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书库 > 其他小说 > 穿越之表妹不好当 > 100-108
    第101章 第 101 章 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

    萧勉迷茫地望着她们, 小脸上全是困惑。

    林重影赶紧用自己脱在岸边的斗篷将他包住,快速地为他解惑,“你落水了, 是你皇姐救的你。”

    端阳公主闻言, 不敢置信地看过来。

    “林…汉阳……”

    林重影的注意力全在萧勉身上, 当看到萧勉在听到自己落水时面上出现的恐慌之色后,不由得抱住了他。

    “快, 命人去太医, 让人烧热水煮姜汤。”

    端阳公主回过神来, 朝愣住的郑嬷嬷吼了一声, “还不快去!”

    郑嬷嬷瞬间惊醒,忙跑去传话。

    “七皇弟, 你是怎么落的水?”端阳公主问萧勉。

    萧勉听到这声问询后, 恐慌之色更甚。许是全身之后的冰冷, 也许是内心的惧怕, 他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他的生母芳贵人去世之后,他被孙贵妃抱过去抚养。孙贵妃的所作所为,与当年的荣嫔一般无二。而他和六皇子的兄弟之情,也最能让熙元帝联想到自己和皇弟萧高,因此对他们母子三人也尤为偏爱。

    “我是被人……”他刚开了头,已经意识到不对,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林重影见之,若有所思。

    朝野上下皆知, 原本有三位皇子有争储的可能,一是大皇子,如今被熙元帝禁足,显然已经失了圣宠, 二是二皇子,文武双全有勇有谋,不少人私下相传,说他有当年的宁王之风。罢以四把巴一柳9留3。或许因为这一点,他和生母齐嫔虽受荣太后看重,但朝中支持的人并不多。

    三就是萧则。

    近几日已有臣子上折,奏请熙元帝册立储君,那些人都有拥戴他之意。

    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萧勉出了事,得利的人是谁?

    林重影不想用阴谋去揣测一个十来岁少年的心思,可她很有理由怀疑,一旦萧勉在福王府溺亡,所有人都不会怀疑萧则。

    只要不是萧则,那就有可能是任何一位皇子,比如说二皇子萧典。反之,萧勉与萧则是一体,推他下水的人无论是谁,他大可以说出来。而他的恐慌,他的害怕,他的不敢说,恰恰最能说明问题。

    “你被人怎么了?”端阳又问。

    萧勉抖得越发厉害,林重影也跟着抖起来,上下牙齿都在打颤。湿衣贴在身上,又冷又冰,此时他们两人虽抱在一起,却像是两块冰相拥,你冷我也冷。

    “七殿下,你是不是落水伤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皇宫里长大的孩子,哪有真正的天真无邪,何况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萧勉。他垂下眼眸,不敢看自己的皇姐,“皇姐,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同理,他一个小孩子都不可能单纯,何况是端阳公主。

    林重影再次提醒他,“七殿下,是你皇姐救了你。”

    他应该是明白了林重影的意思,红着眼眶颤着声音,“二皇姐,以后小七这条命就是你的。”

    端阳公主心念微动,握住他的手,“小七,你放心,以后二皇姐护着你。”

    熙元帝有九子,除了他之外,所有的皇子生母皆在。

    当初芳贵人去世时,王皇后也曾动过心思,却不想被孙贵妃抢先一步。眼下机会递到手边,端阳公主岂有不接住的道理。

    同时,端阳公主也明白,这个机会是林重影给自己的。

    林重影缓过劲来,打算抱起萧勉。萧勉虽然瘦,但她的身子骨实在是太过娇软,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

    端阳公主见状,过来帮忙。

    两人搭着手,抬着萧勉往前走。

    这时范真香和根儿等人闻讯而来,范真香立马将萧勉接过去,期间极其规矩地没有看一眼林重影。

    好在冬天的衣服够厚,哪怕是全身湿透也透不出什么不该透的地方。只是那冰冷刺骨的感觉,等心里提着的气松下来之后,刹那之间无孔不入。

    不等根儿脱下自己的衣服包住她,已有一道人影如风般过来,大手一揽将全身冰冷的人包进自己的大氅中。

    众人只感觉再次眼花,等反应过来时仅能看到谢玄抱着人离去的背影。

    郑嬷嬷气喘吁吁地到了跟前,险些被谢玄这一来一去的疾风扫到,不由得抚着自己的胸口,道:“小谢大人这样…也太不成体统……”

    端阳公主望着他们消失在假山的那边,喃喃,“难怪谢少师会喜欢她,若是换成本宫,或许也一样。”

    *

    王府有林重影的院子,院子的匾额上写着子归二字。

    一被人抱进屋子,屋内的热气让她感觉自己冻透的身体瞬间活了过来。她的发间还滴着水,小脸白得吓人,却如玉一般好看。

    哪怕是这等狼狈之态,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谢玄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直到此时心还乱着。他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恨不得牢牢将人禁锢在自己身边。

