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书库 > 都市小说 > 霸总特助拒绝007 > 50-60
    第51章

    冷云廷要迟轲在这儿看着许乐眠,直到找出项链。

    迟轲现在有点儿烦,加钱也不乐意加班。

    许乐眠没嘴,他有嘴,直接把跨年买礼物的电子存证给他发过去,转身就走,不再搭这俩癫公。

    纪谦开车先把迟远帆送回去。

    迟远帆离开后,车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纪谦格外寡言少语,车内更加显得寂静,只有偶尔响起的引擎声和轻微的呼吸。

    迟轲心里明白他没到生气的程度,大概是在郁闷。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明知道纪谦有事瞒着自己,被发现了还不坦白,那自己心情肯定也不是很好。

    他凝视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又找不到开口坦白的点。

    倒不是故意瞒着纪谦,实在是“说来话长”。

    总不能开口直接说“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死后穿来的”吧?

    那又要说什么时候穿来的,再解释为什么死,最后说说不愉快的陈年旧事。

    这些事情说起来就像洪水决堤,一旦开始就刹不住,得追溯到宇宙起源才算完,又不是讲话剧,没有说到一半还要拍板请听下回分解的道。

    迟轲一直很抗拒谈论自己的过往,他认为被一个人完全知悉的感觉不亚于在上下班高峰期的马路上裸/奔,毫无隐私和安全可言。

    所以他从未跟人说过这些,前世的朋友都是阶段性的,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全部的过去。

    当然,有很多人好奇过,结果可想而知:要么碰壁后有眼力见地把好奇心收回去藏好;要么没分寸地死缠着追问,最后被他划出社交圈。

    除非他乐意说,否则没人能从他这儿翘出半点儿信息。

    如果纪谦……

    迟轲无声叹息。

    纪谦还是不一样的。

    纪谦要是真的追问起来,他想他会如实相告,哪怕再不乐意再不情愿。

    听起来有点儿没底线,但他本身就是这种非常容易偏心的人。

    对待朋友和陌生不熟的人完全是两种态度,朋友里又能分出一两个格外特别的,这个世界里也就只有Ansel能被划分到这个区域内。

    至于纪谦,那是跟所有人完全不一样的。

    客观点来说,不是优先级,而是最高级。

    所以问不问给个准话啊,怎么不吭声呢?

    迟轲颇为头疼地靠在车窗上,和迟来的晕车感抗衡。

    车子刚好遇到红灯,在路口缓缓停下。

    一片撕开包装口的话梅片被送到唇边。

    迟轲睁开眼,对着旁边那张清晰优越的侧脸意外挑眉:“什么时候带的?”

    “我的每辆车里都有。”纪谦没看他,很酷地用下巴点点储物盒,“我可不敢指望你照顾好你自己。”

    迟轲笑了下,低头咬走话梅片,三两下嚼了咽肚子里,不客气地说:“我想吃情人梅。”

    要求还挺多。

    纪谦“哼”了一声,从储物盒一堆零食里翻出个单独包装的情人梅递给他。

    迟轲不接。

    纪谦又拿回来拆了袋子放他嘴边。

    迟轲这才勉强接受。

    后半程两人还是没说话,但气氛比刚才轻松不少。

    至少被使唤两次的纪谦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车最终停在小区附近一处被黑暗笼罩的角落。

    这里静谧得仿佛与世隔绝,只有他们的车像一座孤岛静静地停驻。

    迟轲看了眼手边空的抽纸盒,用舌尖顶了一下嘴里的梅子核。

    纪谦刚把车熄了火,手自然而然地伸过去。

    迟轲犹豫地咬着后槽牙。

    纪谦:“啧。”

    迟轲瞥他一眼,慢吞吞把核吐在他掌心。

    纪谦下车先把核扔了,又打开后备箱拿出一包新的抽纸和湿巾,然后再过来给他开车门:“安全带要我给你开吗?”

    迟轲跟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他说一下动一下,缓慢地按下安全扣,从容地下车,优雅地衣摆。

    纪谦就看着他折腾,半天过去,眼皮都不眨两下,表面上等他收拾完,实际上是在疯狂等待:

    快请我上去坐坐快请我上去坐坐快请我上去坐坐……

    迟轲说:“今天辛苦你陪迟远帆,谢了。”

    迟轲心里却想:快提要求,比如跟我上去聊聊。

    纪谦清清嗓子,矜持极了:“不用跟我客气。”

    怎么光嘴上谢啊怎么还不说让我上去吃个宵夜快说啊快说啊快有点儿实际行动啊!

    迟轲:“改天请你吃饭。”

    你要想今天也不是不行。

    纪谦口袋里的手紧握成拳,忍住失落撇嘴的冲动:“那我现在走了?”

    不要改天啊就要今天为什么不能今天今天不好吗今天不是黄道吉日吗!

    迟轲:“嗯。”

    就这样?

    纪谦:“。”

    W!H!Y!

    纪谦:“走了?”

    不留?

    迟轲:“注意安全。”

    真走?

    纪谦:“真走了?”

    确定不留?

    迟轲:“路上注意安全。”

    到底走不走?

    纪谦:“……”

    纪谦:“啊!”

    纪谦装不下去了。

    纪谦忍不住了。

    纪谦要发疯了。

    就在纪谦准备把一肚子不少于八百字、憋了一路的控诉说出来,顺便强行挤进他家门的时候,迟轲叹了口气。

    “纪谦,”迟轲面无表情道,“不然跟我吵一架呢?”

    纪谦差点咬到舌头。

    迟轲说话的时候平静眨了下眼,长睫蜻蜓点水般飞快轻颤,给纪谦心脏都看抖了。

    迟轲平静地说:“你别跟我冷暴力。”

    纪谦:“……”

    纪谦可太冤枉了。

    他不是想冷暴力,只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知道迟轲不想说,他也不想逼迫对方,但是自己不是个能憋住话的性格,很害怕没控制好情绪给人压力,万一没分寸地口不择言问出来了怎么办?

    他知道迟轲对他挺好的,说不定真的会大度到满足他的探知欲。

    可纪谦舍不得那么做,他不想让人不开心。

    所以他一路上忍着没跟迟轲说话,试图调节一下这种心情找平衡。

    正好迟轲一直盯着窗户,可能没休息好累了不想说话,纪谦也就顺势不开口了,没想到会被误解。

    话虽如此,可现下听到迟轲说出这句话,他心里就一个想法:

    我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纪谦胸口像被石头压着了,呼吸有点不畅,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对不起。”

    两人忽然异口同声道了句歉,顿了几秒。

    迟轲先反应过来,说:“我知道你不是冷暴力,完全没到那个程度,刚刚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故意把话说重让你不痛快的,对不起。”

    纪谦忽然感觉进入肺部的空气很凉,很辣,像加了冰的薄荷水在挤压空气,比刚刚更让人难受。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听起来更像叹息。

    “抱一下吧。”纪谦向上级打了个申请。

    在迟轲点头的第一时刻,他伸出手,把人圈在怀里,弯下脊背,薄唇擦过微凉的耳垂,将额头埋在这人颈肩处。

    他拥得很紧,迟轲甚至抬不起手抱回去。

    幸好今天开的车还是SUV,他们藏在角落里,没什么人注意到,就算有人注意到应该也不会多看,只是拥抱而已。

    “不用对不起。”纪谦声音隔着厚重的情愫闷闷响在耳边,“迟轲,别跟我把对错算得那么清楚,我不是来跟你比赛或者谈判的,不想跟你分得那么明白。你不开心可以骂我可以打我可以跟我发脾气,只是这种程度而已,你不需要道歉。”

    迟轲身体渐渐僵住,清晰地感知到,那根名为“智”的线正在一点点崩断。

    这种感觉很陌生,他下意识抗拒情绪化的变动,生硬地说:“我不觉得那是小事,现下不解决,难道要等到以后吵架拿出来翻旧账?”

    纪谦揉了揉他耳朵,让他放松下来,玩笑道:“哥哥,翻旧账是因为那事儿没翻篇,心里总惦记。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要真在意这种事,我会主动闹的。”

    迟轲克制地不让呼吸声显得太乱,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还想再挣扎一下:“大家一开始都这么说。”

    “所以你还是不相信我。”纪谦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闻言不觉失望,反倒松了口气。

    迟轲的信任很奇怪,他可以放心地告诉自己人命关天的秘密,却不敢在情感人性上轻易相信别人,始终都只信任自己的认知和解。

    纪谦稍稍松手,直起身靠在车门上,不再用埋肩的姿势挂在他身上,放他后腰的手压了压,反把人结结实实抱在怀里,跟抱床上那堆毛绒玩具一样用力。

    “你跟我说实话,你道歉的时候,开心吗?”

    迟轲薄唇轻轻抿起来。

    怎么可能开心。

    一路上不跟他说话,下车也不说话,他快要不爽死了。

    但是原则告诉他那么说确实不对,现在也不是谈恋爱,更不应该要求太多,所以他赶在失控之前回过神,道了歉。

    纪谦一副“你看吧”的表情,轻轻拍着他后腰,低声道:“但你要我的道歉,我是心甘情愿的,不是在包容你的情绪,是我需要你的情绪。”

    “因为真的很喜欢你,是所有都喜欢,好的,负面的,都喜欢,所以你的心情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你说我恋爱脑也好,反正在我这儿喜欢的人就是天,道逻辑都得往边靠,真改不了,我得跟你说明白这点,让你回答我的追求前先了解清楚。”

    “迟轲,我这么解释,你看能接受吗?”

    纪谦不怕迟轲在他这儿“任性”,就怕他太讲道,永远不逾矩,不越线,让人看不透情绪。

    哪有谈恋爱还天天抓着是非分那么清的?

    他追人就是要把人带回家供起来的,万事都比不上他心上人高兴,忒弥斯来讲道都没用。

    纪谦急着要答案,生怕迟轲不愿意在这方面相信他,不接受这个请求。

    “我我。”他用下巴蹭蹭迟轲的头发,嘟囔道,“快说你能接受。”

    “你真是……”身侧紧握的手倏然卸了力道,迟轲感觉原则都被他蹭没了,再蹭下去,他想他会很想要一个亲吻。

    迟轲没有试过这么跟人相处,但纪谦说得对,他不能把规则第一放在这段关系中,因为这段关系本身就没有规则。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是两个人。

    “我知道了,”迟轲闭上眼,靠在他身上,低声道,“可能很难改,但我会试一试。”

    纪谦瞬间笑开,亲昵地抱了又抱:“好了,那该我解释了。今天开车没说话是因为怕我问了你不开心,但是现在看来我不问你也不开心,那我还是问吧,你腿上——”

    迟轲:“不想说。”

    纪谦:“。”

    纪谦故作受伤:“那么快就被拒绝了吗?都没有犹豫的?”

    “不是你说的吗?”迟轲挑了下眉,“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只是现在说出来应该不开心,但说不定以后哪天会很乐意告诉你。我坦诚到这个程度了,你要等吗?”

    “阳谋啊。”纪谦无奈一笑,“哥哥都这么说了,我哪里还能不懂事?等,当然等,我相信总有一天能从冷宫出去得到皇上独宠的!”

    “你就贫吧。”迟轲扶着他肩膀站直,从他怀里脱身而出,“我答应你的要求,公平起见,你是不是也该答应我一个?”

    纪谦很期待地点点头:“你说。”

    “不许有任何事情瞒着我。”每个人的底线都不一样,纪谦要的是迟轲百分百信任和依赖,迟轲要纪谦绝对的坦诚,“任何的意思包括但不限于工作,生活,情绪,我不一一举例了,但你能明白的,对吧?”

    比如今天,纪谦不用自己憋着调节心情。

    他不是神仙,有时候也猜不透纪谦,这种感觉让人不安到了极限,他会烦躁到失控。

    纪谦思考两秒,很干脆地点头:“明白。”

    其实他们要的都一样,只要迟轲以自己的心情为优先,他就不会难以开口。

    迟轲弯起眼睛,双手捧住他的脸,爱不释手捏了捏,左手一路向下,细腻的指腹顺着人体结构滑动,慢慢地抓住那截脖颈,掌心贴着动脉,拇指落在凸起的喉结上打了个圈。

    纪谦没被人这么摸过,无措的手向后撑在车门上,喉结忍不住滚了一下,眼神闪烁,耳朵又开始泛红。

    “明白就好。”迟轲很满意他的反应,“现在你可以答应了。”

    “?”纪谦不可置信,“没得选择?”

    “嗯,没得选。”迟轲难得露出明晃晃的得意笑容,比这座城市的夜景还要耀眼,“怎么啊纪谦,遇上霸王条款了。”

    两人的胸腔几乎快贴在一起,纪谦分不清那么震耳的心跳声是谁的了,大脑一热牙一咬,答应下来:“行,签,都签,都答应你。”

    答应得倒是挺好。

    “做不到怎么办?”迟轲本人就是个大忽悠,当然不会相信简单的口头承诺。

    纪谦霸王条款都签了,也不在乎这点儿细节了,大方道:“任你处置。”

    有这句话迟轲就放心了,收回手放进口袋,后退两步:“今天就这样,你回去吧。”

    “?”

    这叫什么?用完就丢?翻脸不认人?

    哪里来的渣男!

    纪谦叉腰“哈哈”了两声:“回去,当然要回去,我正打算要回去呢。”

    迟轲:“我送送你?”

    “送我什么?送我上车?不用,完全不用,我哪儿敢劳烦您?”纪谦作势开车门,“走就走!”

    迟轲礼貌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纪谦:“……”

    纪谦心窝拔凉:“我这次是真的真的要走了!”

    迟轲:“我敲锣打鼓欢送一波?”

    纪谦气得肺都快炸了。

    但很快,对上迟轲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忽然福至心灵,猛地把门关上,蹿到迟轲面前哼唧道:“好吧哥哥我根本不想走,请我上去吃个宵夜好不好?”

    迟轲晲着他:“所以刚刚是假的想走?”

    纪谦疯狂点头:“嗯嗯。”

    迟轲眼尾有了点儿微妙的弧度,像紧绷后的舒展放松。

    纪谦把他微表情看在眼里,恍然发觉自己可能抓住这位祖宗的情绪开关了。

    迟轲:“那——”

    “好的我承认十五分钟之前那次当然也是假的,哪里舍得走呢?”纪谦迫不及待地抢着说,双手讨好地在胸前比了个爱心,“我超爱你的哥哥。”

    这回饶是迟轲都忍不住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无法否认的是,这话确实让他听满意了。

    他感觉自己也真是病得不轻,居然会因为这么做作肉麻的话而感觉神清气爽。

    “行了,”迟轲捏了一把纪谦的耳朵,愉悦道,“上来吧。做三明治?”

    “都可以,我不挑,我超好养活。”

    纪谦笑眯眯跟在后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得意地挑了下眉。

    作者有话要说:

    迟总心防很重,安全感全部源于自身足够强的能力,所以掌控欲和胜负欲特别强,抗拒依赖任何人,为达目的可以忽视自我(比如为了不让纪谦失望,哪怕自己不开心也会告诉他想知道的事情)但对纪医生来说,迟轲本人的情绪体感比一切都重要,为此谦子对他有着毫无底线的纵容和耐心!

    【作者os:切,就是两个恋爱脑[摊手]】

    第52章

    假期过得很快,卢丽娟和迟远帆回去后,迟轲工作又忙了起来。

    几天后,他抽空去医院看望了苏瑾棉。

    当然,不全是为了看望,主要是为了她订婚的礼服去当面沟通一下。

    冷云廷自从知道他大哥的订婚宴是自己特助负责,单方面跟迟轲冷战了好几天,听到他要去医院看苏瑾棉,下班后把人堵在办公室门口恐吓。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迟轲眼里飞快闪过一抹看智障的怜悯。

    对你知根知底的大哥是人家未婚夫,两口子把门一关,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应该早已经说完了。

    “知道。”迟轲懒得争辩。

    “那就好。”冷云廷顶着俩黑眼圈,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卡地亚的包装盒,“我等会儿要赶飞机,来不及过去,这个,你帮我捎给她。”

    迟轲意外地接过来。

    最近老爷子给冷云廷安排了不少工作,这个舒服惯了的少爷第一次忙得焦头烂额,没空再去管那些情情爱爱,都没来及去哄许乐眠。

    那天晚上项链没找到,许乐眠回去后便不再搭他,两人僵持至今。

    迟轲知道冷云廷这几天都在看首饰,以为他要去哄许乐眠,还跟纪谦感慨了一下这人终于知道追人要亲力亲为了,没想到这原来是给苏瑾棉的慰问礼物。

    离谱,但事发在冷云廷身上就显得很合。

    “别说是我送的。”冷云廷一副情圣的模样,“当然,也不能说是你送的。”

    迟轲:“。”

    那我捡的?

    ……

    “这谁送的?”苏瑾棉躺病床上,瞧着比上次见面瘦了点儿,但精神气还不错,面色红润,“别说是你捡的啊。”

    迟轲摊手:“反正不是我买的。”

    苏瑾棉“啊”了声,没再多问,把礼盒放在床头柜上,看都没看一眼,不耐烦道:“麻烦死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这点好,点到即止还能心知肚明。

    迟轲说:“我可以直接帮你还回去。”

    “没事,不用麻烦你,我可不想欠你个人情。”苏瑾棉知道这人心眼儿多得像莲藕,生怕欠债,“我直接给他哥,让他哥看着办。”

    提到冷柏尧,迟轲想起昨天在纪谦办公室喝闷酒的冷柏尧,好奇道:“你们这两天吵架了?”

    “吵什么啊,是他单方面无取闹。”苏瑾棉躺进枕头里闭目养神,“他就是个大神金。”

    “怎么说?”迟轲搬了把椅子坐下。

    冷柏尧喝酒不喜欢说话,昨天醉得腿都站不直了,愣是不说为什么买醉。

    迟轲好奇心不强,没什么反应,倒是给吃不到瓜的纪谦急得团团转。

    “你什么时候对这些八卦好奇起来了?”苏瑾棉“嗬嗬”地坏笑,“哦~帮别人打听的呀?”

    迟轲没正面回答:“喝水吗?”

    “温水一杯,要冷热各半恰到好处有点烫但不会烫伤的温。”苏瑾棉说完自己都乐了,像极了要求五彩斑斓黑的邪恶甲方,“谢谢迟总。”

    迟轲也没吐槽,凭感觉接好水,倒了一些在手背上试温,确定没问题后递给病人:“冷总因为什么无取闹?”

    苏瑾棉看着他操作了全程,还没来及感动于对方的细心就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好吧,这杯恰到好处的热水没有绅士对病人的人文关怀,只有昏君对祸国妖妃的偏心眼子。

    她识趣儿地见好就收,咕咚喝了半杯,缓缓道:“冷柏尧是真有病,他要把我的阑尾空运去爱尔兰下葬,说是跟他合葬在一起,能省下一块地的钱。”

    迟轲:“。”

    迟轲居然半点不意外:“那他成功了吗?”

    “怎么可能成功?我不可能同意的好吗,这太荒谬了。”苏瑾棉蹙眉,“怎么想的?居然把阑尾葬在爱尔兰?”

    迟轲:“我也不……”

    苏瑾棉说:“我的阑尾就算死掉了也是我的一部分,才不会让它跟我永远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而且凭什么我的阑尾要跟他的一起下葬?就为了省钱?笑死,我绝对不会接受的,我的阑尾完全值得长眠在三室一厅的大house里。”

    迟轲舌尖抵了一下上颚,咽回未尽之言。

    ……他身边是没有一个正常人了吗?

    苏瑾棉:“迟总,你说是不是?我拒绝他有错吗?”

    “确实是他无取闹。”迟轲不想再继续这个非人类的话题,把礼服的初版上色设计稿打开,“先看看这个吧,那边今天就要开始动工制作。”

    苏瑾棉注意力被设计稿吸走,暂时放下了因阑尾燃起的怒火,拿起pencil认真地在平板上写写画画。

    苏瑾棉很懂艺术,不是稍有涉猎,而是精通。

    她参与过朋友的市场品牌服装设计,资助过有艺术天赋但没资源的学生,在大学乐团里混过一段时间领唱,舞蹈也得到过首席舞蹈老师的认可……

    才艺之多让人难以想象,只惊鸿一瞥的话,的确很容易成为别人心中的“白月光”。

    看到迟轲低头玩手机,苏瑾棉调笑道:“你怎么不好奇我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学这些?”

    时间这种东西,挤一挤总会有的。

    作为修双学位拿高绩点的同时还在创业和自学语言并且培养了射击高尔夫保龄球调酒制香等技能的卷王,迟轲对已知答案毫无探究欲。

    路是自己选的,大家冷暖自知,就算问了知道了又怎样?

    苏瑾棉不需要别人的怜惜和惊奇。

    “问了也学不来,我知道苏总很厉害就够了。”迟轲礼貌地笑了下,“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对了,下次需要就医可以选择我们医院,肥水不流外人田。”

    苏瑾棉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迟总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哎哟,刀口疼。”

    迟轲放下手机,谨慎道:“流血了?”

