的不可置信,眼神里蕴含着不安和伤心。

    此时前来给他捎文件的官员离开,这里是裴陆戟一个人办公的隔间,此时除了张白石、他和戚央央外,再没旁人。

    裴陆戟抛了一记眼神给张白石,示意他热闹看够了。

    张白石便只好摸摸鼻子离去。

    “因为”

    戚央央生怕这人果真如盘托出,这样矛盾无法在短时间消除,她也不能再来时时刻刻缠着他,那她的商队还如何行事呢?

    “郎君!”她眼眶红得厉害,泪珠像断了线似的,一滴滴无声地滚下,砸落在地,目光闪烁,像是惊惶又像在逃避,拽起裙角往外道:“我我想起来我刚刚借用你们衙门厨房熬了甜汤,我我去看看熬好没有”

    说着,她不听他接着想说的话,飞快地往门口跑去。

    身后落下的裴陆戟眉头紧蹙,手伸到一半想将她喊住。

    她没跑几步又折回来,低着眉也不敢看他,只呐呐地将他推倒在官帽椅上,直接上手脱他官靴道:“那个你鞋垫垫得不稳当,我帮你稍微改一下再拿回来”

    说完,她就风似的跑走了。

    裴陆戟想追上她说清楚,可鞋被夺,他低头看着自己只履袜的脚,眉头猛皱。

    听到这里,屋外躲在柱后的人深知自己得走了,不料却被屋里的人喊住。

    “听这么久了,进来说两句吧。”

    张白石无法,只能讪笑着进屋来,“少仲兄我、我只是”

    “少仲兄既然想与她重修旧好,又何苦在意细枝末节,只要是能把她留在身边就好了,何必如此较真,非要告诉她全部?”

    明明自己偷偷去办好复婚,就可以当作一切不曾发生过,她要是想不起来,也不必再告诉她那些过往,做好现在的就可以了。

    “你最近很闲是吗?”他剜了他一眼,冷道:“把鞋脱了。”

    张白石往后退半步,“脱鞋干嘛?”

    然后,他目光移下,看见了他只履白袜的脚,登时觉得好笑,“少仲兄你”

    裴陆戟不耐烦,“给我。”

    “不给。”张白石忍不住敲起案桌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焦急的呼喊:“不好!快拿烫火药!厨房汤撒了”

    话落,裴陆戟便连鞋都顾不上要,飞奔跑了出去。

    刚才戚央央使了拖延之计,跑去厨房装作熬甜汤,想想好法子再进去应对,不料刚进厨房,便看见几个衙役搬运汤桶的时候不慎把汤洒落,好些人都被烫伤了。

    戚央央便只好帮忙处烫伤,让人打水来,让烫伤的人迅速泡在冷水中。

    这时裴陆戟竟过来了,见她蹲在地上,一手把她拉起,仔细瞧着,声音微有气喘,“你…还好吗?”

    戚央央发现他只履袜就跑过来了,雪色的百吉纹袜踩在地上,脚趾那里的袜子渗出了红,是方才太焦急,踩过廊外那片碎石地被石子刺伤的。

    她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突然生出一丝愧意:“我没事啊,你没鞋穿瞎跑出来做什么呢?”

    得知她无碍后,他松了口气,紧接着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戚央央低头看着他脚上踩脏了的袜子,紧喊了他一句,将手中夺了的他的鞋子还他道:“你…把鞋穿好吧。”

    看着他紧张她连鞋子不穿就跑出来的样子,她也实在说不出拒绝跟他走的话。

    只是,他真的要把这一切都说出来吗?

    “央央,我先前同你请求过,可不可以让我同你和睦地相处些时日,以前的事,暂时先不告诉你”

    “你现在也可以先不必告诉我!”戚央央装作自欺欺人的样子,赶紧捂住他唇道。

    裴陆戟轻轻拉开她手,将她抛回给自己的鞋,逐只穿好,继续拉着她手来到后院望风亭下。

    “今日你既已听见这事了,焉能装作不知晓?”

    “我之前请求先不告诉你,是希望你能暂时忘掉还有一段记忆,给我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你今日既已经知道你我和离一事,那么,我便只能老实告诉你,不错,先前你我和离,确是我逼迫于你,害你伤心难过,而且我还故意为了能让你离开京城,才与你和离,断绝与你的关系,让你可以划分与我的关系。”

    “我害你流放,又故意放出消息,让封州的荆王知道你身份,他顾念你爹你兄长,定会出手相助,还有太子他就不敢对你动手,我也能更加毫无顾虑,去做我的事。”

    他将一切都剖开来与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