    先前他听到有人落水,还提到了汉阳郡主这几个字,那一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一往而情深,终不能独活这句话。

    林重影自是看出他情绪的不对,道:“大表哥,你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让我先这身湿衣服脱下来。”

    他喉结滚了滚,松了手。

    隔着一道绣着花草图的屏风,林重影在根儿的帮助下快速把自己身上的湿衣脱下来,然后泡进下人们备好的热水中。

    热水将她围浸的那一刻,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她这才有精力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包括自己把功劳推给端阳公主一事。

    “大表哥,七皇子出了这样的事,众皇子那边应该也得了信,你说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天家的王权之争,哪有什么兄弟骨肉。

    萧勉险些溺亡,恐怕他那些所谓的兄弟,无一人会为他真正担心。他们所思所想只有这件事的本身,以及背后的阴谋。

    谢玄身在朝堂,又是众皇子皇女们的老师,时常出入宫闱,比很多人都更清楚那些皇子皇女们的性格,以及后宫的阴私。

    他提了一句,“七皇子的生母芳贵人生前,曾与齐嫔有过龃龉。”

    正是因为这句话,林重影便知自己的推测没错,今日这事是冲着二皇子去的。

    这一招不可谓不绝,也实在是绝妙。

    世人皆知萧高和萧业的关系,萧勉和萧则与他们极其的相似。倘若萧勉死在福王府,且不说萧业何等的震怒,便是萧高也不会放过幕后之人。

    而萧则应该早有准备,种种迹象和线索都会指向二皇子萧典。巧合的是,齐嫔和芳贵人以前还有龃龉,更是佐证这一切都是萧典所为。

    一旦萧典也失势,众皇子中再无人能与萧则争储君之位。

    “我先前见过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没想到……”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萧则。

    那座皇宫啊,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林重影如是想着,心情无比的复杂。

    等她泡好澡出去,一眼看到背对着自己的谢玄,眸底隐有一丝笑意,暗道这人今日怎地如此老实?

    她却不知道此时谢玄的煎熬,堪比那被扔进炭盆中的银霜炭,浑身像被炙烤着,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

    虽然背着身体,但对于谢玄来说,越是听得见看不着,越是臆想不断。这样的煎熬让人欲罢不能,宁愿备受折磨也不愿离去。

    他先是听到脱衣服的声音,然后是水声,再然后是穿衣服的声音,热气从屏风后氤氲而出,伴随着销魂蚀骨的幽香。

    “大表哥,你帮我擦头发吧。”

    林重影绕到他面前,递上干巾子。

    少女穿着雪色的中衣,外面罩着银红色的披风。因着刚被热水浸润过,如玉的小脸泛着红润的色泽,恰如盛开的玉芙蓉,极妍极美。

    他接过干巾子,示意林重影坐下。

    林重影坐在软榻上,而他则站在后面。

    从他的视线看去,少女的衣襟微微有些松,露出精巧的锁骨还有凝脂般的肌肤,无声无息地诱惑着他。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喉结随之滚动。

    他大掌撩着湿发,认真地擦拭起来。尽管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动作不怎么娴熟,却胜在还算温柔,力道也很适中。

    不知为何,林重影心中隐隐有些窃喜。

    一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在意,二是因为他的可塑造性。方才自己不过是稍加试探,故意让对方为自己绞头发,没想到这人居然当真照做。

    从这一点来说,她还是很满意的。

    男人嘛,还是要改造好才更好用。

    思及此,她小声道:“大表哥,先前下水救人之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谢玄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当时想的是,不管我做什么,你肯定都会支持我。无论我出了什么事,你也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帮我。”

    她自是看不到,谢玄幽深眼眸中的那一抹无奈之色。

    “下次还有类似的事,不要自己动作。”

    “我听你的。”她乖巧地应下。

    谢玄强行压制体内奔涌的情绪,继续给她绞头发。

    她方才那番有些茶,却也不是言不由衷。因为这一路走来,她比谁都清楚如果没有谢玄,她活不到现在,也根本走不到这里。

    这般想着,她转过头去,仰着小脸看着身后的人。

    “谢玄,这辈子能遇见你,真好。”

    第102章 第 102 章 林重影退后一步,恭敬……

    谢玄低着眉, 眼睛里全是她的模样。

    玉色天成,隐有媚态,似芙蓉垂枝娇俏可人, 恨不得伸手采撷, 珍之藏之。

    这时外面有人声传来, 伴随着根儿故意提高的音量,“奴婢给老夫人请安, 给郡主请安。”

    屋内的两人原本就凝视着彼此, 闻言交换一个神色。一人以极快的速度去内室躺好, 另一人则扔掉手中的布巾, 规规矩矩地站在珠帘外。

    很快,谢老夫人和陇阳郡主一行人进来, 身后跟着陆氏魏氏和大顾氏等人。

    众人进来看到谢玄, 心思各异。

    谢玄像是松了一口气般, 说此处就交给她们, 自己要去看萧勉。

    林重影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暗道这人真会装。

    谢老夫人摆手让他离开,人已进到内室,满嘴心疼的话,“你这孩子,怎么能自己下水呢?你身子骨本来就弱,你看你这小脸……”

    怎么红扑扑的?