    “没有没有,问题不大,就是笑抽了,缓一下就好。”苏瑾棉浑不在意地摆手。

    确定她没事,迟轲又拿起了手机。

    比起订婚礼服和病床慰问,果然还是纪谦更让他感兴趣。

    【了不起的纪茨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冷柏尧真是个疯的,笑死我了啊啊啊啊!】

    【k:另一位也不遑多让,看样子只是不想合葬,但对葬礼还是比较跃跃欲试的,可以让冷柏尧给她介绍一下葬礼团队。】

    【了不起的纪茨比:他那团队还是我介绍的呢!】

    迟轲:“。”

    差点忘了,论精神状态,这位才是一骑绝尘的个中翘楚。

    【了不起的纪茨比:豪门独子现在冲出门打算去医院了/哈士奇狂奔.jpg/】

    【k:好,我正好下班。】

    【了不起的纪茨比:回家吗?】

    【k:嗯。】

    纪谦喜欢找人聊天,每天都会发很多消息,如果不是知道他工作忙得像个陀螺,迟轲会误以为这是个闲散的无业游民。

    他怀疑纪谦把工作以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和自己聊天了。

    不过迟轲不会因为他发消息多就懒得回,医生的每一分每一秒休息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消息多不代表不珍贵。

    所以正事也好废话也罢,能秒回的他都秒回,不能秒回的时候也会等空下来句句引用回答,字数不多,但让人每个字都有着落。

    不过纪谦黏人却不缠人。

    只说了声在回去路上,纪谦知道他晕车,消息就没再发过来了。

    迟轲闭上眼,想到回去还得吃饭,一阵头疼。

    他口味比较挑,挑得很特殊,以至于前世请保姆阿姨都请不到满意的。

    太咸太甜太辣太油都不行,有葱姜蒜韭菜香菜蒜苔这种重口的一律不要,海鲜和肉要新鲜不腥,但不能用重口的调料腌,不吃肥肉不吃动物皮、头尾和内脏,能接受的绿色蔬菜屈指可数,黄瓜和西红柿不吃熟的,不喝甜汤以及放了鸡蛋的咸汤……

    挑挑拣拣,能吃的外卖没几家。

    平时喜欢的都是高档中餐厅,没外送,也不能天天出去吃,行程加吃饭动辄两小时起步,他没那个闲情雅致;好不容易选中一家又可能踩雷,费时又费力;上一天班快要累死,回家根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做饭上。

    对他来说,吃饭真的是人生无解难事之一。

    后来不饿到极限他干脆不吃,没想到胃会养出那么严重的病,明明一开始也没有多疼啊。

    迟轲早先是摆烂的,反正都一身病了,不多这一个,大不了病死,该不吃还是不吃。

    重生后没了要命的心脏病,他才开始惜命了,尽量定点吃饭。

    不过最主要还是身边有个当医生的朋友。

    迟轲宁愿多花点时间把身体养好,也不想被纪谦抓着耳朵唠叨上十天半个月。

    前几天纪谦比较闲,会在办公室点好餐等他下班过去一起吃,有时候还会专门点好餐准备好食材请厨师现做。

    但今天纪谦有饭局,晚餐只能他自己解决了。

    由奢入俭难啊。

    迟轲叹了口气,打算回家下个不放蔬菜包、只放四分之一调料的方便面凑合一下。

    反正把肚子和胃填满就行,也不求什么味觉享受。

    不料车停在小区门口,他看到了一辆熟悉的红色超跑。

    迟轲颇为意外地走过去:“你怎么来了?晚上不是有饭局?”

    “是啊,所以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纪谦下了车,把一个包装精美的保温袋递给他,“你之前说味道不错的那家中餐,来得刚好,还滚烫呢。”

    迟轲挑眉:“你专门跑来一趟就是送餐的?”

    “我要不来,某人八成吃泡面。”纪谦看了眼手表,没有多说什么,“好啦我走了,你早点休息嗷。”

    他没要关心,也没要拥抱,风风火火地离开,真就是来送顿饭的。

    不过迟轲上楼打开保温袋,看到里面有一支开得正艳的玫瑰花,包装精美,缠绕的丝带另一端是一个丝绒小盒子,里面躺着两枚精致的袖扣。

    丝带最后扎了个很标准的蝴蝶结,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纪医生的手法。

    他拆了包装纸,把茎身刺被剃干净的玫瑰放进花瓶,手指拨弄了一下枝叶,眉梢轻轻扬起。

    竟然真在实打实的追人。

    还以为只是随口说的什么play呢。

    ……

    纪谦追人的动静很大,大到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但巧妙地没有给迟轲带来任何困扰,不会嚷嚷着要全天下一定知晓。

    从这件事就能看出身边人有哪些智商不在线。

    Ansel跟他俩一起吃过一顿饭就看出来了,事后在聊天框给迟轲发了二十多句“我操”,质问他为什么不说那个妲己就是纪院长。

    而冷云廷天天跟迟轲和纪谦待在一起,一个多月过去才说:“迟助,你离纪谦远一点。”

    彼时迟轲正在安排下周的行程,闻言不解道:“为什么?”

    冷云廷压低声音:“接下来这个消息我只给你说,你别出去乱说。”

    迟轲洗耳恭听。

    冷云廷:“纪谦跟他哥纪颂关系不好,你跟他那医院的事纪颂知道了,前段时间我们去喝酒他开玩笑说要把你从我手里挖走——当然,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别人的。但是他提到你的时候语气不是很好,你自己长点心。”

    冷云廷都能听出“语气不好”,想必是很不好了。

    迟轲感慨地看着他:“二少。”

    冷云廷难得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惊讶道:“怎么?”

    迟轲:“您长大了。”

    果然苦难最能磨练人,连续俩月昼夜不分地工作,冷云廷都练出心眼了。

    冷云廷:“……”

    听起来怪怪的,他略一思忖:“算赞美吗?”

    “当然算。”迟轲写完日程表的最后一栏,眼尾忍不住坠下来,心累地抓了一把头发。

    怪不得冷云廷长心眼了。

    原著中最关键的节点,也就是许乐眠发现自己是替身的情节,马上就要来了。

    这是主角双方变化最大、成长最快的一段时间,也是最为波折闹腾的一段时间,占据了全书长达百分之七十的篇幅,所有人都会因为这两位主角忙得团团转。

    至于他们“成长”的方向是否为正向,那就不好说了。

    迟轲把日程表发过去:“冷总查收一下,没问题我就这么安排了。”

    “你看着办就好。”冷云廷很想当甩手掌柜,可对上迟轲冰冷带杀意的眼神,还是悻悻接收文件,“啊,没问题……等等,这什么情况?”

    他错愕地瞪大双眼:“冷柏尧的订婚宴和许乐眠那部剧的开机仪式在同一天?不能错开?”

    迟轲:“订婚宴日期是董事长决定的,开机仪式是导演和全体资方决定的,是良辰吉日。”

    言下之意:排不开。

    冷云廷蹙眉:“开机在中午,订婚宴在晚上……行吧,应该来得及,你去帮我准备一个给许乐眠的礼物,好久没见他,应该冷静下来了,今晚我去别墅。”

    项链事件后,两人陷入了一个很微妙的状态,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架情景跟中了诅咒一样无限循环:

    【许乐眠,你有完没完?】

    【冷总,我……】

    【许乐眠,你到底有什么不满你说啊!】

    【冷总,我没事。】

    然后许乐眠就会被强吻,两人开始踉踉跄跄。

    隔了几天同样的对话又会以另一种形式重现:

    【许乐眠,我不就两天没回你消息吗?闹什么脾气?】

    【冷总,我知道您忙,】

    【许乐眠,那你板着脸给谁看的?】

    【冷总,我没有。】

    然后许乐眠就会再次被强吻,再次踉踉跄跄。

    迟轲都看麻了,这两位活爹只要开始吵架,他就熟练地去厨房避难,蹭一蹭王妈做的可口小点心。

    今晚也不例外。

    客厅的冷云廷刚准备嚎,迟轲便转身溜去厨房:“阿姨,能不能给我说说这个柠檬蛋挞怎么做的?”

    不酸不甜,入口即化,只有柠檬淡淡的清香。

    “你喜欢呀?”王妈捂着嘴直笑,“前天纪医生来的时候也问我要这个蛋挞做法了呢,他说你一定喜欢吃。”

    迟轲咬着小叉子“唔”了一下,多吃了几口。

    王妈笑得更灿烂了:“小迟,你悄悄告诉王妈,你是不是在跟小纪谈恋爱呀?”

    迟轲摇头:“没有。”

    “小迟,跟我你还瞒着做什么?”王妈嗔怪道,“你刚刚那笑容跟我家老头当年收到我情书时一模一样!”

    迟轲:“。”

    没有。

    不可能。

    绝无此事。

    迟轲把嘴角抹平,淡定的吃完蛋挞往外走:“阿姨您忙,我不添乱了。”

    他怕极了被人追问感情生活,连忙往外蹿,熟料在转角处被管家抓住了胳膊:“迟助,关于纪医生……”

    迟轲刚想说“我们真的没有谈恋爱”,却见管家眼神复杂地说:“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个事情。”

    迟轲摇头:“吴叔,他有事会自己告诉我的。”

    他并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纪谦的小秘密。

    “有些他可不一定说啊。”管家难免有些急切,像极了为孩子操碎心的老父亲,生怕自家小孩被坏人骗走了,“我知道迟助是什么人,也是了解你才多说了几句,你不要怪我多事,只是觉得你该有这个知情权。我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只把我看到的说给你听,其他的你自行判断。”

    说完也不问他意见了,一股脑吐露:“纪医生人很好,我对他没有任何偏见。不过两年前和许小少爷刚认识的那会儿,他经常偷偷看小少爷,有一次我不小心听到他们问诊时聊天,纪医生说认识小少爷是他那些年最开心的事情……也可能是我想多了,纪医生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

    迟轲:“……”

    迟轲:“?”

    作者有话要说:

    怕大家等太久,今天更新提前放出来啦(赶论文赶到神志不清的作者滑跪致歉)明天还是晚九更~

    第53章

    冷家和苏家联姻,算得上圈子里一大重磅事件。

    订婚当天,迟轲需要负责宴会各项安排的布置决策,没有闲心去管冷云廷那边的事,也不知道两位主角开机仪式上会发生什么。

    冷柏尧先一步到地方踩点。

    迟轲跟他握手道贺:“恭喜冷总,订婚快乐。”

    “幸亏有迟总帮忙。”冷柏尧今天面色格外的好,掏出一个大大大红包,“讨个彩头,别嫌弃。顺便提前恭喜迟总下周就能离开星棉娱乐,来到总部工作。”

    冷老爷子之前说的调职终于提上了日程。

    但跟迟轲预想的有所偏差。

    迟轲以为董事长会给自己一个项目或者公司负责,没想到是直接把他调去总部在身边当董助。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董事长身边当红的心腹了。

    迟轲说不上来开心不开心,反正不管哪个职位,上头都有老板。

    坐的既然不是一把手的位置,那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不过冷云廷昨天听到这个调令后去老宅闹了一通,迟轲不在场,后来也没收到冷云廷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收尾的。

    “多谢。”迟轲不客气地收下红包,“先去换礼服吧,两个小时后安排车送您去接苏小姐。”

    “行,”冷柏尧走前回头看他,“哦对了,纪谦今天要跟纪家那些人一起进场,估计会晚点到。”

    这点纪谦早发消息说过了。

    迟轲点头:“好。”

    “哦还有,”冷柏尧真的很喜欢吃瓜,“你这几天忙得没跟他见面,他天天在家跟个怨夫一样以泪洗面。”

    迟轲:“。”

    这浮夸劲儿跟苏大小姐一模一样。

    大家都是要上班的社畜,不如有寒暑假的大学生那么闲,哪还能真把精力全放在情情爱爱上面?

    迟轲心说哪里至于那么浮夸?

    但送走冷柏尧,转头还是给纪谦发了个消息。

    纪谦没有秒回,大概是在纪家处那些麻烦事。

    他从置顶聊天框退出来,看到了热搜。

    【星棉娱乐CEO空降《爱在雨落时》开机仪式现场】

    发帖人是个没什么名气和热度的狗仔,配图却是一张角度很偏却很亲密的冷云廷照片,只露出了鼻子以下的部分。

    ……

    “妈妈,你在做什么?”许乐眠拿着手机打电话,声音压的很低,眼里满是不安和慌张,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我哪样?”对面许培冷静得不像话,“不过是卖了一张没露全脸的照片给狗仔,你紧张什么?”

    许乐眠焦躁:“你这样会给冷总带来麻烦的!”

    “有什么麻烦?他去自己剧的开机仪式,探班自己的员工,有什么问题吗?”许培说完,“啊”了声,“你是你自己有麻烦吗?”

    照片是许乐眠拍给许培看的,冷云廷过不了多久一定会知道这件事。

    但冷云廷那边还好,最大的问题是,许乐眠之前传出过跟男人传出接吻的绯闻,现在网友一个个堪比福尔摩斯,万一看出来他和冷云廷的关系,这让他以后在娱乐圈怎么混?

    许乐眠害怕得不停咬手指:“妈妈,你别这样……”

    “那你要我怎么样?你以为我想吗!”许培忽然暴怒,“多亏了冷二少的那位助,炎坪那边的大老板已经不跟我联系了,炎坪没有我能去的地方了,我上哪里赚钱?那个人这两个月也不打钱,我马上就还不上信用卡了你知道吗?我不卖钱你给我钱?!”

    许培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可她消费也高,而且是超前消费,上一秒赚了十万,下一秒就能借贷去商场买个二十万的爱马仕,等下次赚够钱再还上。

    原本这么活也能堪堪维持收支平衡,谁知道那么多年过去,她居然着了一个当年没放在眼里的孩子的道。

    她不知道迟轲做了什么,那些曾经对她和蔼可亲的老板都把她手机号拉黑了。

    许培上个月回去,发现很多店铺都已经人去楼空,打听后才知道,其中一半以上的人都进去吃了牢饭。

    这个消息无异于把那把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实质化了。

    许培感觉下一个就是自己。

    她现在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她想跑,跑出国,跑到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许乐眠不知道她的打算,但是也不可能给她钱。

    他卡里有小几百万,都是他留着以防万一未来有用的,怎么可能给许培去过贵妇生活?

    许乐眠苦苦哀求:“可以不要这样闹吗?你那些包不是可以卖掉吗?”

    许培不屑地说:“我扔了都不会卖这些东西。”

    她才不会堕落到进出二奢店,这种消耗品用完就丢是了,谁会像个二手贩子一样卖出去啊?

    那岂不是自降身份?

    多掉价。

    许培最看不上那种买卖二手的假名媛了。

    许乐眠劝说无果,小声挣扎道:“可是妈妈,你这样,我以后在娱乐圈……”

    “儿子,拜托你看清现实。”许培冷漠道,“你真以为仅靠你的能力能在娱乐圈赚到什么钱?没有冷云廷你什么都不是,还不如趁他没有腻了你,多搞点钱。”

    “我们是在谈恋爱!”许乐眠情绪激动起来,“我不是为了他的钱!”

    “那就好好守住你的爱情。”许培说完,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许乐眠难过地握住手机,失望又无措。

    他母亲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许培曾经很温柔,对他很好,对他一直是鼓励式教育,会夸他很漂亮,以后绝对有很多上层人士人喜欢他;舞蹈比赛输了也会安慰他只不过是身世不太好,那些获奖的肯定走了后门,他才是最棒的,不过天公不作美罢了……

    哪怕后来有了同母异父的妹妹,许培也是偏心他,手里有十块钱一定会拿出九块钱给他买好吃的。

    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的命运那么倒霉?没有和孟早一样万千宠爱集一身的身世,没有和迟助一样被人赏识的好运?

    许乐眠擦了一会儿眼泪,红着眼睛出去,外面早已没了冷云廷的身影。

    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吗?

    许乐眠眼眶又是一酸,猛地吸鼻子。

    “学弟。”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乐眠惊讶转身:“学、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司马逸尘笑着用指腹擦去他的眼泪。

    许乐眠有点儿脸红,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情绪。

    司马逸尘善解人意地给他递由:“是妹妹那边情况不好吗?”

    许乐眠含糊道:“嗯……嗯。”

    他其实很久没去看过躺在CCU的妹妹了。

    可是又不能怪他。

    如果不是冷云廷忽冷忽热让他分不出心去想别的,他也不会那么久不去看妹妹。

    “没事,纪医生医术高超,一定不会让妹妹有事的。”司马逸尘亲昵地握住他手,“放轻松点,冷二的大哥今天订婚,刚刚冷二说让我带你过去呢,走吧,我们去凑凑热闹。”

    ……

    “你是说,许乐眠可能被人带过来?”

    苏瑾棉很诧异。

    “嗯,”这是纪谦好兄弟的订婚典礼,不喜欢多管闲事的迟轲还是提前给二人提了醒,暗示这场订婚宴极有可能不太平,“司马逸尘应该在接他的路上了。”

    看在纪谦的面子上,如果冷柏尧和苏瑾棉想要一个平安无事且幸福的订婚宴,哪怕蝴蝶效应会对未来走向产生不可逆的影响,他也会出手阻止扰乱订婚宴的事情发生。

    哪知道苏瑾棉听了这话,露出了兴奋的表情:“那就让他们闹吧,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好戏。”

    冷柏尧不赞同道:“对你名声不好。”

    冷云廷喜欢苏瑾棉的事大家心知肚明。

    但自从他俩订婚消息传出来,没人再敢搬出来调侃,如果今天许乐眠来了,谁知道他们背后怎么说苏瑾棉?

    “拜托,该怕的是你弟弟好吗?”苏瑾棉翻了个漂亮的白眼,“老娘这么优秀,追求者多不是很正常吗?又不是我非要被人喜欢的。我一没主动勾引,二没违法乱纪,离了苏家我照样是青年才俊榜上有名的大富婆,怕他们酸我?”

    冷柏尧眼里泛出笑意:“行,那随你便吧。”

    两人击了个掌,苏瑾棉笑眯眯看向迟轲:“就让他们闹吧,正好,冷二身败名裂,我亲爱的未婚夫就可以继承更多的家产了!”

    冷柏尧脸色红了又绿:“这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

    苏瑾棉给他丢了个飞吻和wink:“未婚夫,我对你的钱包是真爱哦~”

    说完,她飘去旁边更衣室换礼服了。

    冷柏尧盯着紧闭的更衣室门,目光深沉。

    迟轲百无聊赖玩着手机,头也不抬道:“大少爷是不是忽然很想争夺家产?”

    冷柏尧一愣:“你怎么知道?”

    “有目标才有动力。”迟轲散漫道,“努力赚钱丰富钱包吧,冷总。”

    他简单点了两句,收到酒水负责人那边核对需要账单的消息,从容不迫地关门离开。

    路上遇到司马逸尘,对方露出一个很不怀好意的笑容:“听说迟助要去振庭工作了,恭喜啊,最近真是风光无限。”

    迟轲目不斜视:“听说司马总的大哥接手负责东南亚市场了,司马总感觉还好吗?”

    司马逸尘笑容垮了。

    东南亚那条线对司马家来说很重要,这个操作无异于默认了大少爷的继承权。

    他果然不喜欢跟这个人说话,每个字都特么的直戳人心窝子。

    “司马总保重。”迟轲意味深长道,“西城的那块地……”

    想到他即将就任的职位,司马逸尘脸色一白:“怎么?迟总要伸手?”

    并不。

    迟轲也不是什么垃圾都要的,那点儿收益他看不上,吓一吓司马逸尘而已。

    “您加油。”迟轲勾了下唇,侧身略过。

    等到宴会快要正式开始,他才给冷老爷子发消息。

    【k:董事长,司马二少似乎把许乐眠先生带来了。】

    星棉那边的职务手续已经交接完毕,他的直属上司是董事长,没必要再跟冷云廷汇报。

    但很烦的是,冷云廷到底是董事长亲孙子,跟冷云廷有关的事不能完全不管。

    先汇报一下,省的最后责怪自己办事不周。

    【董事长:司马逸尘?】

    【董事长:记者你都打过招呼了吧?】

    【k:嗯,已经通知了所有报道必须让我们审核后才能发出。】

    【董事长:那你不要管了,给他们都说一下自己处,这点事都搞不定以后能干什么?】

    迟轲很庆幸董事长大部分时间很讲道。

    他告知冷云廷不到五分钟,胳膊就被人拉住,径直往二楼走。

    迟轲肩膀被晃了一下,忍不住蹙眉:“冷总,这是做什么?”

    “他怎么来了?你看到他了?”冷云廷叉着腰,烦躁地走来走去,“本来那个热搜就有够让我头疼了,现在这是要怎样?”

    问我干什么?

    我又不是许乐眠。

    迟轲面色不虞:“您自己问他。”

    “他现在在哪儿?”冷云廷问。

    迟轲:“不知道被司马总藏哪儿了。”

    “又是司马逸尘。”冷云廷狠厉道,“他真是找死了。”

    他找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迟助,我该怎么办?”冷云廷很沮丧,因为他发现没了迟轲,自己都找不到人去查这件事。

    “董事长让您自己处。”迟轲很诚实地说,“抱歉,我帮不上忙。”

    冷云廷握紧拳头,手背青筋直暴:“迟助,你拒绝爷爷吧,不要在他哪里干了,我给你我手里一半的股份,你继续跟我身边吧。”

    迟轲拒绝得很委婉:“我的工作完全取决于董事长。”

    有伺候冷云廷的功夫,他都能再开一家公司了。

    冷云廷定定看着他:“那纪谦呢?你帮纪谦也是我爷爷的意思?”

    “冷二少,我没有义务必须答应你的请求。”迟轲说,“比起在这里问我这种无意义的问题,您现在最好去处……苏小姐,冷总,二位怎么过来了?”

