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卧底的第二十二天
吧台的冷光映在女孩子薄荷绿色的瞳孔中,她的表情一片空白。
波本的话头卡在嗓子里,仿佛一台磁带死机的复读机:“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你还记得警校湖畔的降谷零吗?
波本的大脑飞速运转,刹那间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比如面前的人虽然长得和浅早由衣一模一样,但其实并不是她。
她的真实身份是浅早由衣年少失散的双胞胎姐妹,不幸误入歧途加入了黑衣组织。
她的内心其实一直向往光明,向往亲情。终于,他来了,他带着她姐妹的消息来了!
这样的剧情发展波本完全可以接受,哪怕不是双胞胎,多胞胎也行。
波本:实在不行,你说自己整容时用了别人的照片,我也可以理解。
随便什么都好,给他一个解释!
来之前波本对薄荷酒的身份有诸多猜测,他自觉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无论她是嚣张跋扈的黑.道大小姐、心机深沉的职场宫斗冠军,还是手握剧本的黑化重生者,他受过专业的训练,他不会怕。
千防万防,还是破了防。
怎会如此!
诸伏景光比降谷零更恍惚,他脑海里无限循环好友在车上说过的话:“薄荷酒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恐怖女人;薄荷酒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恐怖女人……”
降谷零料事如神,她真的是他们卧底生涯以来最大的考验。
卧底表情管理大危机!
浅早由衣知道降谷零很崩溃,但他先别崩溃。
让她先崩。
薄荷酒:家人们谁懂啊!公安卧底就这么水灵灵撞上门了啊!
你,降谷零,还有你,诸伏景光,两瓶掺水假酒是怎么混进酒厂的?招聘你俩的HR是长了个猪脑子吗?
酒厂的酒精含量本来就很低了,再这样下去改行卖气泡水都要被人骂掺水太多,可恶的公安,好卑鄙的商战行为。
她:我再也不背后diss大哥天天疑神疑鬼怕不是有什么大病了,琴酒果真料事如神。
组织的卧底浓度真的好高啊!
未来某一天酒厂开会,主持人说:真酒请站到左边。
以琴酒为首的一小批人站到左边。
主持人:卧底请站到右边。
黑压压超多一群人站到右边。
剩下浅早由衣站在中间,主持人问她:你怎么不站队?
她答曰:我是真酒也是卧底。
主持人大惊,慌忙地说:请您赶快坐到主席台上来。
草(一种植物)。
要么是组织风水不好,旺卧底。
要么浅早由衣的顶头上司、黑衣组织中人称那位先生的男人,是个卧底深柜。
浅早由衣:那位先生从来没否认过自己是卧底深柜……天呐,写这段话的我手都在抖。
那位先生一边说着卧底秽乱酒厂罪不容诛,一边可劲地招聘卧底:小伙子我看你天纵奇才当入朕怀,什么?高质量下属是对家卧底的可能性很大?我不听我不听,我就要我就要。
浅早由衣:对家人才就是香,是吧?
是挺香的,警校第一给你打工呢,浅早由衣做梦都考不出那么高的分数。
她再想到琴酒周末把她薅出来是为了测试两瓶新酒的忠诚度,只觉得整件事黑色幽默拉满。
测什么测啊,包不忠心的,她和他俩的警校合照还锁在保险柜里呢。
浅早由衣:大哥,都说了你该更关心我一点。当初我擦线毕业,你连我的成绩单都不肯看一眼,错过了欣赏我警校毕业大合照的机会,不然何至于被两瓶假威士忌骗得团团转?
唉,失踪的爹,早死的娘,残暴的大哥和破碎的她,终是浅早由衣一人扛下所有。
波本终于说完了“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的社交用词,只是语气从暧昧撩拨变成僵硬的棒读。
他能念完台词已经很了不起了,苏格兰用尽全身的力气堪堪稳住表情管理,维持住琴酒眼中冷峻的狙.击.手形象,而不是浅早由衣在警校的暖心男妈妈。
三人虽然心里进行了天崩地裂世界观破碎再重组的大动作,现实中时间只过了半秒。
两个公安和一个酒厂卧底捡起自己的卧底素养,假装三个人一点儿都不熟。
可琴酒是什么人?他拥有全酒厂最敏感的敏感肌,哪怕是半秒钟的失态也被他尽收眼底。
“怎么,他们有问题?”琴酒冷声道。
浅早由衣瞬间成为目光的焦点。
她悄悄擦了擦掌心的汗,人有点发虚。
回答没问题,对不起组织的栽培和大哥的信任。
琴酒那么恨卧底,半夜睡着了都要坐起身继续恨,骗他说波本和苏格兰是清白的不亚于把一大把香菜藏在面条底下端给重度香菜恐惧者哄他嗦面,这是赤.裸.裸的欺诈,是人性的扭曲!
浅早由衣:可是我喜欢吃香菜耶。
每次在警校食堂里吃面条,诸伏景光都记得她的喜好,一次都没有弄错过。
浅早由衣质问自己:出卖你的好妈妈,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降谷零——降谷零就更不必说了,遇上浅早由衣是他的劫难,难以置信此人在把全校倒数第一拉扯到毕业的同时还能保持自己正数第一的不败王座。
警校半年,浅早由衣抢过降谷零餐盘里的鸡腿,抄过他的作业,深夜拉他一起撬开计算机教室通宵开黑,让他背黑锅,代写检讨,代做值日,一起挨鬼冢教官的骂……
要不是她打不赢降谷零,高低要叫他一声老婆。
一边是妈妈和老婆,一边是大哥和老家,浅早由衣忠孝不能两全!
她:好难,怎么会这么难,不如换个问题问我琴酒和波本掉进水里我救谁。
她选择跳下去淹死自己,让两个人救她。
黑发少女头脑风暴,她的超级大脑全速运转中,离近了能闻到火烧火燎的焦糊味。
稳住,薄荷酒,你还没有走到绝境,你还有翻盘的机会!
假如她现在揭露波本和苏格兰的真身,让他们现出原形,琴酒肯定二话不说拔枪射击。
西卡西!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并不是文职,他们加上浅早由衣能在枪战现场嘎嘎乱杀——他们负责乱杀,她负责嘎嘎。
黑方这边仅有琴酒一个能打的,浅早由衣和伏特加只是大哥的腿部挂机,一个负责开车一个负责加油,穿啦啦裙当气氛组。
酒吧附近没什么人手,留不下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个人,他们必然能逃掉一个。
哪怕只逃掉一个,浅早由衣的卧底任务也完蛋了。
她将面临警视厅和公安不遗余力的通缉和追捕,曾经的朋友变为痛恨她的敌人,再也不会有人给她买小蛋糕吃。
浅早由衣:不仅没有小蛋糕吃还要背后被骂,打喷嚏停不下来,患上重感冒不能去正规医院,最后将自己花一样的美好年华葬送在地下黑诊所……
这样的未来不要啊!
如果她假装自己一无所知呢?
两瓶假酒顺利混进酒厂,组织酒精含量再一次大幅度下降,反衬出真酒的稀缺和宝贵,物以稀为贵,薄荷酒身价大增。
工资说不定也能大增!
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jpg
旧日同窗感激她的义薄云天,愿意用身体回报她,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小馄饨、小笼包、寿司卷、大盘鸡、盐津秋刀鱼、水煮青花鱼……
浅早由衣:吸溜。
她擦擦口水,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协恩图报正是纯正的黑方思维,浅早由衣没有背叛自己的立场,她还是当初那瓶坏透的真酒没有一丝丝改变。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哥,你要是知道波本和苏格兰能做这么多菜色你也会觉得她吃得很好。
浅早由衣做出决断。
“没事。”黑发少女一脸老实地说,“新同事太靓,我有被帅到。”
令人熟悉的头疼感涌上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心间,让他们意外的是,琴酒露出了同款想打人又不能真打的忍耐脸。
两人: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丝丝理解他。
“我觉得大哥才是最帅的。”伏特加不赞同地摇头,“薄荷酒,你怎么可以不投大哥的票呢?”
“可能是因为审美疲劳吧。”浅早由衣真诚地说,“男人如衣服,还是新的好。”
在场四个男人都觉得自己被骂了。
一挑四,这就是深不可测恐怖女人薄荷酒的实力。
“别废话。”琴酒拒绝继续聊浅早由衣抛出的话题,“不要忘了今天的任务。”
他不可能因为浅早由衣的一面之词放下自己的疑心病。
“没忘没忘。”浅早由衣拍着胸脯说,“大哥的事就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事,我一定会为大哥排忧解难,揪出潜伏进组织的小老鼠们。”
她严厉的目光转向波本和苏格兰,斩钉截铁地说:“别被我抓到你们背叛组织的证据!”
波本:“……”
苏格兰:“……”
真是好可怕的威胁。
反观琴酒,他身上的冷气消散了些,看浅早由衣的眼神从十分挑剔变成九分挑剔一分顺眼。
琴酒,一个贯彻“抓卧底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理念的铁血杀手,浅早由衣早就拿捏住了涨他好感的办法。
送烟送酒送打火机,琴酒好感度+1
帮他舌战宾加,琴酒好感度+2
发誓永远不碰他心爱的保时捷方向盘,琴酒好感度+5
痛骂卧底,发出誓要将天下卧底一网打尽的声音,琴酒好感度+99999
她在《给你一条命和Top Killer谈恋爱》游戏里打出了超过99.9%玩家的好成绩,你也来试试吧!
任务地点不在酒吧,只有琴酒知道目的地,黑色保时捷在前方引路,白色马自达跟在后面。
来时,琴酒、伏特加和薄荷酒一辆车,波本和苏格兰一辆车。
“介意多载一个我吗?”黑发黑裙的少女指尖点点白色马自达的车前盖。
“荣幸至极。”金发青年配合地说,主动拉开后座车门。
“薄荷酒。”伏特加忍不住喊她,“你不坐我开的车了吗?”
他看起来像被丈夫抛弃的失望主妇。
伏特加:没有比我更优秀的司机,没有!
“偶尔换个口味。”女孩子摆摆手。
“说真的,我理解组织对黑色的迷恋,也理解大哥对头戴黑礼帽身披黑大衣脚踩黑皮鞋开黑色保时捷的执念,他一直是很有仪式感的人。”
“可是反差萌也很王道啊。”浅早由衣抓过波本,展示道,“比如黑皮但穿白衬衣开白色马自达的波本,别有一番风味。”
伏特加:“那个,波本,薄荷酒是你的同事,你不可以打她。”
伏特加:“你看连大哥都没揍她,你也可以忍耐!”
憨厚的胖子忧心忡忡地坐上保时捷驾驶座,他坐到一半又探出身体:“薄荷酒,要不你还是坐这辆吧,至少安全。”
“不用担心。”波本维持笑容,把浅早由衣塞进马自达后座,“我保证,我只会好·好·和·她·聊·聊。”
伏特加紧急上网求助网友:黑衣组织成员遭遇职场霸凌可以报警吗?
报警后警察抓薄荷酒or波本,还是把他们两个都抓起来?
波本和苏格兰上车,马自达车窗升起,制造出安全的密闭空间。
浅早由衣低头系上安全带,一抬头,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在看她。
寂静,寂静是火山喷发前的倒计时。
浅早由衣向后挪了挪,摸索着抓起靠枕搂在怀里当盾牌,警惕地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禁止滥用私刑。”
“你为什么在这里?”降谷零的声音又急又快,“你也是来卧底的?”
她: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回酒厂就像回家一样温暖。
当年去警校才是流放。
“不可能。”不等浅早由衣回答,降谷零率先否决了卧底猜想,“你成绩不够。”
警视厅怎么会派本届倒数第一去当卧底?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浅早由衣抗议,“什么意思,你歧视我?不必多说,警校第一,你的高傲已悉数展现。”
她一边还嘴,一边在心中分析现状。
从主动坐上马自达开始,浅早由衣就没有停止过思考。
不主动不行,当着降谷零的面跟琴酒走是什么地狱级别的修罗场啊,她卧底任务还做不做了?
好不容易拿到的警校毕业证可不能黄了!
薄荷酒超绝事业心。
她必须稳住两个公安卧底。
什么人有口难言,用一生去当谜语人也不会被责备?
什么人立场模糊身不由已,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在这个充斥着二五仔的世界里,有一个角色,它比卧底更时髦。
那就是——
“事到如今,我只能告诉你们了。”浅早由衣正襟危坐,口吻郑重地说。
“我是双面间谍。”
第23章 卧底的第二十三天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我加入组织其实有段时间了。”浅早由衣捏住衣角,犹犹豫豫地说,“一直没敢跟你们说。”
“怕你们以为我误入歧途,把我塞回警校回炉重造。”她握拳,咬牙,忍辱负重,“我好不容易擦线毕业,死也不要复读。”
降谷零做了一次深呼吸:“就因为不想复读,你瞒了我们这么久?”
离谱,但很浅早由衣,说她她还会用“警校第一懂什么”回嘴。
“警校第一懂什么?”浅早由衣怒拍大腿,“你知道我能警校上岸付出了多少吗?”
天杀的,她一瓶纯黑真酒都快被《警界刷题王:八十一道易错题》腌入味了。
“何况我也不是自愿的。”出生在小乌鸦孤儿院的薄荷酒一脸悲愤地说,“都是酒厂逼迫了我。”
她声泪俱下地给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讲了一个新人警察查案时不幸撞破组织交易现场的故事。
“那天夜晚,多罗碧加乐园的风很大很冷,我看见一个可疑的胖子手提行李箱疑似进行一场邪恶的交易,于是我悄悄躲在拐角的墙后记录他的罪行。”
“谁曾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凶恶的银发男人悄悄走到我身后,高高举起棒球棍!”
浅早由衣描述的场景生动形象,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仿佛身临其境。
似乎下一秒琴酒的棒球棍将狠狠砸下,昏迷的浅早由衣被灌入神秘药物APTX4869身体变成小学生模样,头脑也是小学生水平。
浅早由衣:心动,可惜这个人设已经被人占了。
“琴酒的棒球棍没有真砸下来。”她解释道,“毕竟我脆弱的脑壳经不起他一棒子。”
诸伏景光担忧地察看浅早由衣的后脑勺,确认她没有被琴酒一棍子打成碎裂的费列罗。
“琴酒凶神恶煞地说,我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他绝不会放过我。”浅早由衣吸吸鼻子,“我打也打不过他,只好假装顺从,见招拆招。”
“可是没想到黑衣组织水那么深,根本不是年轻人能把握住的。我在劫难逃,只好假装投诚他们,答应给酒厂当内应,为酒厂以权谋私,他们才放我回警视厅。”
“我一回警视厅就上报了这件事,最终警视厅决定让我成为双面间谍,成为打入黑衣组织的一把利剑!”
浅早由衣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号码:“这是我的联络人,你们可以让公安去查。”
“生而为警校倒数第一,接到比正数第一更责任重大的任务我很抱歉。”
她以一句凡尔赛收尾,不屈地昂起头颅。
女孩子一脸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凌然姿态,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潜意识便信她三分。
编的太真了,尤其是多罗碧加乐园发现邪恶交易的部分,不像假的。
浅早由衣可是他们在警校的同窗,她能撒谎吗?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愿意相信她,只是卧底任务不能出错。
诸伏景光歉意对浅早由衣说了声抱歉,用备用手机联系上公安,说明情况。
公安和警视厅是兄弟部门,但亲兄弟明算账,公安完全不知道小兄弟什么时候也加入了这场谍战风云,接到消息后赶紧去核实。
浅早由衣给出的号码的确是警视厅某位高层的联络方式,公安直接找上本人询问。
核实需要时间,白色马自达车内安静下来,浅早由衣指节轻轻敲击膝盖,平稳地呼吸。
降谷零抬眸,后视镜中映出黑发少女平静坦然的神色。
由衣果然没有说谎,微表情解析课满分的降谷零欣慰地想。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浅早由衣狂掐脉搏:心脏大人求你别跳了,微表情快稳不住了救救救命。
降谷零看着浅早由衣淡淡的,其实她快死了.jpg
僵持的气氛中,诸伏景光的手机亮起,公安发来消息。
“已核实,她没有说谎。”
刹那间,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放下心来,浅早由衣也放下心来。
得亏她早有准备!
某警视厅高层不是别人,正是黑衣组织安插在警察中的卧底,薄荷酒是他的顶头上司。
酒厂卧底:公安为什么突然找上门来,难道我暴露了?哦,原来是问双面间谍的事,差点吓死我——双面间谍?!这是什么东西,薄荷酒大人没告诉过我啊……我懂了,一定是她的阴谋!不愧是薄荷酒大人,连公安都轻易玩弄在鼓掌之中。
酒厂卧底:这一定是薄荷酒大人给我的考验,我不会让她失望。
他面容肃穆地点头:“是的,确有其事,我可以用我的性命为她担保,浅早警官的忠诚无可挑剔。”
挂断电话,酒厂驻警视厅卧底昂首挺胸地邀功:“薄荷酒大人,我应对的还算得体吧?”
薄荷酒:领导の肯定.jpg
天真的公安,你们根本不知道组织渗透的范围有多广。
天下没有只许你们卧底进酒厂,不许组织反卧底进红方的道理!
浅早由衣一顿操作猛如虎,硬生生女娲补天补上了身份暴露的缺口。
两位公安卧底对她的说辞深信不疑,眼中含着几分心疼:“真是苦了你。”
他们家孩子在警校跑八千米都要人陪要人哄的,在琴酒手下不知吃了多大苦头,看着人都瘦了。
浅早由衣深沉地点头:“确实苦了我。”
她好好一瓶真酒,竟要自己稀释自己以证清白,还她妈生酒精浓度。
“如此说来,琴酒知道你的警察身份。”降谷零看向车窗前方的黑色保时捷,心中升新的疑惑。
“可我听说他对你十分信任。”
为什么?他都没能得到琴酒的信任。
浅早由衣:不要在这种时候彰显你警校第一的好胜心。
“什么意思?”女孩子瘪嘴,“觉得我不如你?”
她趴在驾驶座椅背上,食指勾了勾降谷零浅金色的发丝,眼眸抬起在后视镜中与他对视。
薄荷酒眼眸弯起:“你信任我吗,波本?”
她叫他的代号,尾音上扬。
“当然。”降谷零不假思索。
“那就不要怀疑我的本事。”黑发少女朝他的耳朵吹了口气,“太伤感情啦。”
她轻快地说完,又向后靠在椅背上,朝金发青年无辜地歪歪脑袋。
浅淡的薄荷香气随暖风拂过,消散在空气中,快得让降谷零来不及感受。
女孩子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好像她一直是个正经人。
“你是想问得到琴酒信任的秘诀吗?”浅早由衣不藏私的说,“其实很简单,和他拥有同一种信仰就好。”
“听我的,回头你把‘抓卧底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我为组织除卧底义不容辞’‘恐惧吧叛徒们,你们的克星来了’做成海报贴在卧室墙上,换上同款手机壁纸电脑壁纸,给马自达换同款涂装——我保证,琴酒爱死你了。”
降谷零:“……”
诸伏景光:“……”
天呐,难道她真是天才?
“你,”诸伏景光斟酌用词,“忍辱负重,怪不容易的。”
浅早由衣怀疑他原本的用词是诡计多端。
“别光审问我一个人。”浅早由衣自证完毕,站上道德制高点指指点点,“你们两个没什么要交代的吗?”