    老太太略一思量,便明白其中的关窍。

    先前大孙子抱着人家姑娘狂奔时, 不少人都瞧见了。王府的下人们都在传,说大孙子对人家姑娘何等的上心。

    她坐到床连,拉过林重影的手,慈爱地打量着, “没事就好。”

    大顾氏就在一旁,有心在陇阳郡主和陆氏两人面前抬举起的女儿,于是道:“姨母,您别担心。影儿这么做,虽然冒失了些,但却极有担当。若不是她救人及时,七殿下恐怕……”

    陇阳郡主闻言,也给予了林重影极高的肯定,认为她这事做得不错。

    陆氏没说话,只笑着看过来,目光中的赞同和欣慰不加掩饰。她是继室,在陇阳郡主这个身份尊贵的原配面前,多少还得避些锋芒。

    林重影自是知道她的想法,也对她报之以笑。

    众人说起萧勉,无一不道他命大。

    魏氏说:“那些宫人也太过不上心,竟然连个孩子都看顾不好。”

    这话也就是说说,其实谁都知道下人不上心,很多时候并非是下人们的本意,而是有心之人的纵容,抑或者是指使。

    陇阳郡主淡淡地道:“贵妃娘娘一人照看两个孩子,恐怕确实是有些吃力。”

    她说话时,目光是看着林重影的,其中的赞赏之意溢于言表。

    林重影将功劳推给端阳公主,一是为了萧勉,二是给王皇后和端阳公主卖个好。端阳公主若是个聪慧的,必定会牢牢把握这个机会。

    众人正说话时,萧高来了。

    萧高关切地询问林重影的身体状况之后,坚持让她留在王府养身体。

    对于这点,所有人都没有异议,包括大顾氏。

    大顾氏哪怕再有私心,也觉得让她留在王府更好。因为婚期将近,若能从王府出嫁,比从林家出嫁更体面风光。

    萧高又道:“小七受了惊吓,有些事不忘了,旁的倒是没什么大碍。我准备亲自送他回宫,和皇兄说明情况。”

    他这么做,一是确保萧勉的安全,二是和萧业通气。

    安排交待好之后,他让谢老夫人和陇阳郡主帮忙善后,毕竟认亲礼虽然结束,府里却还有不少的客人。

    等到送走所有的客人,众人这才离开。

    日头渐渐西斜,寒气也为之加重。

    直到夜幕,萧高还没有回来。

    林重影左等右等没等到他,却等到了不速之客。

    来人是北嬷嬷,手执令牌直接入府。她的身后,是一个穿着深色斗篷的的人,那人的兜帽将容貌遮得严严实实。

    两人进屋后,北嬷嬷屏退所有人。

    那人这才慢慢将兜帽取下,露出自己的真容。

    正是荣太后!

    一时之间,林重影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可能,最大的担心就是她趁萧高不在,特地来杀人灭口。

    尽管上次两人已经说破说开,好似所有的恩怨就此作罢。然而上位者最是喜怒无常,她若是改变心意也未可知。

    “臣女见过太后娘娘。”猜测归猜测,担心归担心,林重影的面上倒是没有太多的情绪,哪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今日的事,哀家都听说了。”

    “惊扰太后,臣女有罪。”

    荣太后目光微黯,叹了一口气。

    她示意北嬷嬷将一个锦盒呈上,道:“你如今认亲,哀家有样东西送给你。”

    所以她是来给自己送礼的?

    林重影怀疑着,接过锦盒。

    入手略有些沉,应该不是首饰等轻巧之物。

    “打开看看吧。”

    她都这么说了,林重影只能照办。

    锦盒精美无比,打开之后更是华光璀璨,明黄的锦布之中,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硕大的明珠,然后是粉玉的莲花灯台。

    这是那盏莲台明月!

    此物应是颜明月生前的心爱之物,林重影暗忖着。若不然在自己梦中出现的颜明月,手上也不会拿着这盏灯。

    “这盏莲台明月是你娘生前最为喜欢的东西,如今哀家将它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

    林重影垂着眸,思量着荣太后这话里的意思。既然对方是来送认亲礼的,那应该不是改变主意来杀她的。

    四脚虎兽鎏金的铜鼎中,银霜炭无声无息地旺盛着,火红的炙热将屋子里烘得暖得春夏。鹤鸟长鸣的香炉中,燃着清幽好闻的安神香,让人不知不觉中心平气和。

    荣太后环顾着屋内的布置,感慨道:“高儿心地善良,待人以诚,照顾别人时还是如此的用心。今日之事,他很是生气,小七那孩子也是遭了罪。”

    “七殿下福大命大,经此一劫,往后必能否极泰来。”