    苏瑾棉眨眨眼,一脸“我来救你”的表情,笑道:“我来跟弟弟打个招呼。”

    冷柏尧搂着她的腰,两人开门走到看台上,俨然一副主人翁姿态,温和地对他说:“弟弟,叫嫂子。”

    冷云廷:“……”

    有够杀人诛心的。

    迟轲看着他俩嘴角隐秘的笑容,无语地闭了闭眼。

    爽死这俩戏精了吧。

    她一过来,冷云廷便完全不关注迟轲了,满心满眼都是苏瑾棉,嘴唇忍不住地颤抖,怎么都说不出“嫂子”二字。

    人家的家事迟轲不好参与,瞥见一楼宴厅大门口纪谦的身影,跟三人打了个招呼就想走。

    哪知道这一低头,看到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许乐眠。

    这场订婚宴奢华得几乎令人窒息,宾客众多。

    女士们身着华丽的晚礼服,男士们则是一袭笔挺的燕尾服,风度翩翩,举止端庄,都是圈子里说得出名头的豪门世家。

    许乐眠长相稚嫩,身上故作成熟的西装显得有些违和。

    此刻他一个人站在甜品自助台旁边,端着一个小蛋糕,仰着脑袋,神情空洞地凝望二楼——

    苏瑾棉身着一袭长至脚踝的红色定制礼裙,妆容昳丽,优雅地靠在冷柏尧怀里,笑容明媚幸福。

    对面,冷云廷站在屋里的阴影处静静看她,目光深邃复杂,交织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那个眼神……

    许乐眠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正在这时,旁边响起一道故意提高音量的女声。

    “哟,这不是最近正火的许大明星吗?您怎么来这儿了?”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安静,几十道目光纷纷投过来,宾客相互对视一眼,开始指着他窃窃私语。

    许乐眠讷讷看向一开始说话的女士:“孟前辈?”

    孟早捂住耳朵:“别,我可当不起前辈这个称呼。”

    她这么不给面子,许乐眠脸色涨的和猪肝一样红。

    冷云廷注意到动静,快步走出休息室来到看台上,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苏瑾棉看到许乐眠,先是一愣,眉心逐渐聚拢在一起。

    冷柏尧发觉不对劲,低声道:“怎么了吗?”

    “没事。”苏瑾棉摇摇头,很快进入状态,目光从许乐眠身上掠过,温柔地开口,声音如同春风拂面,“怎么都这么惊讶?这位是?”

    刚刚还八卦个不停的众人瞬间不吭声了。

    所有人都知道许乐眠的身份,却没有一个人来解释。

    最该出声介绍的冷云廷站在一旁,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解释这尴尬的局面,求救般看向旁边的迟轲。

    而迟轲压根没有搭他的打算,单手撑着栏杆,漫不经心地垂下长睫,跟不远处纪谦对了个眼神。

    纪谦笑眯眯朝他举起酒杯。

    迟轲眯起眼睛,抬起手指敲了三下栏杆:【少喝点。】

    纪谦会意,抿了一小口酒便将高脚杯放回桌上,随后并起两指轻点太阳穴,又很骚包地比了个爱心,闭口道:【你也是。】

    德行。

    迟轲点点头,好笑地移开目光,接着看戏。

    许乐眠站在那里,眼眶红得不像话。

    就在场面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时,不知道谁说了句:“好大的胆子啊,一个替身居然敢来正主的订婚宴?”

    “怎么不能来?正主的订婚对象又不是冷二少。”

    “那他来干什么?要个身份吗?”

    “总不能是被邀请来的吧?他这个身份……”

    这些话像把锋利的剑,瞬间刺穿了空气中的宁静。

    替身?

    什么替身?

    许乐眠思绪如乱麻般交织在一起。

    苏瑾棉?眠……棉……星棉娱乐?

    这几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简单的汉字在他耳边变得无比陌生。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眼珠几乎要瞪出来,死死盯着冷云廷看。

    冷云廷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还是苏瑾棉站出来缓和气氛,转头看向许乐眠,眼神中带着歉意和同情,郑重其事道:“话不能乱说,我和冷二少之前从未有过任何联系,并不熟悉,这点我未婚夫也知情。我们订婚的好日子,大家就别一直关注二少的私生活了吧?”

    正主都发话了,大家当然不会不给面子。

    有为了讨好苏瑾棉的人接话递台阶:“就是啊,人家也是大明星,还是冷二少的……额……男朋友,来参加大哥的订婚宴不是很正常吗?”

    “男朋友?”一直装哑巴看手机的冷云廷忽然冷笑出声,居高临下地瞥他,“是吗?许老师,我有邀请你吗?”

    迟轲低头看了眼他手机,上面赫然是孙秘发来的消息。

    【孙秘:冷总,爆料您去剧组的那条热搜背后营销号查到了,照片是……许小少爷母亲许培女士提供的。】

    迟轲挑眉。

    不愧是狗血小说。

    这抓马程度,一波更比一波强啊。

    被羞辱到这个程度,许乐眠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倔强地没有落下,看着二楼的几人,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怨愤。

    凭什么?

    凭什么苏瑾棉是所有人的焦点?他比苏瑾棉差哪儿了?不就差在身世上吗?有钱就可以备受敬仰吗?

    凭什么迟轲一个农村出身的可以不卑不亢站在他们身边?他哪里来的好运气?为什么这种好运不降临在自己身上?

    他忽然解母亲为什么不愿意把那些包包转手卖出去了。

    许乐眠直直地盯着冷云廷,一瞬间,要强的自尊心超过了所有情绪,故作淡然道:“冷总说的是,我和冷总已经是过去式,这次当然不是跟冷总来的。”

    他高傲地环视四周,却没有找到司马逸尘,心底不受控地紧张起来,最终在众人好奇和惊讶的注视下,锁定了一个方向——

    “我是和纪少一起的!”

    正端着酒杯笑容满面准备上楼找迟轲的纪谦:“?”

    哇哦。

    厉修明平静淡漠地看向迟轲。

    哦豁。

    冷柏尧惊讶骇然地看向迟轲。

    牛逼。

    苏瑾棉饶有兴致地看向迟轲。

    亲娘啊……

    孟早、孙秘、吴管家等人下意识看向迟轲,就连冷云廷都看向了迟轲。

    受万众瞩目的迟轲:“。”

    都有病吗?

    短暂的懵逼后,纪谦回过神,无所谓地冲纪颂笑了下:“哎,是纪家的大少爷啊,大家可别认错了。”

    纪颂看好戏的表情裂开了:“我他妈什么时——”

    “我可是看到司马逸尘带人来的啊。”纪谦提醒道,“大哥,自己带的人自己要负责,我们纪家的人必须敢作敢当!”

    司马逸尘和纪颂上个月参加游轮派对的照片在圈子里传开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俩关系好到能在一张床上点鸭玩,那之后司马逸尘就代表了纪颂。

    纪颂和纪谦关系不好,司马逸尘和纪谦关系也不会好,当然不可能帮他去接所谓的“情人”。

    眼下状况,纪颂不能落好兄弟的面子,也不能落宴会主人公的面子继续闹事,只能咬牙认下这个情债。

    “是,我带来的,算个熟人。”他冲许乐眠唤道,“来,到这儿来。”

    许乐眠没有会,心碎地望着纪谦,眼泪终于绷不住了:“纪医生,我那么信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把他像个货品一样推来退去,表面上是解围了,实际确是把他的身份处境又降了一层。

    许乐眠之所以选中纪谦就是因为这人心肠好,对他有过很多很多的善意。

    他没想到纪谦会这么不给面子。

    “我不知道自己有帮助许先生的义务。”纪谦声音很低,笑意不达眼底,“我和许先生不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把我扯进纷争,许先生考虑过我的感受和处境吗?”

    许乐眠但凡做个人,就知道不该把无辜的路人拉进这档子事中。

    如果他真的应下这个“情债”,就会成为圈子里第二大笑话,还会间接得罪冷云廷这个“好兄弟”。

    什么狗屁信任。

    就是看他好欺负才选的他。

    真是人善被人欺!

    纪谦越想越生气,不等他多言,三步并两步跑上二楼,委屈巴巴地蹭到迟轲身边,幽怨告状:“一个个看我老实就都欺负我。”

    迟轲早就看够了戏,已经关上看台窗门坐回沙发里,闻言上上下下打量起面前这个好几天不见的追求者。

    纪谦本来还蔫了吧唧地跟他告状,被这么一打量,脊背无端发毛,不由得站直身体:“……怎么了?”

    迟轲懒散地翘着腿,看到他胸口那枚熟悉的祖母绿胸针,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搭在桌几上,抬起手腕,轻轻叩击两下桌面。

    那对有眼力见的未婚夫妻早就把这地方清了场,大门一关,这间休息室只剩下了两个人。

    两声不轻不重的敲击给纪谦敲得心里发慌,忐忑不安地走上前,蹲在他腿边。

    想了想,又大胆地趴在他膝盖上了。

    迟轲没有阻止,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趴得更舒服,然后抽了张湿巾,不紧不慢地把手擦干净,捻起一颗蓝莓放在他唇边。

    纪谦:“。”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这态度很明显是在挖坑!

    清醒点啊纪谦不要中了迟轲糖衣炮弹的招数啊!

    纪谦:“你给我个痛快!”

    迟轲:“啧。”

    纪谦:“。”

    纪谦愤懑地张嘴去咬蓝莓:“要草莓!”

    要求还挺多。

    迟轲又给他拿了颗草莓,这回纪谦咬走的时候偷偷吻了一下他指尖。

    见迟轲没有反应,他慢慢大胆起来,不仅偷亲,还偷咬。

    几口水果下肚,看着迟轲食指上两圈齿痕,纪谦完全不清醒了,不要命地抓住他手在脸上蹭了两下,餍足道:“你手终于是暖的了。”

    迟轲全程没有任何反抗,顺势捏住他耳垂,轻声道:“开心吗纪谦?”

    纪谦哪里享受过那么好的待遇?

    想都不想就晕乎地点头。

    然后耳朵就被用力揪起来了。

    “嗷嗷嗷——疼疼疼疼疼!”

    纪谦龇牙咧嘴。

    “别装。”用没用力迟轲心里清楚,抓他耳朵的手毫不心软地晃了晃,似笑非笑道,“你怎么那么容易开心呢纪谦?”

    纪谦:“?”

    不是,开心怎么了?开心有错吗?他喜欢的人喂他吃水果还纵容他动手动脚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纪谦不明所以,茫然无措的脑瓜子疯狂运转,想到有相当一部分人的癖好属于猎奇变态类型,不太确定地猜测道:“那、那我该哭吗?”

    “没,开心挺好的。”迟轲笑着说,“来吧纪谦,给我说说,你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第54章

    纪谦短暂的上辈子是非常幸福的。

    他性格如此,的确很容易开心,死前半小时还乐呵着准备跟朋友去搓一顿烧烤,相当容易满足。

    与他而言,值得开心的事情太多了,要从中抉择出个一二三号排名,他还真是回答不上来。

    不过迟轲问的是“这辈子”。

    那就很好办了。

    这辈子最值得开心的当然就一件事呀!

    纪谦暗暗窃喜,深觉自己是个天才,肉麻的情话犹如泉水般自然涌出,张口就来:“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当然是遇到你啊哥哥。”

    迟轲:“。”

    这耳熟的台词……

    迟轲笑容一点点加深:“哦?你对谁都这么说吗?”

    本来他还没当回事,寻思着一定有什么误会在里面,但是现在,他有点不高兴了。

    “怎么会呢?当然不是!我就对你说过!”耳朵被越抓越紧,纪谦一边“哎哎哎”地惨叫一边怀疑人生。

    不对吗?答案不对吗?

    还有比这个更完美的答案吗?!

    “哥哥哥轻点轻点轻点!”他讨好地握着迟轲那截手腕揉了揉,绞尽脑汁地想,“最开心的事……嗯……我喜欢你?哎!疼!这也不对?那就是此时此刻……啊!还不对?”

    就在纪谦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抓他耳朵的手忽然松开了。

    迟轲“啧”了一下,靠在椅子里仰望天花板,过了会儿,轻轻闭上眼,捏了捏鼻梁。

    他想:我这是干什么呢?

    有话直接说、直接问不就好了?至于这么折腾人闹一出吗。

    他什么时候是喜欢在这种事上打哑谜的人了?

    迟轲睁开眼:“你确定没跟别人说过?”

    “没——”纪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替自己的耳朵感到无比的冤枉和委屈。

    不会吧……

    原主不会对许乐眠说过这种话吧?!

    纪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试探道:“我要说没跟别人说过,你信我吗?”

    迟轲自然是信的,不然也不会还在这儿喂他吃水果,但这不代表他大度到连个解释都可以不要:“你觉得你什么都不用说吗?”

    “要说的。”纪谦叹了口气。

    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快。

    “不过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这里人多,不知道等会儿有谁会来打扰,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纪谦站起来,朝他伸出手,“结束后回你家说?”

    这个缓冲时间在迟轲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他没有把手递过去,自食其力地站起身衣摆,却在站稳后乱了两拍呼吸,心脏处闷闷的很不舒服,掌心温度也渐渐流失。

    啧。

    最近熬夜熬太猛了吗?

    ……应该没事吧?

    迟轲不想让纪谦在这种时候分神操心自己,愣是狠下心没去碰他手,淡然道:“爪子可以放下了。”

    好记仇。

    在纪谦的计划中,他如果自己站起来,一定会不冷不热地把自己手拍下去,四舍五入也算牵了小手呢。

    他有些失望地放下手,很快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迟轲睨他;“怎么?”

    “没,看你好看。”纪谦走上前两步,取下衣服上的一朵蝴蝶兰形状白色装饰,别在他胸口的衣服上当做胸针,满意道,“刚刚就觉得这里有点空,现在刚好了。”

    他衣服上的蝴蝶兰花本是一对,现在拆掉分在两个人身上,只要见过他们俩的,应该都能一眼看出来他们认识。

    迟轲拨弄了两下精美的花瓣,想起去年在游乐园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纪谦胸口的陶瓷胸针也是蝴蝶兰:“你很喜欢这种花,花语是什么?”

    纪谦笑着说:“祝你幸福。”

    迟轲被他的直截了当的大白话逗乐了:“你的语文水平和冷柏尧有一拼。”

    “我可没有高中语文不及格。”作为中学时代就出国读书的人,纪谦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底气不足,“意思对了就行嘛。”

    话音刚落,休息室门被人敲了两下。

    “纪少,纪老先生找您。”

    “这就来。”纪谦应完,又问迟轲要了一颗草莓,这才美滋滋地离开。

    迟轲看着他的背影,上网搜了一下蝴蝶兰的花语,最广为人知的两个是:

    【幸福飞奔而来。】

    以及,

    【我爱你。】

    好运和幸福的信鸽吗?

    迟轲给这两条回答点完赞,单手握着手机转了一圈,收进口袋,靠在桌子边缘,按住从刚刚开始就乱跳不已的心脏。

    苏瑾棉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

    她刚刚亲眼见着纪谦出去的,见状调侃道:“怎么了迟总?心动压不住了?”

    迟轲:“。”

    想多了,这回是真的难受。

    他缓了口气:“怎么到这儿来了?下面没事了吗?”

    “冷柏尧在下面对付呢,我上来躲个懒。”苏瑾棉累得直捶肩膀,“订婚都那么累,结婚不得厥过去?这几天都没睡好,真怕我年纪轻轻就猝死。”

    这事儿迟轲有经验,于是很真诚地建议道:“如果没办法早睡早起,空的时候还是补个午觉比较好,少喝咖啡少喝酒。”

    苏瑾棉放下了刚端起来的酒杯:“是跟医生在一起久被传染了吗?我感觉迟总不像是这么会养生的人啊。”

    “可能吧。”迟轲缓了一会儿,心脏依然不舒服,他有点儿担忧地回到单人沙发里,给能负责的几个员工打了个招呼,打算休息一会儿。

    这间休息室隔音很好,空调温度开得不算特别低,迟轲没想到自己能睡着。

    但到底是陌生环境,就算眯着了也睡不踏实,脑子里闪过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一会儿因为心跳过快被推进手术室,一会儿从太平间醒过来,一会儿又踏入异世界为了复活闯关……

    心脏被关卡大BOSS捏碎之际,他喘着粗气猛然惊醒。

    “……董事长?”

    苏瑾棉早已不在这里,反倒是董事长正坐在休息室的一角,悠然地泡着茶。

    室内光线柔和,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听到他的声音,冷老爷子头也不抬道:“过来喝两杯,醒醒神。”

    迟轲定了定心神,缓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茶壶。

    老爷子知道他泡得茶比自己香,也不跟他争,慢悠悠聊起家常:“柏尧和瑾棉的事今天定下来,我这心就踏实了一大半,瑾棉是个好姑娘,希望那小子懂得珍惜,两人培养培养默契,等正式结了婚,我也好休息一下。”

    这话说得……

    迟轲有些意外,董事长居然那么快就决定了继承人?

    似是看出他的惊讶,老爷子叹了口气,说:“云廷让我很失望。”

    今晚许乐眠闹的那一出,冷云廷除了让事情变得更为难以收场,没有显现出任何顾全大局的能力。

    冷成邺可以许诺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却不敢把偌大的家业交到他手里。

    “我本来想再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可惜我自己的时间不允许了。”老爷子苦笑道,“到底是老了啊,身体不行了。”

    “怎么会?”迟轲蹙眉,“您之前的体检报告我有看,非常健康。”

    “有问题的我哪里会让你们看到?”老爷子轻哼,“年初的体检报告我早藏起来了。”

    “您这……”迟轲把绿茶端走,换了养生的茶给他,蹙眉道,“怎么连我都瞒着。”

    “刚开始我觉得问题不大,最近两个月工作多起来,才开始难受了。”老爷子苦笑着拍拍心脏,叹道,“冠心病。”

    迟轲大脑“嗡”的一下,手腕一抖,滚烫的茶水沿着杯口溢出,浇在虎口上。

    他连忙拿纸巾去擦,被烫到的地方越擦越红,绵密的刺痛怎么都抹不掉,比阴魂不散挥之不去的梦魇还让人烦躁。

    老爷子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继续说道:“这病立马死不了,但是折磨人,也不知道哪天忽然就没了。所以你刚刚睡着我没喊你,以前呢,我会劝年轻人多拼一拼,现在老了才觉得,还是身体最重要,你年纪轻轻的,可别给以后落下病根。”

    迟轲很生硬地扯动唇角:“您可别乱说,董事长吉人自有天相,长命百岁不是问题,各路神仙都保佑着您呢。”

    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难为你这个无神论者这么安慰我了!”

    无神论者吗?

    迟轲推了一下镜框,挡住眼中的嘲讽。

    他前世才是真正的无神论者。

    即便如此,躺在病床上的那些年,他也曾无数次向神明祈祷再给自己多一些时间。

    其实他怕的从来不是死亡。

    等站在金字塔的最高点,他可以坦然地迎接死亡,但他无法接受自己像个废物一样失去一切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躺在病床上,亲眼目睹生命的流逝。

    大概是他这个信徒不够虔诚,并没有得到神明的偏爱,他的病情一步步加重,有段时间甚至到了离不开呼吸机的程度。

    之后他就放弃了挣扎,接受自己生命随时可能结束的事实,终于不再执着于早些年的想。

    像他的创业伙伴和朋友说的那样,就这么算了。

    那个时候确实该算了。

    也只能算了。

    迟轲比任何人都能解冷成邺此刻的心情。

    冠心病。

    多可怕的东西。

    如果有天再突然经历一次……

    迟轲抗拒这个想法的诞生。

    他发现自己现在非常舍不得死。

    所以在老爷子让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事业可以放一放的时候,他点点头,什么都没反驳。

    之前那么拼的工作,是因为潜意识中的习惯,明明想好不再当钱财和权利的狂热爱好者,还是没控制住习惯作祟。

    上辈子知道活不久后,他就想拼了命地再为想争取一把,不甘心那么碌碌无为地死掉,所以不在乎身体了,可人类求生的本能又让他凭借药物和医学技术苟活,以至于他曾一度厌恶自己的矛盾和无能。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野心逐渐膨胀,能力却够不到渴望的东西,这实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而现在他有健康的身体,有很多时间,很多未来,不能重蹈覆辙。

    他不想那么早死。

    冷老爷子说:“我之前就发现你的问题了,说实话,作为上司,我挺开心你为工作能付出到这个程度,但是私心底,我还是有点担心你的。”

    迟轲比两个亲孙子都符合冷老爷子的喜好,他好几次都在感慨,这要是他冷家的血脉就好了。

    迟轲笑了下:“多谢董事长关心,以后会平衡好工作和生活。”

    老爷子满意点头:“多跟纪家那小子一起玩玩,他没什么心眼,好骗,你带着他相当于随身携带个医疗保险,方便。”

    迟轲:“。”

    还真别说,从这个角度出发,找个医生谈对象确实挺好的。

    “我下周要去美国,这边还是劳烦你帮忙盯着了。”董事长没有跟他唠太久家常,“冷柏尧我是不担心的,云廷那边,还得辛苦你帮我看着,别让他再出去丢人。”

    “好。”迟轲点头,“今晚……”

    “今晚结束你早点回去吧,有司机送我,你不用跟着。”老爷子说,“你那脸色白得都快能去地府当差了。”

    迟轲:“。”

    老爷子嘴巴也蛮尖锐。

    他看着老人摘掉老花镜,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装好的药,倒在掌心一粒粒吞下。

    冷成邺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

    后半生应该永远无法摆脱药物陪伴了。

    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迟轲没有在这种时候多说话,轻声道了别,去忙这场宴会的收尾工作。

    两位主人公后半段忙得见不到人影,等把宾客送走,他们直接在酒店开房间休息去了。

    迟轲明天休假,不打算留在这儿休息,便站在停车场门口等纪谦。

    纪谦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蹙紧眉头,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柠檬糖:“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没休息好?”

    迟轲想说“没什么事”,话到嘴边,脑海中浮现出上次这人失落的表情,于是这句话在喉咙中紧急绕弯,变成了:“嗯,刚刚心脏有点不太舒服。”

    “刚刚不舒服?现在好了?”纪谦连忙把他带上车,让司机开稳点,拉上了前后座的隔板,“你这情况不像是好了的,明天早上跟我去医院做个检测,今天我睡你家沙发,你回去后立即上床睡觉。”

    迟轲摇头:“现在脸色不好不是因为难受。”

    是以为冷成邺让他不受控地想到一些忘不掉的回忆,这让他感到……很不安。

    说不上哪里来的不安,但就是感觉整个人飘在半空中,虽然能往前走,但是每一步脚印都落不到实处,很空,很不踏实。

    纪谦看着他,忽然问:“要抱一下吗?”