“波本威士忌,苏格兰威士忌。”她哼哼,“很帅气的代号嘛,看来组织非常重视你们啊。”
“和代号无关吧。”诸伏景光无奈地说,“与我们同期的成员代号也是威士忌,黑麦威士忌。”
酒厂威士忌大批发。
浅早由衣一般不对素未蒙面的陌生人怀抱猜忌之心。
但如果你的老东家是酒厂,你的大哥是琴酒,你也会像她一样听到新酒的名字,下意识问:“他也是卧底吗?”
诸伏景光不知道,他觉得不是:“怎么会同期三瓶威士忌都是卧底,未免太离谱了。”
浅早由衣:是哦,一来来三瓶假酒,都是威士忌,组织怕不是从此威士忌大滞销,财务大亏本。
不一定,销量说不定会激增,就像她曾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喝光酒吧的琴酒库存一样。
要是让琴酒知道三瓶假威士忌组团戏耍他,他必发誓消灭天下威士忌,一个人一只酒杯醉战到天明。
浅早由衣:除了好太太静心口服液之外,再给大哥下单一箱治疗酒精中毒的特效药吧。
真是孝死她了。
“现在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浅早由衣双手环胸,“虽然我们在警校是能穿同一条裙子的关系,但在琴酒眼里我们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你们两个,有好好扮演陌生人吗?”资深卧底薄荷酒严格质问。
很难说,诸伏景光生了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他看浅早由衣的眼神有着藏不住的母爱……父爱。
“我可以戴护目镜。”诸伏景光从小提琴盒里掏出装备,“我是狙.击.手。”
他顺利过关,女孩子严厉的眼神转向开车的降谷零。
降谷零思考:“我可以戴墨镜?”
浅早由衣:“不,你不可以,墨镜焊脸是伏特加的人设,再不济也是松田的人设,小心他告你侵权。”
“zero的伪装能力很强。”诸伏景光帮降谷零说话,“他的波本人设不会有问题的。”
波本人设,别名降谷零的坏男人人设。
浅早由衣仔细回想降谷零不知道薄荷酒是她之前的表现。
“你是不是在撩我?”她忽然问道。
白色马自达在街道上开出一个抖动的S型,前方透过保时捷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的伏特加大为欣慰:薄荷酒受害者终于不只我一人。
“咳咳咳。”降谷零咳嗽了几声,努力替自己解释,“我没有撩你,我撩的是薄荷酒。”
浅早由衣:“我就是薄荷酒,薄荷酒就是我。”
他又是俯身桌咚拉近距离,又是屈指弹酒杯耍帅,明摆着是在撩她。
“不对。”降谷零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进一步解释,“我也不是要撩薄荷酒。只是我身为卧底,有必要试探黑衣组织传闻中深不可测的恐怖女人——”
他猛地停住:完蛋,说错话了。
浅早由衣慢慢重复一遍:“深不可测的恐怖女人?”
她问诸伏景光:“你也是这样想我的?”
送命题,诸伏景光擦了擦背后的冷汗,在和好兄弟同生共死与自己独活之间选择了……
“当然没有。”他坚决地说,“都是zero的刻板印象。”
降谷零默默避开浅早由衣犀利的视线,他脸好痛。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背后说人坏话。
“都‘深不可测的恐怖女人’了,还撩人家。”浅早由衣咬字重音,“等看到我,又换上一幅僵硬的表情。怎么,是我的长相不如你的预期吗?”
诸伏景光悄悄把手放到车门拉手上。
他遭不住了,他想跳车跑路。
降谷零怎么可能让诸伏景光一个人逃走,他反手锁死车门。
“没有的事。”降谷零勇敢面对送命题,“分明是极大的超过了我的预期。”
以至于他大为震撼,差点没维持住表情管理。
浅早由衣一套刁难下去,神清气爽。
都是公安卧底的错,害她今天起起落落,编谎话编得舌头冒火。
浅早由衣深知,她今天只是暂时混了过去,她的报应还在后头。
薄荷酒是一瓶无辜的真酒。
无论她嘴上说了什么,实际行动又做了什么,她的心真的是向着组织的。
大哥,你要相信她!
即使她一边对组织瞒下波本和苏格兰公安卧底的身份,一边对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谎称自己是正义的双面间谍,公然两头骗,信誉跌到马里亚纳海沟沟底,也要相信她啊!
第24章 卧底的第二十四天
琴酒相不相信浅早由衣另说,伏特加是真的与她有着浓浓的同事情谊。
他一下车赶紧过来关心浅早由衣:“薄荷酒,你没事吧?”
浅早由衣有事,试问谁能在组织酒吧惊现警校同窗的恐怖修罗场里没事?
她能苟活到现在,全靠一身硬实力,谁再敢说薄荷酒不是实力派她要跟他拼命。
“没事。”浅早由衣露出坚强的笑容,“你看,这不是没有车祸人亡吗。”
伏特加:你有事的标准好像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他在浅早由衣在看似正常实则死了有一会儿的笑容中败退,讪讪地说:“你没事就好,我就说嘛,波本应该没有记仇。”
“记什么仇?”浅早由衣难以置信,“我得罪他了?”
清汤大老爷!她还不够努力吗,女娲补天都不是这个补法啊,到底想让她怎样,先变成精卫填海再化身愚公移山,最后拿下铁人三项总冠军称霸世界吗?
薄荷酒:我只是说了亿点点谎而已,罪不至此。(心疼地抱住自己.jpg)
“你不记得了吗?”伏特加先疑惑后恍然,“是波本的错,他太没礼貌了,都没告诉你他的真名。”
“他名为安室透。”伏特加一脸你该想起来了吧的表情。
“那次任务和我搭档的情报人员就是他,当时他还没获得代号。”
浅早由衣猫猫星空.jpg
安室透?好假的名字,降谷零这人一点都不真诚。
学学她,同为卧底,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一生放荡不羁做自己。
伏特加口中的那天,浅早由衣记忆犹新。
餐厅里,坐在她对面的降谷零一身黑皮压不住眼眶下的青黑,浅早由衣一度怀疑公安给他安排了一份cos熊猫的工作,在心里偷偷骂了公安很久:黑心职场!压榨新人!公安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的浅早由衣:擦汗.jpg
她好像骂早了,黑心职场竟是老东家。
薄荷酒:原来是我家的房子塌了。
当时降谷零收到短信,以临时来了工作为由放了浅早由衣的鸽子,浅早由衣前脚笑话他在职场当牛马,后脚她接到伏特加的摇人电话,步上加班后尘。
谁能想到两个人加的是同一个班。
浅早由衣再一回想,悟了:她是说那天明摆着有人帮任务目标逃跑,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还用问吗,那么——大一个公安杵在这里,你说是谁把警察引来的?
浅早由衣:等等,我是不是破坏了公安的计划?
大哥你看,她是多么邪恶的一瓶真酒,她的立场绝无动摇,以后不可以再怀疑她了哈。
“同样是情报人员,他束手无策,你一来就揪出了目标。”伏特加说,“我真担心他因为嫉妒你的才华,找机会报复你。”
伏特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在警校一直是浅早·倒数第一·由衣嫉妒降谷·正数第一·零。
伏特加还是太天真,他被好看男人狠狠欺骗:降谷零哪里是束手无策,他连目标伪装戴的深蓝色毛线帽是从哪个人型模特脑袋上临时薅下来的都了如指掌。
可怜的伏特加,被警校男女玩弄在鼓掌之中。
浅早由衣和伏特加的聊天内容被降谷零尽收入耳中。
他回想起当天的事,深感离谱。
只要把浅早由衣和薄荷酒画上等号,很多事都能解释清楚。
比如伏特加为什么一摇就摇来了人,比如薄荷酒为什么来得这样快,再比如……
【“真好啊,我只有帮同事收拾烂摊子的份。”】
【“临时加班也超级出色,不愧是我。快夸我快夸我。”】
帮同事收拾烂摊子——同事指的是伏特加和他。
临时加班——为酒厂加班,和他加同一个班。
快夸我快夸我——托她的福,目标被抓,公安行动功亏一篑。
降谷零:我做了什么?
哦,他夸了浅早由衣,摸她的脑袋,很温柔地对她笑。
金发青年双手捂脸,深呼吸。
诸伏景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熟练地递过去一个安慰和算了算了的眼神。
在警校的时候,每当降谷零被浅早由衣创到,诸伏景光都是这样劝他的。
“聊完了吗?”琴酒掐灭指尖的烟头,冷淡地说,“要不要再给你们点时间聊个痛快?”
伏特加一秒闭嘴,波本和苏格兰瞬间理智占据上风。
薄荷酒恍然大悟:“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聊天不带你,被排挤了?早说嘛,来来,给你挪个位置。”
她,真正的勇士。
波本很少敬佩什么人,但他一直服气浅早由衣的勇气。
她时刻散发着一种不顾自己死活的美感。
琴酒没有骂浅早由衣,因为他以前骂过太多,已经没有词了。
浅早由衣:真正的勇士敢在酒厂给琴酒做脱敏训练,公安卧底你们做得到吗?
银发男人无视了所有人,开始分配今天的任务。
正如浅早由衣知道的那样,今天是波本和苏格兰的新酒测试,测试他们是否对组织怀有不轨之心,又是否与正义割席绝交,是纯正的坏胚。
“我有一个问题。”浅早由衣举手提问,“我听说三瓶威士忌是同期,为什么黑麦威士忌不用参加测试?”
难道有什么职场黑幕?黑麦威士忌是哪里来的关系户吗?
“莱伊不用测试。”伏特加回答道,“他的人品一看就差。”
因为人品太差免试?竟有这种好事?浅早由衣不禁为她两位警校同窗叫屈。
“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波本和苏格兰人品也差呢。莱伊可以免试,他们也该有免试的机会。”她努力帮他们争取。
波本和苏格兰:她好像在帮我们说好话,又好像在说我们坏话。
这就是双面间谍的本事吗,好一个双面人。
“莱伊不一样。”伏特加压低声音,“他是靠雪莉的关系进来的。你知道雪莉有个姐姐吧——那是一次车祸,她不小心撞到路边的他,他被她的温柔打动,发誓要守护她的一生。他高大英俊,她弱小可怜,他愿意为她手染鲜血,从此再不站在阳光之下。”
多么感人的爱情故事!酒厂竟也有成为狗血言情play场所的一天。
伏特加愿称莱伊为酒厂情种。
浅早由衣:“这难道不是一个心机男靠裙带关系找到高新工作的故事吗?”
酒厂虽然职场环境差,但工资高啊,绝非普通应届生可以轻易获得的工作。
况且雪莉的关系很难攀的,连琴酒都只能啊~雪莉。
伏特加:“大哥和贝尔摩德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说他人品差,给他免试。”
浅早由衣:既有温柔女朋友又有高薪工作还能免试?天下竟有如此好事!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波本和苏格兰一眼:你们怎么不学学人家?
倘若莱伊也是卧底,浅早由衣能用“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念叨他俩一辈子。
免试没有了希望,琴酒的疑心病测试继续进行。
“铃木集团主办的珠宝展上有一颗被命名为‘啼血杜鹃’的鸽血红宝石,它被镶嵌在一只耳坠上。”
“这枚宝石是一种特殊的矿石,你们要去把它抢过来。”
琴酒不愧是琴酒,他连“偷”这个字都不屑于用,大大方方地告诉所有人,酒厂就是来明抢的。
伏特加打开电脑,调出展厅周围的监控。
密密麻麻,全是警察。
浅早由衣:差点以为我又回到了深陷警察窝的日子。
“我们要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抢劫吗?”她问,“大哥,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她加入的是黑衣组织,不是港口黑手党。
“怎么可能,当然是智取。”伏特加替他的大哥反驳,“我们也没有天天开鱼鹰扫射东京塔啊。”
酒厂员工行为纲领:嚣张,但不完全嚣张,自己把握一下。
“我有个问题。”苏格兰问,“展会安保不该由铃木集团雇佣的保安负责吗,为什么有这么多警察?”
“啼血杜鹃原本是某个富豪的私人藏品。”琴酒不带感情地说,“组织给他寄过恐吓信,没想到他没有交出宝石,反而高价卖给了铃木集团。”
铃木集团展出宝石时考虑到恐吓信的存在,请来了警察。
无所谓,勇敢真酒不怕困难,酒厂想要酒厂得到。
琴酒的测试任务不是随便选的。
这时的铃木财阀还没有迎回顾问铃木次郎吉,没有数不清的宝石去钓怪盗基德,展厅外的警力布置尚未交给中森警部负责。
一个在普通路过少年黑羽快斗眼中漏洞百出的警力布置,在琴酒眼中也一样。
足够考验新成员的能力,又谈不上过于刁难。
最关键的是,琴酒需要的正是警察多。
他受够了那些在他眼皮底下私相授受眉来眼去的红方卧底,他这次非要招聘几瓶纯黑真酒不可。
就从当着警察的面犯罪开始!
“怎么,难道有什么让你们心生顾忌吗?”琴酒紧盯波本和苏格兰,“不敢在警察面前为组织办事,还是不忍心对警察动手?”
“都没有。”波本冷静回答,“我只是在思考利益最大化的方法,不在警方面前暴露组织的存在。”
除了黑风衣焊死在身上的琴酒和黑墨镜焊死在脸上的伏特加,大多数组织成员在外都有体面的身份,实现那位先生口中“蛰伏在社会的命脉之中”战略。
“这点不用你操心。”琴酒看向浅早由衣,“薄荷酒会解决。”
“薄荷酒的另一个身份是警察。”琴酒慢慢地说,“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现在又多了你们两个。”
言下之意,倘若她暴露在警方视野中,波本和苏格兰将有重大嫌疑。
琴酒的一句“薄荷酒是警察”没有掀起轩然大波。
虽然波本和苏格兰或多或少表现出震惊的情绪,但都是演的。
他们早就知道了。
浅早由衣:不,你们不知道。
伏特加看见两瓶新酒的震惊,优越感大增:嘿,他早就知道薄荷酒在警方当卧底了。
浅早由衣: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人与人的脑电波不能互通真是太好了,希望她有生之年不要发明这项技术。
此时场上有一位小女孩汗流浃背,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大家都觉得自己是知道更多的那一方,在心里嘲笑被蒙在鼓里的人。
几人很快分好工。
琴酒是新酒测试的考官,他负责坐在保时捷里监听他们的一举一动。
波本和薄荷酒伪装成普通游客进入宝石展厅,苏格兰在外寻找狙.击点架枪。
伏特加负责开车。
本次行动没有需要开的车,但他还是负责开车,伏特加永远负责开车。
浅早由衣发自内心羡慕他的工作,只靠开车就能年收入过百万,难怪伏特加对酒厂忠心耿耿,换谁谁不忠诚。
低调摸鱼人伏特加或成酒厂最大赢家。
黑发少女扶了扶隐蔽的耳麦,她朝守卫的警察微笑点头,进入展厅。
波本与她相隔一段距离,两人看起来素不相识。
伪装陌生人计划很成功——才怪。
“琴酒。”波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没告诉过我,这次珠宝展是情侣主题。”
他和浅早由衣周围全是成群结队的男女,衬得他们两个单身狗特别醒目!
波本不是表演型人格罪犯,他一点都不想在任务现场当superstar。
浅早由衣不是很介意,她大多数时候是个显眼包,习惯了投注在她身上的爱恨交织的复杂视线。
琴酒拿她当正面案例教训波本:“薄荷酒就不在意这点细节问题。”
“遇到困难先找自己的错处。”琴酒从不内耗自己只会外耗他人,“你不是情报人员吗?”
言下之意,他以为你搜集过情报了。
波本没有搜,因为在场有两个情报人员,薄荷酒的资历高于他,他不好在她之后二次搜索。
是对酒厂前辈的信任和对职场礼仪的尊重害了他。
“我认为这不重要。”见锅甩到她头上,浅早由衣解释道,“虽然珠宝展是情侣主题,来看展的也都是情侣,但你想想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我们是来抢劫的。”她语重心长,“我们是执掌破坏的黑暗使者,是重击情侣的分手大师,我们带来尖叫、恐慌和一切与浪漫无关的因素,让恋心跨过结婚的步骤直接步入坟墓——现在,你回答我,情侣主题重要吗?”
“不重要。”波本、苏格兰和伏特加不由自主同时开口。
“很好。”浅早由衣满意点头,“还有什么问题?”
苏格兰切换和波本的单线联络,悄声说:“我彻底理解琴酒为什么如此信任她了。”
天,这口才,这洗脑的本事,给酒厂办事真是屈才。
她就该在漫才的舞台上发光发热。
金发青年脸色一言难尽。
苏格兰不在展厅现场,不能理解他孤立无援的惨状。
浅早由衣打心底里不在意周围情侣投来的“好可怜她只能一个人孤孤零零逛展”怜悯眼神,只要有人看她,她就积极自荐:“要我帮你们拍照吗?”
女孩子一连接了好几单,左右找角度给人咔咔一顿拍,完美融入展厅氛围。
被孤立的只剩波本一个人,只有他依旧格格不入。
不仅格格不入,还因为长相过于英俊被情侣中的男方忌惮,小声蛐蛐:“哪里来的单身小白脸……小黑脸。”
波本:拳头硬了.jpg
人要学会自救,在人生这场大戏上,跟着剧本走是没有前途的。
“你好。”金发青年主动走向沉迷给情侣拍照的黑发少女,“你也是一个人来看展的吗?”
他咬重“一个人”的重音。
“不是。”浅早由衣按下快门,诚恳地说,“我是来为群众服务的。”
周围人肃然起敬:格局啊。
浅早由衣眼神示意:不要那么凶的看我,我现在拿的是休息日来看展顺便为群众服务的正义警察人设。
她没有OOC,她超专业。
“正好。”波本微笑,借身体的遮挡握住女孩子的小臂,威胁地捏了捏,“我刚好需要帮助。”
浅早由衣看见他的波本瞳,打了个激灵:到底你是黑方我是黑方?
降谷零你的政审大有问题。
黑发少女终于露出乖巧的模样,顺着他的话说:“是的,我是一个人,你要和我一起看展吗?”
“波本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和薄荷酒相处的窍门。”监听频道中的伏特加感叹道,“他们说不定还挺合拍的。”
“不过还是大哥最快。”伏特加时刻不忘赞美琴酒,“大哥只需一秒就识破了薄荷酒的本性。”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本性。
朗姆那么喜欢招揽情报人员的一个人,不管他有多欣赏薄荷酒的能力,始终没有动把她调任到自己手下的心思。
朗姆:老夫无福消受。
他怕折寿。
伏特加并不知道,波本早有经验,他经受过整整半年的磨难,足够他写一本记仇小狗饲养指南。
铃木集团名下的展厅展出的宝石繁多,啼血杜鹃是压轴的一颗。
游客们顺着连廊依次参观,最后来到盛放鸽血红宝石的大厅。
为了合群混迹在人群中不起眼,波本和浅早由衣放缓脚步,假装自己真的是来欣赏宝石展的游客。
只有波本在假装,浅早由衣是真看。
“那颗好亮眼。”她指向一颗亮银色的宝石,“像大哥的发色。大哥果然无处不在,任何秘密都逃不过大哥的眼睛。”
波本:?为什么突然拍琴酒马屁?
“银宝石的伴侣石是黑曜石耶。”浅早由衣继续说,“就像大哥身边忠心耿耿的伏特加,时刻守卫在大哥身边,永不背叛。”
“多合适的一对啊!”她赞美。
伏特加:“嘿嘿,还是薄荷酒会说话,我和大哥是铁板一块!”
令波本一言难尽的是,他确定琴酒在频道上一字不漏地听完了浅早由衣的肉麻发言,而他一字不发。
以琴酒的冷酷个性,这是默许和满意的意思。
公安卧底瞳孔地震。
这、这就是职场人际关系学教科书般的实例应用吗?