    “你应该已经看出来,此事不简单。”荣太后说这话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她问过端阳事情的来龙去脉,得知救人的是这个孩子,这孩子却将功劳推给端阳,还暗示小七装失忆。

    种种迹象表明,这孩子不仅胆识过人,且极其的聪慧。遇事敢做敢为,事后镇定从容,多方应对滴水不漏,当真玲珑心肝。

    “从古至今皇权之争,无父子无兄弟,哀家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你娘的事便是如此,倘若有其它的选择,哀家也不愿意那么做。”

    站在她的立场,很难说她做错了。

    但林重影没有办法帮她说话,因为自己取代了原主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注定站在颜明月和原主这边。

    “我娘应是心甘情愿,她对太后娘娘没有怨恨。”

    “那你呢?”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臣女是死过一回的人。嬷嬷告诉臣女,只要一直忍一直熬,等年纪到了嫁出林家,便能堂堂正正地活着,不用再挨饿受冻。为此臣女忍着熬着,眼看着到了议亲的年龄,嫡母却将臣女许给嫡姐做陪嫁的媵妾。臣女多年的坚持成了空,万念俱灰之下悬了梁。”

    这事荣太后自然是知道的,但亲耳听来还是不自觉皱起眉来。

    “你确实受了很多的苦,对哀家有怨也是应当。”

    “臣女不是想向太后娘娘诉苦,而是想告诉太后娘娘,臣女已经死过一回。过去的种种属于那个已经死去的自己,后来的一切恍若新生,才成就了现在的臣女。生死两茫茫,现在的臣女没有怨恨,却不可能忘记那一切,更没有资格替以前的自己原谅所有人。”

    “那你是不会原谅哀家了?”

    林重影没有回答,用沉默应对。

    怎么原谅呢?

    颜明月死了,原主也死了,她们在林家所有的经历注定不为人知。甚至是到死,原主都不知道自己因何而遭受那样的苦难。

    “太后娘娘,臣女有两件事想问您,您能帮臣女解惑吗?”

    事已至此,荣太后知道哪怕这孩子长得最像自己的生母,哪怕自己有多想与之修复关系,或许再无可能。

    她看得出来,这孩子不仅聪慧过人,且心智更是坚定。过去的一切终究无法弥补,恰似镜面的裂痕,无论再怎么修复也不可能如初。

    半晌,她叹了一口气,“你问吧。”

    “臣女想知道,臣女的娘被葬在哪里?”

    “生前如灯,死后成灰,这是她最后所求之事。”

    “死后成灰。”林重影重复这句话,明白了颜明月最后的归宿。难怪连林昴都不知道人被埋在哪里,原来已经成灰。

    生前如灯,是指莲台明月吗?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灯,这般世间罕有之物,倒确实像颜明月。如此绝世的东西,要么荣耀灿烂地存于世间,要么彻底消失。

    “臣女自小无依,身边只有嬷嬷一人。嬷嬷这些年护着臣女,照顾臣女,算得上臣女的至亲。敢问太后娘娘,她姓甚名谁?”

    以后每年烧纸,她总得知道烧给谁。

    荣太后闻言,面有诧异之色。

    “她……她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哀家只知道她的暗号是二十九。”

    暗二十九。

    林重影在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只觉无比的酸涩。

    有人说人生在世,姓名也不过是个符号,那么暗二十九这个代号就是嬷嬷在这世间存在过的名字。

    荣太后越发的恍惚,仿佛看到自己的生母。相似的容颜,平静脸色中淡淡的哀伤,眼前的少女和多年前的生母好像重叠在一起。

    她不由自主想靠近,想伸手去触摸。

    林重影退后一步,恭敬道:“多谢太后娘娘为臣女解惑。”

    第103章 第 103 章 这熟悉的气息让她了然……

    一室的沉默, 气氛冷而静。

    横在两人之间的看似是那盏莲台明月,实则是颜明月的死。

    荣太后望着眼前这张与生母极像的脸,面容中满是苦涩, 她清楚地感觉到天道循环, 所谓的世道轮回真真切切应在自己身上。

    她的手悬在半空中, 如同她的心。

    良久,她将手收回, 神情间不辨喜怒, 问:“你还有没有别的话要和哀家说?”

    林重影知道, 她在给自己机会。确切的说, 她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一个将恩怨全部放下, 欢欢喜喜走向她的台阶。

    “太后娘娘身份尊贵, 臣女虽说被义父认为义女, 却也知自己原本身份低微, 万不敢得寸进尺。”

    这是不愿意的意思。

    “郡主,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人还是得往前看。太后娘娘都愿意放下,您又何必执着呢?”北嬷嬷好言相劝道。

    她是荣太后的心腹,最是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思。荣太后今夜前来,还送出莲台明月,分明就是在向林重影示好,以图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一点林重影也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 所以才不能含糊。

    “臣女方才说了,臣女是死过一次的人,以前的种种导致臣女的死去。死去的一切已经过去,却没有办法放下。”

    如果不是她长得像齐国夫人, 那么荣太后还会对她心软吗?