    问得很突然,迟轲微微怔忡,想了想,小幅度点了下头。

    纪谦没有让他过来,而是主动凑过去,很用力地抱住他拍拍背,然后将人松开,搭着他肩膀轻轻揽入怀里。

    迟轲靠在他肩膀上,舒服地打了个哈欠:“你身上好热。”

    “给你暖暖。”纪谦捏他脖子,“有没有好点?”

    迟轲说:“有。”

    好了不止一点。

    人果然喜欢温暖的环境,不是盛夏的骄阳,而是炎热夏季的空调房中,窝在被子里能感受到的体温。

    许是太过安逸,迟轲冷不丁没头没尾地问:“纪谦,如果有天我得了绝症,躺床上不能动了,你怎么办?”

    “哎,说什么胡话?”纪谦拧着眉心把手腕上的佛珠塞他掌心,“快呸呸呸。”

    迟轲无奈地“呸”了三下。

    就在他以为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的时候,纪谦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不怎么办,你只要不赶我走,我就会陪你一辈子,你的一百年也好,我的十年也好,反正就是一辈子。”

    不管谁的一辈子,不管是长是短,能走完就好。

    迟轲睁开眼,抬手碰了碰他眼睫:“我先死的话,遗愿……”

    “我不想你有遗愿。”纪谦抓住他的手,克制地将手背贴在脸颊上,“十年的人生有十年的活法,一百年也有一百年的活法。迟轲,你的欲望该为你掌控,而你是自由的。”

    迟轲指尖忍不住蜷缩起来。

    他一直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他前世过早地给自己设定了一条人生轨道,并且偏执地要求自己必须达到,故而有一阵子完全无法接受意外偏航。

    但要真谈论起那个未来,也未必真有多喜欢。

    他努力工作的初衷,一个是享受钱权带来的快感,另一个则是为了有能力去体验所有感兴趣事情。

    即便病倒了,他在业内也依然有相当了不起的地位,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财富自由,只是和一开始的预设有所偏差。

    可迟轲不是输不起的人。

    后来他早已看开,允许一切可能发生的事降临在自己身上,比如死亡。

    人生不可能没有遗憾,不过他接受了遗憾的存在,也就像是没了遗憾。

    接纳与释怀很难,他做到了。

    偶尔出现的回忆比起不甘更像对过去叹息。

    重生后他也经常想到死亡,但哪怕最开始逃避的日子,也没有出现像今天这样的不安。

    和冷老爷子聊天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害怕病情复发是怕有什么来不及去得到。

    冷静下来重新思考才意识到,他居然是在害怕死亡本身。

    这种念头的出现绝不是因为那些已经想开的过去,而是有了新的未来值得期盼,一个强行挤到他身边的未来。

    不想走上辈子的短命路,是因为舍不得。

    那股不安源自对某个人的不舍。

    不满足于一年、十年。

    他想要几十年、一百年……甚至虚无缥缈的生生世世。

    这个念头很早之前就悄无声息在心底扎根,肆无忌惮地疯狂生长,后来一度超过了他的掌控,以至于反应过来时,早已欲壑难填。

    他当然是自由的,这和冲破性的欲望并不冲突。

    不过是他太过贪得无厌,两者都想要,于是放任自己去索取对方毫无保留的爱,不给后路。

    迟轲动了动手指,冰凉的指关节摩挲过纪谦的脸颊,逐渐染上暖洋洋的粉色。

    他倚在纪谦的颈窝,半眯着眼,轻声道:“跟我保证,你在我这儿永远没有秘密。”

    纪谦投过去一抹视线,看到被他呼吸撩红的锁骨皮肤,嗓音低哑:“我现在有个秘密,你要听吗?听完我会向你保证的。”

    是之前说的那个很重要的事?

    “出于礼貌,我其实应该建议你再考虑一下。”迟轲一脸坦荡,“但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不跟你客套了。”

    “哎,哪有你这样光明正大耍无赖的。”纪谦笑了声,偏过头,在那截手腕脉搏处落下轻吻,喃喃道,“听起来可能有点神经病……”

    他在心里给自己加了个油:“迟轲,我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

    车内骤然陷入一股很微妙的寂静中。

    纪谦等了好久没等到回应,心道不会真被当成神经病了吧?

    他鼓足勇气低下头,却错愕地张开了薄唇——

    迟轲安静看着他,眼周是微不可查的浅红色。

    不仔细看的话,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可这情况出现在迟轲身上就很匪夷所思啊!

    纪谦连忙把他抱得更紧:“你怎么——”

    “为什么穿书?”迟轲向来薄情恹懒的瞳孔有些许颤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嗓音干涩得紧,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有多不对劲。

    纪谦一时间哑然无声。

    继而轻轻抽了口气。

    他本想用这口气来压下泄洪般翻涌的情绪,可他忘了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那股热气灌进胸腔,五脏六腑被灼得滚烫。

    几乎在瞬间,他的视线变模糊了。

    “你呢?”纪谦不知道自己是否哽咽,只知道呼吸很困难,“你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写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们会有个诙谐搞笑的掉马,落笔才发现他们除了心疼对方的死亡,什么都想不了。

    (ps:小迟真蛮厌世的,是那种活着可以死了也行的淡人,有点儿爱好和热情但不多,压着的火需要有人勾出来,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小纪在和不在时他完全是两种状态。)

    第55章

    迟轲不是对纪谦的真实身份完全没有猜疑。

    但有些事实不是他想不通,而是潜意识作祟,抵触去深思。

    纪谦那句话说出来,让人意外,又不让人那么意外。

    毕竟如果他也是穿书,一切事情的逻辑就都解释得通了。

    迟轲本该调侃两句,跟老乡说声好巧。

    可想到自己的死亡,他只是看着纪谦,那些字就全都被沉重的石头压了下去,一个都说不出口。

    二十一岁后被下过那么多次病危,他都没有觉得眼眶发酸,现在纪谦活生生站在面前,倒是体会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比起他的沉默和隐忍,纪谦反应要大很多。

    家门刚开,迟轲就被人从后面抱住,滚烫的呼吸砸在颈间,凌乱得毫无规律可言。

    他没有出声,抬手抚摸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直到腰上的手不再颤抖。

    纪谦稍微冷静下来,抬起头,很轻很轻地吻了吻他耳边的发丝,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幸好……”

    迟轲挣了下,转过身,靠在玄关柜上,将他额头压在肩膀上,一下下顺着他的后颈:“嗯,幸好。”

    幸好你的人生仍在继续。

    屋内灯都没开,他们躲着泄进窗户的月光,藏在黑暗中静静相拥。

    好半天过去,迟轲笑了一下:“纪谦,在哭吗?”

    “没有。”纪谦抬起头,有点儿鼻音,眼眶也红红的,但确实没哭,“是好日子,才不要哭。”

    天晓得他用了多大的劲儿才忍住。

    迟轲捧住纪谦的脸,拇指在他眼尾揉了揉:“现在还要谈谈吗?”

    “当然要。”纪谦蹲下来拿出两双拖鞋,直接帮他换上了。

    “先洗漱,”迟轲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弯下腰,轻声道,“顺便冷静一下,可以吗?”

    “好。”纪谦点点头,说,“但不保证能冷静下来。”

    “那就不要勉强。”迟轲把他拽起来,“先去洗漱。”

    纪谦走了两步,回头看他。

    迟轲说:“衣柜里第二层的睡衣我买大了两号,你应该能穿。”

    “嗯。”纪谦应了一声,走到卧室门口,又回过头,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

    迟轲歪歪头:“毛巾和洗漱用品也有一次性的。”

    “好。”纪谦转身开门,进屋前还是没忍住要回头,“我——”

    “我喜欢你。”迟轲说。

    纪谦一头撞门上了。

    他不顾额头上的红印子,懵逼地望着迟轲。

    这、这么突然吗?

    “我喜欢你,所以会等你,不会走,多久都等,虽然可能看不太出来,但我现在不比你淡定多少,就算你刚刚不要跟我谈,我也会把你绑起来谈谈的。”迟轲说,“纪谦,听明白这点,够不够你平安无事地洗完这个澡?”

    够。

    足够。

    太够了。

    别说洗完这个澡,都够支撑他从漠河跑到曾母暗沙了。

    纪谦飞快冲进浴室,以打仗的速度清完自己,听从房屋主人的旨意坐在床上乖乖等待,跟古代等皇帝临幸的妃子似的。

    看到迟轲拿着换洗衣服走进浴室,纪谦有点儿眼热。

    他刚刚也在那里洗过澡。

    他们用同一款洗发露,同一款沐浴露。

    他身上的香味和迟轲一样了。

    纪谦一下子从脖子红到耳根,脑袋越垂越低,很想在床上打两圈滚,在心里默念三遍“这是别人的床不能造次”,堪堪凭借极高的素质压下了这种冲动。

    对比他十分钟把自己收拾完的速度,迟轲慢多了。

    刚风轻云淡地从浴室出来,就收到了一道强烈且热情的注目礼。

    他走过去捏捏这人下巴:“你就这么干坐着等我?”

    “我还吹了头发呢!”纪谦盘腿坐在床边,仰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可以抱着谈谈吗?”

    迟轲差点忘了这货还处于非常“绅士”的“追求”阶段。

    虽然自己无所谓,但他尊重纪谦的节奏:“行。”

    纪谦得寸进尺:“怎么抱都行吗?”

    迟轲很好奇这人能抱出什么花来:“可以。”

    话音刚落,他就被环着腰翻躺在床上。

    人还没躺平,又被拎起来上半身靠着床头,然后一颗头发还有点儿潮湿的脑袋枕在了他肚子上,还没得到几秒解放的腰再次被箍住。

    看着旁边侧躺的人,迟轲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镇住了。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惊叹怎么有人能那么轻松把自己抱起来,还是该感慨这厮相当有原则又没底线的“拥抱”。

    他叹为观止,没好气地抓了一把栗色的头发:“满意了?”

    “勉勉强强吧。”纪谦得了便宜还卖乖,开门见山道,“你是怎么……”

    那个字他说不出口。

    “猝死。”迟轲倒也爽快,没有废话,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准确来说不算很突然的猝死。之前冠心病就已经很严重了,不过一开始不严重,创业小有成功,还成功拿到了两个硕士学位……哦对,之前给你说我毕业于斯坦福没开玩笑,是真的,上学期间我一直拿全奖。”

    家里有长辈有过相同病史,他21岁那年晕到被送进医院确诊,最严重的时候突发心衰四级,放弃全部事业,连活着都费劲,对工作实在是有心无力,无奈变卖了手里的全部股份退出公司。

    “不能怪合伙人,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毕竟我已经几乎完全丧失工作能力了。”他淡声道,“当时急用钱,毕业后没了学校的医疗保险,就医很贵,情况允许后就回国入院治疗,因为情况比较复杂,凝血障碍动脉钙化心力衰竭……总之各种原因吧,条件不允许,能不手术就尽量不手术,养了很久,出院的时候几乎可以正常生活了,我找了份工作。”

    纪谦听得五脏六腑一抽一抽地疼,抓住他腰的手猛地用力:“这样了你还找工作?!”

    迟轲叹了口气:“要赚钱啊。”

    纪谦哽住,每根神经都绷紧了在叫嚣,吵得浑身生疼。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也不知道该想什么。

    作为一个未曾参与过迟轲过去的旁观者,所有安慰的措辞在这一声叹息中变得无力。

    “你知道的,看病要花很多钱,尤其是我这种一度需要机器吊着气的重病患者。”迟轲拍拍他脑袋,示意他别抓那么紧,“那么久没工作,知道我看着只出不进的账单有多心疼吗?”

    虽然存款还有很多,但总要为以后做准备,以他的身体状况,总有一天还要进医院,到时候钱不够了怎么办?

    那会儿他的精力别说赚钱,开手机解锁都费劲。

    躺病床上被护工照顾的那段日子,堪称迟轲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当时人脉广,有份外企收留了我,他们老板和我以前有过商业往来,有意帮衬我,给我留了份年薪几十个还没什么事儿的清闲工作……啧,好吧,我承认他追过我,但我没有吃软饭,那个快要死掉的项目被我盘活了,别说几十万,几百万都是我应得的。”

    虽然入职的时候老板给他说过不用有心负担,一个暂时舍弃不掉的项目组而已,他进去安心拿钱就行。

    可迟轲不是那种闲的下来的人,每天没事儿干就翻阅资料,既然找到了盘活的机会,他就不可能眼睁睁放过。

    项目起死回生,老板高兴得紧,趁着中国的新年给他升了个总监职位。

    纪谦连忙道:“你不用解释,我没有小心眼到会在意这个。”

    相反,他很感谢那个愿意在当时施以援手的人,就算要在意,也是在意自己为什么上辈子没有早点认识迟轲。

    操!

    纪谦越想越难受。

    他当时真是有病!明明收到了斯坦福的offer为什么不去?非要去特么的哈佛!

    波士顿和旧金山之间的距离怎么会那么远?

    远到他们在重叠的几年大学时光里,居然一面都没见过。

    纪谦以前从不觉得美国是多大的地方,如今回想起来,只有空荡荡的不知所措。

    “不过工作真的很清闲,就算我努力工作了,也还是清闲,我没想到……”迟轲笑了声,“那段时间身体状况还不错的,真没想到会在升职当天猝死。”

    他前世太过精彩丰富,挥金如土过,省吃俭用过,意气风发过,颓废堕落过……操场上带球上篮的时候,没想过后来会动弹不得地躺在CCU。

    他的一生都在反复起落,机票遍布半个地球,短短二十六年过完了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有的颠沛流离。

    这么说起来,竟然也能算圆满了。

    迟轲第一次跟别人讲述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往,难免有些出神。

    其实他还有很多没说的。

    比如交出公司股份时,他将合作伙伴松了口气的神情尽收眼底;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们一个个平步青云,他只能透过医院病房那个小窗户远远望着;后来上班的路上总会经过一座摩天大厦,而他曾是这座大厦最顶层招待室的贵客……

    这些全是负能量的情绪,就不用告诉纪谦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腰上的手渐渐松开。

    纪谦撑着床面企图支起身体,却突然失了力气,只觉得世界一阵天旋地转,重新倒在迟轲身上,再也起不来了。

    迟轲“哎”了声,清晰感知到腹部被滚烫液体浸湿的衣衫,手尴尬地悬在空中,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

    ……也是。

    以纪谦的脑补和共情能力,就算他不说,也大概能想象到那些年他非常糟糕的处境。

    迟轲本想把腿上的伤也一块说了,但看纪谦现在的情况,他决定还是缓一阵子再交代。

    纪谦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拇指按在他做过造影的伤口处,闷声道:“疼不疼?”

    作为心外的医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治疗方法。

    心内外住院部每天都会传出哭声,饶是他见过那么多患者,每每听到都还是会忍不住动容,而他喜欢的人在CCU几乎把苦吃了个遍……

    “不疼。”迟轲说。

    纪谦猛地抬头,眼眶红红的:“骗人。”

    你明明那么怕疼。

    “没骗你。”迟轲笑得很散漫,仿佛口中的故事不是自己的,“你现在问我,当然是不疼的,我总不能再回忆一下那个疼痛吧?”

    纪谦脸色一白:“对不起……你别想了。”

    “逗你玩的。”迟轲微凉的指腹把他脸颊上的泪痕擦去,“听着发生了很多事,其实时间过得很快,想不了那么多,现在还是好好的。好了纪谦,我说那么多,现在轮到你了。”

    纪谦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郁气都吐出来一般。

    他动作有些迟缓,抽了张床头柜上的湿巾,慢吞吞好仪容仪表,重新靠回他腰上,缓缓道:“山体滑坡,应该大半个医疗队的人都没了。”

    仿若有凛冽的寒风直直灌入心底,迟轲身子下意识地微微一僵,原本自然垂落于眼睑处的睫毛像被无形的手猛扯了一下,颤巍巍地抖动起来。

    纪谦五岁前都在国外生活,后来因为妈妈和哥哥的工作,跟回国读了几年书。初中妈妈工作忙起来,就跟在爸爸那边上学,一路跳级,生化本科毕业后申上哈佛医学院,拿下双博士学位。

    “我专业更偏向于研究,但毕业后自我感觉还那么年轻,总要试试不同的路,就回国了。”纪谦的口吻没有遗憾,也没有后悔,很平静地叙述,“我家挺有钱的,就业没压力,搞研究什么时候都不晚,无所谓浪费时间,我爸妈和我哥也支持我的一切决定,事故发生前,我参与了三次救援。”

    救援这个词,总是伴随着天灾人祸一同出现。

    “意外”是这件事情中最常见的字眼。

    “地面开始颤动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太突然了,根本来不及反应……不过我护住了俩小患者呢。”他说到这儿还有点欣慰,“反正我失去意识之前,他们是平安无事的,应该能等到救援。”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护住那两个小孩,他或许也不会伤得如此惨重……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不能对未发生的事情做侥幸假设,无论如何,他都不曾后悔当初的选择。

    “意外就是这么突然,再睁开眼就来到这里了……哎,哥哥,咱俩别对着哭啊。”

    纪谦翻了个身,仰躺在他腿上,伸手去碰他脸颊。

    “也不用难过,那段时间我已经在准备申请无国界医生的资料了,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未来会发生什么其实都已经想好了,我爸妈也是知道的,不支持,但尊重,你要说意外吧,也不算特别意外。”

    他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放下了对金钱和权力的追逐,面对诸多选择时,内心纯粹的热爱便自然而然成为抉择时独一无二的关键指标。

    “我不是你,没要哭。”

    迟轲眼周泛红,但一滴泪水都挤不出来。

    他只觉双目干涩异常,像被火焰烘烤过,徒留荒芜干涸。

    迟轲握住他手腕上的佛珠,涩然开口:“你家里人……”

    “他们非常爱我。 ”提到家人,饶是纪谦都忍不住露出苦笑,“我不怕死的,但是刚来这里的时候,连续几个月都在做噩梦。挺不孝的吧?他们养我那么久,我还没来及给他们养老,就要辛苦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是你的错,”迟轲松开紧握的拳头,被捏得滚烫的掌心覆盖在他眼睛上,轻声道,“不是你的错,纪谦,你是最了不起的医生,他们因为有你而感到骄傲。”

    纪谦笑着说:“有哥哥的安慰——”

    “不是安慰。”迟轲定定注视着他,神情复杂,“你妈妈是不是叫纪蓝孝?”

    纪谦一愣:“对。”

    迟轲终于想起“纪”这个姓曾经在哪里听过了。

    纪谦应该是随母姓,上头的那个哥哥随父姓。

    兄弟俩差三岁,母亲出身于香港数一数二的老钱家族,父亲的家族是美国巨头财团之一,上世纪就已经名声显赫。

    纪谦是真正意义上含金汤勺出生长大的少爷,传说中富二代里的超级富二代。

    等价换算一下,像冷家、苏家、司马家这些身份的人,如果不靠走后门,根本不会有跟纪谦出现在一个社交场合的机会。

    “你是26年来到这里的吧,我晚你一年,27年没的。”迟轲那一段时间几乎都是躺在病床上度过的,身体的虚弱让他无暇顾及外界的新闻。

    印象中年初确实有一起引起极大轰动的自然灾害报道,死伤无数,事情结束后,据说受难者回家的路上满是来自四海八方的民众献上的鲜花。

    “你应该有立过遗嘱,你母亲和哥哥一直以你的名义在全世界做公益,我刷到过她的文字采访。”他遗憾道,“抱歉,当时状态不好,没细看,只能记得大概。”

    迟轲努力地回忆着,将自己有印象的事情转述给纪谦,拼命地在脑海中搜索那些零碎的文字记忆,一个字一个字地讲给他听。

    虽然内容很长,表述也并不连贯,但字里行间都充满了一位母亲对儿子深深的思念,以及——

    “纪谦,他们一直很感激你的到来。”

    迟轲温柔地擦去纪谦睫毛上的泪珠,低声道:“我也是。”

    可能神明真的有听见他的祈祷,所以重活一世,纪谦来到了他的身边。

    “……是我该感谢你。”纪谦起身将台灯熄灭,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洒在地上。

    他轻轻拉了迟轲一把,然后翻身趴在对方的身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他,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你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纪谦是个脑回路非常清奇的人。

    读大学的时候,他经常为了学业和研究忙得几天几夜都不合眼,一度怀疑自己会不会突然猝死。

    因此,他每年都会写一封遗书,想着万一自己遭遇不测,可以寄给家人,让他们不至于太过悲痛,相当有先见之明。

    算下来,爸妈和哥哥应该收到了十二封遗书,他想说的话也几乎都在里面说完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担心,时间只会把这种担忧和牵挂掩藏起来,不会削弱。

    他以为这是这辈子无解的事情,现在迟轲却亲口告诉他,他牵挂的人都过得很好,不责怪他,依然爱他。

    与他而言,这和神迹没有任何区别。

    迟轲想:还好我撑过了那一年。

    没人知道,心衰最厉害的那个时期,他在CCU试图摘氧气罩自杀过,可惜没成功,被护工及时制止了。

    幸好没成功,撑过了26年。

    这算不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你说得对,”迟轲拍着他肩膀,“可能我们之间真的缘分不浅。”

    纪谦喉咙里轻轻发出一声 “嗯”,闷声道:“迟轲。”

    迟轲应到:“在。”

    “迟轲。”纪谦又唤了一遍,声音里多了几分执拗,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迟轲的衣角,指节微微泛白。

    迟轲还是很耐心地答应了:“在呢。”

    “你刚刚是不是说喜欢我?”纪谦也不抬头,不安地在他身上拱来拱去,“可以算被我追到了吗?”

    迟轲好笑道:“你没我想象中有耐心啊。”

    “忍不下去了。”听得出来纪谦很急,“我就是要赖着你一辈子,你准不准?”