同为卧底,他微妙地觉得自己输了。
浅早由衣莫名其妙收到了波本敬畏的眼神。
她:不懂,但爽,请继续仰视我。
情侣主题的宝石展巧思便巧在展柜中的宝石皆是成对展示。
“哇。”女孩子拽了拽金发青年的袖子,小声让他低头看,“好漂亮的薄荷绿。”
她眼中浮现出不加掩饰的喜爱。
比起宝石,波本最先看到的是她亮晶晶的眼睛。
浅浅的绿色,像晶莹剔透的薄荷糖,抿在舌尖尝到清凉的甜味。
“是好看。”他说。
波本将目光移到薄荷绿宝石的伴侣石上。
很美的蓝宝石,周围不少情侣都喜欢这一颗,纷纷赞叹。
波本对蓝色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想到浅早由衣夸琴酒和伏特加的那套话术,准备听听她怎么夸这颗伴侣石。
“那颗也好看。”浅早由衣拽着波本的袖子,带着他往前走,“紫灰色,是你的眼睛颜色哦。”
她忽视了蓝宝石,指给波本看与他瞳色相似的宝石。
波本怔了怔,周围的情侣都围绕着互为伴侣石的宝石讨论,他还以为她也……
“伴侣石的搭配是主办方的审美。”女孩子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指尖隔着玻璃点了点离得有些远的薄荷绿宝石和紫灰色宝石。
“如果依我的审美,我要把最喜欢的两颗摆在一块儿。”
孩子气的话,金发青年哑然失笑。
“依你的,薄荷绿才是该摆在中心展台的那颗宝石,是不是?”
浅早由衣竖起大拇指:“懂我。”
这样的对话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仿佛他们不是在黑衣组织的监视下谋划一桩犯罪,而是某个休息日,两个忙里偷闲的人约到一起,享受温暖的安逸时光。
耳麦中传来琴酒不耐烦的叩击声。
波本骤然回神,脸上些许真心的笑意被冷静理智掩盖。
“耽误的太久了,走吧。”他掌心虚拢浅早由衣的肩膀,示意她向前。
女孩子收回流连忘返的视线,不舍地问:“铃木集团是个百折不挠的集团吗?我想知道他们遭遇劫匪袭击后还会不会举办展览。”
铃木财团若是个屡次遭遇怪盗依然坚持年年办展的感动米花町好公司就好了,下回她还来看展。
这可不是劫匪该说的话。波本没有打击她,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从连廊拐进中心展厅,视线骤然开阔。
鸽血红宝石躺在雪白的展台上,如雪地上一朵溅开的鲜血,无端给人触目惊心之感。
隔离带拉开游客与宝石的距离,负手而立的警察围住啼血杜鹃,目光巡视每个靠近的游客。
作为游客看展和作为劫匪看展,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视角。
浅早由衣一眼找到警备中的王牌阿Sir,她浅吸一口凉气。
好壮的双开门!
是晚上睡觉侧卧脑袋都碰不到枕头的韩漫双开门男主阿Sir!
她扭头看向波本。
波本闻声低头:“嗯?”
怎么了?
浅早由衣凝神思考: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是薄肌,线条干净利落,胸肌和腹肌都很漂亮。
但这只是浅早由衣惊鸿一瞥的印象,来自警校篮球赛降谷零掀起衣角擦汗时,如今距离那时已经过了好几年。
“你有好好锻炼肌肉吗?”女孩子忧心忡忡,“能打过双开门豪华大冰箱吗?”
波本:“什么?”
浅早由衣越想越不放心,假如他败于敌手,换她上擂台可以说毫无胜算,敌不过筋肉阿Sir一拳。
她还年轻,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浅早由衣要为自己求一个心安。
她直白开口:“要不,你让我摸摸?”
第25章 卧底的第二十五天
浅早由衣没有骚扰同事。
她只是想试试手感,确定波本是不是中看又中用。
关乎身家性命的要求,提出来过分吗?
“你在这里害羞的话,我们去卫生间?”她觉得自己可贴心了。
波本终于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他的第一反应是:“琴酒还在频道里。”
“不止琴酒。”苏格兰默默发言,伏特加插话,“我们也在频道里。”
不要把我们当成你们play的一环啊!
“琴酒不在就可以摸是吗?”浅早由衣领悟了他的意思,这好办,“等等哦,我把大哥踢出频道。”
波本一下抓住她的手腕。
他:够了,别秀你的黑客本事了,琴酒不是我,他不会一拳之后跪在地上苦苦求你不要死。
“松开,松开。”浅早由衣小幅度摆手,“我们只是两个在情侣宝石展上一见钟情的陌生人而已,你不要动手动脚。”
波本从未见过如此双标之人:“刚才不是你说要摸?”
浅早由衣:“我的目的正经又纯洁,不像你,你龌龊。”
波本简直快气笑了,他拉一下她的手就是龌龊,她想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摸腹肌却叫纯洁?
浅早由衣:吾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完成任务,吾等大义绝无阴霾!
“我只是想知道你能不能打赢筋肉阿Sir。”女孩子委委屈屈地说,“你要是输了,我只能挨打受骂,孤独地在冰冷的小黑屋里唱铁窗泪,踩一辈子缝纫机。”
“呜呜,我知道了,你存心想让我过苦日子。职场如战场,人心本黑暗,我不该对新酒的同事情保有天真的幻想。”
她擦了擦干干的眼角:“是我冒昧了,刚刚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吧。”
波本只是慢了一步,浅早由衣已经演完了薄荷酒隐忍退让识大体的整场戏。
短短几段台词,她已然将任务万一失败的黑锅扣在波本脑袋上并顺带diss他的人品,为波本的职场埋下一个又一个小地雷。
酒厂职场终究是薄荷酒的天下!
波本情商不低,他没有被浅早由衣抹眼泪的模样骗住——别揉了,眼眶硬生生被她揉红的——他意识到他已经输了一城。
加上伏特加摇人事件,他输了两回。
这能忍?
“行。”金发青年微笑,“我让你亲手确认。”
浅早由衣:欸?
波本抓住她手腕的力道不减反加,拖着黑发少女在人流中逆行,拐向卫生间方向。
浅早由衣:欸欸欸!
“等、等一下!”她慌慌张张地说,“我先把琴酒踢出频道……”
耳麦中传来琴酒忍无可忍的鼻嗤声,代表他在线上的光点骤然熄灭。
“大哥?大哥你怎么下线了?”伏特加喊了两声,追随他大哥的脚步离开。
伏特加已下线。
还在线上的苏格兰:“……”
“我是不是该自觉点回避?”他礼貌地问。
“别说傻话。”波本反驳了一句,他低声问浅早由衣,“还在监听吗?”
浅早由衣一只手被他抓着,单手在手机上敲打,摇头:“只要不在线上就没事。”
在琴酒和伏特加再次上线前,三人的谈话不会被第四个人听见。
波本走到男士卫生间门口,他确认里面空无一人后将浅早由衣拽进来,反手锁门。
浅早由衣左看右看这片她以前从未踏足之地,揣手手问:
“真要给我摸吗?”
满脑子都是趁这点时间构思任务计划的波本:“……”
她的松弛感他真心学不来。
波本发现他确实误解了浅早由衣,女孩子的目的居然真的像她说的一样正经又纯洁:她生怕波本打不赢筋肉警察,要她一个文职顶上。
反倒是他想的太多,思想龌龊。
没想到吧,倒打一耙、贼喊捉贼是浅早由衣的被动技能!
“我还没有疏忽锻炼到能让你挨打的程度。”
波本干脆抓着浅早由衣的手,隔着上衣按在他的小腹上。
坚硬的块状分明的腹肌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按在她的指腹,触感清晰。浅早由衣感受片刻,犹豫开口:
“你是不是悄悄在吸气?”
“我听说人在放松状态下肌肉是软的,就像小说里女主撞到霸道总裁的坚硬的胸膛其实是总裁暗暗用力吸气凹造型——你也变成了为面子强撑一口气的幼稚男人吗?”
天台上的苏格兰摘下耳麦,仗着旁边没人大笑出声:zero你也有今天!
波本黑了一张脸。
连他的肤色都压不住的黑脸。
“我不是。”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悄悄吸气。”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小肚子软成一块。”
他在人身攻击她,浅早由衣听出来了。
“女孩子腹部本来就需要脂肪保护。”黑发少女忿忿不平地嘟囔,“何况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努力健身房撸铁,我都练出马甲线了,不信你看。”
她说着就要掀衣服,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按下手。
“是你不看的,不许说我没有。”浅早由衣虚张声势地说。
其实她没有,是他自己错过了取证的机会,浅早由衣是超一流的骗术大师。
“能让我插一句嘴吗?”苏格兰上线说。
“我不想打断你们互看腹肌,但你俩能不能分出哪怕一丁点的注意力想想今天的任务呢?”
波本:“……”
薄荷酒:“……”
差点忘了还有任务。
偌大的男士卫生间里竟没有一个在干正事的人。
让一瓶假酒比她更上心酒厂的任务是真酒失职,浅早由衣反思一秒。
假酒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薄荷酒、波本和苏格兰紧急探讨作战计划。
他们激烈讨论,仿佛回到警校做小组作业的时光,三人分别负责扮演一人带飞全组的carry大爹、温柔体贴后勤好妈妈和浑水摸大鱼的混子。
以前的浅早由衣:警察的作业我写那么认真做什么,摸鱼!
现在的浅早由衣:假酒的考核我干那么认真做什么,摸鱼!
一时摸鱼一时爽,一直摸鱼一直爽.jpg
有的人当双面间谍两头受气,有的人两边骗还庄家通吃,好心态决定女人的一生。
“……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和苏格兰负责大半的工作,薄荷酒你只负责把啼血杜鹃带出展厅交给琴酒。”
浅早由衣比了个OK的手势,她指了指男士卫生间门口:“能出去了吗?我好像听见有人捂着肚子狂奔的脚步声。”
波本侧耳倾听,没听见她说的动静。
他并不觉得是浅早由衣听错了,在警校的时候他便察觉到,她的五感和观察力比一般人强出太多。
“好,我们现在离开。”波本拉开卫生间的门。
“抱歉抱歉我忍不住了请让开啊啊啊啊!”走廊远处,一个捂着肚子狂奔的男子冲向卫生间。
波本手疾眼快地侧过身,男子不由得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感激的目光在看到他怀里黑发少女的发旋时变成惊恐。
“玩、玩的真大啊。”男子干笑两声,带着吃到惊天大瓜的表情冲进卫生间隔间。
“你的一世英名,无了。”浅早由衣戳戳波本。
“早在遇见你的第一天就没有了。”金发青年没好气地说。
浅早由衣看见频道中琴酒和伏特加上线的消息,心说:谁不是呢。
成为所有人命中注定的劫难和午夜梦回的噩梦正是邪恶真酒的不懈追求,浅早由衣时刻准备着。
展出啼血杜鹃的中心展厅安保依然严密,黑衣组织曾寄出的恐吓信上点名要这颗宝石,它是警察的重点保护对象。
浅早由衣:换我我就声东击西,趁他们防备松弛把其他宝石一锅端走。
邪恶.jpg
她和波本排在队列中,顺着人流逐渐接近宝石展台。
离得越近越能欣赏到鸽血红触目惊心的鲜艳血色,明明是最炽热的颜色却显得冰冷异常,闪烁妖冶的光泽。
它被制成一只耳坠,能够想象出鸽血红缀在白皙耳垂下的惊艳之美。
游客在展台前流连忘返,迟迟不肯挪动脚步。
前面的人不肯走,后面的人硬挤上去,展台前的区域格外拥挤。
浅早由衣偏了下身,放慢一个节拍,排在她之后的人立刻找准机会挤进去,队伍的节奏又一次被打乱。
“你怎么插队?”她质问插到她前面的游客。
金发青年站在旁边好脾气地安抚她:“不用急,都能排到的,我们慢慢来。”
见他好说话,有几个人都升起了插队的心思,故意往前挤了挤。
警察中最强壮的男人鹰隼般的眼眸牢牢注视啼血杜鹃的展台,目光不断扫视接近宝石的游客。
见游客队伍拥堵,警察领队皱了皱眉,大步走过去。
“排好队!不许插队。”
波本的腰间被戳了一下,他不低头就知道是谁的手,用气音说:“打得赢。”
浅早由衣又戳他两下:真的假的?
波本捉住她的手指,威胁地轻轻掰了掰:不管真假,你要吃苦头是肯定的。
女孩子老实下来,只剩目光在双开门阿Sir和他身上乱飘。
都说他打得赢了……波本视线掠过身形健硕的警察领队,余光注视着啼血杜鹃上方的玻璃罩。
三。
警察领队靠近游客,疏散聚集的人群。
二。
周围的脚步声愈发杂乱,后背被人推攘。
一。
“砰砰砰!”
枪声四起,玻璃炸开,飞溅的尖锐碎片映在人们因震惊而扩大的瞳孔中央,仿佛万花筒般斑斓。
“啊啊啊啊!”
尖叫声震耳欲聋,人群如热锅上黑压压的蚂蚁乱成一团。
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到了游客也惊到了警察,他们记得自己的职责是保护宝石,又下意识想去保护群众。
为首的警察领队看见玻璃碎渣中的啼血杜鹃,脚尖转向宝石。
“头顶!”
人群中有谁大叫一声,所有人都下意识抬头。
为了采光,展厅以透明玻璃为顶,而现在,一条条蔓延开的裂痕如密密麻麻的蛛网爬满玻璃表面。
“玻璃要裂开了!”
“护住脑袋!”警察领队大喊,“拿身边的东西护住脑袋!”
幸好警方随身配备了防爆盾,游客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蜷缩身体,堪堪能躲在盾下。
警察领队手持防爆盾,躲在他身边的人不少,其中一男一女吸引了他的注意。
英俊的金发男人面沉如水,他尽量让其他游客躲在盾下,自己只占了很少一块地方。
被金发男人护在身边的黑发少女之前一直在偷看他,一边看一边戳金发男人,被捉住手指才老实了一会儿,过不久又故技重然。
警察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不是普通游客。
直觉不讲道理亦没有证据,却帮警察领队侦破了许多大案要案,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鹰隼般的目光盯紧这两个人。
若是他们怀抱什么目的,只能是展台上的啼血杜鹃!
哗啦啦!
头顶的玻璃彻底裂开,玻璃碎片如暴雨砸在地上,人们的尖叫声几欲刺破耳膜。
波本一把拽下身上的外套,罩住他和浅早由衣。
玻璃坠落只有一瞬间,瞬间的暴雨过后,安静下来的人群再度爆发。
他们的头顶不会有再有第二块玻璃降下,人对死亡的恐惧却支配了他们的脚步。
“不要推攘!注意脚下的碎玻璃!”警察领队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持秩序。
“队长!”
警察领队回过头,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呼唤他的队员。
雪白的展台空空如也,啼血杜鹃消失得无影无踪。
“封锁展馆!”
警察领队抄起对讲机:“啼血杜鹃失窃,封锁展馆,所有游客都必须留下来配合调查!”
他把对讲机往口袋里一塞,目光飞快地在人群中搜寻那对让他心中产生异样感的男女。
“痛痛痛。”浅早由衣小口吸气。
她单脚支地,一只脚被半蹲在地上的波本握在手里,指腹抹过黑发少女小腿上的血痕。
“被玻璃渣溅到了一点点。”波本在口袋里寻找创口贴,撕开后轻轻贴在伤口上。
“我不要这个。”浅早由衣嘀嘀咕咕,“我要魔法少女创口贴,贴的时候还要施展治愈魔法:快快好起来哦~”
“你都不给我施魔法。”她抗议。
“少去女仆咖啡厅。”波本吐槽,“热知识,蛋包饭只要正常挤上番茄酱就会很好吃,不用一边画爱心一边念美食魔法。”
更重要的是,不要拿蛋包饭魔法来为难他。
“这可是营业额增加的智慧。”浅早由衣振振有词,“假如你日后在咖啡厅打工,不用些小手段怎么赢得客人的喜爱?”
光靠你三明治做的好吃和人长得帅吗?
她:嘶,好像确实靠这两点就够了。
先天打工圣体竟在她身边。
“不给施展魔法也行。”浅早由衣很好哄,她降低要求,“那你说痛痛飞走。”
波本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耳麦中琴酒的冷哼。
他:难道在琴酒眼里她提出这种幼稚的要求很正常吗?(匪夷所思脸.jpg)
难道琴酒曾经也……
“他说了怎么会有用。”浅早由衣一眼看破波本的内心,瘪嘴,“被琴酒祝福之后绝对会更痛。”
波本:无法反驳。
以前给浅早由衣施魔法的人是贝尔摩德。
金发女明星听完她的要求,笑得前俯后仰:“没问题甜心,我满足你。”
小女孩喜欢的把戏,贝尔摩德在心里玩味地想,可又有什么不好呢?
黑衣组织里有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的人,也有像薄荷酒这样一切只以自己高兴为最高教条的人。
看见她整日高兴的样子,死寂的内心也注入活泉。
美艳女明星勾起金色的长发,她俯下身,姣妍的红唇印在黑发少女脸颊边的擦伤上,印出漂亮的唇印。
“痛痛飞走吧~”
失去漂亮姐姐的浅早由衣犹如失去了灵魂,贝尔摩德去美国那天浅早由衣在计程车后狂奔:漂亮姐姐你不要走啊!要走就带我一起走!
“反正都是金发,我吃个代餐怎么了?”浅早由衣超级无敌理直气壮。
“代餐?”波本抓住她的话头,“你拿我吃代餐?”
黑发少女左看右看不看他。
她和贝尔摩德的关系似乎很不错,金发青年记住这个情报。
浅早由衣不知道某人稳定发挥他的卧底素养,她只知道他不肯呼呼,失望地想把小腿从男人手心抽回来。
“痛痛飞走。”
他仰起头:“这样可以吗?”
自上而下的俯视视角看去,男人紫灰色的眼眸中满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浅早由衣又开心了,小狗尾巴欢快地摇起来。
一如既往的好哄,波本心想。
他松开握住浅早由衣小腿的手,外套搭在臂弯里站起身。
余光中,警察领队大步流星地向他们走来。
“你好,警察。”警察领队出示警官证。
“你好,警察。”浅早由衣掏出警官证。
正准备把两个人当犯人审的警察领队猛地一个停顿的大动作。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两下眼睛,接过浅早由衣的警官证反复查看。
好真,不像假的,这年头假证做这么真?
“我是搜查一课的。”浅早由衣主动介绍自己,“或许你认识目暮警官?”
东京谁不认识目暮警官,活跃在案发现场的传奇警官,一个人的出警率秒杀了所有同行,人称“死神的泡面伴侣”。
目暮警官在推理界的地位堪比方便面里的火腿肠,谁听了不肃然起敬?
“你是警察,你为什么来看展?”警察领队的质问脱口而出,“你周末不加班吗?”
浅早由衣:扎心了老铁。
加啊,她怎么不加班,她有两个班要加呢。
“这不是正准备上岗嘛。”浅早由衣扫了眼展厅的狼藉,“你们缺人手吗?”
“缺。”缺人是警方办案的常态,“展品啼血杜鹃失窃,我们要排查每个游客。”
他目光看向波本。
“从你的男伴开始。”
警察领队开始审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浅早由衣想了想:“半小时?”
“没有那么短。”波本看了眼手表,“大约四十分钟。”
警察领队:“认识四十分钟你们来看情侣主题的展厅?”