    “太后娘娘体恤,容臣女苟活于世,臣女感激不尽。”

    荣太后上位多年,自是很难接受她的不知好歹,脸色瞬间阴沉许多。然而目光一触及她的脸,心里的不喜又转为怀念。

    她半垂着眸,作恭敬状。

    为了保命,她会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后敬而远之,但万没有毫无芥蒂去亲近的可能。毕竟抛开颜明月和原主的死不说,她自己也曾几经生死,全都是拜对方所赐。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荣太后叹了一口气,然后道:“罢了,这样也好。”

    *

    亥时过,萧高终于回府。

    他的脸上不再是往日随意自在的模样,略显疲惫与无奈。这种疲惫和无奈与身体劳累无关,而是相由心生。

    今日之事,他就算不能猜出全部的真相,也大概能还原事情的原貌。

    萧勉与他身世类似,他本就更为上心些。那些人选择让萧勉在王府出事,分明就是想借他的手将事情闹大。

    他愤怒的是,如果萧勉真的死了,那么幕后之人计划得逞的同时,他也被算计进去,被别人当成枪使。

    “小七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落的水,只知道是端阳救的他。他应是吓坏了,一直抱着端阳不撒手,死活要端阳陪着他。端阳可怜他,向皇兄提议接他去梓和宫养身体,皇兄准了。”

    林重影听他这么一说,总算是放下心来。看来不管是端阳公主还是萧勉,他们都抓住了这次机会。

    “母后来找你了?”他这话是问,语气却是肯定。

    林重影自是不会瞒他,将荣太后来找自己的事说了一遍,“她说这是给我的认亲礼,原本是我娘生前的心爱之物。”

    他看着那盏莲台明月,眼里尽是怀念之色。

    当年父皇为讨好明月姐姐欢心,命尚宝司打造了这盏灯。二皇兄买通了尚宝司的人,偷偷揽下雕刻灯台的活计。

    那些无人知晓的夜里,没有人知道这盏灯是二皇兄一刀一刀雕刻而出。除了他,他还将此事悄悄告诉了明月姐姐。

    “这灯确实是你娘生前的心爱之物,她既然将它给了你,你好好收着便是。”他挤出笑模样来,慈爱地看着林重影,“今日事多,你应该也乏了,早些歇息吧。”

    林重影乖巧应下,送他出去。

    灯火映照的夜色中,他高大的背影似乎有些佝偻,透着说不出来的失落。

    “义父!”

    他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逆着的光影中,他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少女,如见故人。

    林重影到了跟前,将一物递给他。

    深绿色的锦缎上绣着五福图,香囊里面装着安神的草药。

    “我别无所长,唯有这绣活还算是能见人,愿义父能远离瘟邪,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恍惚中,好似很多前年,有人也曾经这么祈愿过。

    “信女有愿,愿所爱之人皆能远离病灾,健康平安长命百岁。”

    当年的明月姐姐也曾在月下许过这样的愿望,那所爱之人中也包括他。时隔多年,他竟然从明月姐姐女儿的口中听到对他一般无二的祈愿。

    夜色掩盖了他的情绪,哪怕是已经泛红眼眶,也无法看真切。

    他接过香囊,当即挂在自己腰间。

    一夜斗转星移,直到晨光熹微。

    林重影多少有些认床,睡得不是很好。

    她一睁眼看到的不是根儿,而是一位眼生的嬷嬷。这嬷嬷姓蒋,是王府的下人,也是萧高安排过来侍候她的人。

    蒋嬷嬷看她的目光满是慈爱,隐约还有泪光。

    梳妆时,对方以为她看不见,竟然偷偷抹眼泪。

    这般表现,她不起疑都难。

    她将根儿支出去,从镜子里望着对方,“嬷嬷有话但说无妨。”

    蒋嬷嬷闻言,哽咽道:“奴婢原是颜家的下人……”

    只这一句话,便再清楚不过。

    “原来如此。”

    “郡主,奴婢失态了。王爷交待奴婢,若是郡主问起,就让奴婢实话实说。奴婢以前是侍候姑娘的,无奈宫规森严,凡入宫之人仅可从家中随侍一人,奴婢因此被留在颜家。”

    原来是颜明月以前的丫环。

    既然义父交待过,显然蒋嬷嬷也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此一来留在身边侍候倒是合适。林重影如是想着,道:“那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蒋嬷嬷闻言,立马泪奔。

    她跪地不起,哽咽难当。

    林重影心下叹息,将她扶起来。

    这时萧高来了。

    萧高一见她们的模样,便知她们已经相认。

    蒋嬷嬷赶紧擦干眼泪,知道他这是有事来找林重影,识趣地告退出去。

    “婚期没几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单子,你看一下。”萧高将大红的喜册递过来,让林重影过目。

    “义父,这……”

    “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放心拿着,也不让你白拿,义父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他堂堂亲王,哪里真的需要一个义女来养老送终。且不说他这辈子注定衣食无忧,便是身后事也自有皇室宗亲替他操办。

    林重影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索性不再矫情,将册子接过。

    册子上有两处产业让她注意,一处是颜宅,一处是楼外楼。楼外楼先放一边暂时不说,这颜宅里面……

    “义父,这宅子给我,会不会不太妥当?”