    还挺会耍无赖。

    “我要不准呢?”迟轲故意问。

    纪谦也不恼:“那我就没名没分地赖着你一辈子。”

    不想等也不想试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适应都等到以后再说吧,他现在只想跟人一辈子黏在一起。

    谁劝都没用,命中注定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横竖甩不掉了是吗?”迟轲笑了起来,“行,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给你名分。”

    纪谦狂点头:“你说你说。”

    迟轲轻敛笑容,抬起手,将他一缕碎发撩到耳后:“眼泪今天掉完就算了,我的生活并不全是低谷,以后再提及我的过去,我希望你能抱着新奇和愉悦的心态去了解,不可以这么难过,做得到吗?”

    他不想谈个苦瓜味的恋爱。

    提到迟轲这个名字,纪谦应该是开心的,这才是谈恋爱,而不是两个倒霉蛋聚在一起倒苦水,互相舔舐伤痕。

    偶尔舔一下可以,次次都这样那可太没意思了。

    没有人谈恋爱谈得全是负面情绪。

    纪谦眯起眼睛:“那做人不能双标,这件事你也要做到。”

    “没问题。”迟轲想都不想,干脆应下。

    “……”

    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一种微妙又尴尬的寂静在房间里悄然蔓延。

    许久,纪谦嘴唇嗫嚅,磕磕绊绊地说:“那现在,你是不是就算我……”

    “男朋友。”迟轲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最后一个问题,你穿过来之前看过这本书?”

    纪谦:“对啊。”

    迟轲好奇:“我可以问一下你看这种……文的动机是什么吗?”

    第56章

    “上飞机之前在古早狗血榜单上随便挑了两本小说购买下载。”

    纪谦解释道:“这本比另一本好点,虽然都是又土又狗血,主角也不是正常人,但当笑话看还行。”

    迟轲:“???”

    能下载?那网站还有APP?

    迟轲不可置信:“这你都能当笑话看?”

    “癫得很强悍啊!就很离谱,但是又很想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奇葩事。”纪谦被他问得自我怀疑了,“这很……小众吗?”

    不小众吗?

    如果不是实在忍不了,迟轲是不会质疑他人喜好的。

    当做猎奇看他能解,当乐子看就不是特别解了。

    这本书黄得天上有地上无,什么公共场合女装、穿戴道具见家长、落地窗女仆play被曝光、官宣的时候说dirty talk……

    不是,这真的能当乐子?要是撇开这些黄色的东西不谈还——

    等等。

    迟轲:“你什么时候看的?在哪儿看的?叫什么作者是谁多少字?”

    纪谦不明所以:“我是24年在一个小说软件上看的,《亿万总裁宠入骨冷少的替身白天鹅》,作者大黄酒,18万字,行文还算流畅,不过省略号太多了,有点影响阅读。”

    迟轲:“。”

    文名没错,作者没错,但是自己是一几年在一个没有app的网站上看的百万字大长篇。

    合着这厮看的是已修改的删减版啊?

    怪不得看完还这么纯情呢,都不知道那么多省略号是啥意思。

    纪谦看他沉默,敏锐地问:“你看的是什么?咱俩不一个版本?”

    迟轲含糊道:“大差不差。”

    “你骗我吧?”纪谦怀疑,“大差不差你会是这个反应?”

    “都说了大差不差……起来,我有电话。”迟轲把他推到一边儿,把早就静了音的手机拿过来。

    他不想刚刚谈那种事儿的时候被打断,有意开了静音。

    迟轲趴在床边:“董事长?嗯,好,现在吗?行,我等下给您送到门口。”

    他一边说一边起来找衣服,挂断电话,转身被纪谦拉住了手。

    “什么情况?”纪谦不太高兴地看手机,“几点了这都,要你去加班?”

    “有个文书的原件在我家,比较着急,不太放心让跑腿送。”迟轲说,“你先睡,不用等我。”

    纪谦抢过他的衣服扔掉,单手将人推回床上躺着:“躺好睡觉,我去送,回来的时候你最好已经睡着了,明天跟我去医院,其他的事咱以后慢慢说。”

    迟轲坐起来:“医院?不至——”

    纪谦按着他脑袋给他推回去:“没得商量。”

    迟轲眯起眼睛:“啧。”

    “哎哎哎别凶别凶!刚谈恋爱第一天不许凶我啊。”纪谦在他发顶亲了一口,“mua”的一声,响亮得很,“你不乐意也没用,自己找的男朋友自己受着吧。”

    迟轲:“。”

    迟轲:“我给你的阳光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爱你爱你。”

    纪谦随便套了个外套,跟他比完爱心,拿着文件风风火火地走了。

    迟轲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这个人适应身份转变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之前不还直男吗?

    他有些郁闷地靠在床头,抱着笔记本,决定在纪谦回来之前绝不躺下。

    让他睡他就老老实实地睡?

    怎么可能。

    ……

    纪谦回来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

    他捻手捻脚打开卧室门,嘴角忍不住上扬。

    某人手里捧着笔电,眼镜还挂鼻子上,一看就是故意不想睡,结果没抗住困意。

    也不怕落枕。

    纪谦边笑边走过去,小心翼翼拿走笔电,弯下腰,勾着金丝边眼镜往外摘,目光却不自觉往别的地方瞥。

    嘶……

    鼻梁好高……

    睫毛那么长呢……

    皮肤好白啊,凑那么近看都看不见毛孔……

    他舔了下嘴唇,看不够似的,保持勾着眼镜的姿势没动,从清晰的下颌线开始往上一点点又看了一遍。

    嗯,下颌好看,嘴唇好看,鼻梁好看,眼睛……

    纪谦:“……”

    纪谦喉结一滚,额头冒出冷汗:“什、什么时候醒的?”

    迟轲眼睛要睁不睁,盯着他瞧了会儿,声音带着困倦的低哑:“一分钟前。”

    “啊……那你继续睡,继续睡。”纪谦迅速把眼镜拿掉放在床头柜上。

    迟轲轻嗤一声,滑下去躺平,翻了个身,又不动了。

    纪谦松了口气,吓得直拍心窝口。

    也不知道为什么怕成这样,反正就是怕。

    他站在床边,开始思考。

    已知这房间有一张床和一张沙发,床上已经躺了一个人。

    那他是睡床呢,还是睡沙发呢?

    纪谦想了想,单膝跪在床沿上,俯下身,凑在迟轲耳边用超级小的声音说了句“晚安”。

    然后站起来抱走旁边躺椅上的抱枕,乖乖去客厅了。

    “咔哒。”

    房门轻轻落锁。

    迟轲睁开眼,叹了口气。

    白痴。

    ……

    接下来两天假期,迟轲全被锁在医院。

    给他做检查的医生是一位心内方面很有名的权威专家,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纪谦还在手术室。

    “来,单子给我看下。”专家戴上了眼镜,“窦性心律不齐、房性早搏啊……”

    迟轲:“。”

    迟轲想到顶楼那个情绪很不稳定的私人医生,忍不住喝了口水压惊:“大夫,我看上面写的偶发,是不是不算严重?”

    “你还挺懂呢?”专家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年轻人平时不注意,现在是不是特别害怕,特别紧张?”

    迟轲讪笑两声:“我——”

    “咚咚咚。”

    诊室门被敲了三下,一个还穿着手术服的医生站在门口,对迟轲抬起下巴:“刘医生早上好,我来领病人。”

    迟轲背对着他,给专家使了个眼色:【您快说我不严重啊。】

    “院长亲自抢病人?”刘大夫跟他没啥默契,看不懂他的暗示,知道他俩认识,乐呵道,“那我可抢不过。”

    迟轲一眼都不想多看这个没眼力见的专家,无力拿着检查单子和病例起身。

    纪谦靠在门框上,伸出手,勾了两下。

    有“偶发”两个字,迟轲的经验告诉他,问题应该不大。

    但是医生没说确切的结论,他心里又有点没底,握着单子犹豫起来。

    在纪谦跳脚之前,他把手放了上去:“回你办公室再看。”

    这样炸了比较好哄。

    纪谦握着掌心的手,一肚子气憋在胸口,没炸出来。

    半晌,他轻哼一声,反手十指相扣。

    “谢谢刘医生,我们先走了。”

    纪谦出去后好心地合上门,把目瞪口呆的刘医生关在里面独自惊讶。

    说是回办公室再看,事实上一进电梯,纪院长就把检查单子抢过来了。

    迟轲表情淡淡的,冷静道:“都说了没事。”

    纪谦不吭声。

    迟轲:“……”

    迟轲:“……是没事吧?”

    “问题不大不代表完全没问题。”纪谦没好气地把单子还给他,“不要——”

    “不要熬夜不吃冷饮不喝酒不喝咖啡不喝浓茶注意三餐规律和营养健康搭配。”迟轲只听到了问题不大,顿时有底气了,直气壮地甩开他手,“还有什么吗医生?”

    “……明知故犯。”

    纪谦被他变脸速度之快气得牙痒痒,单手挡住电梯门目送他大摇大摆出去,木着张脸抱臂跟在后面,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快走两步到前面冷脸开门。

    迟轲眉梢扬起,路过人高马大的一堵人墙时,顺手捏了捏他脸颊。

    真可爱。

    “去换衣服,”迟轲说,“出去吃饭。”

    纪谦冷笑:“不要以为请我吃顿饭我就能被哄好!”

    “不是我请你,”迟轲随手拿了本他桌子上的笔记看,“冷云廷要我把你带过去一起去吃饭。”

    “让我去做什么?”纪谦蹙眉。

    “宴会结束,他把许乐眠绑回别墅,吴管家告诉我,三楼卧室门口的声控灯连续两晚亮到凌晨五点。”迟轲看不太懂笔记内容,但看得懂字。

    纪谦字儿挺好看,钢笔没白买。

    纪谦心不在焉:“我又不会修灯,让我去有什么用?”

    迟轲放下笔记本,心说除了脑子不太好使,其他方面还是很优秀的,能忍。

    “不是让你去看坏掉的灯,是让你去看看坏掉的许乐眠,他发烧了,死活不愿意就医,只要有医生进门就绝食,也不吃王妈做的饭,冷云廷好不容易才把他带到楼下餐厅吃饭,说是我们俩也去,加上客人很多,他不再抵死拒绝了,让你顺便去看看。”

    纪谦心思根本不在那俩主角身上,还没反应过来:“坏掉?怎么坏——”

    迟轲:“性生活坏的。”

    纪谦:“。”

    纪谦耳朵“唰”地浮上一层粉色:“咳,知道了。”

    他倒不是因为性生活觉得不好意思,对医生来说这个话题很常见。

    主要是迟轲顶着那张性冷淡的脸说出这三个字吧……

    迟轲:“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什么?什么想什么?没想什么,我什么都没想。”纪谦帅气地转身,“给你说我还没有被哄好,你欠我顿饭,不然我不会消气的。嗯,我去换衣服!”

    不是说一顿饭哄不好吗?

    迟轲笑道:“走反了。”

    “我知道!”

    纪谦顺滑掉头,看到了一面墙。

    “逗你的。”迟轲坐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又拿了本书看,头也不抬道,“刚刚没走反。”

    纪谦:“。”

    ……

    两人到地方的时候,冷云廷和许乐眠坐在同一侧,坐在外面的冷云廷抱着胳膊闭目养神,坐在里面的许乐眠绷着通红的小脸紧盯窗外。

    “你坐里面。”迟轲把纪谦赶进去,作为还在冷家工作的助,和服务员交流什么的当然是他来,“冷总久等了,点餐了吗?”

    冷云廷睁开眼:“没。”

    许乐眠面无表情道:“我不吃。”

    冷云廷看都不看他:“那就都别吃了。”

    许乐眠猛地握拳起身:“我不想看见你!让我出去!”

    周围有两桌人带着谴责和吃瓜的目光看过来。

    许乐眠脸色霎时变得更红了。

    反观另外三人,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倒茶的倒茶,看菜单的看菜单。

    他蹙眉跟迟轲说:“迟助,我说了我不吃。”

    “哎,气儿往始作俑者身上撒啊,我家迟总又没得罪你。”纪谦皮笑肉不笑道,“不吃就不吃呗,我们还要吃呢。”

    许乐眠被怼得眼眶一酸,死死咬住下唇,下意识看向冷云廷。

    冷云廷却没管他,而是皱着眉头看纪谦:“注意措辞,迟助主要还是为我们振庭工作的,纪医生用‘我家’这种称呼不太合适吧?”

    不知道的以为迟助彻底跳槽了呢!

    纪谦心里冷笑:你算个屁!这是我男朋友!

    转念一想,说出来这俩癫公又要扯着嗓子刨根问底,迟轲肯定不想第二天成为网上八卦视频的主角,便忍住了没怼出口,直接忽视他俩,靠在迟轲肩膀上,小声道:“我要吃东坡肉。”

    迟轲抬手在东坡肉后面写了个“4”,给冷云廷说:“点东坡肉了。”

    冷云廷没意识到这句是通知,还以为是问句,点头道:“可以。”

    这家店东坡肉是按照一小块一小块点的,客人基本人均一例。

    纪谦又小声道:“我要吃两块。”

    “就是给你点的两块,我不吃肥肉。”迟轲早知道他什么德行。

    纪谦心满意足地亲亲他肩膀:“往后翻翻,这一页的都油大有蒜,你又不吃……”

    两人搁这儿低声商讨,对面那俩在大声争执。

    冷云廷:“小白菜点一份。”

    迟轲在白菜后面打勾。

    许乐眠忽然凄凉地笑了一下:“是因为她喜欢吃吗?”

    冷云廷不解:“什么意思?”

    许乐眠失望至极:“我认识你这么久,你连我讨厌吃白菜喜欢吃菠菜都不知道。”

    冷云廷犯不着为了这件事跟他吵:“再点一份菠菜金针菇。”

    迟轲在菠菜金针菇后面打勾。

    许乐眠:“不吃了。”

    冷云廷:“你闹什么?”

    许乐眠:“你自己对着白菜下饭吧。”

    冷云廷:“迟助,不要白菜了。”

    迟轲平静地x掉白菜后面的钩。

    许乐眠:“你何必还在我面前装?算了,白菜就白菜吧。”

    冷云廷:“行,正好我讨厌菠菜。”

    迟轲再次勾上白菜,顺便划掉菠菜金针菇后面的叉。

    许乐眠:“你果然讨厌我。”

    冷云廷:“你他妈有完没完?不就是要吃个菠菜吗?行,点——”

    “撕拉——”

    两人齐齐止住话语,往声源处看去。

    只见迟轲面不改色撕了菜单,淡淡抽出一张新的,对他们点头:“之前那张画不下了,二位继续。”

    “……”

    纪谦趴在他肩膀上,憋笑憋得浑身哆嗦。

    “都、都点上吧。”冷云廷喝了口水压惊,“麻烦迟助了。”

    “应该的。”迟轲抬眸看向许乐眠,“您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没有。”冷静下来的许乐眠尴尬地玩起头发。

    接下来全是迟轲点的,都懒得问他们意见了,两人沉默地并肩坐着看他打勾,一个字都不敢吭。

    迟轲画完才问肩膀上那个:“你还有什么要的吗?”

    纪谦:“没了没了。”

    “行。”迟轲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暂时就这些吧,谢谢。”

    冷云廷:“……”

    冷云廷忍不住问:“凭什么啊?”

    “什么凭什么?偏爱我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纪谦坐直了,“医生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总裁吃饱了又不能立刻学会看病。”

    他把温度计递给许乐眠:“量一下,咳嗽两声我听听,这两天呼吸感觉怎么样?”

    许乐眠瞬间就哭了。

    那天订婚宴后,他下定决心和冷云廷提了分手,却被带回别墅关了起来,冷云廷刺耳的话至今还回响在耳边——

    【分手?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我跟你说过喜欢和爱吗?跟过我的人多了,你和他们没什么不一样,这段时间不是你自己没找准定位吗?我玩腻了自然会放你走,现在我还不想结束,你别想离开我身边半步!】

    如果只是这样,他还不至于崩溃,最让他受不了的事,那之后,家里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变了。

    除了刚完成开机仪式的那部剧,其他所有商业全部被单方面暂停断掉,以前一口一个喊他“小许老师”的同僚删了他的好友,吴管家和王妈不再称呼他为“小少爷”,照顾他那么周到的迟助现在见到他也只是冷眼相待……

    许乐眠苦着小脸望向纪谦掉眼泪。

    这么多天过去,就算态度不如曾经那么好了,纪医生也还是第一个对他还有点关心的人。

    纪谦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听不懂?还要我重复一遍?”

    许乐眠低下头:“纪医生……”

    纪谦惆怅地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赶紧量体温成吗?”

    许乐眠就是不动:“我是想说……”

    “啪!”

    迟轲把筷子扣在盘子上,抬眸看过去:“哪个汉字听不懂?”

    冷云廷不乐意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喂。”

    “他听不懂,冷总一定能听懂吧?”迟轲耐心告罄,“也是,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像冷总一样通情达配合医生。”

    冷云廷脸色一下转暖了,冷声对许乐眠说;“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你想病死吗?”

    许乐眠嘲讽地笑了一下,到底是接过去照做了。

    纪谦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不一会儿,迟轲手机屏幕亮起来。

    【了不起的纪茨比:我男朋友真厉害!/亲亲/】

    【k:吃你的饭。】

    纪谦又发了好几个亲亲的表情包,被瞪了一眼才愉悦地放下手机。

    心情非常好的他给许乐眠开医嘱都没有不耐烦了。

    “身体状况问题不大,清淡饮食一段时间就行,如果明天没退烧再去医院找我。”纪谦拿出准备好的一袋药,“里面有消炎栓,这几天尽量不要有性生活,撕裂就难办了,但是我不是主攻这方面的,你现在都是口述,建议最好还是去医院找专业科室的医生检查一下伤口,哦对了,我们医院肛肠科也还不错。”

    他说得坦坦荡荡大大方方,许乐眠脸色却越来越红:“我不想去检查。”

    “随你。”纪谦并不关心他的身体,“但我的建议就是这样。冷总,我们任务完成了,现在能走了吗?”

    冷云廷挥挥手:“不送。”

    虽然只吃了个五分饱,但在这里看着这两位也是食不知味饭不下肚,不如去其他地方搞点小吃。

    纪谦牵住迟轲的手:“走吗?”

    “你先去开车,我马上过去。”迟轲抽出手腕,站起身让他离开,侧目看向冷云廷,“冷总,方便借一步说话吗?和郑导演有关的事。”

    不涉及许乐眠的时候,冷云廷还算能正常沟通。

    他不敢走太远,怕许乐眠跑了,便直接跟他来到餐厅唯一的出入口聊天,正好这个角度也能看到许乐眠。

    “迟助想好回来跟我工作了?”冷云廷问。

    迟轲不置可否,直言道:“我知道冷总最近一直想跟郑导合作,我手里有点儿人脉,最快能在明天能帮您组个局,如果您需要,我还可以直接帮您拿下这个合作。”

    郑导脾气很大,最不待见冷云廷这种没什么实力的公子哥,而冷云廷心高气傲,不乐意求人,迟轲走了以后他在社交方面越来越糟糕。

    碍于振庭二公子的身份,郑导以后肯定会答应吃一次饭,但太晚对冷云廷来说就没什么意义了,他时间很紧。

    冷云廷深深地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和郑导约饭?没想到我的助居然有那么大的本事,是我以前小看你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迟轲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简直受不了他的中二:“我需要冷总跟我保证,如果许先生的母亲违法乱纪被判刑,您不会出手保她。”

    冷云廷紧紧蹙眉:“她惹你了?”

    “这就不劳冷总费心了。”不管冷云廷答不答应,迟轲都会在一周内动手,把迟正兵和许培一起送进去,也不怕许乐眠知道,只是冷云廷答应的话,会给他省下很多麻烦。

    迟轲到底还是说出了经典反派的话:“孰轻孰重冷总心里应该有数,考虑好的话,今天随时可以跟我联系。”

    冷云廷沉默片刻,想到爷爷昨天电话里对大哥的夸奖,目光沉了又沉:“不用考虑了,我答应你。”

    ……

    “你跟他聊了什么?”纪谦问。

    “原主家里的事情,我希望我对许培动手的时候冷云廷不要来捣乱。”即便是纪谦,迟轲也不会跟他分享太多关于原主的私事。

    还好纪谦和他的念一致,不做过多探究,只问道:“我们都是身穿,原来的特助也去世了?”

    “嗯,抑郁症,自杀。”迟轲说,“医生呢?”

    “抑郁症,自杀。”纪谦叹气。

    “也是抑郁症?”回想起原著中对纪医生的描写,迟轲其实不怎么意外,“你来到这个世界后没想过离开吗?还是说因为原主的遗愿留下来的?”

    纪谦在这点和迟轲的念一样,既然是穿过来的,不管原主生活和环境如何,他们都不愿意顶替别人身份活下去。

    迟轲知道纪谦现在手里的钱绝大部分是他自己利用已知剧情赚的,就算没有剧情,这个水平的医生也完全能养活自己。

    再不济哪怕真成了流浪汉穷光蛋,这厮也能怡然自乐地想明天去哪里捡垃圾,不会因为舍不得钱和地位留下。

    “差不多,但是医生没有遗愿。”纪谦说,“我把我这边人尽皆知的情况给你说一下,还挺重要的,找个地方吧,我们坐下慢慢聊。”

    迟轲想了想,提议道:“去你家?我还没去过。”

    纪谦目光一顿。

    恰好绿灯亮起,他果断改了导航:“行。”

    听起来有点迫不及待。

    第57章

    纪谦住的高档小区离医院比较近,不算特别大,说不上很豪华,胜在环境和治安管好,适合居住。

    他家在里侧围墙附近的那栋单元楼顶层,一梯两户,同层隔壁是空房,楼下也是空房,很安静。

    房门打开后,迟轲有些许怔忡。

    从纪谦听到自己要去他家的反应就不难看出,这小子家里绝对非常整洁、非常赏心悦目,不然不会那么期待他的到访,跟等不及要炫耀自己的窝一样。

    可就算来之前有预期猜测,这会儿亲眼看到房屋内饰,他还是实打实惊讶了一把。

    “软装是你自己设计的?”迟轲喜欢大地色调的意式极简轻奢风的住宅。

    没有五颜六色的装饰,开放式布局显得空间分外宽阔,还有大落地窗……住在这种地方整个人心情都会变好。

    他前世住的房子也就是这个风格,只不过没有那么大。

    这种装修风格其实很容易装出廉价感,他没有艺术细胞亲自动手,当年请设计团队从灯光到材质到家具挨个定制方案,拒绝用网站上大众化的模板,花费大价钱,好不容易才打造出一个勉强满意的居住环境。

    即便如此,也比不上这套房子让他喜欢。

    层高三米多的四百平滨江大平层,梦中情房啊!