当他是很好糊弄的傻子吗?
“因果说反了。”浅早由衣纠正,“正因是情侣主题的展厅,我们才能认识彼此。”
警察领队不信,可展厅里的监控不会说谎:他们的确不是结伴而行,而是在看展中途临时组队。
“啼血杜鹃失窃期间,你们距离展台最近。”他步步紧逼,“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吗?”
“有。”浅早由衣秒答。
她和波本拉开距离,用手指他:“这个人特别可疑。”
波本:“喂!”
“他确实可疑。”黑发少女压低声音,“不知道警官你注意到没有,他在玻璃落下时有个脱下外套把我和他一起罩住的动作。”
“我们躲在防爆盾底下,一件衣服根本挡不住坚硬的玻璃,但却挡住了我的视野。”
浅早由衣抬抬下巴:“我的观察力在搜查一课数一数二的好,假如视野没有被遮挡,我肯定能及时察觉啼血杜鹃的失窃。”
警察领队看向波本的眼神随她的讲述越来越严肃。
“我要对你进行搜身。”他拦下金发青年,严厉地说,“抵挡视为妨碍公务。”
“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吧。”波本皱眉,不情不愿地抬起双手。
警察领队亲自搜身,搜得万分细致。
结果一无所获。
波本面露不耐:“行了?”
“用外套遮玻璃渣也要管。”他低声抱怨。
他被排除了嫌疑,警察领队眉峰锁死。
怎么会……他的直觉在叫嚣,迫使他不能轻易放过他。
旁边的黑发少女已经和其他警员搭上话,分担走一部分搜身工作。
“我能走了吗?”波本指骨敲敲墙壁,“本来想约那位警察小姐吃饭,现在看来连电话号码都要不到了。”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两人认识不久却举止亲密的原因。
同事的私生活不在警察管辖犯罪内,既然搜身搜不出结果,只能放嫌疑人离开。
不,警察领队突然意识到,还有一种可能。
——那件外套的存在也许并不是为了遮挡黑发少女的视野,而是为他们制造了一个交换赃物的隐蔽空间。
假如一名警察是犯人的同伙,他们的计划就说得通了。
先让外面的同伙射击玻璃罩,炸毁展厅顶部的玻璃,制造大规模混乱。
混乱之中由行迹更可疑的人出手偷窃,再将赃物换给作为警察内应的那个人。
内应巧妙地将疑点转移给同伙,同伙被警察搜身,真正的赃物实则早已不在他的身上。
“浅早警官是吗?”警察领队拦住浅早由衣,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对你进行搜身。”
女孩子面露诧异。
“我是警察。”她说,“我也要吗?”
“没错,搜的就是你。”警察领队请来一位女警。
黑发少女一脸纳闷,在女警的示意下双手举起。
在警察领队看不见的地方,波本的指甲陷入皮肤。
只有他知道,啼血杜鹃此时正在浅早由衣口袋中。
在外套遮挡的瞬间,他按照计划将宝石不着痕迹地放入她的口袋,她则以警察身份巧妙地回避搜身环节。
简单但有效的计划,以波本、苏格兰和薄荷酒对警察的了解,他们成功的概率极大。
为什么,为什么警方突然要搜浅早由衣的身?
如果在这里人赃并获的话……波本喉头发紧。
耳麦中琴酒和伏特加依然在监听,频道中只有冷漠的呼吸声。
波本抬头,他的目光越过女警肩膀,和浅早由衣对视。
周围的人潮早已被驱散,他身后空无一人。
女警低下头,手指碰到浅早由衣的上装口袋。
警察领队的目光随着搜身的位置而动,他低头牢牢盯着她的口袋,目光几乎快把布料点燃。
他人头颅低下的刹那,波本看见一点猩红。
与他对视的黑发少女慢慢吐出舌尖,露出唇舌中鸽血红的冰冷耳坠。
【嘘。】
第26章 卧底的第二十六天
哗啦啦,哗啦啦。
女士卫生间内流水声响彻不绝,镜子面前映出黑裙少女的脸。
她散开挽起的长发,黑发垂落遮住白皙的后颈,双手捧着清水慢慢漱口。
“你知道吗?擅闯女厕所的男生通常被称为变态。”浅早由衣头也不抬地说。
“这就是你不怕警察领队闯进来,把赃物直接放在洗手台上的理由?”
一只深肤色的手拾起鸽血红的宝石耳坠,放在眼前端详。
“因为我相信警察的人品。”浅早由衣甩干指尖的水珠。
这是个双关句。
波本没有接话。
女孩子的嘴唇在水洗过后愈发红润,他脑海中不断回放她舌尖含住鸽血红宝石,轻轻吐出一点儿给他看的模样。
似炫技,又好似挑衅。
她和警校时有些不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波本也说不上来。
好像更危险,也更涩情了……
金发青年晃了晃脑袋,挥去不合时宜的念头。
一定是黑衣组织带歪了他家孩子,她都学坏了。
波本坚定地把黑锅丢到酒厂头上,千错万错都是酒厂的错。
他们没有在展厅内再多停留,浅早由衣以“警察领队竟然怀疑我是内应简直伤透了我的心,我要申请工伤补贴”为由逃掉了临时加班。
她:同行何苦为难同行,让公安给你解释去吧。
“大哥,我带着你要的货回来了。”
浅早由衣站在保时捷车窗前压低声音,搓了搓拇指和食指:“条子盯得紧,让你久等了。”
波本&苏格兰:你从哪儿学来的黑话?
这是警校生应该涉猎的知识吗?
琴酒瞥她一眼:“上车。”
驾驶座上的伏特加在墨镜后朝波本投出一个挑衅的眼神:看到没,薄荷酒坐保时捷不坐马自达,开车这条赛道终究是我伏特加的天下!
波本莫名其妙地看向伏特加。
墨镜关上了伏特加心里的窗户,波本什么也看不见。
失策,应该派松田阵平来黑衣组织卧底,他可以和伏特加成立一个组织,艺名就叫“墨镜兄弟”。
天才的造星构思,浅早由衣一定斥巨资为他们打投出道。
“波本和苏格兰的考察结果如何?”飞驰的保时捷上,琴酒开口。
浅早由衣斟酌一番:“大哥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琴酒冷冷一个眼刀丢过来,眼里写满“别废话”三个大字。
不废话的浅早由衣还是浅早由衣吗?琴酒竟要抹杀她的灵魂,她不允许。
浅早由衣顽强地跟着自己的节奏走:“假话是,我觉得波本非常不行。”
“他一点都不尊重前辈!擅自对我拉拉扯扯,还做出了擅闯女厕所的恶行,其心可诛!”
“这也太可恶了。”伏特加忍不住说,“好坏一男的。”
浅早由衣:“就是就是。”
伏特加跟着她骂了几句波本,又问:“那真话呢?”
“真话嘛,”浅早由衣手腕一翻,露出手机屏幕上《震惊!铃木宝石展遭遇不法分子恐.怖.袭.击损失惨重》的新闻。
“看啊,多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两个人,追求大场面的风格和大哥一模一样,一看就是我们组织的人!”
浅早由衣一锤定音:“波本和苏格兰简直坏得流油!”
“黑中之黑,黑中巨黑,好黑的两瓶酒。”
伏特加:“你确定你的形容词没有掺杂私人恩怨?”
当然没有,浅早由衣摸着良心说,她对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看她把他们的身份做得多好,她超努力。
“薄荷酒,你说话要负责的。”伏特加提醒她,“万一波本和苏格兰中间出了一个卧底,你也要受罚。”
“我说什么了?”浅早由衣摊手,“我说波本和苏格兰坏得流油,这句话难道会有错吗?”
如果他们是两瓶真酒,在道德定义上,他们坏得流油。
如果他们是两瓶假酒——坏!太坏了!又来欺骗组织感情,你们这些卧底不要太过分了,酒厂不会一次又一次把你们原谅。
“人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浅早由衣正气凌然地说,“我听说大哥特别欣赏新来的黑麦威士忌,万一他是卧底,大哥也要为他负责吗?”
三瓶威士忌,浅早由衣认领两瓶,琴酒认领一瓶,威士忌含水量已达惊人的三分之二,谁能保证莱伊真的清白呢?
薄荷酒:大哥,不如我们来玩威士忌转盘,赌一口下去喝到的是酒还是水,你敢陪我玩吗?
薄荷酒职场小技巧之一:做完要被杀头的事之后,记得拖大哥下水。
大哥,她永远的哥,天塌下来的时候你可千万要顶住啊。
浅早由衣用琴酒打败了琴酒,接下来的车程上冷酷大哥果然没再问过她送命题。
浅早由衣终于平平安安回到她的公寓楼下。
她:可算到家了。(擦汗)
她这一天过得实在精彩,生吃八本狗血古早言情也比不过的精彩刺激。
浅早由衣:真的只过了一天吗,我怎么感觉一辈子都过去了呢?
实不相瞒,她在组织酒吧看见降谷零的瞬间,走马灯都出现了。
“我要回家休息。”浅早由衣碎碎念走进公寓楼道,“公安卧底请远离我的生活。”
“恐怕不行。”
一左一右两只手分别按住浅早由衣的肩膀。
“啊啊啊啊有鬼!”
远处开车的伏特加:“大哥,你有没有听见惨叫声?声音好耳熟。”
琴酒:“管他谁在鬼叫。”
伏特加:“对哦,我们是邪恶的黑方,没有乐于助人的美德。”
保时捷突突突开走,不留一丝尾气。
浅早由衣错就错在生在没有同事爱的酒厂,她好恨。
“你们这是擅闯民宅。”女孩子有气无力地说,“我要报警把你们抓起来。”
诸伏景光好心提醒:“你就是警察。”
对哦,浅早由衣恍然大悟:“我要把你们抓起来!”
“请。”降谷零坦然地说,“我可以让你一只手。”
可恶,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人一只手也能过肩摔把她从东京摔到北海道。
“以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居然只让我一只手,没爱了,再也不会爱了。”浅早由衣挣扎,“让我上天台一个人冷静一下。”
晚了,落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手里还想跑?
饶是浅早由衣百般挣扎,机关算尽,依然被左右为男的劫持上电梯。
“公安就是了不起啊。”浅早由衣坐在自家沙发上阴阳怪气,“可以随便调看警视厅小职员的档案。”
可恶的红方,不知道家庭地址是别人的隐私吗?
“组织是不是也知道你的家庭地址?”诸伏景光担心地问,“我看见琴酒送你回来。”
浅早由衣很难向公安解释:这间公寓是她的酒厂员工福利。
琴酒何止知道公寓地址,他连浅早由衣装修找的水泥工是被征用苦力的伏特加都知道。
琴酒:伏特加,开车。
伏特加:马上大哥,等我帮薄荷酒刷完这面墙就来。
浅早由衣无知者无罪地看着两个坐在沙发上的公安卧底。
他们一定不知道,他们屁股底下坐的沙发是琴酒送她的乔迁礼。
不然早就火烧屁股跳起来了。
“我没有私车,有任务的时候琴酒会顺道过来接我。”浅早由衣解释。
但凡组织肯给她配个私车,她也不至于把警车开出泥头车的架势。
“太危险了。”降谷零不赞同地说,“以后你可以坐我的车。”
浅早由衣:有什么能比坐公安的车更危险,你是不是想害我?
可恶的公安,登堂入室还不知足,竟要害卿卿性命。
浅早由衣忿忿地锤了两下靠枕,拿出待客之道:“你们想喝点什么?咖啡,茶,酸奶还是好太太静心口服液?”
降谷零&诸伏景光:“除了最后一个其他都行。”
浅早由衣转头从冰箱里抱出馊掉的咖啡、发霉的茶叶、过期的酸奶和新鲜的好太太静心口服液。
她挠头:“咦,好像只有口服液喝不死人。”
浅早由衣一个人打两份工每天忙到起飞,许久没更新过家中储备粮库存。
“想起来了,我还有那个。”她一锤手心,吭哧吭哧从杂物室搬出一个大纸箱。
浅早由衣打开纸箱:“锵锵!”
一大箱琴酒映入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眼帘。
两人:“……”
一时间竟不知道浅早由衣是琴酒的粉还是黑。
“这箱酒很有来历的。”浅早由衣回忆往昔,“那是我刚拿到代号的时候,薄荷酒,很好听很有品位的名字,我很喜欢。”
“但我是个贪心的人,我觉得琴酒更好听很适合女孩子,用在又冷又硬的臭男人身上实在太浪费了,就提出想和大哥换代号。”
“他不仅拒绝了我,让我滚,还说我再多嘴一句就把我的嘴巴缝起来,把我打成破破烂烂的破布娃娃。”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么过分的话!我又伤心又生气,当场冲进组织名下的酒吧狂点琴酒,一晚上喝光了酒吧的琴酒库存,在物理意义上消灭了琴酒。”
“整个黑衣组织都要铭记那一天——那一天,琴酒在组织里消失了!”
浅早由衣拍拍手下的纸箱:“这是当时仅存的一箱琴酒,是我胜利的证明。”
她激情演说完,抬头撞见两个公安卧底敬畏又敬佩的神情。
浅早由衣:怎么,你们也为我着迷吗?
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愿称浅早由衣为最强。
薄荷酒,你的名字是勇气。
“既然是这么有纪念价值的酒,还是不要随便喝掉吧。”诸伏景光企图把箱子搬到一边。
他对琴酒有PTSD,常常梦里都是银发男人狞笑质问:你是不是卧底(拼命摇晃肩膀)说啊你是不是卧底!
琴酒形象妖魔化一半责任在红方卧底。
浅早由衣默默举起手里的好太太静心口服液:“那喝这个?”
降谷零&诸伏景光:没有正常点的选择吗……
没有,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浅早由衣,一个深不可测的恐怖女人。
公安卧底屈服了,一人一杯琴酒,喝下恐惧,直面恐惧。
浅早由衣为了以示真酒不和假酒同流合污的决心,独自拿着一瓶好太太静心口服液嗦吸管。
她想安静地喝完一瓶口服液,平息被刺激了一天的心脏。
偏偏有人不让她如愿。
降谷零只喝了一口酒,他放下酒杯:“由衣,我有些事想问你。”
浅早由衣双手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逃避现实是没有用的。”降谷零把她两只手抓在手里握紧,“把你知道的组织情报说出来。”
“你先松手。”浅早由衣把自己扭成蛇都挣脱不开男人的大手,她累得气喘吁吁,难以置信:
“你一只手为什么能把我两只手都制住?”她无法接受,“我上一次看到这个姿势还是一本韩漫,双开门男主把女主角甩到他三百平方米的大床上然后——”
降谷零迅速用空着的右手捂住浅早由衣的嘴。
“别再提该死的双开门了。”他一字一顿地说。
浅早由衣看了眼他的胸肌,目光移到小腹,她的眼神十分真诚:其实薄肌也不错,很有美感,你真的不必自卑。
降谷零:为什么我捂住了你的嘴,你的眼睛还能说话?
浅早由衣:因为我没有墨镜焊脸,我心灵的窗户向外敞开。
有本事一直不松开,她能一直聊。
“好了,停。”
诸伏景光勇敢地站出来,分开降谷零和浅早由衣。
他仿佛家庭战争猫狗大战中的绝望主妇,一边疲惫地喊大家冷静一边被狗踩被猫挠。
这个家没诸伏景光得散。
浅早由衣警惕地拖着小板凳挪到降谷零的对角线去坐,手里抓着她的静心口服液,低头猛喝。
降谷零:到底谁更需要静心啊。
他拿起酒杯,把琴酒当冰水喝下半杯。
“由衣。”诸伏景光温柔地和她讲道理,“你在组织卧底的时间比我们长,有什么能指点我们的地方吗?”
听听这话术,多么柔和,多么谦虚,令人如沐春风。
如果浅早由衣不是出生起就在酒厂打工,在这双看狗都深情的目光下她什么都会说的。
But,对不起,她是有职业道德的真酒,可不是区区美男计能策反的存在!
“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浅早由衣清清嗓子,“我知道的多着呢。”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凑近些,凝神细听。
浅早由衣左看右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悄悄告诉你们,伏特加本命年会穿红内裤。”
降谷零:“这个情报有什么价值?”
诸伏景光:“你怎么知道他穿什么颜色的内裤,你亲眼见过?”
他一句话让这条情报在降谷零心中地位从“没有价值”升级到“大有意义”。
浅早由衣挑眉:“我有他的网购记录,因此我还知道,伏特加送过琴酒和他同款的红内裤。”
嘶——两个公安卧底倒吸一口凉气。
伏特加真的时时刻刻把琴酒记挂在心里,不愧是酒厂第一舔狗,真让他舔到了。
降谷零沉默几秒,没忍住:“……琴酒穿了吗?”
浅早由衣遗憾摇头:“他不接受黑色以外的衣服。”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同时面露遗憾。
“琴酒对黑色的执念有目共睹。”浅早由衣接着爆猛料,“但你们一定不知道,他曾经把头发染成过金色。”
诸伏景光:“或许他只是想换个发型?”
“没新意。”浅早由衣大手一挥,“琴酒染金发肯定是为了和贝尔摩德共调马丁尼时更有夫妻相。可恶,居然比我还会骗漂亮姐姐的芳心。”
诸伏景光的目光飘到好友浅金色的头发上。
降谷零:不要碰瓷,我是妈生金发。
没有漂,也没有染。
“还有还有,你们认识宾加吗?一个扎玉米辫,没什么名气的家伙。”浅早由衣毫不犹豫地暴露宾加的情报。
“他视琴酒为死敌,一直在网上偷偷经营一个名为琴酒全否定bot的账号,有八百万粉丝。”
嘶——两个公安卧底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酒厂的职场竞争好可怕。
浅早由衣一爆料就停不下来,猛料一个接一个往外抖,都是卧底们轻易接触不到的机密情报。
虽然好像不含什么有用的内容,但这可是八卦,谁能拒绝八卦?
拒绝八卦等于反抗人的本能,前由外国小伙子为听懂楼下阿姨八卦半月速成一门语言,后有公安卧底为听八卦一杯琴酒一杯琴酒地喝。
人在高度兴奋时会口干舌燥,浅早由衣一边爆料,一边手下动作不停地给两个公安卧底倒酒。
她的动作自然又流畅,酒杯倒满塞进两人手里,在他们目光移向酒杯前恰到好处地开口:“那年杏花微雨,琴酒说他是果酒……”
两个男人的注意力被转移,下意识端着酒杯往嘴里送。
浅早由衣瞥了眼脚边的空酒瓶,面不改色继续倒酒。
琴酒配八卦,越喝越上头。
终于,在她连酒厂养的狗都曾经被琴酒怀疑是警犬,朗姆不得以只能安排科研组给狗统统绝育的事都说出来之后,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总算喝趴了。
两个人一个趴在茶几上,一个倒在沙发上,清醒全无。
浅早由衣从满地空酒瓶中站起,擦了擦额头的汗:“累死我了。”
嘴皮子都要磨破了,组织必须给她算工伤。
“我为保守组织的秘密付出了太多。”浅早由衣一边收拾空酒瓶一边说,“天呐,我竟然是立场如此坚定的一瓶真酒。”
两个多小时的轮番拷问,愣是没泄露组织一点儿情报。
只泄露了亿点点琴酒的隐私。
浅早由衣:没事,大哥对组织最忠诚了,他一定会夸我的。
收拾好空酒瓶,浅早由衣双手叉腰看着两个被灌醉的公安卧底。
“哼,还想从我手里空手套白狼,我有的是手段和力气应付你们。”
浅早由衣把湿毛巾浸泡在热水里拧干,给趴在茶几上的诸伏景光擦拭脸颊。
“好了,睡去吧,手下败将。”她拍拍诸伏景光的脸蛋,放过他。
诸伏景光是浅早由衣的好妈妈,今天来问情报也是怀柔作风,报复到这里就可以了。
重头戏还在后头呢。
“降谷零,你小子,落我手里了吧。”浅早由衣哼着歌,解开他衬衣最上方的两颗纽扣,轻柔地用热毛巾擦拭皮肤。
醉酒的人难受,热毛巾让金发青年微皱的眉眼舒展开,无意识地蹭了蹭女孩子的手背。
“做什么,撒娇吗?”浅早由衣食指抵住他的额头向外推,“这招是我玩剩下的,对我无效。”
降谷零被她推开一些,露出敞开的衣领和热巧克力色的皮肤。
浅早由衣第一次发现,他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开。
“会是微苦的口感吗?又像有点甜的样子……”女孩子喃喃自语,“提拉米苏?”