    “他已经离开了。”

    这个他,他们都知道是谁。

    “陛下已撤了搜查令,以他的身手,他想去哪便能去哪。等你大婚之后,陛下会以他病亡的消息昭告天下。”

    这样的结局,似乎已是最好。

    萧高忽然轻哼一声,“这婚期实在是太急了!”

    不止他觉得急,就是谢老夫人都觉得太赶,如此赶的时间根本无法通知远在临安的家人和亲戚。

    谢玄说自己已经去信,让远在临安的谢家人和林家人原地办流水席以示庆贺即可。

    事已至此,除了这个法子也别无它选。

    林重影却觉得他是故意的,他分明是走一步看三步之人,他若是愿意必定早有安排。他之所以故意让谢家其他人无法前来,想来是忌讳自己的那两个堂弟。

    一连三天,他都没有再露面。

    大婚的一应事宜不用林重影操心,所有人都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养好身体。谢老夫人和陇阳郡主也来看过她,还时不时派人送些东西给她,有吃的有用的还有一些补品。

    大顾氏倒是天天来王府,一是商议大婚事宜,二是对嫁妆单子。

    林重影挺疑惑的,问她,“母亲,大表哥这几日在忙什么?”

    她闻言,脸色瞬间微妙。

    一想到谢玄被拦在王府外的情景,她是感慨万千。谁能想到像大表外甥那般出色的儿郎,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为怕未来的姑爷尴尬,她都不敢露面,直到人走了才现身。

    “王爷和你父亲不一样,这有些老丈人看姑爷,多半是有些不太顺眼的。”

    林重影秒懂,抿嘴一笑。

    看来这不到成亲之日,她和谢玄应该是见不上的。

    大顾氏离开后不久,陇阳郡主又派人送东西来。这次送东西的人作佃夫打扮,送的也不是一般的物件,而是一对孔雀。孔雀的声音清亮尖锐,极其的精神抖擞。

    蒋嬷嬷见之,惊喜道:“郡主,陇阳郡主必是怕你闷,所以才送了这么一对玩意儿来给你解闷。”

    林重影也是这么想的,她视线不经意一扫,落在后面的那个佃夫身上。

    那人将斗笠压得极低,身量极其的修长。哪怕是一身粗布短褐,也难掩那人清冷的气质,以及皎如玉树的风度。

    离得近了些,她闻到熟悉的冷冽气息。

    这熟悉的气息让她了然的同时,还有几分欢喜。

    她一指那人,“你!你进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蒋嬷嬷不明所以,直觉得不太妥当。

    “郡主,这些都是粗人,让他进去不好吧。”

    不光是粗人,还是外男。

    当然,这话蒋嬷嬷不会说。

    “无妨,我心里有数。”

    那人依旧压着斗笠,跟着林重影进屋。

    蒋嬷嬷想跟进去,被根儿拦住,根儿凑到她耳边低语一番,她不由得眼睛睁得老大,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一进屋子,那人就取下斗笠,露出俊美无比的真容。

    正是谢玄。

    第104章 第 104 章 大婚。

    谢玄这几日皆被福王府拒之门外, 萧高的理由极其的简单,初时是说自己的义女要静养,后来直接搬出男女大防之类的规矩礼数压人。

    总而言之, 他看谢玄, 已然是怎么看怎么堵得慌。

    原本林重影对此事还有些半信半疑, 如今亲眼见谢玄被逼到这个份上,居然扮成送东西的佃夫混进王府, 不由得笑出声来。

    她这一笑眉眼弯弯, 如明月皎皎。

    还不等她说些什么打趣一二, 人已落入男人劲实的怀中。熟悉的冷冽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她心下慰叹一声。

    好半天谁也没有说一句话,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及心跳。她忽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 在此刻有了具象的答案。

    外面孔雀的叫声不断, 高亢而兴奋。

    与此同时, 传来萧高明显带着几分恼火的声音, “人呢?”