    这孔雀还真是把自己养得很好。

    纪谦进门给他拿了双新的拖鞋,谦虚地抬起下巴:“百分之五十的设计是我自己来的,量尺寸建模和家具定制那些还是得找专业人员,他们做出来再给我审核,啧,超级累。”

    “很漂亮。”迟轲如他所愿,夸出了某人从最开始就一直期待想听的赞美。

    “哎,我其实就是随手一装,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事……”纪谦撑着玄关柜,沉醉在“很漂亮”三个字里试图学会低调。

    低调是绝对低调不起来的。

    就那嘴角,不扬到凡尔赛宫都算是收敛了。

    迟轲眯眼瞧了会儿,心里一阵酥痒,右手反过去落上锁,左手扶住他的侧脸。

    “啾~”

    纪谦的声音戛然而止。

    呆愣半天,机械性地抬起胳膊去摸左脸那块滚烫的皮肤:“……你刚刚,是不是,亲我了?”

    “没,你的错觉。”迟轲心情颇好地舔舔下唇,在他头发上撸了一把,不见外地往里走,“能随便坐吧?”

    “啊……能……你坐房梁上都可以……”

    纪谦还在回味脸颊上那个羽毛般轻的吻,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转头看到沙发上的迟轲,下意识说了句很白痴的话:“坐沙发啊?”

    “不坐也行,”迟轲站起来,“你找个梯子来我爬梁上去。”

    纪谦:“。”

    纪谦可算回神了。

    “沙发也行。”他干咳两声,去冰箱找吃的,“刚刚没吃饱吧,下点水饺?三鲜的馅儿,我让人专门包的,没葱没蒜,本来想过两天给你拿过去呢。”

    市面上很少有迟轲能吃的速食。

    “可以。”迟轲说,“有没有肉?”

    刚刚那顿饭给他对肉的口欲勾起来了。

    他不吃肥肉,纪谦就把东坡肉瘦的部分给剔出来了,可沾着一点肥的他都不想吃,最后挑挑拣拣,也就三四块能下肚。

    “有卤好的牛肉,要等一下才能解冻,你先随便转转,我处一下。”

    完全不会做饭的人家里别的东西不多,就速食多。

    “行。”

    迟轲嘴上答应,行为却没什么动作,懒洋洋瘫在沙发上,看起来对这间房子完全不感兴趣。

    纪谦嘴巴闲不住,见他不动,就一边切牛肉一边给他讲这房子的功能构造,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

    这种开放式空间很适合一个人居住,两个人的话,隐私空间可能相对来说就比较少了。

    比如迟轲坐在沙发上,能把开放式料台那边的场景尽收眼底。

    餐厅旁边单独的小厨房倒是隐蔽,炒菜专用,以免油烟散到空气里,但纪谦活这么大没下过厨,小厨房跟摆设似的,也就偶尔请厨师来家里用一下,平常吃东西在料台就能解决。

    他身量高,腿长,那么高的料台才堪堪到胯骨位置,后腰往台子上靠出弧度,不输男模的身材比例更明显了。

    迟轲托腮瞥了几眼,突然问:“你能不能穿个围裙?”

    纪谦:“?”

    纪谦面露困惑,诚实道:“家里没有这种东西。”

    油盐酱醋都不齐全,哪儿来的围裙?

    “没有就算了。”迟轲看起来只是随口一说,“说说纪家的情况吧。”

    ……

    纪家的二少爷是父母的意外产物。

    查出来怀孕后,纪母第一反应是打掉。

    可纪家老爷子迷信,坚决不赞同打胎的行为,说这样有损德行,会影响纪家的财运。

    于是原主就在父母和哥哥的厌恶中出生了。

    纪母生下孩子后,就把他送到了老爷子手里抚养,自己则以培养大儿子的由,带着纪颂去了澳洲上学,纪父不仅没有异议,反而很赞同。

    夫妻二人早就没感情了,生活上各玩各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爱他们的大儿子,可能纪颂是他们短暂美好爱情的唯一证明吧。

    他俩默认了小儿子的不存在,老爷子那边也没有多上心,小孩就在所有人都不在意的角落中长大了。

    活生生一个人出现在家里总还是有点存在感的。

    国外的母亲不闻不问,国内的父亲倒是分给了他一点目光。

    可父亲很快就发现,这个唯唯诺诺性格腼腆内向的儿子一点都不讨喜。

    见到他不知道喊一声爸爸,新年也不主动给长辈问好,出门在外几乎不跟人聊天,没一个朋友,走路塌腰低头,毫无仪态可言,唯一能拿得出手只有毫无卵用的成绩。

    父亲非常讨厌小儿子。

    这种讨厌在某年的春节宴会上达到了顶峰。

    小儿子被厉家的大少爷推下全是冰渣的池塘,狼狈地爬出来,不知道反抗,不知道躲避,木然地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掉眼泪。

    看热闹的人很多,对着哈哈大笑的大少爷和懦弱的小儿子指指点点。

    父亲站在人群中急火攻心,只觉得万分丢人。

    最后还是冷家的二公子在冷成邺授意下,给小孩递了件外套,把他带离事故现场。

    被施以援手的少年不知道那是冷成邺的意思,只觉得是冷云廷的善举。

    冷云廷甩不掉他,转念一想被他伺候得还挺好,便不赶他走了。

    那段时间全世界只有两个人对他有善意。

    一个是冷云廷。

    一个是纪颂。

    出乎意料的,哥哥对这个弟弟很好,好到了溺爱的程度。

    兄弟俩之间隔着时间和汪洋,却不耽误他们联络感情。

    纪颂会给他打钱,给他买生日礼物,还会劝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在意别人的意见。

    比如学医。

    纪家没有人支持他想要学医的决定。

    父亲看到他和冷云廷的关系,一直希望他以后能从商,从振庭那边拉点儿福利,说不定还能占到便宜。

    话说得隐晦,意思是那个意思。

    奈何他这个儿子和纪家其他人性格完全不一样,打死不愿意做坑朋友的事情,在哥哥的鼎力支持下,毅然决然申请了国外的医学院,被父亲知道后揍了个半死。

    离家上大学那一年,纪颂刚结束学业回国。

    母亲带着他笑容满面地出现在家门口,正好遇见准备打车去机场的小儿子。

    往年回国他俩从未主动关注过家里的第四位成员,过年也不去看他,这是三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式照面。

    两人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小儿子张了张嘴,想喊一句“妈妈”,但这俩字在喉咙里滚了半天也没滚出来,只好看着纪颂说了句:“哥。”

    纪颂笑眯眯拍他肩膀:“要走了呀?”

    弟弟点头。

    “在外面注意安全!妈妈刚回来挺累的,我们就不送你了。”哥哥压低声音,“还不快走呀?等会儿妈妈就得骂你。”

    弟弟忙不迭点头,拎着箱子和他们擦肩而过。

    被忽视的母亲不太开心地蹙眉:“没礼貌。”

    纪颂在他身边,很无所谓地笑着:“嗐,毕竟咱们跟他面都没见过几次,不亲很正常,没事的妈妈,有我爱你还不够呀?”

    “幸好有你,不然这日子真是没盼头。”母亲脸色稍有好转,问屋里喝茶看报的男人,“他干什么去?”

    “上学。”男人烦躁道,“放着好好的金融不学去学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纪颂笑得更开心了。

    他知道,他这个弟弟其实未必有多爱医学,无非是怕“相亲相爱”的哥哥介意他参与家族企业主动避嫌罢了。

    纪颂想起这小子给他发过的消息,说什么想学出名堂来跟爸妈证明自己,得到认可……

    他毫不留情地嘲笑起来,笑得很大声,大声到爸妈一起往他这边看,询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纪颂乐道,“就是忽然觉得我弟弟这人蛮有意思的。哎,妈妈,他这些年给你发过消息吗?”

    母亲摇头:“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怪了,”纪颂故作苦恼,“我之前希望你俩联络感情来着,给他发过你的联系方式啊,他没加你?”

    母亲愣了下,翻看了一遍好友申请,脸色逐渐冷下来:“不重要。人家不领情,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没意义的事情了,过来吃饭吧。”

    纪颂笑呵呵跑过去给他捏肩膀,就这样断绝了未来几年弟弟和家人联络的机会。

    纪家这位二少爷离开了很多年,期间没有人想起他,他就像个透明人,在与不在都没差。

    学成回国的时候,他联系了冷云廷,冷云廷让特助去接他,两个沉默的人凑在一起,一路更加沉默。

    下车的时候,他跟特助友好地道谢道别,也没加微信,后来他们一直都是电话和短信联系。

    纪家二少爷就这么成了二代圈子里唯一一个在公立医院上班的饭后谈资,成为冷云廷私人医生后,大家默认他的身份低人一等,更加看不上他,不跟他一起玩了。

    他倒也无所谓,只希望能做出点什么,跟家里人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可他迎来的只有父母越来越失望的眼神,哥哥不再亲近他,冷云廷也无视他,后来连老爷子看他的眼神都是厌恶的。

    他好像怎么都没办法让大家满意了。

    意识到这点,他发现自己的生活挺没意思的。

    于是留下一封祝所有人安好的遗书,听完夏末最后一场蝉鸣演奏,躺进浴缸,割断了自己的手腕。

    ……

    “我是在一个满是血水的浴缸里醒来的。”现在想起那个快要被血水淹死的瞬间,纪谦依然记忆犹新,哀伤地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想活了,遗书写了一堆祝愿,最后放心不下的只有几个科研项目。”

    原主手里有两个科研项目,都是因为他,纪颂才随手给的人脉资源。

    纪谦刚穿过来的时候不知情,我行我素地横冲直撞过了一段日子,居然阴差阳错吸引了父母的注意,可笑地开始对他嘘寒问暖了。

    纪颂意识到这点,立马上门威胁,扬言他如果不听话就搞黄那些项目。

    纪谦能靠着已知剧情赚钱,但也仅仅是赚钱,还没办法和纪家的继承人抗衡。

    为了不连累原主唯一牵挂的同事和事业,也为了梳一下自己的思路,他转头就去国外进修了。

    “只需要阻止纪颂捣乱就好了吧。”迟轲对这个结论早有猜测,并不意外。

    “对,所以我不打算恶化和原主爸妈的关系。”纪谦把饺子吹凉了递过去,“我早晚要走的,把身份还给‘死者’,虽然我气不过,但原主那么看重亲情,我也不可能自以为是地替他毁掉这些东西。”

    迟轲慢吞吞咽下饺子才开口:“你们现在关系不仅没恶化,反而还好转了吧?我记得纪家那两位挺关心你的,不然也不会给你医院。”

    “是,这点我真的很头疼,莫名其妙地开始关心我,向我表达善意,给我医院也说什么弥补我……有个屁用?他儿子已经没了!”纪谦很生气,“知不知道我是个冒牌货啊?”

    顶替了原主的身份还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来自家人的喜欢,纪谦真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你不是圣人,没办法,只能顺其自然。”迟轲把咬了一半的牛肉塞他嘴里,“其实我们没有亲眼看过,对他们的了解或许也不够完全,不可能靠着自以为的解去伪装原主。完成他放不下的事情,然后把他该有的生命轨迹还原,就是我们能给的最大的尊重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一想到……哎,还是不舒服。”纪谦咀嚼了好久的牛肉,“……是不是没热透?”

    “我还以为你吃不出来呢。”迟轲平静地端起盘子又去热了会儿,“你要知道,他们喜欢你是因为你的性格完美符合他们对孩子的期待,并不是喜欢你本人,这么想是不是就好受很多了?”

    纪谦噎了下:“怎么听着又开心又不开心的?”

    “过来尝尝热透了没。”迟轲抬手招他来,捏了片薄厚适中的牛肉,“你刀工不错。”

    “再怎么说也是外科医生呢。”纪谦用舌尖卷走牛肉,顺便舔了一下他指尖,餍足道,“熟了。”

    迟轲已经习惯了他的小动作,相当自然地给自己也吃了一片,用的还是那两根手指:“别想那么多了,纪颂那边我会帮你看着办,让你尽快离开纪家,你有不开心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讨我欢心。”

    “讨迟总欢心就可以躺着享清福了吗?”纪谦觉得这提议真不错,“你要包养我?”

    迟轲转身倚靠在吧台上,双手圈住他脖颈往下压了压,漫不经心地看着那双眼睛:“你要愿意,也不是不行。”

    他说话时呼吸很轻,若有似无地擦过纪谦嘴唇,闹得人面红耳热。

    纪谦大脑“嗡”的一下,眼神乱飘,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握住了他两侧凸起的胯骨。

    回神后觉得不太礼貌,便松开一只手,撑在这人腰后的吧台上,难耐地偏过头,余光却扫到迟轲戏谑的目光,忍不住心想:

    不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能这么游刃有余?!

    纪谦死死咬住后槽牙,闭眼深呼吸,稳住心神后,佯装若无其事地跟他对视:“不好意思,我封建古板,没有爱情前提,不谈肉/体关系。”

    迟轲把他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迅速把唇角的笑意抿回去,右手缓慢地从他脖子上滑落,落在左胸口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戳弄起伏剧烈的心脏。

    “怎么算有爱情前提?”他问。

    纪谦捏着吧台边缘的指节泛白,整个人朝他压下去。

    迟轲“哎”了一声,下意识后仰上半身,五指一张,抵在他胸口阻止了他的靠近:“老古板,有话好好说,别净做些肉/体关系才能做的事。”

    纪谦:“……”

    纪谦蛮横无地拽掉他碍事的手,不管不顾把人抱住,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无赖模样:“要先有培养感情的机会,才可能有爱情前提,哪有不努力就能包养大帅哥的道?”

    谁能有你会讲道?

    迟轲好笑道:“那我该怎么争取这个机会?”

    “嗯……”纪谦装模作样地思考两秒,“你听过日久生情的说法吗?”

    迟轲一本正经:“听得不多,我听一见钟情这种说法比较多。”

    “那是我对——”纪谦差点把自己老底掀出来,猛地咬住舌头咽回“你”字,“……我这不是给你一个努力的机会吗?”

    迟轲把玩着他头发:“嗯,继续说。”

    纪谦:“我作息规律,饮食健康,不喝酒不抽烟没有去酒吧KTV等娱乐场所的爱好,洁癖程度不影响生活,不会强行要求别人迎合我的习惯,虽然不会打扫卫生但我有钱能请保洁,做饭还不会,但可以学……”

    迟轲听得哭笑不得,怜爱地叹了口气,抓着他后脑勺软乎乎的毛揉了又揉。

    某人有时候真是呆得让人心疼,天生缺根心眼子,居然一股脑将优点缺点全说了。

    谁一开始不是先把缺点藏着掖着?

    迟轲都不忍心逗他玩了。

    纪谦对自己“因祸得福、死里逃生”的好运气毫无所觉,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有什么没说。

    确定这段自我介绍尽可能详细后,他提了口冷气,虚张声势地说:“我个人从客观层面出发考虑,认为你可以先搬过来跟我住一起,你觉得这个机会怎么样?”

    顿了下,风轻云淡地补充道:“机不可失哦。”

    作者有话要说:

    纪谦:看我反击!

    迟轲:唉(压根还没开始出招)

    第58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给我一个不答应的由!你是不喜欢这套房子还是不喜欢住这套房子的人?!”

    纪谦不敢相信迟轲只用一分钟就给出了拒绝回答。

    转瞬之间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痛苦嚷嚷着往他男朋友怀里钻。

    “我不玩了不玩了!”纪谦说,“你刚刚在说气话对不对?我不信,你肯定是愿意的。”

    迟轲抱歉地说:“这次真没逗你玩。”

    纪谦撒手就走:“我跳楼去。”

    “回来。”迟轲抓着他脖子拽回来重新抱住,试图讲道,“你总要给我点儿适应时间。”

    纪谦“哈”了声:“原来你才是真正的老古板?”

    迟轲想都不想,抬手在他后背上抽了一巴掌:“我很享受独处的时间和空间,初高中住宿都是单独申请的宿舍,已经十多年没跟人住一起过了。”

    不接受同居不是因为思想保守。

    纪谦要说“我们去开个房吧”,他转头就能拿着身份证出门;但是同居不行。

    高中的时候,迟轲格外喜欢在一个人的宿舍里戴上耳机学习,拒绝接收所有外界声音,一学学到凌晨两三点,感觉前所未有的舒服。

    后来工作了,他最享受的就是晚上独自在家喝着小酒看着书和视频,安安静静坐在落地窗前和城市夜景相伴。

    学业和工作忙到晕头转向的环境下,单人时光尤为难得,可以说是生活的一大盼头。

    他性格龟毛且有自知之明,哪怕大学中最急需用钱的一段时间,也坚决不跟别人合租,省吃俭用花大价钱租房。

    和熟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都不能接受,更别说和另一个人一起洗漱睡觉生活,那还不如杀了他。

    所以在迟轲过去那么多年人生中,从未考虑过恋爱结婚。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对象是纪谦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可是这些都需要时间来适应。

    “只是暂时拒绝你,”迟轲把他推开,安抚道,“你连日久生情这词儿都知道,应该也知道循序渐进吧?”

    纪谦不满地哼哼:“怎么个循序渐进法?从你那儿到我这儿四公里,一天挪一米?”

    迟轲微笑:“再跟我阴阳怪气一句试试呢?”

    纪谦秒怂:“好嘛好嘛,听你的,慢慢来。”

    同居的事情就这么暂且搁置了。

    纪谦本想再努力给自己争取一下,没想到接下来几天,他男朋友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好几份文件都是托人给他送去医院签的名,已经忙到无法亲临现场了。

    纪谦很郁闷。

    网上不是说刚谈恋爱的情侣都如胶似漆你浓我依吗?怎么这套在他们身上不适用呢?

    关于这点疑问,刚得知好友脱单的Ansel也很好奇。

    “人家谈恋爱都是想做/爱,为什么你是想工作?”

    迟轲头都不抬地说:“我急需一笔大额现钱。”

    在这个节骨眼短时间内资产变现有点困难,他在想办法把亏损降到最低。

    Ansel说:“多少现钱要这么急?四五百万的小钱我可以借你啊。”

    “谢了,没事,我自己可以解决。”迟轲淡淡道,“要两三千万。”

    Ansel:“……”

    Ansel:“Fuck,你不会去赌了吧?”

    “想什么呢?正事。”迟轲没过多谈论这个话题,转而道,“我打算一年内把医院包装完卖掉。”

    “圣汇嘉?你疯了?”Ansel蹙眉,“你对象能乐意?”

    迟轲说:“商量过了,他巴不得。”

    这个院长纪谦当得并不开心,医院是纪家给的,如果不是为了维系“亲情”,他一定会甩手把医院扔掉走人,也不用在那儿受纪颂的忌惮了。

    “卖掉以后呢?”Ansel问,“你肯定是要创业的吧,有什么想法吗?”

    迟轲捏了捏指骨:“我尽量在明年年底离开振庭。”

    这个世界的经济局势和他原先所在世界有很大的出入。

    可能因为这个世界的主角冷云廷是金融行业的,投资金融等企业依然是赚钱风口,这些专业也是被多数大学生选择的香饽饽,倒是跟他上辈子的专业吻合了。

    前世他其实没有踩上专业对口的赚钱时代,第一笔钱是利用小程序开创赚到的。

    跨行业创业很难,但那段时间付出和收入成正比,他因祸得福接触了很多思想和能力都非常优秀的人,学到的经验不是其他人能比拟的。

    所以在这个赚钱相对轻松的世界创业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唯一需要抉择的是,走老本行,还是踏步新领域。

    老本行来钱来人脉快,能让纪谦快速离开纪家,不受纪颂的制约;新领域……

    新领域他大概会倾向于金融科技,这样跟医疗行业有所交叉,能给纪谦以后发展提供很大的科研平台和研究自由。

    他把这些给Ansel简单说了下,被Ansel拍着桌子破口大骂。

    “怎么什么事儿都想着他啊?你没有自己想做的吗!”

    迟轲摊手:“我只想要钱,赚钱的方法不重要,能赚到就好,如果能顺便帮他一把,为什么不可以?”

    “别给自己找借口了,”Ansel冷笑,“你丫就是个死恋爱脑!”

    迟轲:“那就是呗。”

    又不碍事,懒得改。

    Ansel捂住心口:“哥们你没救了。”

    迟轲满不在乎:“你考虑跳槽跟我干吗?”

    “我就知道你是来挖我的。”Ansel早有所料,说,“其实我之前多少也能看出来你的意图,说实话,我对后者挺感兴趣的,你要不说你创业动机,我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迟轲挑眉:“动机怎么了?不够伟大?”

    “哥你要点脸行么?”Ansel恼火,“你个恋爱脑,以后为了妲己烽火戏诸侯怎么办?我难道要成为你们亡国play的一环吗?”

    迟轲:“烽火戏诸侯的主人公之一是褒姒,这故事也不真——”

    Ansel:“这特么是重点吗?”