明天的甜点就吃提拉米苏好了。
浅早由衣决定好下午茶点心的选择,心情很不错。
她可没忘记自己的报复降谷零计划。
“此人尤为可恶。”浅早由衣恶意地捏住降谷零鼻尖,“威胁我,抓我的手,还捂我的嘴。”
鼻尖捏一下,耳垂捏一下,脸颊肉捏一下!
“神清气爽。”浅早由衣满足了,看沉睡的被她弄得好狼狈的降谷零又顺眼起来。
大只的金毛猫猫,可爱捏。
头发也很好摸,软软的。
“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浅早由衣捏住他的下巴,凑近仔细端详,“睫毛好长呢……”
金发青年合拢的眼皮颤了颤,掀开一线,露出明亮的紫灰色瞳孔。
浅早由衣心脏骤停。
不会吧不会吧不应该啊他绝对喝醉了喝得神志不清了,完了完了他听到了多少,可恶的公安卧底居然如此狡猾!
“由衣。”降谷零开口。
浅早由衣后背全是冷汗:“我警告你哦,现在晕过去对你我都好,有些时候装聋作哑是一种美德。”
温热的掌心拍了拍她的脑袋,降谷零含糊地说:“别闹我,睡醒了陪你玩。”
说完,他的眼皮下坠,沉沉睡去。
黑暗寂静的客厅里,浅早由衣蹲在沙发前蹲到小腿发麻,才慢慢站起身。
“我就说,以我的观察力,说他醉的不省人事,他肯定不可能保持清醒。”
黑发少女朝自己的房间走了两步,没忍住又折回来,俯身看向熟睡的降谷零。
他掌心落在她发顶的温度仿佛依然残留,久久不散。
“什么叫睡醒了陪我玩……”浅早由衣瘪瘪嘴,“听着像我离不开他似的。”
她也没有那么任性、贪玩、黏着他吧?
第27章 卧底的第二十七天
周一,打工人怨气冲天的一天,头七回魂的鬼都要给社畜让路。
浅早由衣匆匆忙忙收拾好自己,以百米加急的冲刺速度从卧室冲到门口。
又折返回来,叉腰俯视沙发上和茶几上两个沉睡的男人。
“琴酒后劲这么大吗?”她咋舌,“大哥不愧是酒厂酒精浓度最高的酒。”
问题是她要去上班了,家里两个公安卧底怎么办?
她的冰箱干净到像被人舔过一遍一样,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饿了只能到厨房生啃砧板。
那可不兴吃啊。浅早由衣生怕他们在自己家饿死,她数出几张钞票放在茶几上。
“要迟到了!”
黑发少女风风火火地出门,公寓的门开启又合拢,关门的声音让诸伏景光眼皮颤了颤。
宿醉让他大脑昏昏沉沉,沙发上慢慢坐起身的降谷零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不仅头疼,耳朵、鼻尖、脸颊都疼。
“做梦梦到被小狗咬了。”降谷零用力揉太阳穴,“很坏的记仇小狗。”
“昨晚我们到底喝了多少?”诸伏景光看着酒气熏天的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仿佛断了片,只记得手中的酒杯一眨眼就满了,喝了像没喝一样。
降谷零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他环顾四周:“由衣呢?”
浅早由衣不知所踪,现场只留下她的一沓现金。
“一觉醒来身上酒气熏天,房间的女主人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叠钞票。”诸伏景光看向茶几上的现金。
“你说这像不像她点男模陪聊一整夜的报酬?”
降谷零被口水呛到:“咳咳咳!”
景,你被她带坏了。
如果浅早由衣听到这番话,一定会大声抗议。
昨天晚上口干舌燥的人可不是他们,谁家男模做生意这么容易,全程金主陪聊,金主倒酒,他们只负责出卖美色。
“小由衣,周末休息得怎么样呀?”
萩原研二容光焕发地打招呼。
他、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周六聚会被灌醉,周日在家蒙头爆睡一天,今天元气满满来上班。
想必周六没喝多的小由衣精神一定比他们更好吧……吧?
“小由衣,”萩原研二惊讶,“你怎么像被吸干精气一样?哪里来的妖精害了你?”
浅早由衣:呵。
她周六就该喝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把手机塞进啤酒杯泡发,假装自己从未收到过琴酒的群发短信。
都是群发短信害了她!
“以后给我的新年祝福必须手打。”浅早由衣恶狠狠地说,“群发拉黑!狠狠拉黑!”
萩原研二看着女孩子怨气十足的背影,摸不着头脑:“谁惹到她了?”
松田阵平懒洋洋地说:“反正不是你我。”
嫌疑人降谷诸伏二选一。
浅早由衣:全选谢谢。
她今天被上班闹钟吵醒才意识到,只有她一个人周末加完班之后周一又要上班,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根本不用去公安打卡。
浅早由衣:凭什么!大家都是卧底,我的命是更苦一些吗?
组织凭什么没有打卡制度,她要以薄荷酒之名实名抗议,强烈要求那位先生新增上下班打卡系统,让琴酒、朗姆、波本和苏格兰早八晚十准点打卡,迟到扣工资扣全勤。
世界以加班吻她,她要全世界都加班!
搜查一课今天一如既往地忙碌,浅早由衣跟着目暮警官满东京跑外勤。
她主要负责在侦探激情推理的时候掏出手机点开歌单,恰到好处地为跪地忏悔的嫌疑人播放经典萨克斯。
萨克斯已成她的年度歌曲Top1,浅早由衣好想在酒厂聚会的时候悄悄黑入DJ后台,开最大音量放给琴酒和朗姆他们听。
希望这首对嫌疑人特攻的经典曲目对他们有用,浅早由衣不求感化他们,哪怕能让他们泯灭的良知复活一丢丢也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要求员工给对家公司打工,一边说薄荷酒你的本职工作可不能忘啊。
“我的本职工作是和伏特加竞争大哥的舔狗之位。”浅早由衣一脸平静地对电话那边说。
“只要朗姆老大你一声令下,我立刻拥护你成为新的酒厂大哥大,琴酒算得了什么!”
朗姆:“薄荷酒,我开了免提。”
朗姆:“琴酒在我旁边擦枪。”
浅早由衣:“那你要小心了朗姆老大,大哥的子弹无法顺着电话线打进我眉心,而你,在他射程以内。”
朗姆面不改色,屁股悄悄往琴酒的反方向挪了挪。
“说正事。”朗姆咳嗽一声,“薄荷酒,我知道你在警察那边的工作很忙,但人不能忘本,以你对组织的忠心,你一定能抽出时间为组织创造更多的价值。”
朗姆打出一张忠心牌,浅早由衣神情微妙。
据她所知,目前酒厂干活最卖力的人除了琴酒就是三瓶威士忌。
波本、苏格兰、莱伊,一瓶比一瓶卖力。
可以理解,卧底好比后加入这个家的私生子,只有比原配更卷才能跻身上位,不可以不努力。
浅早由衣:波本和苏格兰就算了,莱伊卷什么卷?
好有上进心一男的,要么他是一个野心家,预谋先剥夺琴酒酒厂一哥之位,后脚踢琴酒拳打朗姆,取代那位先生成为黑乌鸦非法酿酒厂的董事长。
要么,他是卧底。
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个好东西。
浅早由衣:朗姆老大你糊涂啊,在如今的组织,只有摸鱼人才是真的忠心人,你被内卷的卧底蒙蔽了双眼!
不仅蒙蔽双眼,还拿卧底的勤奋PUA你忠诚的下属,这个黑暗的职场浅早由衣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她要闹了。
朗姆:“给你加工资。”
浅早由衣:“我好了我又活了老大有事您吩咐。”
打两份工千不好万不好,拿两份工资总是好的。
是夜,浅早由衣脱下警察制服,换上她的纯黑战袍。
她对着镜子沉思:组织统一制服代表色的本意是好的,黑衣非常适合游走在暗夜杀人于无形的真酒,兼具黑暗迷彩衣和防溅血外套两种用途。
唯一的问题是,酒厂人均冷白皮。
“现在不是了。”浅早由衣想到波本,酒厂,你的黑皮来了。
难怪降谷零加入组织后依旧坚持开白色马自达穿白色衬衫,原来是不想被人知道他夜晚能隐形。
恶意藏拙,果然是卧底的鬼祟行为。(指指点点.jpg)
浅早由衣抚平黑裙的袖口,她左看右看,觉得有点单调,拉开梳妆台的小抽屉,挑出一条项链。
透亮的水滴状薄荷绿宝石垂在她胸前,女孩子对镜托腮:“要不要再加一对耳坠呢?”
“叩叩。”
公寓门外传来敲门声,浅早由衣拾起手机,站在门外的金发青年抬眼看向监控摄像头。
她解开电子锁,咔哒一声,波本推门而入。
“再等我一会儿。”浅早由衣在镜子前忙忙碌碌,纠结碎钻耳钉和珍珠耳环选哪个好。
“不着急,是我提前来了。”波本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距离朗姆约定的时间还早。”
苏格兰和莱伊都走的是狙.击.手路线,只有波本是情报人员,经过漫长的铺垫和试探,黑衣组织的二把手朗姆终于朝他抛来橄榄枝。
这是波本第一次接触黑衣组织的情报网。
朗姆吩咐薄荷酒带他去认认人。
“这个机会很难得,是我为你争取来的。”朗姆深沉地说,“薄荷酒手头事务繁忙,如果不是我开口,她不会答应。”
波本非常上道地表示他一定会珍惜机会,万分感激朗姆对他的栽培,他绝对不会辜负组织对他的期望。
扭头,波本一个电话打给浅早由衣:“朗姆怎么说服你的,他威胁你了?”
她:“他答应给我涨工资。”
表面上朗姆:薄荷酒只给我面子。
实际上朗姆:薄荷酒只给钱面子。
波本不知道朗姆给她涨了多少工资,估计不少,因为……
“是我看错了吗?”他眼眸映出黑发少女胸前的薄荷绿宝石,好眼熟的宝石。
“你问我的新项链?”浅早由衣拨弄细细的吊坠,“新买的,好看吗?”
“铃木集团开价不低,要不是朗姆及时给我涨工资,我就要分期付款了。”
果然是!波本看了眼宝石展上的天价绿宝石,忧心忡忡:“你政审没问题吗?”
谁家警察花赃款花得这么顺手。
失踪的爹,早死的娘,残暴的大哥和破碎的她——浅早由衣的政审怎么会有问题呢,她浑身都是问题。
机智如薄荷酒用一句话杀死比赛:“你修车的钱组织报销吗?”
波本:“……”
波本:“……报。”
随他风里来雨里去的白色马自达,他的爱车,漂移、压弯、侧翻、冲天,无所不能的神奇马自达,要是没有黑衣组织的拨款,公安的卧底经费哪里够用?
是酒厂养育了他的爱车。
“帮我挑挑耳环。”浅早由衣举棋不定,“碎钻还是珍珠?”
金发青年走上前,他看着镜子里的黑发少女,脑海中闪过她舌尖含吻鸽血红耳坠的一幕。
“红宝石。”他下意识回答。
浅早由衣看了眼左手亮晶晶的碎钻和右手温润的白珍珠:我问A或B,你选C?
他的审题能力是怎么支撑他考到警校第一的,浅早由衣实名举报有人舞弊。
波本回过神,他短暂斟酌后,挑了莹白的珍珠:“配黑裙好看。”
“相信你的审美。”浅早由衣把右手的珍珠耳环递给他,“也相信你的手艺。”
她拨开乌黑的长发,露出耳垂上不起眼的耳洞。
波本没有帮别人戴过耳环,面对女孩子催促的目光,他只好凑过去,捏住她的耳垂。
“耳洞好像快长合了。”波本比划珍珠耳环的银针,不太匹配。
“因为很久没戴耳环了嘛。”浅早由衣坦白地说,“要不是今晚为了给你撑场子,我可不费这个劲。”
波本怔了怔。
“今晚带你去见的是朗姆的亲信,基诺白兰地。”浅早由衣摸了摸愈合的耳洞,“基诺白兰地资历老,威望高,虽然能力不怎么样,但很得朗姆信任。”
“我和他不对头,你又是朗姆看重的新人,一顿下马威可免不了。”浅早由衣挺直胸膛。
“贝尔摩德说过,美貌是女人的武器,我要用我强大的气场让他自惭形愧,羞愧自己竟苟活于世。”
“噗。”波本闷笑出声,他抬手遮住弯起的唇角,引来女孩子不满的瞪视。
她是为了谁啊。
浅早由衣催促地用胳膊肘拐波本,男人应了一声,银针对准小小的耳洞。
“会有点疼。”他轻声说。
银针刺破耳垂,波本指腹抹去白皙皮肤上一丝鲜血,他退后一步,圆润小巧的珍珠坠在少女发间。
浅早由衣指尖挑了挑摇晃的耳环,满意地照镜子:“不错,你以后不当公安也能靠这门手艺吃饭。”
“你来当我的第一位回头客?”波本挑眉。
“好呀。”浅早由衣一本正经地说,“反正我的耳洞总是愈合又钉穿,你就靠我一个人盘活降谷总店的现金流吧。”
波本眉眼柔软下来,看着戴好耳环的女孩子又跑去搭配腰带。
他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浅早由衣开玩笑让他开店的前提是“你以后不当公安”。
正如他并不知道,银针洞穿耳垂的疼痛远远大于那日宝石展的玻璃渣擦伤,可她没有提出再来一次“痛痛飞走”。
“你给我的地址是一家赌场?”
波本坐在白色马自达的驾驶座上,又确认了一遍导航。
“没错。”浅早由衣靠在副驾驶座上说,“人多,现金流动快,隐蔽性强的封闭场所,最适合情报交易。”
“冷知识,酒厂据点不是只有酒吧。”
她:“我当初喝空了酒吧的琴酒库存,也没见大家不开会啊。”
仓库紧急补货之前确实没人敢约在酒吧开会,否则就要被打上“你居然敢对大哥不敬,没有琴酒的组织根本不是酒厂”“只有卧底才喜欢没有琴酒的酒吧,我们真正的老实真酒都可喜欢大哥了,超有安全感哒”的标签。
那段时间的热门集会地点是地下停车场,众所周知薄荷酒被剥夺了开私车的权利。
浅早由衣偷偷摸摸看向马自达方向盘,清清嗓子:“不要听他们瞎说,我有丰富的驾驶经验,我可以给你露一手。”
“免了。”波本单手转动方向盘,“我加入组织的第一天起伏特加就告诉我:你可以把性命托付给薄荷酒,但绝对不能把车托付给她。”
他当时都被伏特加对薄荷酒的信赖惊到了,黑衣组织竟有人间真情在?
波本后来才知道,这是个没有用夸张修辞的比喻句。
浅早由衣:可恶,伏特加只是不愿承认他除了开车之外毫无卵用,故意造谣我而已,系谣言!
“罢了。”浅早由衣大度地说,“我是大富婆,大富婆本来就不会亲自开车。”
波本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是什么?”
“大富婆。”浅早由衣重复,她朝金发青年抬抬下巴,“你是我的小白脸,哦不,小黑脸。”
波本:“冷知识,我单手就能开车。”
波本:“另一个冷知识,你距离我不足一臂远。”
暴力禁止!浅早由衣双手比划大大的叉。
“小白脸行了吧。”她后退一步,“我只是想尊重事实和自然规律,你非要掩耳盗铃,我除了宠着你也没有别的办法。”
波本无声地展示他肌肉结实的小臂。
“只是临时的人设而已。”浅早由衣往后挪了挪,背后贴近车门,“你知道组织成员为什么要用代号称呼彼此吗?”
“为了保密。”波本指尖敲打方向盘,“组织高层在社会上往往拥有体面的身份,他们不能轻易暴露自己在跨国犯罪集团中身居高位。”
其中最成功的例子是贝尔摩德,著名女明星莎朗·温亚德,因其社会地位和国际影响力,FBI迟迟无法对她实施抓捕。
“没错。”浅早由衣打了个响指,“别看你和苏格兰轻易知道了我的身份,实际上组织中见过我真面目的人并不多,我保密工作做的很好。”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贝尔摩德名言我可是好好地在执行。”
波本没忍住:“你有吗?”
是谁和公安卧底聊八卦连“那年杏花微雨,琴酒说他是果酒”都敢往外说?
浅早由衣:“我有。”
你对她的真面目一无所知。
“我看起来不像秘密主义者,只是防止被琴酒打死罢了。”浅早由衣教导新人,“别看琴酒和贝尔摩德是共调马丁尼的关系,他超级讨厌谜语人。”
波本其实也打算走秘密主义者的人设来着。
酒厂的谜语人浓度又双叒叕增加了。
浅早由衣:唉,整天不是谜语人浓度增加就是卧底浓度增加,大哥我是真的心疼你。
酒厂对琴酒来说也太不宜居了叭,他考不考虑跳槽去更适合他的地方,比如灭鼠厂什么的。
她:大哥,你以后可以尽情说“我闻到了老鼠的气味”的名台词了,再也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薄荷酒是大哥最贴心最温暖的小棉袄,她心里有他。
“我们要去的赌场虽然是组织名下的赌场,可赌场和酒吧不同,不能内部人员自产自销,赌场要开门做生意的。”
浅早由衣指了指自己:“我,正义的浅早警官,怎么能被人发现深夜出没在赌场,我升职警视总监的梦想该怎么办?”
她当然要伪装好自己再进赌场花天酒地。
“大富婆和小白脸就是我们今晚的人设。”浅早由衣一锤定音。
“万一赌场客人中有谁日后变成经济犯被抓起来,在警视厅偶遇我,大喊‘浅早警官私下烟酒都来玩得超花!’我也可以这样对我的同事们说:对不起,一直瞒着大家,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富二代,我读警校只是为了体验生活。”
“同事们的注意力一定会飞快转移到仇富身上,不再讨论我道德败坏。”
她的名声这不就保住了吗?
机智如她!
波本:“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名声?”
“你都来组织卧底了,还要什么名声。”浅早由衣反问,“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叫Honey Trap(蜜糖陷阱)。”
她打出最后一计绝杀:“不知道薄荷酒是我之前,你想过用这招,对吧?”
薄荷酒一招制敌,KO!