    谢玄放开林重影,眉宇间隐有几分无奈之色。他就知道这个法子逃得了一时,很快就会被人识破。

    萧高背着手进来,一脸不悦地盯着他。

    他像是没看见似的,对林重影道:“你好好养身体,过几日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这话简直是戳了萧高的心窝子,萧高朝林重影挤出笑模样来,说出来的话却有着明显的咬牙切齿之感。

    “谢少师来得正好, 本王恰好有事找你。”

    林重影暗自好笑,还推了谢玄一把,“义父找你,你快去吧。”

    萧高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越看自己义女越顺眼的同时,再看未来的便宜姑爷,气堵于心的同时,还有深深的懊悔与自责。

    两人一出子归院,他立马冷脸睨着谢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堂堂少师竟然混账至此,乔装改扮混入别府的内宅,简直是贻笑大方。”

    “王爷教训的是,臣今日确实失礼。”

    萧高哼了一声,“认错快也没用,本王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么一个人,还真是……”

    他指着谢玄,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骂。

    好半天,憋出一句话来,“若是本王早知道她在林家,哪里有你什么事。”

    他这话的意思是,若是他早知道林重影的存在,那便不会有后来的事,林重影也必将与谢家和谢玄无关。

    谢玄也不恼,面上瞧着同以前的态度没什么两样,“王爷说笑了,这世间之事没有若是二字,否则就不会有悔恨和遗憾。”

    “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臣不敢。”谢玄望了一眼京外的方向,道:“臣是就事论事,若是没有臣,你们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她的存在。”

    这话无异于绝杀,让萧高顿时矮了气势,只余满心的难受与无力。

    他派人去查过,了解得越多他心里就越难受。这些年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明月姐姐悄无声息地死去,那孩子吃不饱穿不暖,还有做不完的活计,过得比下人还不如。

    幸好老天有眼,那孩子明明活得艰难无助,却长得极好。懂事聪慧又明理通透,比宫里所有的公主都要好。

    但是……

    他下意识抚摸腰间的香囊,香囊上面的绣工精巧无比,其技艺之精堪比宫中上等的绣女。若是有可能,他希望那孩子从生下来就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不必懂事,也不必明理,更不必能干。

    谢玄看着那香囊,眼神渐深。

    *

    婚期一日一日临近,很快便到了大婚之日。

    天还未亮时,林重影就被唤醒梳妆。饶是宫里派了好几位嬷嬷前来相助,蒋嬷嬷和根儿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王府郡主出嫁,一应流程皆有规矩礼数可循,司礼监的人早早前来,无一不是严阵以待恪尽职守。

    描黛眉,点花钿,着霞帔,戴凤冠,她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时觉得熟悉,一时又觉得陌生。

    蒋嬷嬷端详着镜子里的她,悄悄抹眼泪。

    她慢慢抬头,抚摸着头上的凤冠。凤翎栩栩如生,明珠璀璨耀眼,纵然尘封多年,一朝得见天日依旧荣耀光彩。

    这身凤冠霞帔非宫中织造,也并非新制,而是旧物。说是旧物,其实也不尽然,毕竟制好之后未曾现于人前。

    “郡主穿上这身,真好看。”蒋嬷嬷哽咽着。

    “嬷嬷,她一定能看到的。”

    这个她,指的颜明月。

    而这身嫁衣,也是她的。

    当年沈贵妃和颜夫人约定婚事,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萧彦是一对,只待先帝点头便可定下婚期。颜家以为这门亲事不会有变,早早做足准备。

    谁知先帝强纳她入宫,这身嫁衣自然没有现世的可能。

    大顾氏忙完外面的事进来,打眼看到她装扮完毕的样子,愣了好一会儿,直呼千秋无此色,惊为天外人。

    “影儿……”

    她握着林重影的手,目光中全是欣慰之色。

    该交待的这些天她已说完,包括一些闺房之事,她也没有保留。母女一场,时日并不算长,但这些日子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美好平和又充满温馨,实在是让人舒适。

    到了此时此刻,她欢喜之余,还有浓浓的不舍之情。

    婚礼一切仪式皆有司礼监主持,等到出门之时,萧高准备背林重影出门。一众礼官皆言不妥,说是自古以来要么是舅舅背新娘子上轿,要么是兄弟,再出格些也是新郎本人,还从未有过父亲亲自背女儿上轿的。

    但萧高坚持,所有人只好遵从。

    他叫颜明月一声姐姐,在他心中,他也是林重影的舅舅。

    锣鼓齐天,热闹喧嚣中,林重影乖巧地趴在他的背上,听着宾客们的恭喜欢笑声,不自觉红了眼睛。

    泪眼朦胧的视线里,她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谢玄。隔着凤冠的流苏与红纱,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八抬的喜轿,前后各四人。

    她视线不经意流转时,注意到后面的一位轿夫。那轿夫身形高大,瞧着就是个练家子,纵然长相普通,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度。

    “义父,他是不是也来了?”