    迟轲叹了口气:“你大可放心,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没数吗?”

    想到他刚谈恋爱不想上床想上班的伟大牛马精神,Ansel还真稍稍安心:“我需要时间考虑,下周之前能出一份计划书草稿吗?”

    迟轲淡定喝果汁:“当然不行,时间来不及。”

    Ansel恐吓道:“我可是知道你的,不许用能力不够敷衍我。”

    迟轲:“生活不止有工作。”

    Ansel:“?”

    迟轲:“还要谈恋爱。”

    Ansel:“……”

    “够了!我说够了!”Ansel气势汹汹起身往外走,哀嚎道,“谁能把我刚一开始认识的迟轲还回来啊!”

    房门关上,迟轲笑了一下,拿手机给助发消息。

    【k:/定位/辛苦两点半来接我。】

    只是逗Ansel玩玩,怎么可能真的满心满眼谈恋爱。

    他是很有智的。

    手机“叮”了一声。

    【了不起的纪茨比:两点去听个音乐会不?就一个小时。】

    迟轲:“啧。”

    【k:/剧院定位/抱歉,行程有变,四点来这里接我吧,顺便把晚上的例会取消,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明早再开会。】

    【了不起的纪茨比:ddddd!】

    【k:知道了,一点四十剧院门口见。】

    ……

    四点整,迟轲坐上助的车去了趟看守所。

    出来的时候正好是黄昏,路边还没亮灯,天边被落日烧红的云暖热了江面。

    迟轲倚在车边看了会儿风景,顺便拒绝了两个过来要微信的活力四射大学生。

    助苦哈哈地握着他的工作机:“迟总,卢女士又来电了。”

    迟轲:“静音,不用。”

    自从把迟正兵送进去,卢丽娟一天恨不得打一百个电话。

    迟轲懒得去想这些电话的目的,反正迟远帆生活正常,他就对卢丽娟直接无视。

    许培那边应该要不了多久也会被传唤,原主这边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现在最让人操心的是冷云廷。

    因为许乐眠的单方面冷战,冷云廷最近心情很不好。

    许乐眠一再提出分手,却被冷云廷一句话堵了回去:“你和星棉签了三年的合约,现在走的话,你付得起违约金吗?还有,既然要分手,你妹妹的医疗费我也不乐意出了,你自己想办法搞定,当然,我可以借你钱,利息就按照银行的算,你要还不上,我可以给你一份兼职——伺候好我。”

    许乐眠一身傲骨,哪里受得了这种言语侮辱?

    今早就提出要给妹妹办转院。

    这可把纪谦和迟轲愁坏了。

    许乐眠妹妹前天突然病危,现在躺在圣汇嘉的CCU,情况很不好,完全依靠机器才得以存活,不符合转院条件。

    冷云廷要求他们必须三天内完成转院,还不能让人死掉,纪谦就是华佗在世也做不到啊。

    可一个拿不出钱,一个不愿意拿钱,医院没义务无偿救治,两人也没神圣到要自费去救素不相识的人。

    纪谦烦的是不想亲手送一条生命离开。

    迟轲烦的是在这个节骨眼转院存活率极低,还是许乐眠妹妹,万一被什么人曝出去会很影响医院的名声,耽误卖出去的价钱。

    两人殊途同归,就一个目的:劝说那俩癫公暂时不要转院,至少要等病情稳定。

    这么想着,旁边助又说:“迟总,冷二少给您发消息,希望您现在去别墅一趟。”

    迟轲点头:“走吧。”

    别墅离这儿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他下了车,发现前面不远处还有个熟悉的银色轿跑,车主正半死不活地关车门,转头看到迟轲,惊讶地支棱起来。

    “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迟轲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的老头背心和花裤衩:“你夏天就这副打扮?”

    除了初见那一次,还没见过呢。

    纪谦:“……”

    纪谦差点忘了自己的穿搭,尴尬地起背心:“我平时不这样的,半小时前我还在办公室补觉,没来及换衣服。”

    要知道迟轲也来,他高低得吹个发型。

    “还是帅的。”迟轲拍拍他坚实的腱子肉,“走吧医生,上班了。”

    医生痛苦地抓了一把头发,歪在他身上:“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等你离开纪家,等我离开振庭。

    迟轲捏捏他鼻子:“就快了,再坚持一下。”

    两人并肩走到门口,里面的争吵声清晰可闻。

    “许乐眠,别给脸不要!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什么叫好?你让我接那个电视剧,没考虑过我的出国研学计划吗?你为什么让我接那个剧本你我心里都有数!”

    “你在抱怨什么?如果不是我,你拿得到这种级别的剧本?不,如果不是我砸钱捧你,你怎么有机会出道?”

    “我宁愿不要!”

    “好!你现在去跟导演说你不演了,退出娱乐圈!”

    迟轲按响门铃,没人应。

    纪谦抬手输入密码,刚推开门,一个茶杯直面朝着迟轲眼睛砸来。

    纪谦眼疾手快拦下,小臂被砸出“咚”的一声。

    迟轲黑了脸,不等发怒,旁边纪谦已经面色不善地捡起茶杯砸回去了。

    玻璃杯撞在茶几上,“噼里啪啦”一阵响,碎得四分五裂,成功让茶几两侧的人安静下来。

    纪谦笑道:“吵架也要注意安全啊。”

    这杯子是没砸中迟轲,但凡有一滴水洒到迟轲脸上,他今天都能给别墅拆了。

    “来,让我看看,今天是哪位神仙受伤了?”

    坐在沙发上的神仙冷漠至极地伸出手,露出一道皮开肉绽的刀痕,创口贴都拦不住往外涌的血。

    纪谦:“嘶,疼。”

    冷云廷:“。”

    你疼个屁?

    “要缝针,怎么伤的?”纪谦熟练地从一旁柜子里翻出医药箱。

    冷云廷说:“怎么那么多问题?让你包扎你就包扎。”

    “行吧。”纪谦开始找药,“走吧,进卧室。”

    冷云廷嗤笑:“就在这处。”

    纪谦带上了口罩:“那你裤子往下脱一点,打破伤风。”

    冷云廷:“……”

    破伤风只要把裤腰稍微拉下来一点就行,但是堂堂霸总撅个屁股打针的动作未免有些不太雅观,不符人设。

    在场还有围观人群,冷云廷拉不下这个脸,大步流星地进了卧室。

    纪谦一走,客厅就冷了起来。

    迟轲听到“呜呜”的哭声,侧目看去,直言道:“现在给你妹妹转院,等于放弃治疗。当然,我没有道德绑架的意思,如果你执意要转,请配合我们签知情书。”

    许乐眠紧紧握拳,双眼通红:“我不要他的钱……”

    “事实上,就算转去公立,她这个情况也省不了多少钱。”心衰到那个程度,几乎就是被下死亡通知了,根本离不开机器,“如果您坚持要转院,我明天跟您联系安排。”

    许乐眠纠结地捂住脸,喃喃道:“迟助,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放我走?”

    迟轲平静地反问:“您想听什么答案?”

    许乐眠抿唇。

    迟轲:“因为您对他来说,其实算特别的。”

    “……迟助不要安慰我了。”许乐眠情不自禁地耳朵一红,抬起头,话却说不下去了。

    迟轲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让人分不清刚刚那句随口说的话是真是假。

    许乐眠还没细品,旁边吴管家忽然接了个电话,脸色微凝,凑到许乐眠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许乐眠神情大变,猛地冲去卧室推开门,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你凭什么对我妈妈下手!?”

    冷云廷懵逼了:“什么?”

    “你有事冲我来,凭什么要害我妈妈?”许乐眠喊得撕心裂肺,“行,你不就是想睡我吗?我答应你,我给你做情人,你放过我妈妈和妹妹。”

    冷云廷:“……”

    冷云廷抖着眼皮,看向门口置身事外的人,递了个眼神:【你干的?】

    迟轲很轻地勾了下唇角:【冷总,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冷云廷烦躁地闭上眼,再睁开眼的时候,用近乎残忍的目光审视许乐眠,冷笑道:“你说继续就继续,不继续就不继续?总要让我看看诚意吧?”

    许乐眠屈辱地咬住下唇,缓缓走过去,双膝跪在地上。

    下一秒,冷云廷完好的那只手抓住他下颌,用力吻了上去!

    “唔!”

    许乐眠试图推开他,无果,被动地伸出舌头,和他旁若无人地纠缠起来。

    离得最近、高清观影的纪谦:“……”

    纪谦茫然地看向迟轲。

    迟轲摊手,爱莫能助。

    纪谦也是服了,汗流浃背,赶忙加快手上的动作。

    眼见许乐眠衣衫已经半敞了,他如释重负地收拾东西摘手套,带着迟轲三两步冲出去,还不忘把门关上。

    “不是,啊!不是,有毛病吗?”纪谦不解,非常不解,“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吗?就喜欢当着别人的面搞这些?”

    迟轲正在跟负责监视许培的私家侦探聊天,闻言想都不想道:“毕竟是这种书,已经算收敛了。”

    “这种书?”纪谦问,“这种书是哪种书?”

    迟轲:“……”

    啧。

    纪谦眯起眼睛,突然有个不可置信的猜测:“我们看的版本不一样……你看的不会是十八禁吧?!”

    迟轲:“。”

    “没有,别乱想。”只是一本毫无x张力的低俗小黄文而已,够不上十八禁这种词,他否认得毫无心负担,“比你多一点细节描写而已。”

    纪谦很少怀疑他:“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怎么会骗你呢。”迟轲哄道,“说起来,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跟我住一起?”

    提到这个纪谦就郁闷:“循序渐进,我知道循序渐进。”

    “过段时间给你个努力的机会。”天道好轮回,终于也是让迟轲说出这句话了。

    纪谦听了这句话,感觉浑身血液都畅通了,为了得到这个努力的机会,接下来一段时间隔三差五往迟轲那儿跑,又是送上下班又是送下午茶的,也不知道一个医生哪儿挤出的那么多时间。

    终于在一个蝉鸣聒噪的下午,纪谦收到了迟轲的邀约。

    这个邀约具体要干什么没说,反正纪谦当天早早就来到他们小区楼下等人。

    他今天心情格外地好,出门前收拾了两个小时的自己,精心选了一件黑T恤搭配无袖连帽马甲,下面配了条五分的工装裤,脖子和手腕手指上都戴了bulingbuling的饰品,潮得能在巴黎街头被小偷围攻。

    还好和平昌盛的祖国母亲拥有令人幸福的治安。

    他路上跟街边大爷下了盘象棋,过马路扶了位老奶奶,给哭闹的小孩买了个气球,就连路边的流浪狗对他狂吠不止,他也只是温和地警告:

    “再叫带你去做绝育哦~”

    那狗跟成精了似的,夹着尾巴跑得飞快。

    纪谦靠在Urus边,一手玫瑰一手抄兜,轻轻点了下头,把脑袋上浅茶色墨镜颠到鼻梁上。

    迟轲出门看到的就是这骚包的一幕。

    保安大叔自上次车祸后就认识他俩,见状直拉着迟轲夸他朋友老有腔调了。

    迟轲:“……”

    “谢谢。”迟轲颇为无奈地走到纪谦面前,因为今天戴的隐形,没有平时看得清楚,所以越走近越能看清这人各种小装饰小心机的打扮,“我们接下来有去看时装秀的安排吗?”

    “看时装秀可用不着盛装出席,见你比较值得重视。”纪谦把花放他手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妻子的容貌,丈夫的荣耀。”

    迟轲被他逗笑了:“好吧,那你今天坐副驾驶,负责貌美如花。”

    “你没否认后半句,默认了是吧?一定是吧?”纪谦摆出了昂首挺胸的胜利者姿态,踢踢轮胎,“老公,给我开车门。”

    果然给点阳光就灿烂。

    迟轲单手抱着那束还在滴水的玫瑰,反手打开车门,挑眉:“请吧媳妇儿。”

    纪谦被车底座磕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迟轲单手把人推进去,把玫瑰放在他腿上,利落关门。

    纪谦急着降下车窗,却被早有所料的迟轲勾走了墨镜,无名指一转便把墨镜掉了个方向挂在自己鼻梁上。

    看着他潇洒至极地转身从车前绕过去,被反将一军的纪谦用力咬住后槽牙,余光瞥见后视镜中在小区门口徘徊半个多小时的人影,微不可查一拧眉,接着似笑非笑看向刚上车的人。

    “老公你觉不觉得伴侣之间还是少一点秘密比较好?”

    迟轲上车时目光往右侧不经意多停留了一秒,他不信这人没发现后面狗狗祟祟的身影。

    没有反应,说明知情。

    还说明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

    迟轲“嗯”了声:“你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

    纪谦笑得颇为咬牙切齿:“我、可、没、有。”

    “没有就好。”迟轲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他,“安全带系上,走了。”

    纪谦拿着手机,好像拿着烫手山芋。

    想打开看看吧,又怕他觉得自己特别事儿多,谈个恋爱还疑神疑鬼地查手机……

    纪谦就那么纠结了一路。

    到地方下车一看,嘿,这不自个儿家么。

    “回我家约会?”

    “不去你家,”迟轲远远抬起手,小区门口的销售立即笑容满面春光灿烂地小跑而来,“去交房。”

    纪谦:“?”

    他目瞪口呆跟着销售走到招待室,目瞪口呆看着迟轲眼都不眨地签合同拿证,最后目瞪口呆来到他住的那栋单元楼顶层,走到电梯另一侧。

    迟轲把房产证扔他手里,不太熟练地坦诚道:“哪怕以后同居,我也必须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可供我随时去,不然心里没底,感觉很空,不够踏实,你可以解为没有安全感,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的,所以很抱歉,在完全拥有个人空间之前,没办法心安得地住你家来。”

    “我可能偶尔会需要一个完全封闭的独处时间,知道你会担心,所以把房子买在隔壁,这样方便你第一时间找到我,我也能第一时间回来。”

    “装修完后我会搬过来,平时住哪儿都行,在此之前,假期和周末我去找你或者你来找我都行,你想出去住酒店去旅游也行。”

    他摘掉墨镜,折好镜腿,挂在纪谦领口,清亮的灰色眼眸中没有戏谑和漫不经心,难得认真:“这个循序渐进的方法,你能接受吗?”

    空无一物的毛坯房四面阳光通透,八月骄阳将室内空气烤得滚烫。

    偶有的几何块状阴影容纳不下两个成年男人,他们只好站在阳光下,品一品盛夏的炙热。

    这里没有蝉鸣,却能听到夏天冰汽水开盖的声音。

    纪谦低下头,欲望在红润的嘴唇上留恋一番,最终却将呼吸落在那双看起来最为薄情的眉眼之上。

    他弯起唇角,像偷到了一块凉爽的薄荷糖:“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总两次倾家荡产,一次买胸针,一次买房子[摊手]

    嗯,剧情线已经步入收束阶段了!

    第59章

    《爱在雨落时》剧组拍摄非常不顺利,导演几乎每天都黑着脸开工。

    男二号是个优雅温润的世家子弟,这个叫许乐眠的却怎么都演不出他想要的效果。

    强调了八百遍要锻炼保持身材,结果一个多月过去,肌肉一点没长,本就瘦削的身材更加白斩鸡了。

    关键你说这外形不够吧,演技好也行啊。

    偏偏演技也像一坨。

    硬生生把一个养尊处优的绅士学长演成了多愁善感的善妒白莲。

    导演那个气啊。

    演女二号的小姑娘天天熬夜分析剧本,主动跟在前辈屁股后面虚心请教,人家也是资本塞进来的千金,怎么不像他这样?

    要不是怕得罪这小子背后的大金主,他真是宁可自掏腰包重拍男二部分,也一定要把人踹走!

    饰演男主的演员以前是他学生,看老师愁眉苦脸成这样,忍不住过来安慰:“老师,喝水,还好吗?”

    “不是很好。”导演郁闷地接过水瓶,“你说说,怎么非要给我塞进来这么个人啊……还不如把那个助塞给我!”

    主演一点都不给面子:“想得美!那位助要真想出道,还轮得到老师您吗?”

    “你小子!”导演锤他胳膊,“我说真的,他那个气质,那张脸……啧啧,天生就是吃镜头饭的,不进娱乐圈可惜了。”

    “他那个气质演不来剧本的。”主演说,“太独特了,装不了,没有塑造空间。”

    “他要是愿意演,还愁没有为他量身定制的剧本?”导演哼道,“唉,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啊……”

    “咳咳!”男主猛地咳嗽两声,用胳膊肘杵他。

    导演抬头,看到面色涨成猪肝色的许乐眠,笑容一下子垮了:“到了?行,开拍吧。”

    他破罐子破摔了,已经懒得给这人讲戏了。

    这个许乐眠太有自己的想法了,表面上虚心接受,实际上还是我行我素地演,完全不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那他还说什么?

    导演现在只希望其他人发挥出最好的实力,拯救一下这部剧,这样开播的时候大家都会骂唯一演不好的那个人,而不是骂整个剧组。

    这些主演中很多都是好孩子,他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许乐眠看着他漠然无视的态度,难受得心口直疼。

    他才不是演不好!

    只不过一想到这剧本是冷云廷因为私心硬塞给他的,他就呼吸不过来,别人根本无法解这种屈辱的感觉,凭什么指责他?

    他不是冷云廷那些人,生下来就是富二代,也不是男女主演那种科班出身,没有人教他,他怎么可能演好完全不了解的人设?

    许乐眠鼓足勇气,找到了男主演,希望能跟他讨教一番演技。

    男主演有些惊讶,抱歉地婉拒了:“不好意思啊,我们饰演的角色性格不一样,我入戏出戏都比较难,现在可能帮不到你。”

    许乐眠失落地去找了另一个主演,得到的也是拒绝。

    可明明他们会帮那个饰演女二号的富二代明星对戏。

    许乐眠有些难过,明知道社会中大多人都看菜下碟,对别人抱有恶意,还是忍不住伤心。

    如果他也出身豪门就好了……

    剧组那边忽然传来一阵躁动。

    许乐眠抬眸看去,刚好看到穿着白衬衫和休闲西装裤的迟轲迈出车门,而刚刚对他视若无睹的导演正满面笑容地迎上去。

    迟轲礼貌地笑笑,伸出手,和对方友好握了一下。

    夏天穿的少,轻薄的衣服材质更显身材。

    他衬衫衣摆规整扎进腰带中,袖口卷到肘弯,裸/露在众人视野中的手臂精瘦有力,西装裤下的两条腿笔直修长,宽肩薄背却不纤细,是很标准的成年男人身材。

    许乐眠不由得想:导演对我的要求可能就是这样的身材吧……

    看到迟轲走过来,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迟助,你平时三餐吃什么?”

    迟轲被问得愣了下,很快回答道:“吃饭。”

    许乐眠:“。”

    许乐眠:“具体点呢?”

    “你要增肌?”导演刚刚抱怨了一堆许乐眠的问题,迟轲一眼看穿了他到底想问什么,“我记得公司有给你配备私教,我们情况不一样,他没根据你自身问题制定食谱?”

    许乐眠噎了下:“他要我吃的东西热量都很高。”

    “你太瘦了。”迟轲拿起手机对他拍了两张照片,“私教这么安排肯定有原因的。”

    董事长听说了冷云廷和许乐眠最近闹的动静,让他今天过来看一眼,他拍两张照片过去方便汇报交差。

    许乐眠咬唇:“可是……”

    可是冷云廷说他这样就刚好。

    如果练出肌肉,冷云廷说不定就会腻了他,到时候妈妈和妹妹怎么办?

    “你自己取舍。”迟轲拍完就准备走。

    “迟先生这就走了?”导演有些不舍,毕竟这位在场的时候,大家工作积极性都会翻一翻,“再多留会儿呗?”

    “我也很想和您多聊会儿,但是工作太忙了。”迟轲抱歉地点点头。

    “那下次有空迟先生来一起聚餐呀!”刚结束一场戏的男主演热情招呼。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许乐眠别扭极了,总感觉自己比为别人服务的助更加不起眼、更加可有可无。

    为什么迟轲的运气总能这么好?