抵达赌场,浅早由衣推开白色马自达的车门。
“表现自然一点。”
她挽住波本的手臂,在他耳边低声说。
时刻记住,她和他是大富婆和小白脸的关系,不是公安和被逮捕的嫌疑人。
一进赌场,纸醉金迷的气氛如携带香气的暖风迎面扑来。
偌大的赌场一眼望不到尽头,鞋跟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如坠云端。
温柔乡,销金窟,流动的金钱与欲望交缠在一起,编制一桩桩深埋的罪恶。
波本不喜欢这里,他戴上微笑面具,目光温柔专注地看着他的女伴。
黑发少女胸前的绿宝石和耳垂上的珍珠均价值不菲,她懒散地环顾一周,指尖随意点点:“先去玩儿那个。”
金发男人依着她,什么都说好。
他去兑换筹码,听浅早由衣的指挥,押大押小。
一开始,只是浅早由衣身上价值不菲的珠宝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
很快,她面前堆积的筹码吸引来更多的目光。
她在任何一场赌局中都随意地all in,转眼间翻倍的筹码被捧到她面前,堆积如山。
每一种赌局她只玩一次,漫不经心地下注,在荷官发牌时旁若无人地和英俊的男伴咬耳朵。
“看清楚了吗,荷官的出千伎俩。”浅早由衣低声说,“这是组织洗钱的赌场,每一场游戏都有必胜的技巧,仔细观察,看我说的地方。”
牌面不起眼的花纹,荷官隐蔽的手势,侍者端来的点心,筹码上些微的划痕……庞大的情报在赌场内流动,被浅绿色的眼睛尽收入眼底。
波本竭尽全力地记忆,他终于明白朗姆口中“我特意请薄荷酒带你,这是极大的人情”是何意。
她所掌握的情报和收集情报的技巧才是他此行收获的最大财富。
“太阳打西边升起了,我认识的薄荷酒居然会尽职尽责地带新人。”
“我还以为你仗着琴酒和贝尔摩德的关系,早就不把朗姆的话听进耳里了。”
“还是说,你格外对波本青眼有加?”
陌生的男声在背后响起,西装背头的男人皮鞋踩在地毯上。
他看波本一眼,满怀恶意地说:“哈哈,你喜欢的不会是个只有脸能看的男人吧。”
第28章 卧底的第二十八天
赌场人声鼎沸,穹顶上悬挂的水晶灯闪烁耀眼的光泽,整个大厅金碧辉煌。
浅早由衣动手理了理胸前的项链,穹顶水晶灯的光茫经宝石折射,明亮的薄荷绿色晃了基诺白兰地一脸。
他不像伏特加有墨镜护脸,眼睛在亮光刺激下狼狈地刺痛躲开,男人恼怒地说:“你干什么?”
“没什么。”浅早由衣抚摸绿宝石,“只是想向你显摆一下朗姆给我涨的工资。”
“他有给你涨工资吗?”
“不是吧不是吧,你在他手下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工资一分都没涨啊?”
基诺白兰地:“你!”
浅早由衣露出惊讶的表情:“真没涨过?可怜,是谁没有钱又没有颜我不说,免得有人指控我排挤他。”
波本忍俊不禁,指尖在桌布下轻碰浅早由衣的膝盖。
可以了,他示意,不要耽误正事。
浅早由衣觉得不够,她还能骂,但谁让她现在是大富婆呢,枕头风还是要听一听的。
赌场人多眼杂,他们离开赌场大厅,进入只开放给黑衣组织成员的内厅。
“我时间宝贵。”浅早由衣开门见山,“朗姆的命令你应该收到了。”
黑衣组织的情报网是一张庞大的网络,只有少数高层得以窥见蛛网的全貌。
情报人员之间的情报并不流通,基诺白兰地负责的部分只有他和朗姆知晓,而朗姆认为,基诺白兰地可以分割一部分工作给新来的波本。
名义上是分担,实则是分权。
基诺白兰地心里不痛快。
朗姆对他的信任并没有减少,可黑衣组织是个极其残酷的犯罪集团,它如冷酷的筛选机器,不讲人情地清理能力不足的零件,剔除老旧,替换新血。
层出不从的新人向上攀咬,有人血肉模糊地被分肉割血,有人高高在上,冷眼旁观残忍的厮杀。
薄荷酒是后者,她年轻优秀,深得高层信任,手握庞大的情报网,从来没有人提出过要从她手里分权。
在卧底任务之余,她游刃有余地打理自己的情报体系,偶尔被琴酒和伏特加摇人叫去加班,工作完成得又快又好。
基诺白兰地则不然。
随着他在组织资历的增加,他渐渐耽于享乐,工作处理起来越来越力不从心,朗姆明里暗里点过他好几次名。
基诺白兰地料想过这一天的到来,组织活跃在东京的情报人员地位与他相当的只有薄荷酒。
但薄荷酒不是很忙吗?她还有余力分担走他的工作吗?怀抱一种侥幸心理,基诺白兰地焦灼地等待组织的决断。
他等到了朗姆的命令。
接替他的不是薄荷酒,是新来的波本威士忌。
“凭什么!”接到命令的那天,基诺白兰地摔坏了他珍藏的干邑。
鲜红的酒液染红白色绒毯,仿佛血流遍地。
朗姆:“薄荷酒会带着波本来找你,你和他交接工作。”
基诺白兰地微妙地心理平衡了。
看啊薄荷酒,从我手里分走的权利没有落到你手上,被区区一个新人拿走,你甘心吗?
薄荷酒:甘心啊。
她又不是冤种,吃饱了撑得给自己加工作量,她超忙好吗?
基诺白兰地听见朗姆让波本分走他的权力,破防第一次。
看见薄荷酒和波本调情,破防第二次,彻底癫狂。
浅早由衣:虽然但是,没有调情,我们在正经地工作。
是你戴了有色眼镜看人,才看什么都是黄色.jpg
基诺白兰地不听不听他不听,他不能接受,事实对他太过残忍。
波本这家伙难道是魅魔吗?朗姆和薄荷酒是不是被他下了降头?
被西装背头男一脸嫉恨地瞪视的波本:“?”
他做错了什么?
“看我,不要看他。”浅早由衣抬起下颌,“基诺白兰地,你要违抗组织的命令吗?”
琴酒,来活儿了。
“别给我扣帽子。”基诺白兰地冷笑,“我为组织效命三十多年,波本连我的零头都够不上。”
“要我交出情报网可以,你怎么证明波本的忠诚?”
把看不顺眼的人打成卧底是酒厂职场的惯用伎俩,和宫斗戏里遇事不决上巫蛊是一个道理。
管他是不是,先污蔑了再说。
浅早由衣陷入沉思:问得好,她该怎么证明波本的忠诚?把警校毕业合照甩到基诺白兰地脸上行吗?
都是公安卧底的错,她本来是很有底气的一个人,是谁让她心里发虚?
波本:目移.jpg
“要我证明波本的清白可以。”浅早由衣不会被轻易问倒,她熟练地倒打一耙,“你该怎么证明你的忠诚?”
“你有琴酒亲自颁布的‘酒厂反卧底第一人’证书吗?你写过‘我爱我的组织’十万字小论文吗?你回到组织是否像回家一样温暖,你看见大哥是否像见到亲人一样安心,你朋友圈里口口声声的‘家人们谁懂啊’指的究竟是不是你至亲至爱的同事——你扪心自问,你和组织以外的势力有没有私情!”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吗?”
基诺白兰地瞳孔地震。
这、这就是琴酒嫡系的实力吗?好一瓶咄咄逼人的真酒!
浅早由衣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走一杯香槟,喝两口润润喉。
哼,基诺白兰地还想为难她,她可是经历过组织酒吧惊现警校同窗噩梦级修罗场的勇士,多少大风大雨都经历过,别小看她颠倒黑白的本事。
朗姆这钱真是花对了,同价位谁能比她更舌战群儒。
基诺白兰地脸色阴晴不定。
他绝不肯轻易放权,既然为难不了薄荷酒,又不能硬抗朗姆,唯一能捏的软柿子只有……
“赌场有赌场的规矩。”
西装背头的男人抛起一枚筹码,看向波本:“想要我手里的权力,赢了我再说。”
“你好歹是个男人,别指望薄荷酒一直帮你。”
浅早由衣蹙了蹙眉,她正欲开口,一只手很轻地抚了抚她的脊背。
“好啊。”金发青年抬眸,紫灰色的眼睛明亮如星,“你想玩什么?”
他身边的女孩子不再开口,向后靠在柔软的椅背上。
基诺白兰地不知道,在浅早由衣和波本相处的时间中,被照顾的一直是前者。
大部分时候波本都会妥协,依着她做事。少数时间,他掌心安抚地拂过浅早由衣脊背,闹腾的女孩子就会安静下来。
不要太逞强哦,浅早由衣眼神示意。
再怎么说她在警校也受过他相当多的照顾,在组织里罩着波本是应该的。她连琴酒的虎须都敢拔,何况区区基诺白兰地。
薄荷酒:不要怕,波本,你上头有人!
和女孩子坚定的鼓励眼对视的波本失笑,他示意荷官将扑克牌给他。
金发青年挽起白衬衫的袖子,骨节分明的手流畅地洗牌切牌,动作赏心悦目。
“简单点,猜大小,如何?”
他发下一张牌,指尖按住牌堆上最上面一张牌,看向基诺白兰地:“请。”
西装背头的男人在牌桌前坐下,心中思量。
赌场中每一副牌都做过手脚,荷官经过专门的训练,发下的每张牌都能让赌场的主人称心如意。
基诺白兰地偶尔来赌场玩牌,不用他亲自作弊,荷官自会想方设法让老板赢。
他不像薄荷酒,能记住成千上万的出千伎俩,可波本只听薄荷酒教过一次,他能记住吗?
基诺白兰地的目光移向波本身后侍立的荷官。
荷官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意思是他没看出波本作弊的痕迹。
那么这场游戏就是纯赌运气和算牌的本领了。
基诺白兰地下定决心,他抛出掌心的筹码:“大。”
波本在第一张牌右边放下牌堆最上面一张牌,两张牌并排倒放。
他掀开左边的底牌。
梅花三。
“哈哈哈!”基诺白兰地直接笑出了声,“波本,你的手气比我想象中更差。”
他赌大,只要第二张牌比梅花三大,就是基诺白兰地的胜利。
三点,扑克牌中最小的牌。
同数字按照黑桃、红心、梅花、方块的数字由大到小,一副扑克牌中比梅花三小的有且只有方块三。
五十三分之一的概率。
波本绝无可能赢他!
赢下波本只能给基诺白兰地带来小小的成就感,他更想看薄荷酒吃瘪,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眼光也不过如此,竟然在新人身上丢了面子。
基诺白兰地目光移向牌桌边的黑发少女。
她双手托腮,下颌搁在掌心,专注地盯着发牌的金发青年。
连余光都没往基诺白兰地这儿瞥来一眼。
“你想开牌吗?”偏偏波本一直用纵容的语气和她说话,态度温和极了。
“好呀。”浅早由衣指尖碰到第二张牌边缘,轻轻一拨,将之掀开。
鲜红的方块三暴露在空气中。
梅花三和方块三并排而立,仿佛赤.裸.裸的两巴掌扇到基诺白兰地脸上。
他眼底升起愤怒的赤红。
“波本。”基诺白兰地咬牙切齿地说,“你——”
他出千了,毫无疑问,可波本偏偏挑了梅花三和方片三,无比张扬地将挑衅二字掀翻在牌桌上。
好似在说,即使他当着基诺白兰地的面公然出千,赌场的主人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我?”金发青年轻笑着反问,他慢条斯理捡起那张梅花三,指尖划过牌背一处极不显眼的划痕。
基诺白兰地用力咬腮。
没错,他是因为认出了这张划痕,知道这张牌代表最小的三点,才选择赌大。
他们都在作弊,只是波本更胜一筹。
“还要再来一局吗?”波本洗牌切牌,“三局两胜,五局三胜,都可以。”
浅早由衣瞪他一眼。
不许翻旧账,这是她的特权。
警校时划拳罚跑圈从一局定胜负硬是耍赖到十局六胜的薄荷酒如是说。
“这算什么本事。”基诺白兰地硬邦邦地说,“只是魔术的小伎俩罢了,组织需要的又不是街头魔术师。”
他不承认波本只听薄荷酒教了一次就懂得赌场的作弊关窍,一个新人,他凭什么……
“你还想怎样?”薄荷酒嗓音染上些许不耐。
她方才托腮看波本切牌的时候像尾巴摇摇的可爱小狗,话音一转,冷色调的浅绿色眼眸冰凉地看过来。
就是这种眼神让基诺白兰地不爽。
漠然的,蔑视的,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眼神。
明明两人之中他才是资历老辈分高的那一个,明明他更得朗姆信任。
“因为你无能啊。”黑发少女轻飘飘地说。
“我可以和朗姆讨价还价,随意撩拨调侃琴酒,我做的很多事你只稍微想想都两股颤颤,为什么?”
“因为你无能,而我有用。”浅早由衣平淡地说,“资历和辈分可不是能在组织活下来的理由。”
她出身的孤儿院有那么多孩子,最后获得代号的唯独浅早由衣一人。
其他死的死,残的残,被放弃的,被抛弃的,湮没于人的,比比皆是。
“我之前就在想,连你手下的荷官都能迫于生存压力背下所有出千的技巧,身为赌场主人的你反而是个半瓶水。”她说。
“要不是你身上还有个代号,赌场招保洁都嫌弃你手脚不利索呢。”
波本看了眼脸庞涨得通红的基诺白兰地,他身后的荷官麻溜地掏出手机,手指按在急救电话的快捷键上。
她别把人气死了,波本担忧地想。
他倒不是在意基诺白兰地的死活,只担心对方恼羞成怒直接动手。
他只带了一把枪,不知道子弹够不够用。
“啪嗒。”
一把左轮被拍在牌桌上。
“基诺白兰地,你什么意思?”浅早由衣站起身。
“再来一局。”西装背头的男人眼中满是执拗,“我和你赌。”
疯子。波本抽出外套中的枪,压低声音:“不要理他,我带你杀出去。”
基诺白兰地打了个响指,四面八方涌来的赌场保安团团围住牌桌。
黑压压的人群堵住出口,寡不敌众的压迫感如海浪扑来。
浅早由衣的目光在包围圈中一扫而过,抬手按住波本的肩膀。
“没事。”她说,眼眸瞥向基诺白兰地,“我陪你玩。”
用左轮的玩法只有一种。
——俄罗斯转盘。
“枪里有六颗子弹。”基诺白兰地当着浅早由衣的面卸下其中一颗,丢到地上。
“现在剩下五枚。”他把左轮平放在牌桌上,转动转盘,“六分之一的生还率,谁先开始?”
“你的玩法好像和我知道的不一样。”浅早由衣抬眸,“我没有听你卖关子的耐心,一口气把规则说完吧。”
波本不知道基诺白兰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传统的俄罗斯转盘玩法中,左轮里只有一颗子弹,两人轮流举枪对准自己射击,生者胜,死者败。
基诺白兰地的左轮里却有五颗子弹,率先开枪的人只要赌不到六分之一的概率,等于必死。
“规则照旧。”基诺白兰地说,“开枪后依然活着的人赢。”
“没什么不公平的。”他侃侃而谈,“一颗子弹的玩法也是赌六分之一的概率,两个人中注定死去一个,在第几轮死去重要吗?”
“你数学一定学的很差。”浅早由衣吐槽。
“但你说的没错。”她拿起左轮,“两个人中必须死去一个,这就是俄罗斯转盘的本质。”
波本抓住浅早由衣的手。
“我能带你杀出去。”他一字一顿地说,“跟我走。”
一打多没什么做不到的,哪怕遍体鳞伤他也会带她出去!
“知道你厉害。”浅早由衣弯了弯眼眸,对他笑。
“可我不想像丧家之犬一样离开。”她掂了掂手里的左轮。
沉甸甸的,冰冷又坚硬。
她在警校玩过模型枪和塞入空包弹的枪,明显轻很多,只有填入实弹的枪支拥有这份沉重的重量。
“先后顺序怎么选?”浅早由衣把左轮推到牌桌中央。
“用扑克不公平。”基诺白兰地清楚浅早由衣的本事,他掏出一枚硬币,“不如交给命运。”
“你先猜,猜中向上图案的人决定谁先开枪。”
基诺白兰地抛出硬币,用手掌遮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的手背。
假如浅早由衣猜对正反,她就能决定先顺序,让基诺白兰地先开枪。
基诺白兰地一旦没有赌到六分之一的生还率,他将亲手杀死他自己。
基诺白兰地一死,整座赌场都要易主,包围此处的保安具是组织成员,这是一场决定他们未来上司的赌局。
赌局的迷人之处在于它的不确定性,二分之一的正反选择,六分之一的空枪概率,两个人的生与死被命运女神玩弄在鼓掌之中。
“人像在上。”浅早由衣说。
基诺白兰地缓缓移开手掌。
硬币人像在上。
波本提起的心骤然松懈,他狠狠松了口气。
西装背头的男人久久凝视手背上的硬币,他哈了一声:“别高兴的太早,你还不算赢。”
如果被他赌中六分之一的空枪概率,后位开枪的浅早由衣必死。
基诺白兰地一把扯开领带透气,他拿过侍者托盘上的香槟,一饮而尽。
“来!”
“慢着。”浅早由衣按住左轮,“猜中硬币向上图案的人决定谁先开枪——我还没决定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她。
这……这难道需要她说出口吗?她肯定会让基诺白兰地先开枪啊,足足六分之五的死亡率!
“由衣!”波本低声喊她的名字。
“叫我薄荷酒。”浅早由衣说。
她拿起左轮:“规则是开枪后依然活着的人赢,对吗?”
“没错。”基诺白兰地惊疑不定,“等等,难道你是觉得假如第一枪轮空,我就赢了,所以你要自己去赌六分之一的存活率?”
什么疯子!
“其实比起运气,我更相信概率。”浅早由衣挑起左轮的枪口,对准她的颈动脉。
“而比起概率,我更相信自己。”
她眼皮不眨地扣动扳机。
砰!
波本阻止不及!
谁都阻止不及,围拢此处的保安嘴巴张大,谁也没有想到抛硬币猜对正反的薄荷酒竟然选择了她先开枪。
弹壳砸在地毯上,骨碌碌滚到基诺白兰地脚边。
硝烟散去,黑发绿眸的少女丢下冒烟的左轮。
“果然。”她微笑,“空包弹。”
众人哗然,基诺白兰地的脸色宛如打翻了调色盘。
“特制的左轮,加重了枪械本身的重量,填入空包弹后与填充实弹的普通左轮重量一致,即使我掂枪也掂不出差距。”
浅早由衣夸了他一句:“不错的想法。”
基诺白兰地看她的目光犹如看一个怪物:“你看出来了?不可能,这是我找枪械专家改装的左轮,哪怕是琴酒也不可能从外观看出差别。”
“我没有看出来呀。”浅早由衣耸肩,“不要忘了,我是文职。”
“我只是觉得你定的规则很有意思。”
她掰手指数:“开枪后依然活着的人赢,猜中硬币向上图案的人决定谁先开枪——倘若你没有在枪上做手脚,不是输定了么?”
“基诺白兰地。”她看向同为情报人员的男人,“这里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我的观察力。”
抛硬币可不是命运决定的游戏,哪面向上哪面向下是她一眼扫去便尽收眼底的明牌。
浅早由衣一定能猜对硬币的正反。
谁先开枪的决定权一定在她手上。
“我在想,你该怎么赢。”
“然后我意识到,你玩了一个文字游戏。”她摊摊手。
开枪后依然活着的人胜利,既可以指赌到六分之一空枪率的人赢,也可以指中枪后的人根本不会死。
“先手必赢——你想我亲自把胜利拱手让给你,是不是?”
“让你失望了,抱歉呢。”
浅早由衣的语气听不出歉意,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我肯定你枪里放了空包弹,还有一个原因。”
“像你这么怕死的人,既不敢杀死自己,也不敢杀死我。除了空包弹,没有别的选择。”
她耸耸肩:“我不会因为你提出要玩俄罗斯转盘就觉得你是个有勇气的人。”
杀人诛心。
不外乎如此。
肩膀耸拉的基诺白兰地发出可怕的笑声,他眼底遍布血丝,肉眼可见地在精神崩溃边缘摇摇欲坠。
“薄荷酒……呵呵呵,薄荷酒……输在你手里是我技不如人。倘若朗姆要我把手里的势力让给你,或许我没有这么不甘心。”
他恐怖的目光移向波本:“一个新人。年轻,毫无资历,没有背景,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浅早由衣:“我觉得挺多都不如的吧,比如他身材很好,说话好听,会做饭会洗衣服会打扮成性感荷官发牌……”
金发青年捂住她的嘴,强行闭麦。
基诺白兰地没有听到浅早由衣的话,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喋喋不休:“我给组织卖命这么多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叛组织,波本又能保证什么?”
“你不觉得他可疑吗?野心勃勃地获得代号,拼命往上爬,攀上薄荷酒的关系,现在连朗姆的情报网都要插足一脚,谁能保证他不是卧底?!”
“对,没错,我不能把我的情报网交给一个底细不明的人。”基诺白兰地眼放精光,“我要去找朗姆,去找琴酒!审问波本,给他上刑,注射药物审问!只有确定他完全清白我才愿意交出我的——”
“砰!”
基诺白兰地最后一句话与枪声一起响起,他眼珠瞪出眼眶,脑袋慢慢垂下,盯向胸口的血洞。
浅早由衣冰冷地看着他的尸体倒下。
波本的配枪冒着白烟。
自转盘游戏开始,他的枪一直拿在手中,手臂垂下。
那一瞬间,浅早由衣握住波本持枪的手,抬起胳膊扣动扳机,一枪击杀。
“俄罗斯转盘一旦开始,只有两个人中死去一个才能结束。”
她注视地上的尸体:“现在才是Game Over。”
第29章 卧底的第二十九天
黑发少女眼眸低垂,长而翘的眼睫如羽翼颤动的蝴蝶,冷眼瞧着地毯上逐渐僵硬的尸体。
大厅里鸦雀无声,惊疑畏惧的眼神如聚光灯凝聚在她身上,光源中央的人全然无视,拨通朗姆的电话。
波本站在她身边,听她语气平静地说她处决了一个人。
“基诺白兰地的死不会影响任何事,我会解决他剩下的工作。”
平静笃定的语气,没有任何解释,也不接受任何处罚。
波本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他此前从未想过她还有这样冷酷的一面。
不,这才是薄荷酒的本性。
只是被她优待的人不曾见过。
浅早由衣挂断电话,叫来保安队长:“通知经理,半小时后所有负责人挨个过来向我汇报工作。”
顶头上司猝不及防换人的保安队长堪堪反应过来,慌张应声:“是!”
整个赌场因为她的一句话运作起来,经理两个电脑双开,一边写报表一边做PPT,键盘敲到冒火。
在酒厂拿高薪的代价是必须习惯频繁的人事变动,一转眼的功夫间同事叛逃、上司被杀、老板换人都是职场常态。
真正的酒厂老员工内心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一样冷,什么都不能动摇他们工作的决心。
不就是跨越旧上司的尸体去向新上司汇报工作,他们可以!
打工人体谅打工人,浅早由衣给新下属留了半个小时做PPT的时间,她先带波本去看本属于基诺白兰地的奢华办公室。
“我不该对中年男人的品味抱有希望。”浅早由衣吐槽,“土豪金的天花板,土豪金的办公桌,土豪金的上善若水大牌匾——谁能劝劝基诺白兰地,他已经过了被金屋藏娇的年纪了。”
薄荷酒:金色娇嫩,你如今几岁?
浅早由衣本以为会听到附和她的吐槽,但波本一言不发,只眼神复杂地盯着她。
“怎么了?”浅早由衣疑惑,“你为什么不说话?”
波本:因为没人能对基诺白兰地说“金娇你几”,他已经死了。
金发青年没有开口,紫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从基诺白兰地提出玩俄罗斯转盘开始,事态像脱轨的火车飞速驶向悬崖,不再能被人力挽回。
浅早由衣做错了什么吗?她没有。
恰恰相反,她处理得太好太完美了,一举一动都踩在人的审美点上摩擦。
波本必须承认,他心脏都漏了两拍。
尤其当你知道,她的冰冷怒意是因你而起,为了维护你公然开枪处决,血色的残忍仿佛成了被偏爱的证明。
他不应该这么想,杀人是一种罪行,绝非正义之举。
一定有能怀柔处理的方法,基诺白兰地不是非死不可,她本可以留他一命。
可是为什么,他心中升起了一种隐秘的快感?
在基诺白兰地大放厥词,癫狂地说要给他上刑的瞬间,波本的手指紧紧扣住枪身。
他不能开枪,他不能给任何人留下话柄,哪怕基诺白兰地几乎是冲着让他死来的,他也要忍耐。
一只纤细柔软的手覆盖住波本手背,五指扣入他的指缝。
他的手臂被她抬起,食指扣准扳机,用力向下。
砰——
子弹穿透胸膛,弹壳叮当砸在地上,金发青年视线下移,看见女孩子头顶的发旋。
她浅绿色的眼眸冰冷得吓人,美得惊人。
好陌生的感觉,波本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格,一个说她太冲动了,让他好担心,一个说管他的,罪有应得!
爽到天灵感发麻,波本开枪的手第一次在扣动扳机中后轻轻颤抖。
不计后果的发泄原来是这种感觉,卧底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太杂,他顾虑重重,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大脑空空,身体轻飘飘的。
直到浅早由衣带着他离开人多眼杂的大厅,迟来的异样感才涌上波本心头。
她曾经是能随意开枪夺走他人性命的人吗?
格斗课上哭唧唧的女孩子,拜师时二话不说往地上跪的女孩子,跑八千米仿佛要她命的女孩子,看到训练表原地躺下装死的女孩子……
活泼又可爱,柔软又天真。
修身的黑裙紧贴她的腰线,保时捷后座上百无聊赖的薄荷酒,清透的绿眸轻轻瞥来,带着看透一切的笑意。
究竟哪一面才是她?
浅早由衣歪了歪头,她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盯着表情变化的波本。
“不习惯我刚刚的模样吗?”她问。
金发青年张了张口。
“不习惯也没关系。”女孩子尾音温软地说,“我对你不这样。”
“都是基诺白兰地的错,他好凶好讨厌,我今天出门都没带枪呢。”浅早由衣瘪瘪嘴。
“还叫一群壮汉包围我们,可恶。”
她忿忿不平地朝空气挥拳。
“说的也是。”波本低声说,“是他太过分了。”
由衣有什么错呢,她只是被威胁了,那么可怜。
波本抬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女孩子的头发,她立刻像得到支持一样嘚啵嘚啵地抱怨:朗姆讨厌,基诺白兰地讨厌,加班讨厌,讨厌讨厌都讨厌!
柔软的发丝蹭在男人掌心,活泼小狗蹬鼻子上眼一个劲告状,把所有人都说成坏人,只有她好。
波本耐心地附和她,时不时拍怕她的后背,免得她说话太急太快呛到。
小狗尾巴摇得太快可能骨折,浅早由衣咬到舌头的概率并不为零。
浅早由衣推卸责任是一把好手,她把自己抖得干干净净,弱小可怜又无助还受了伤。
“是不是青了?”她拉着波本的手让他碰脖颈上的淤青,“我看不见。”
空包弹打不死人但打人超痛,全靠浅早由衣优秀的表情管理撑住薄荷酒冷酷的气场。
为了高层的体面她付出太多,和琴酒大夏天穿一身黑在太阳下暴晒同样倔强。
金发青年眉头紧皱,女孩子皮肤白,紫色的淤青在脖颈上尤为明显,触目惊心。
“恐怕过些时间才能好。”他抬起浅早由衣的下颌,让淤青看得更清楚,“疼吗?”
她拼命点头。
超痛的!
俄罗斯转盘通常是瞄准太阳穴开枪,浅早由衣怕空包弹把她聪明的大脑打傻了,退而求其次瞄准颈动脉。
“早知道我就谎称自己昨晚落枕,戴上颈椎矫正器再来赴约。”浅早由衣扼腕叹息,“失策了。”
波本没好气地说:“比起颈椎矫正器,我更希望你穿好防弹背心。”
他在基诺白兰地办公室的小冰箱里找到一袋冰块,用毛巾包好给浅早由衣冰敷。
经理一手夹着一台电脑敲门进来时便看到这一幕:
冷酷凶残的薄荷酒大人乖乖坐在沙发上,下颌被深肤色的男性的手托起,波本站在沙发后面,手掌虚虚握住她的脖颈。
经理:呆滞.jpg
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整个人满头大汗。
“薄荷酒大人。”赌场经理弯一弯腰,又补上一句,“波本大人。”
经理:虽然波本获得代号没多久按理不用吾等老员工毕恭毕敬招待,但他和薄荷酒大人之间的关系太微妙了!我可不能被枕头风吹倒!
浅早由衣看见赌场经理就想到她向朗姆大放的厥词:基诺白兰地死就死了,她会解决他剩下的工作。
薄荷酒:此刻我非常希望基诺白兰地是个工作勤勤恳恳的职场孺子牛。
可恶啊他能不能从地狱回来,批完文件再躺回硫磺池里。
浅早由衣怨气很大的加班。
她花了两个小时听完负责人报告,让他们把要批示的文件留下,人都出去。
检查完办公室,确定没有监控和窃听之后,浅早由衣深吸一口气。
“降谷卿!”她牢牢抓住波本的手,“让你背后站着的公安帮忙一起批文件吧!”
你可是卧底,你一定能摇来人!
波本:“……”
公安派遣潜入黑衣组织的卧底一直处境艰难,偶有传来情报,也仅仅是只言片语。
直到今天,公安领导点开一个压缩文件包。
解压后,20G。
公安领导:啊?
天上掉馅饼也不兴掉这么大啊,他们家卧底难道把黑衣组织的老底都抄了?
领导点开文件,浏览文件。
不错,很有用,黑衣组织洗钱的证据链可不好找,必须夸夸自家卧底。
唯一的问题是,“这些文件怎么像还没批过似的?”
波本:问得好,它们的确没被批过。
薄荷酒:私密马赛公安领导酱,和瓦达西一起加班吧。
这个夜晚,组织赌场和公安大楼彻夜未眠。
浅早由衣发现了新大陆,她第一次解锁了卧底的新用法。
波本不是一个人,他背后站着公安千千万万人!
浅早由衣:琴酒,这我就要说说你了,为什么只知道对卧底赶尽杀绝呢?学学我,挟波本以令公安,工作日一身轻松。
让对家加班何尝不是一种打击红方的阴险手段,薄荷酒今天也没辜负她纯黑真酒的身份。
基诺白兰地性喜奢侈,爱好享受,他的办公室布置和总统套房差别不大。
浅早由衣盘腿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电脑放在膝盖上敲敲打打。
她一目十行地浏览文件,左手伸进果盘摸走一颗樱桃丢进口里嚼嚼。
“赌场这个季度的流水好像有点问题。”浅早由衣自言自语,“基诺白兰地私下贪了多少啊?”
难怪他没有因为朗姆不给他涨工资到财务部拉横幅闹,原来在私下悄悄偷吃。
“喂,朗姆老大,我调出了基诺白兰地的资金流动,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浅早由衣工作起来全神贯注,她脖子上挂着冰袋,肩膀夹着手机,一只手握鼠标一只手敲键盘,恨不得化身八爪鱼。
眼睛耳朵双手都有用处,嘴巴也不能闲着。
女孩子朝果盘努努嘴,企图用意志力让玻璃盘中的樱桃自行漂浮到她嘴边。
浅早由衣坚信,只有意志力足够强大,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在她的坚持之下,一颗樱桃从果盘移到她唇边,女孩子啊呜一口咬下。
浅早由衣:“啊呜#¥%@#”谢谢你,我的超能力。
“不客气。”提着樱桃梗的波本说。
他膝盖上也放着电脑,一边处理基诺白兰地遗留的事务,一边整理赌场常客名单。
介于今晚值班的公安被浅早由衣拖下水,波本稍微空出了一只手,帮浅早由衣圆她的超能力者梦想。
浅早由衣挂断朗姆的电话,深情地对波本说:“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加班。”
20G的文件,你和你背后的公安可千万别想跑。
金发青年一眼看穿她邪恶的真面目,又拿起一颗樱桃塞进浅早由衣口里,堵住她的嘴。
提问:一男一女共处一夜,如何证明他们的友谊依然纯洁。
答:只要加班就好。
凌晨四点,月亮沉在云层中呼呼大睡,屏幕光照亮青年专注的侧脸。
耳麦中公安的同事询问文件中一个细节,降谷零偏过头:“由衣……”
打瞌睡的女孩子脑袋一歪,栽倒在他肩上:“呼呼……zzzzz”
睡着了,降谷零想。
“等会儿再回复。”他压低声音对耳麦那头的公安说,摘下耳麦放到一边。
耳边骤然没了声音,夜晚的寂静如潮水淹没周围。
“是累了吧。”他低声说,“今晚发生太多事了。”
珍珠耳环硌在降谷零肩上,睡梦中的女孩子嘟嘟着不舒服,抬手去扯。
降谷零捉住她的手腕:“怎么对自己也这么粗暴?”
他拨开女孩子乌黑的长发,小心地帮她取下珍珠耳环。
银针上残留干涸的鲜血,是愈合的耳洞被又一次洞穿的证明。
刺眼的红。
降谷零指腹摩挲浅早由衣脖颈上的淤青,青紫的痕迹冰敷后也没有消退的迹象,极为刺目。
她是因为他受伤的,降谷零清晰地知道。
女孩子大概是累极了,靠在男人肩上睡得香甜,嘴唇无意识地张开,唇角沾着樱桃汁的一点儿红。
降谷零想起还在警校的时候,她撺掇他们深夜撬开计算机教室开黑,几个男生打上头一熬就是一宿,始作俑者反而早早一头栽在键盘里,呼呼大睡。
晨曦的微光照亮计算机教室,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打着呵欠,困得眼睛睁不开,降谷零伸手推嚷女孩子的肩膀:“天亮了由衣,醒醒。”
趴在键盘上的女孩子砸吧嘴,脑袋埋得更深。降谷零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只能把她往臂弯里一夹,强行提到操场。
晨练跑圈时,五个男生边打哈欠边轻松跑完八千米,唯一睡了几小时的黑发少女苦哈哈跟在队伍最后,梦游似的迈步。
她实在是很需要人照顾,又因拜师一事机缘巧合地黏上他,降谷零不知不觉为浅早由衣操了好多心。
“没有想到,也有被你照顾的一天。”他指尖拭去黑发少女唇角边的樱桃汁。
她在组织经历过什么,又是怎样一步步获得代号的,降谷零想要知道。
组织重逢之时,他们身上都多了许多秘密,彼此之间生出陌生感。
要是能更了解她就好了,她就读警校之前的过往,警校毕业后的经历,会有能说给他听的那一天吗?
温热的外套搭在浅早由衣肩上,她一觉睡到太阳晃眼睛的正午。
“痛痛痛……”女孩子嘶嘶抽气地捂住脖颈,“为什么我感觉自己落枕了?”
“因为你枕了我一夜。”
降谷零左手手臂发麻,指尖动弹不得。
浅早由衣看了眼肩上披着的男士外套,她戴上痛苦面具地捂住脖颈:“又是中枪,又是落枕,为什么苦难偏偏和我的脖子过不去呢?”
她回去立刻下单颈椎矫正器!
“加班一晚的成果如何?”浅早由衣凑过去看降谷零的电脑屏幕。
“整座赌场的资金流动和常客名单基本搞定了。”降谷零松了口气,“公安已经有了部署安排。”
真不赖呢,浅早由衣托腮听着,余光扫过公安卧底电脑屏幕上的资料。
黑衣组织洗钱的场所可不只有这家赌场,这家赌场只是对基诺白兰地来说很重要。
对朗姆也有价值,但对浅早由衣没有。
黑衣组织嘴上说着米娜桑都是一家人,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们是同个酿酒厂出生的亲酒啊!实际高层面和心不和,小心思多着呢。
薄荷酒隶属琴酒,是苦艾酒的亲亲小棉袄。朗姆是什么,一瓶只能拿加工资诱劝她办事的老菜帮子酒罢了。
浅早由衣深沉脸:漂亮姐姐心里有我,朗姆他老了。
一家赌场波本笑,无人知是朗姆亏。
“你之前还不肯配合我的大富婆和小白脸剧本,看我对你多好。”浅早由衣感叹,“我也是为男模一掷千金的酒了。”
她都没有要求男模给她摸腹肌,只是喂水果而已,天底下还有比她更菩萨的金主吗?
降谷零伸出手指,戳向浅早由衣的脖子。
落枕的女孩子短促地惨叫一声,金主的威严消失了。
黑衣组织,一个庞大的跨国犯罪集团,它可以很大。
也可以很小。
小到薄荷酒和波本在基诺白兰地名下赌场的总统套房两人独处一整夜的情报眨眼间传遍全酒厂。
有人说他们杀人诛心,枪杀基诺白兰地后连他的灵魂都不肯放过,让在天上的基诺白兰地眼睁睁有人坐他的老板椅,睡他的老板床,让他永世不得安生。
浅早由衣:有没有一种可能,基诺白兰地是下地狱不是上天堂?
所以她讲基诺白兰地的笑话等于讲地狱笑话,地狱笑话又有什么错呢,人人都爱地狱笑话。
“流传最广的版本,是你和波本在总统套房睡了一夜。”
贝尔摩德摇晃杯中红酒,隔着视频看向浅早由衣:“看来战况激烈呢,甜心。”
浅早由衣茫然,浅早由衣不解:“怎么看出来的?”
贝尔摩德红唇微张,夸张地做出惊讶的表情:“甜心,你脖子上的吻痕都多得要用绷带遮住了。”
浅早由衣:“……”
她默默拿起和漂亮姐姐视频前摘下的颈椎矫正器,重新戴回脖子上。
颈椎矫正器,性缩力的神器,贝尔摩德立刻收起调笑的表情:“怎么是这种激烈法?”
“家暴的男人可不能要。”
浅早由衣:“都说了是落枕啦!”
淤青+落枕双重暴击,为了不被搜查一课的同事和隔壁爆破组两人看出脖颈上的弹痕,浅早由衣在脖子上缠了一圈绷带cos横滨特产木乃伊人。
“组织传八卦也传得太离谱了。”浅早由衣十分无语,“谁家吻痕多到要用绷带遮住啊。”
贝尔摩德喝了口红酒,公允地说:“波本看起来有这个实力。”
浅早由衣:够了,不要污蔑我们文职,哪怕波本一拳能打三个我他也是情报人员定位。
“你不觉得吗?”美艳的女明星轻笑,“我听伏特加说你试过波本腹肌的手感,感想如何?”
好啊,竟是伏特加出卖了她。
这么多年的同事情终究是错付了,浅早由衣要报复,她要折断伏特加墨镜的镜腿,统统折断!