    许乐眠忍不住想起十多年前在校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几个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簇拥着一辆锃亮的加长版豪车,宛如鹤立鸡群般,在一众骑着自行车、三轮车的家长里显得格格不入。

    豪车在夕阳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仿佛另一个世界闯入此处的异物。

    放学的学生们如潮水般从校园里涌出,鱼贯而过那几个特殊的人和那辆豪车,大多都未曾留意。

    只有一个瘦得好似随时会被风卷走的人,脚步拖沓而缓慢地朝着那辆车挪去。

    许乐眠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个背影,舌根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苦味。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看着就风度不凡的老人,老人头发花白,精神气却很足。

    在周围旁观者好奇且羡慕的目光聚焦下,他轻轻拍了拍那个学生的肩膀,那学生便如同被命运选中的宠儿一般,跟着老人上了车。

    听同桌说,那个同学本来已经付不起学费,要退学了,是振庭集团的董事长资助了他,还顺带给学校捐了一笔钱。

    许乐眠当时表现得毫不在意。

    但当晚他就做了一个梦。

    他看到自己被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牵着手,走向那辆豪车,随后被带往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繁华大都市。

    那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一切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脸上时,他从梦中惊醒,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眼眶渐渐湿润,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想不明白为什么好运总降临在不起眼的人身上。

    在之后的日子里,这份好奇与不甘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

    他四处打听那个幸运儿的名字,可每次都一无所获。

    那个人就像一颗流星,短暂地划过他的世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没过多久传来那人转学的消息,据说去了隔壁市里的重点学校。

    许乐眠遗憾又不甘。

    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当生活遭遇挫折或者感到沮丧,那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成为他在幻想中用来逃避现实、取而代之的对象。

    他经常想象如果抽到大奖的是自己,生活会怎样美好顺遂。

    后来他来到S市,认识冷云廷,那个随叫随到、名为迟轲的助,就这么悄然走进他的生活。

    许乐眠完全没有认出对方。

    他一开始只替对方感到可悲。

    做任何事都得小心翼翼地揣摩他人的心意,消瘦得不成人样,每日生活机械般重复着两点一线,毫无生气与活力可言,就像一潭死水,泛不起一丝希望。

    许乐眠忍不住向他伸出了援手。

    冷云廷带他吃饭,他会喊上对方一起,加两小时的班换取一顿高级餐厅的就餐体验多值啊;冷云廷给他送礼物,他也会喊上对方来一起拆,体验一下收获的喜悦;甚至他好几次故意在夜里提出要出去玩,就为了让对方燃起激情,因为冷云廷一定会让他安排行程和开车随行……

    直到前段时间母亲来到这里,告诉他迟轲就是当年被冷老爷子选中的幸运儿。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许乐眠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想到曾经被命运眷顾的人如今会如此落魄。

    同时又觉得有点儿开心。

    因为事实证明,一时运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在这一点上,他似乎比迟轲要幸运得多,至少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在S市也拥有了一席之地。

    可后来,这人身上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不知道迟轲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星棉的一把手,不知道迟轲为什么会成为纪医生医院的合伙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一段时间没见,这人就一跃成为了振庭人人敬仰三分的“迟总”。

    这一切的变化太过突然,太过离奇,仿佛迟轲身上的运气又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而且这一次,势头比以往更加猛烈。

    或者说,这个运气一直在,只是忽大忽小而已。

    许乐眠想:遇到这么尽心尽力帮他的我其实也是运气。

    认出这人身份后,那种奇怪的梦又时时刻刻萦绕在他身边。

    每天晚上一闭眼,他就会幻想那些望向迟轲的目光转而看向自己,包括冷云廷。

    许乐眠不是看不见冷云廷对迟轲态度和眼神的转变。

    从一开始单纯的依赖,变成了欣赏、崇拜。

    这种眼神无数次变成噩梦把他吓醒,后来和冷云廷开始吵架,他就会忍不住想:那种眼神会不会有一天变成爱慕?

    那么冷云廷曾经给予他的一切,也会毫不犹豫转而给予迟轲……

    许乐眠害怕极了。

    他好怕迟轲把他唯一拥有的也抢走。

    他应该恨迟轲的。

    他应该嫉妒到发疯。

    可每当这种念头在心中涌起,只要抬头对上迟轲那双什么都不在意的眼睛,他就一点儿脾气都发不出来。

    他拼命想要拥有的,在迟轲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除了纪医生,迟轲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

    既然如此……

    他都有那么多了,那么其他的,应该也可以大度地留给他吧?反正根本不在意,为什么不留给真正需要、应该拥有那些的人?

    许乐眠煎熬地度过了一天,终于熬到下班。

    他带上帽子墨镜,打车去到郊区的一家餐厅中,和母亲之前合作过许多次的私家侦探见面。

    “是他吗?”

    许乐眠问。

    “不确定。”私家侦探说,“他最近的行程基本上是四点一线,振庭,他自己家,那个医生的家,还有医院,也没有接触可疑人员,你母亲入狱……可能真不是他干的。”

    “不是他还有谁?!”许乐眠忽然激动起来,“只有他有由报复我们,如果不是他发现了那件事,怎么会对我妈妈下手?”

    “你冷静点。”私家侦探说,“你确定你母亲跟他没有别的恩怨?”

    许培现在身上背的案子情况复杂,搞不好要终身监禁,目前不允许探望。

    许乐眠并不知道自己母亲和迟正兵的事,只知道自从那个账户不再给自己打钱,没多久妈妈就入狱了。

    他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不可能有别的恩怨。”许乐眠说,“你能帮我拿到他的手机吗?看看他手机,有没有和一个账号联系过,还有银行卡账单……”

    “不行,这个难度有点大,风险太高。”私家侦探想都不想便拒绝道,“我不负责这个啊,你自己解决。”

    许乐眠说:“我就只是看一眼手机,又不伤他!行,不干算了,你有没有认识的人给我介绍一下?”

    ……

    九月初,迟轲跟着董事长去A市出差了一周。

    可能因为工作太忙,A市又下了场雨,回程前两天他发了低烧,没敢告诉纪谦。

    好在回程当天烧退得差不多了,就是还有点儿没精神。

    董事长看他恹恹地翻ipad,半责怪半担忧道:“我之前不是给你说工作别那么拼吗?听说你前阵子中邪似的资产变现,我差点以为你犯事儿了准备卷款跑路。”

    迟轲办事儿从不藏着掖着,直言道:“只是为了买房子。”

    为了以最快速度全款拿下纪谦隔壁那套房子而已。

    这话可不能让Ansel听到,不然刚骗到手的合作伙伴又要吓得不干了。

    “我知道,”老爷子没好气道,“零零总总算下来,你为了买那套房子亏了得有小几百万,图什么啊?”

    迟轲笑笑:“图个安心。”

    早买一天,纪谦就早点安心。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指他:“纪家老二给你下蛊了吗?”

    迟轲惊讶:“您知道这事儿?”

    “我不瞎。”老爷子冷哼,“你房子都买到他家门口了,傻子也能看出来了吧?”

    那可不一定。

    冷云廷和许乐眠到现在还一无所觉呢。

    迟轲又不是公众人物,没有谈地下恋情的打算,对这事儿挺无所谓的。

    既然老爷子知道了,他接纪谦电话的时候就更不避讳了。

    纪谦今天意外地黏人,一头打了七八个电话,他都发消息说上飞机了还打。

    “刚做了一台手术,病人家属因为太心急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的时候晕倒,一脑袋砸地上被拉去拍片儿了,嗯……我现在在吃晚饭,速冻水饺,你最爱的那个馅……”纪谦絮絮叨叨地说着毫无逻辑的废话,“今天还是非常非常想你。”

    迟轲声音低了一个度:“知道了,已经登机了,等会儿我直接回家休息,明天假期,早上去找你,嗯?”

    纪谦失落道:“不能今天直接来吗?”

    迟轲狠心拒绝:“明天吧,今天有些累了。”

    对面沉默片刻,忽然道:“老公,我要查你手机的话,你给不给查?”

    迟轲没有犹豫:“可以。”

    纪谦又问:“那我要改你银行卡密码,绑你亲情卡呢?”

    迟轲说:“卡号和密码等会儿发你。”

    纪谦不依不饶:“就是我怎么无取闹都不算越界呗?”

    飞机冷风吹得有点足,迟轲抬手问空姐要了个小毯子,在喷嚏打出来之前说:“对,随你闹。好了等明天再聊,起飞了,挂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他挂断电话,闷声打了个喷嚏,又咳嗽了两下,转头便看见董事长一言难尽的眼神。

    冷老爷子看邪祟般看着他:“他果然给你下蛊了。”

    迟轲始终不赞同这些评价:“不至于。”

    冷老爷子:“你下飞机第一件事打算干什么?”

    迟轲:“报平安。”

    冷老爷子:“你没救了。”

    迟轲不太解为什么每个人都说他恋爱脑。

    明明这些都是作为恋人应该做到的事。

    飞机落地滑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他给纪谦发了消息,没有收到回复,想来那个作息健康的人应该已经睡了。

    纪谦睡觉不静音,迟轲没有多发消息,报完平安后便跟另一个人聊起天。

    【k:还在我家门口吗?】

    【福尔摩迪:在呢,老板,他们蹲你一天了。】

    【k:确定一下有几个人。】

    【福尔摩迪:3个人,没带家伙,但是各个身高体壮,老板,您看要不要找帮手?】

    【k:安排两个人在附近等着,不要打草惊蛇,等我信号。】

    豪门狗血小说离不开和混混的各种跟踪抢劫绑架。

    从许乐眠的思维方式出发思考,私家侦探找不到线索之后,应该就该混混上场了。

    迟轲知道许乐眠等不了太久,但没想到会那么着急。

    看来许乐眠身上藏着的秘密对原主来说意义很大。

    辞别董事长,他含了块口袋里纪谦放的话梅片,坐上出租车,将目的地定在距离小区一公里的位置,给那几个人留下充足的发挥空间。

    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迟轲绝不会轻易动手。

    比起没有任何信息地去逼问许乐眠,得到一堆不知真假的内容,他更倾向于亲手抓住有实锤的证据,让许乐眠不得不交代事情真相。

    这事情对他来说不难办,没到需要帮助的程度,所以干脆没告诉纪谦,省得对方瞎操心。

    然而他没想到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意外。

    【福尔摩迪:我操!老板!不好了!】

    【福尔摩迪:他们那三人认识老二!刚刚在小卖部买烟的时候碰到了喝泡面的老二,现在跑走了!】

    迟轲:“。”

    【k:去追,务必追到。】

    【k:怎么能这么巧?】

    【福尔摩迪:/跪下/】

    【福尔摩迪:老二以前跟他们蹲过一个看守所。】

    【福尔摩迪:不过老板放心!我们老二跟那群抢劫的混混可不一样,那几个人当时蹲半天就走了,我们老二可是实打实判了三年呢!】

    迟轲:“……”

    还给你骄傲上了。

    迟轲嘴角微抽,揉了揉太阳穴,示意司机提前停车。

    这要是让那些人跑回去汇报就完了。

    下车后,晚风毫无防备地灌进衣领。

    低烧未痊愈的身体略显虚弱,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弱智到闭着眼冲,很迅速地先买了瓶热果汁补充体力,又买了一把小刀和防狼喷雾。

    准备齐全才顺着监控不起眼的巷口和拐角一个个找。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为了这种事动用其他人际关系。

    正心烦意乱着,手机突兀地响起,纪谦的来电显示映入眼帘。

    还没睡?

    迟轲闭上双眼,努力平复内心烦躁,确定不会将这股郁气发泄到纪谦身上后,一边盯着手机地图,一边按下接通键:“怎么——”

    “看我给你发的定位。”纪谦的声音传来,“过来,人在我这儿。”

    第60章

    “直接回家?”

    “……”

    “休息?”

    “……”

    “累了?”

    “……”

    纪谦双臂交叉环胸站在巷口,似笑非笑看着来人。

    迟轲气定神闲踱步而至,跟他对视三秒,低下头,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

    纪谦:“。”

    谁准你光明正大作弊的?

    纪谦心硬如铁:“没用,起来。这位同学,我在算账,请你端正态度。”

    迟轲一动不动,平静地阐述:“真累了。”

    纪谦心底悲哀地“啊”了一声,无能狂怒地抓了把头发,心里默念:我要生气我要生气我要生气,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不然以后再——

    迟轲:“真生我气呢?”

    “没有。”纪谦揽着人腰结结实实抱紧怀里,拍拍他后背,也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算了算了,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这事儿就算了。不跟你计较,但下次不许瞒着我了,不然还偷偷跟踪调查你。”

    “嗯。”迟轲刚把手抬起来,就被抓住脖子拎开。

    没来及反抗,纪谦已经沉着脸用额头贴住他的额头。

    “瘦了,还发烧了。”纪谦吻了一下他眉心,心疼得要死,“这才几天不见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迟轲抿唇:“我有注意。”

    “那晚上回来不穿外套?快入秋了,气温变化大,不能那么不小心。”纪谦脱掉短袖开衫外套披在他肩膀上,“好歹多穿一层,将就一下,快点解决完这事儿回去睡觉。”

    迟轲亏在先,听话地套上外衫,跟在他身后走进死胡同,看见三个被五花大绑扔在角落的男人。

    迟轲蹙眉:“就你一个人?没带帮手?”

    “有带,在前面那个十字路口等着呢。一起过来太醒目了,本来打算把他们带过去再动手,没想到这么好对付。”纪谦嫌弃地踢踢脚边那个,摘掉他嘴里撕下来的衣服布料,拿出手机录音,“交代一下吧,谁让你们来的?”

    那人后脑勺现在还火辣辣地疼,几撮头发被磕出来的血糊在一起,已经结块了。

    不自然弯曲的小腿被踢了两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直往外冒。

    他们都是街边的混混,没事儿也就干点儿不伤人命的小活。

    哪里遇到过这种二话不说把人脑袋往墙上抡的?

    他颤颤巍巍道:“杀人犯法!我死了你也得偿命!”

    “啧。”纪谦不耐烦地把刚刚录音删掉,“死不了,我下手有数。没工夫跟你废话,快点说,不然把你右腿也折了。”

    混混头子看他表情不像开玩笑,没来及犹豫,旁边那个豁牙已经跪着爬过来:“我说我说!哥!爹!别动手!有话好说!都好说!”

    纪谦赞许地按下录音开始键。

    豁牙:“我们也是受许老板……不、不是,一个姓许的男人指使,要拿迟先生的手机,看看有没有一个联系人和银行账户往来……”

    迟轲听着他们出卖老板,目光却落在面无表情的纪谦身上。

    他刚刚下车受了凉风,这会儿脑子有点钝,以至于这些人闭嘴后,好半天都没梳好信息整合思考。

    纪谦把录音保存后,打电话让人扫尾:“来两个人处一下,不要声张。”

    迟轲慢吞吞道:“我觉得……”

    “你不许觉得。”纪谦收起手机,严肃道,“人抓了,音录了,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该问的该查的我会让人办好,其他的等明天醒了再解决问题,成吗?”

    迟轲不情不愿点头,没忍住又说:“我还是觉得要不然先……”

    “我亲爱的老公。”纪谦竖起一根食指,悬在他嘴唇半厘处,阻止了他后面要说的话,“虽然刚刚是问句,但我没打算给你拒绝选项。”

    迟轲垂下长睫,清楚地认识到这次真的没有商量余地,果断放弃挣扎,身体微微前倾,把嘴唇贴在那根竖起的食指指腹上,像极了轻吻。

    他就着这个动作抬眼朝纪谦看过去,默许了对方的自作主张。

    纪谦喉结不自知地做出吞咽动作,手指蜷缩起来,恋恋不舍收回,胸口再多的火都熄了,哑声道:“走,回家。”

    他挺想直接把人扛回去的,但真上手人肯定会生气,只能扶着他腰走快点儿。

    没几步路就是迟轲住的小区,他们没必要舍近求远回纪谦的大房子。

    进了屋,纪谦二话不说就钻进浴室先一步洗漱。浴室暖热后,迟轲才被允许洗澡。

    纪谦在外面费劲吧啦地收拾一周没人住的卧室。

    “你行李呢?”纪谦一边努力地与床铺作斗争,一边随口问道。

    “放助车上了,明天送来。”迟轲怕行李碍事,没直接拿回来。

    “冲一下就行了,别洗太久。”某人洁癖比医生还厉害,不洗澡睡不着,纪谦只能让他发誓不洗凉水澡的前提下快速冲一下。

    他没干过家务,好半天才把床铺好,然后拿着一个超大的毛毯站在浴室门口守株待兔。

    门一开,热气“呼”地一下冒出来,纪谦迅速用毛毯裹住只穿着短袖短裤的迟轲。

    迟轲:“?”

    “注意保暖,怎么能只穿个短袖短裤?”纪谦手臂一用力,直接单手把蚕蛹扛起来,稳稳当当往前走。

    迟轲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视野平稳后,自己已经安然无恙地靠在床上了。

    纪谦在他手里塞了杯热水:“多喝点儿,再量下体温。”

    话语还是那么关切体贴,但迟轲听出了里面那点儿微不可查的小情绪。

    等纪谦刚找到温度计坐在床边,他直接开口:“我反省,没第一时间跟你汇报这件事确实是我的决策有误。”

    纪谦瞥他一眼,甩了甩温度计,让他夹好:“说得哪里话,迟总怎么会决策有误呢?”

    迟轲心想这回可真难哄,一时间没找到攻破点,只能毫无技巧地哄道:“我没有故意瞒着你。”

    “你当然没故意瞒着我,不然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查到这件事。”

    早在得知这件事实情后,纪谦就知道这是迟轲故意放的水。

    没人比迟总更会玩阳谋。

    什么都没说,却明晃晃地告诉他:你没必要知道,但我不会为了隐瞒真相对你用那么多手段,你要真想知道就自己去查,不插手最好,非要插手也行。

    迟轲的世界确实不对他设防。

    但同样的,那个世界也没有主动邀请他的打算。

    “我之前总想着只要时间够久,我再有耐心些,说不定哪天你就能稍微依赖我一点。”纪谦拿过温度计,确认只有三十七度出头,松了口气,把人塞进被窝,“现在我看明白了,指望你有事第一个想到我,概率比明天我家冒出个阿拉丁神灯还低。”

    迟轲愣了下,没琢磨明白这段话的意思。

    这是失望了?还是后悔了?

    他语气有些强硬地说:“我说过你怎么做都不算越界。”

    “是,但我意识到这点的时间有点晚了。”纪谦答道,“之前怕你介意,都没敢查你手机,给我纠结了好半天。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有这种想法——呃!”

    纪谦猝不及防被掐住脖子压在床上,睡衣领口敞开两枚扣子,露出一小片白皙且微微起伏的胸膛,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而上下颤动。

    想咳嗽几声缓解喉咙处传来的剧痛与窒息感,却被动脉上越来越用力的手指掐了回去,将咳嗽声硬生生地憋回胸腔。

    可供呼吸的空气逐渐流失,求生的本能让人想要反抗。

    他却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上方那人面无表情的脸。

    察觉到手下脉搏起伏变得剧烈,迟轲并没有放缓力道。

    两分钟前,他连新房阁楼怎么改造都想好了。

    但此刻,迟轲还是挺绅士地问道:“你要跟我提分手?”

    他智尚存的原因就一个——

    待宰的羔羊不仅没有反抗,反而不怕死地扬起下巴,若有若无迎合着他的触碰。

    纪谦额角已经因为呼吸困难浮现了汗珠,闻言紧缩的瞳孔闪过一抹无奈。

    他抬起手,动作有些迟缓,轻轻抚平迟轲紧蹙的眉头,叹道:“……我爱你。”

    脖子上的力道霎时松开了。

    “咳咳!咳——”

    迟轲直起身,双膝跪在纪谦腰两侧,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剧烈咳嗽,唇色有些泛白。

    他有点儿难受。

    如果不是习惯让他坚持绷直脊骨,腰背可能已经弯下去了。

    倒不是因为背了懊恼和愧疚。

    是心疼。

    “下手真狠……”纪谦失笑,声音沙哑地打趣,“这是要谋杀亲夫啊,老公。”

    迟轲没说话,也没挣开身侧被握住的手。

    “只是想告诉你,既然你不介意我登堂入室翻箱倒柜,我就不客气了。”纪谦抓住他膝盖弯,忽地一用力,同时腰身向上轻轻一顶。

    迟轲顺着他的力道跌下去,倒在床上,接着肩膀被轻轻一推,整个人躺平了。

    两人位置眨眼间颠倒交换。

    不一样的是,纪谦没有像迟轲那样对亲爱的老公下狠手,而是一手垫在他腰后护着,一手撑在他颈侧。

    他们贴得很近,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我们不会分手的。”他小声地说着承诺,又或者是誓言,可再仔细听,就会发现那是一种近乎咒语般执着的呢喃,低沉而坚定,“你之前答应过我一辈子了呢。”

    迟轲呼吸一窒,总觉得心脏空了两拍。

    这种反应比听到“我爱你”时更为强烈,像一直被强行抻直的爱恋忽然变得和心电图一样曲折,尖锐地刺在胸口。

    不疼。

    很爽。

    难以言喻的畅快和满足。

    他不自在地动了下,却被误以为要挣扎,双腿被用力抵开,纪谦将一边膝盖卡了进去。

    “我尊重你的每个选择,你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但我想要的,你乐意给也好,不乐意也好,反正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办法拿到。”纪谦说,“你可以跟我生气,可以骂我,打我,但我不接受你因为这个跟我提分手。”

    “随便我闹是你自己说的,你能保证别反悔……啊,不对,不是问你,是告诉你,你就是不能反悔,没得商量。”

    迟轲眯起眼睛,手指在他颈侧自己掐出来的指痕上摩挲:“刚刚不怕吗?”

    纪谦笑了下,语气笃定:“你又不会真的痛下杀手。”

    迟轲轻嗤:“那么笃定?”

    “难道不是吗?”纪谦俯身压得更低,偏过头,含住他耳垂轻轻吮了一下,“我知道你爱我,你舍不得的。”

    恃宠而骄。

    迟轲第一反应是这个。

    但是转念一想,他也没资格说别人。

    刚刚发起攻击的时,全然未曾预留防御手段,猎物完全可以推翻他这个不称职的捕手。

    他学过自由搏击,能不知道自己露出了破绽吗?

    那么肆无忌惮,不过也是仗着有人甘愿臣服,不会反抗罢了。

    “真聪明。”迟轲推开他脑袋,“这都被你猜中了。”

    纪谦无视他语气中的调侃:“猜中有奖吗?”

    迟轲反问:“你想要什么?”

    纪谦拇指按住他嘴唇,用力揉了一下。

    迟轲言简意赅:“不给。”

    “由不得你,不准不给。”话音刚落,纪谦偏头凑过去,在他嘴角偷了个带着柠檬牙膏味儿的吻。

    迟轲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湿润的唇角。

    纪谦本想一击即脱,见状却愣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在他收回舌头时,将无名指和中指卡在他齿关。

    迟轲:“……”

    这回是真的想上房揭瓦了。

    显然,纪谦在做完这个动作后也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心虚。

    眼睛一闭,强行淡定:“你、你牙齿挺整……齐。”

    “整”这个字,绕了三个音。

    纪谦睁开眼,瞳孔震惊到涣散——

    迟轲咬着他两指节,舌头抵住指尖灵活地打了个圈,末了把那两截手指推出来,冲他扬起眼尾。

    “奖品够丰厚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两位嘉宾这恋爱谈的,看似健康,实则变态,看似变态,实则健康……简而言之,你们是纯爱[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