“硬邦邦的。”浅早由衣嘀咕,“肌肉在不发力的时候不是软的吗?可他肩膀也好硬,害我落枕。”
贝尔摩德:“哦~原来你在总统套房那晚是枕着波本的肩膀睡的。”
浅早由衣:听着很暧昧是吗?你要是知道我们在加班就不会这样想了。
要是进一步知道她拖了整个公安下水一起加班,再旖旎的气氛也在正道之光的照耀下挥发得一干二净。
不要招惹怨气很大的社畜。——By薄荷酒
“好了甜心,不调戏你了。”贝尔摩德笑笑,“你最近能抽空来一趟美国吗?”
“怎么,”浅早由衣眨眨眼,“想我的风还是吹到了美国?”
贝尔摩德被她逗笑,在视频里前仰后合笑了好一会儿。
“是啊,想你了。”金发女人说,“也想见见和你绯闻传遍组织的英俊男人。”
“和波本一起来找我吧,我在美国等你们。”
挂断视频前,贝尔摩德还记得薄荷酒在警方卧底的事,贴心地提醒她:“请年假的时候记得找好借口,不要暴露自己。”
请年假,社畜DNA动了。
年假一年才多少天,她珍贵的休息日,浅早由衣不允许!
“轮到你出场了,公安卧底。”她一个电话打给降谷零。
“是我。”浅早由衣严肃地说,“快让无敌的公安想想办法,给我请一个月带薪假。”
“理由?随便,只要不动我的年假,什么都无所谓。”
浅早由衣转移完矛盾,无事一身轻地挂断电话。
第二天,她照常来到搜查一课上班,一进门就被伊达航、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堵在墙角。
他们:“听说你要请婚假,怎么回事!”
第30章 卧底的第三十天
谁要结婚?
原来是她要结婚……她怎么就要结婚了呢?!
浅早由衣大为震惊,她都已经手握双面间谍的剧本了,是谁又把她塞进了先婚后爱协议联姻片场?
《与我协议联姻的妻子竟是双面间谍》
《谍影重重,隔壁人妻的真面目竟是……》
《婚礼宣誓的那一秒,你是在想我们誓言还是在想你的傻叉上司又临时让人加班?》
浅早由衣:我的人生真是跌宕起伏,公众号都不敢这么编。
“稍等,容我问一句。”她面对伊达航、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三堂会审,诚恳地问,“新郎是谁?”
“这是我们要问你的问题!”×3
“你连新郎是谁都不知道就要和他结婚?”萩原研二痛心疾首,“小由衣,你遇到威胁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你可是警察。”伊达航用力拍浅早由衣的肩膀,疼得她呲牙咧嘴,“要勇敢说不!”
“喂,你老实告诉我们,”松田阵平严肃地说,“是不是你家里人逼迫你的?”
他想起警校流传中浅早由衣失踪的爹,早死的娘,残暴的大哥和破碎的她,一下锁定嫌疑人:“是不是你不做人的大哥逼迫了你?”
琴酒最冤枉的一集。
浅早由衣:我百口莫辩。
她一句话都没说完,这三个人已经给她强加上了卖身葬父的剧本。
她:很好,现在我是《重生之当双面间谍的我与神秘人先婚后爱只为卖身葬父》剧本的女主角。
要素过多,年度热门爆剧非它莫属,浅早由衣先锁定一个最佳女主角奖。
她顶着三道严刑逼供的视线,找目暮警官要到了她的请假条。
浅早由衣定睛一看,她不仅请了婚假,连蜜月假也一并请了。
唯有年假一天不少。
哇,薄荷酒棒读,好贴心的公安,怎么没帮她把孕假一起请了呢。
带她销假归来,她就能告诉三位同窗:是的,我们是有一个孩子。
哪里来的孩子?好办,给波本喂一颗APTX4869,她直接无痛当妈。
“你们公安就是这样办事的?”浅早由衣躲在女厕所给降谷零打电话,“我刚给你们送了一座赌场的业绩,公安就来背刺我?”
一向只听说酒厂卸磨杀驴杀得特别快,没想到公安竟是一丘之貉!
降谷零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但他认为公安不担全责:“是你说不能动年假。”
不动年假又要请长假,只能用婚假和蜜月假来凑,公安尽力了。
“我拿什么请婚假?”浅早由衣一脸荒谬,“公安不会连婚姻届都帮我伪造了一份吧?”
“那我要和警视总监结婚。”她立刻说,“等他死后立刻继承他的警视总监之位,一步登天。”
降谷零:“……”
首先,白马警视总监是已婚人士且有一个好大儿。
其次,警视总监不是皇位,不兴继承制。
最后,“都说了让你普法课好好听,不要一翻书就睡。”
降谷零:我们当中出了一个法盲,是谁我不说。
浅早由衣:我是法外狂徒,我不学法。
“没有婚姻届,只是请假的名义而已。”降谷零安抚浅早由衣,“公安和目暮警官解释过了,不用担心你的职场风评。”
目暮警官只通知搜查一课浅早由衣有事要请长假,没有说明具体的请假理由。
只是警校组几人和她关系太好,担心浅早由衣请长假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才硬是打听到了请假理由。
浅早由衣脑筋转得飞快,她抓住重点:“假如日后组织又让我请长假出差,我是不是还可以请婚假?”
降谷零:理论上是,但你真的不能请一次年假吗?
不能,浅早由衣誓死捍卫她的年假自由。
“的确不用担心我的职场风评。”浅早由衣点头,“我在目暮警官心中将成为一个结无数次婚只为年年请婚假的税金小偷。”
“他每天长吁短叹说:浅早啊,你知道米花町情杀案发生的频率有多高吗?你可千万不能躺在地上让我在你周围画粉笔线,这将会成为我一生的阴影!”
目暮警官一生行善积德,希望上天聆听他的心愿。
降谷零好说歹说,浅早由衣终于放过他,答应自己想办法和松田他们解释。
金发青年挂断电话松了口气,旁边的诸伏景光突然开玩笑似的说了句:“要是让松田他们知道,她知道自己请了婚假后第一反应是给你打电话,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降谷零动作一顿。
“大概会误会吧。”他说,“但误会终究只是误会,总会解释清楚。”
是吗?诸伏景光笑了笑,拍拍好友的肩膀:“开个玩笑而已。”
“但是话又说回来。”诸伏景光话锋一转,“假如他们知道由衣请假其实是和你一起去美国,你准备怎么解释?”
降谷零:“……”
他有口也说不清。
“没关系,你不仅有口,你还有我。”
浅早由衣拖着行李箱,用智者的口吻说:“我拒绝了所有人送我登机的提议。”
代价是她花了一下午解释她真的不是飞去拉斯维加斯和人闪婚。
“保住了你的名誉,感动不感动?”
“感动。”降谷零接过她的行李箱,“简直受宠若惊。”
“看在我这么感动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贝尔摩德为什么点名要我和你一起去美国?”
“表面上的理由,是贝尔摩德需要两个情报人员帮她办事。”浅早由衣把一顶夏威夷风格的遮阳帽盖在头顶,“深层次的理由,是因为她想看八卦。”
降谷零:你确定你没有说反?
浅早由衣摆摆手:差不多,都差不多,不要太在意细节。
“赌场人多眼杂,基诺白兰地也没有好好管束他的下属,我们在总统套房过夜的事被传得到处都是。”
“你我都知道那是一个多么社畜的加班之夜,但没法向其他人解释。”浅早由衣真诚地说。
“波本,你也不想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第三者是公安吧?”
近墨者黑,降谷零深深悟了。
他一时间竟无法判断,是黑衣组织这只大染缸染黑了浅早由衣,还是她黑出于黑胜于黑。
“别担心。”浅早由衣误会了他的想法,“组织里逢场作戏的事太多了,独处一夜不代表我和你之间有什么。”
“安心吧,你的清白没有被我玷污。”她信誓旦旦。
降谷零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再怎么说,吃亏的都不是我吧。”
怎么一点女孩子的自觉都没有。
公安卧底会因为新任务内心七上八下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酒厂,纯黑真酒已经沉浸在公费旅游的喜悦中。
免费的头等舱谁不爱坐,有电影看还有小零食吃,浅早由衣一想到搜查一课和爆破组今天工作日苦哈哈地出外勤,手里的橙汁更香甜了两分。
对不起,当坏人真的很快乐(举杯)。
从东京飞往华盛顿的旅途一片顺利,没有遭遇劫机,没有中途燃料不够,没有满机舱找八个弹,全机舱的人都很高兴。
“太好了,没有坐上被死神眷顾的飞机,这可是低概率事件,今天是幸运日。”乘客们互相庆贺。
“肯定因为飞机上没有侦探。”在警视厅工作几年后看透一切的浅早警官如是说。
谁懂每次赶到案发现场都发现侦探来得比死者还快的痛,侦探业是有什么出勤率的特殊要求吗?
降谷零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其实这些都是刻板印象……”
浅早由衣突然想起,她一直没问降谷零来黑衣组织卧底后的表面身份是什么。
她:“您如今在何处高就?”
降谷零咳嗽了一声:“我在当侦探。”
浅早由衣:叉出去!把这个叛徒叉出去!
“我竟然和侦探共乘同一架飞机。”她后怕地拍拍胸脯,“这座飞机上必有罪犯。”
降谷零看着她。
她看着降谷零。
浅早由衣:咦,好像我们就是罪犯呢。
嫌疑人竟是她自己.jpg
“我出警的时候为什么见过你?”浅早由衣怀疑地说,“降谷侦探,你是不是业绩不行?”
降谷零纠正:“我现在用的名字是安室透。”
浅早由衣:果然是没听说的三流侦探。
工作不争气啊小伙子,要是组织不给你发工资,是不是连交房租的钱都不够?
唉,仔细一想他也怪不容易的,东京吃侦探这碗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行业竞争压力巨大,拉不到客是常态。
“你干嘛不利用组织的资源?”浅早由衣给他出主意,“区区命案,琴酒要多少有多少。”
大哥可不是小气的人,说吧,你要谁死?
安室透十动然拒。
他的拒绝并无卵用,浅早由衣是很有事业心的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同僚一生都背负三流侦探之名。
浅早由衣:我都有成为警视总监的梦想,你的志气在哪里?(恨铁不成钢脸)
“你难道不想被人称一句名侦探吗?”她诱惑道,“名侦探波本——多么气派的代号,说出去多有排面,比Top Killer、千面魔女、酒厂老司机好听多了,连琴酒都会对你发出小肚鸡肠的声音。”
“噗!”
忍不住的笑声从旁边传来。
金发女人推开鼻梁上的墨镜,笑意掩饰不住地抱怨:“甜心,我在你心里不是第一位了吗?”
浅早由衣:咦惹。
“是什么让我陷入两个金发美人的修罗场?”她深刻反思,“原来是我管不住的嘴。”
女孩子开开心心抱上去,埋在漂亮姐姐胸前抬头问:“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会来接机呀?”
贝尔摩德微笑:“要是提前告诉你了,还怎么抓住你背后蛐蛐我。”
浅早由衣默默放开揩油的手,躲到安室透身后,假装自己是一团很大的空气。
“真是让人伤心。”贝尔摩德挑挑染红的指甲,“从前琴酒一骂薄荷酒,她就躲到我背后,可爱极了。”
“如今有了新人就不来找我了。”金发女明星含笑的眼眸盯着安室透,“他更能给你安全感吗,甜心?”
“薄荷酒只是心虚而已。”安室透同样报以微笑,他手伸到背后,把不停戳他腰的女孩子抓出来。
“大明星突然出现在机场,不怕被狗仔抓到吗?”他问。
“狗仔最近忙着呢。”贝尔摩德把手里的报纸塞给浅早由衣,指尖卷起一缕金发,“我趁最后的空闲时间出来透口气。”
浅早由衣拿起报纸,头版头条用鲜红的字体写着《克雷斯顿导演突遭FBI抓捕,莎朗·温压德表示对一切并不知情》。
“克雷斯顿导演,”浅早由衣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他最近是不是在筹备新电影?”
“我是电影的女主角。”贝尔摩德颔首。
浅早由衣卷起报纸敲一敲手心:“FBI真是冲他来的?”
金发女人不置可否,她的身份一直处于半公开的现状,聚光灯的照耀既让FBI不能轻易靠近她,也让她持续暴露在FBI的视野中。
“克雷斯顿不是组织的人,但他身上有点小问题。”贝尔摩德言简意赅地说,“FBI抓住了机会,借调查他为借口,试图抓住我的铁证。”
克雷斯顿导演的新电影涉及洗钱,莎朗·温亚德作为片酬最高的女主角,即使她表示不知情,也必须经历调查流程。
“所以我喊你过来,甜心,帮帮我。”
贝尔摩德抚摸浅早由衣的脸蛋,“过几天有一场需要我出面的交易,同一时间,我又要参加新闻发布会,明白我的意思吗?”
浅早由衣秒懂:“要我易容后帮你参加发布会对么?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最擅长应付媒体了。”
来吧流言蜚语们,她不怕你们!
无论多么实锤的谣言,浅早由衣都将用她舌灿莲花扭转乾坤的本领一一击破。
贝尔摩德:“不是。”
“你代我去交易,我自己参加新闻发布会。”她说。
浅早由衣愣住,她不解地问:“为什么?正常的发展不该是FBI埋伏在交易现场,以为能抓到你犯罪的铁证,一扭头却在城市大屏上看见女明星言笑嫣然正在接受采访,实际女明星是易容伪装后的另一个人吗?”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吗?多么合情合理充满爽点的展开。
安室透知道为什么。
他能理解贝尔摩德。
谁敢让浅早由衣顶着自己的脸接受记者采访啊……
贝尔摩德不要面子的吗?
她还想不想在影视界继续混下去了?
贝尔摩德:很抱歉甜心,我没有你不顾自己死活的美感和只身硬抗世界的勇气。
她不想完成交易后打开手机,全世界的媒体都在报道《震惊!莎朗·温亚德竟遭漫才之神夺舍,疑似转型成谐星》的炸裂新闻。
浅早由衣还以为漂亮姐姐怕她应付不了媒体的长枪短炮,拍着胸脯保证:“我不会被他们欺负的。”
贝尔摩德&安室透:没错,只有你欺负他们的份。
和浅早由衣比口才将成为媒体十大至暗时刻中一道不可跨越的里程碑,她是能绊倒任何强者的可怕绊脚石。
贝尔摩德暂时没有转型成谐星的想法。
“那场交易很重要,交给除你以外的人我不放心。”贝尔摩德哄她,“再说还有波本帮你呢,他可不能在新闻发布会上出面。”
浅早由衣:为什么不行?找伏特加借一套衣服给他就可以了呀。
墨镜一戴,黑西装一穿,公安卧底爆改贴身保镖,业务能力杠杠的。
安室透一点儿也不想上电视。
莎朗·温亚德可是如今顶流,她的新闻发布会收视率可想而知。
到时候诸伏景光、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和伊达航打开电视一看:咦,这位戴墨镜的黑皮男子好生眼熟。
好啊你小子,毕业后没去当公安,给明星当保镖去了。
你对得起你警校第一的毕业证书吗!
谴责,狠狠谴责。
“参加新闻发布会很累的。”金发青年小声对浅早由衣说,“想想看,周围摆满自助餐的小蛋糕,谁都可以吃,唯独接受采访的明星只能看着别人吃,你能忍受吗?”
浅早由衣摇头摇得飞起。
“你不仅不能吃,还不能打包回来事后吃。”安室透进一步说,“只能眼睁睁看着舒芙蕾上的奶油在眼前融化坍塌……”
浅早由衣捂住耳朵:好可怕的恶魔低语,别说了。
“我不去新闻发布会了。”她心有戚戚,“怎么连小蛋糕都不给人吃。”
“乖。”安室透摸摸她的脑袋,“等会儿给你买舒芙蕾。”
贝尔摩德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你们看起来真像一对。”她轻笑,“多甜蜜的恋人。”
安室透眼中笑意一收。
“薄荷酒有点小孩子脾气。”他慢慢地说,“让人忍不住想对她多加照顾,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只是随口一说。”贝尔摩德眼中兴味更浓,“何必着急解释?”
浅早由衣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
朕的两位金发美人怎么看起来气场不合的亚子?
贝尔摩德和波本之间,她选舒芙蕾。
“我想吃现做的。”女孩子提要求,“新鲜出炉,淋上一层蜂蜜的舒芙蕾。”
浅早由衣在华盛顿有自己的公寓,公寓附近有很大的商超。
她能背出舒芙蕾的菜谱,只差有人借她一双会做饭的手。
“去吧。”贝尔摩德抛来一把车钥匙,“距离交易还有些日子,你们可以在美国多玩几天。”
带薪休假就是最快乐的!浅早由衣婚假都请了,她要美美爽玩。
安室透手握方向盘,跟着导航驶向女孩子报出的公寓地点。
“你和贝尔摩德关系很好?”他佯装无意地问。
窝在副驾驶座上兴冲冲翻旅游攻略的浅早由衣抬眸瞥他一眼:“女人的友谊男人少管。”
哼哼,别以为你们都是金发就可以跟她争夺漂亮姐姐的宠爱。
安室透习惯了浅早由衣永远抓歪重点的脑回路,他打开车载电台,挑了首舒缓的钢琴曲:“感觉你们像认识很久一样。”
当然咯,浅早由衣是组织出身的情报人员,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交给贝尔摩德培养。
从贝尔摩德手里被琴酒要走的时候,浅早由衣噫呜呜伤心了好久:仗着漂亮姐姐的宠爱作威作福的日子这么快就结束了吗?大哥你不要加入这个家啊!
虽然她后来也没少仗着琴酒的大哥身份狐假虎威。
这些事可不好让公安卧底知道,浅早由衣即兴瞎编:“你知道我从小就没有姐姐。警校毕业之后,你不知所踪,我心中甚是想念,直到某一天,我在组织酒吧看见眼熟的金发。”
“你把贝尔摩德当成我的代餐?”安室透记忆力绝佳,“我记得你之前还拿我当过贝尔摩德代餐。”痛痛飞走那次。
浅早由衣:金发美人互为代餐怎么了?
她的心完全可以掰成两瓣!
小骗子,满嘴谎话。安室透踩下刹车,心想他非要挑个时间彻彻底底地审问她一次才好。
“舒芙蕾!我还要零食。”飞快蹿下车女孩子蹦蹦跳跳,金发青年没辙地笑笑,跟上她的脚步。
浅早由衣挑了个大购物车,她挑车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哥哥抱着妹妹走过来。
哥哥把妹妹往购物车的婴儿椅里一放,双手抓住扶手,欢呼一声:“冲锋!”
兄妹俩乌拉乌拉地跑走了。
浅早由衣猛地扭头看向安室透,眼里满是羡慕。
安室透揣摩她的意图:“你也想坐婴儿椅?”
幼稚是幼稚了一点,但比起浅早由衣平日的所作所为算不上出格,可以满足。
安室透眼神示意:你想怎么坐进车里,自己上,还是要他抱?
“不不不。”浅早由衣表示他误会了,她羡慕的不是妹妹。
“你知道我打小就没有自己的私车。”她眼中的渴望几乎化为泪水落下来,“我一直有个开车的梦想。”
“你能不能坐进车里让我推?”黑发少女眼睛亮亮。
安室透看了眼婴儿椅的大小和他的身高。
女孩子在旁边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他微笑。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浅早由衣,把她放进购物车里。
“等一下,你不讲武德!”在购物车里像一条难以翻身的鱼的女孩子抗议,“还我开车梦。”
安室透双手搭在扶杆上,低头问浅早由衣:“坐着挤吗?”
只能把自己折起来坐的浅早由衣:“……挤。”
“挤就对了。”安室透拍拍她的脑袋,像摸小狗头,“你自找的。”
“坐稳了。”他心情颇好地说,“带你去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