    萧高心下感慨她实在是聪慧过人的同时,轻轻地“嗯”了一声。

    所以她猜得没错,那轿夫就是萧彦。

    她被人扶着坐进轿子里,然后礼乐起,喜轿也跟着起。

    仪仗绕城而行,最后抵达谢府。

    繁复的流程过后,到了拜长辈高堂之时,出乎她意料的是,陆氏根本没有上座,坐在谢清阳身边的人是陇阳郡主。

    等被送入洞房,她才在那里见到陆氏。

    陆氏春风满面,眉宇间未有一丝不悦,本就是生了一副模样,如今更是笑逐颜开,梨涡深深尽是喜气。

    “影娘今天真好看。”

    这赞赏朴实却发自肺腑。

    林重影下意识张嘴,那声大表舅母快到嘴边,被她紧急咽回去,她这才发现好似自己不知道该称呼对方。

    按理来说,继母也是母,理当唤一声母亲。但她和谢玄认识这么久,好像从未听过谢玄称呼其为母亲。

    她下意识看向谢玄,谢玄心领神会。

    “秋姨,您今天辛苦了。”

    陆氏也是聪明人,不仅将小两口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还猜到了她方才的迟疑,当下抿唇一笑,道:“影娘,你跟大郎一样,也唤我秋姨吧。”

    她自是从善如流,“谢谢秋姨。”

    谢及从前面跟过来,直到此时才凑到跟前,高声唤道:“大哥,大嫂!”

    这声大嫂叫得极其的脆亮,引得原本不知歇在哪里的一点红飞了过来,围着谢玄和林重影两人,不停地叫着“大哥,大嫂。”

    喝过合卺酒,谢玄便被宾客们叫走。

    陆氏备了一些适口的吃食,让林重影用一些。

    林重影也不矫情,坐下开吃。

    谢及不知何时躺在喜床上,从右滚到左,再从左滚到右,口中还念念有词,“大嫂,我昨晚和大哥一起睡的,他们说这样你和大哥能早生贵子。我再多滚几下,你们肯定能生一堆的孩子。”

    陆氏笑骂着这皮猴子,过去将将他提起来。

    他还嫌不够,挣扎道:“娘,不是你们说的,我在这床上多滚一滚,大哥和大嫂就能生孩子。”

    生孩子这三个字,很难不让林重影联想到今晚会发生的事。她两颊莫名发起烫来,心里隐隐期待。

    犹记得在临安时,她还曾暗暗下定决心,关于谢玄的一切,不论是身体还是名分她都想要。而今愿望实现,名分有了,只等春宵一刻的到来。

    “大嫂,你脸怎么红了?”

    谢及这么一嚷嚷,陆氏的脸也跟着红了。

    陆氏一边提溜着他出去,一边叮嘱蒋嬷嬷和根儿等人好生照顾林重影。

    林重影长吁一口气,忽然觉得身体也有些热。

    她已是郡主,除了蒋嬷嬷这个管事婆子外,丫环也添了好几位。一眼望去人还挺多,越发让她觉得燥得慌。

    “你们都退下吧。”

    所有人得令,退到外面。

    她坐到镜前,看着镜子里面泛春色的人,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瞬间坐直身体。随着脚步声走近,镜子里慢慢出现另一个人的模样。

    一个如玉树,一个似琼花,当真是人间哪得几回见。

    她喃喃着,“我们歇息吧。”

    谢玄闻言,眸色骤深的同时皱起眉来。

    “你还有没有其它的事?”

    新婚之夜,还有比洞房花烛更重要的事?

    这人明明之前表现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临到上场时居然顾左右而其它,难道是害羞?不应该啊!

    “我没有其它的事,你有吗?”

    谢玄有些失望,看来她真的忘了。

    罢了。

    人已是他的,他还什么香囊。

    思及此,他一把将人抱起放平在床幔之中。

    然后,欺身压上去。

    第105章 第 105 章 他不受控制地伸手,大……

    喜烛摇曳, 气氛幽暖。

    一夜无梦,林重影悠悠醒来时,入目所及的喜庆让她无比的茫然。好半天似是云里雾里的, 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蒋嬷嬷听到动静掀帘进来, 她才猛地忆起所有。

    她昨日和谢玄已经成亲了!

    喜床内仿佛还残留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中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的余温。昨晚的记忆瞬间涌进脑海, 与之而来的还是身体复苏后滋生出来的酸痛感, 一齐冲击她的感官, 让她不由得身体颤抖心尖发热。

    虽然那种极致的亲密只有一次, 但某人的身体她确确实实已经得到。至此,不管是身体还是名分, 她已完全拥有, 这算不算是得偿所愿?

    蒋嬷嬷已取来衣裳, 准备侍候她起床穿衣。

    “郡马早就起了, 正在院子里练功。”

    正说着,珠帘被人挑起,一身黑色劲装的谢玄大步进来。他几步到了床边,示意蒋嬷嬷先出去。

    许是因为有过亲密无间的肌肤之亲,林重影竟些不敢直视他。他低眸凝视着,目光满是占有与放肆。

    “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这话问得实是直白。

    林重影试着感受了一下,应是人的身体构造各有偏差的缘故,她并没有所谓的身体散架的感觉, 只有些许的酸痛。

    “还行。”

    还行二字一出,谢玄瞬间眯起眼睛来。

    气氛一时变得极其的诡异而危险,让她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若非怜惜她身子弱受不住,昨晚这人必定不会一次就善罢甘休, 何况她这声还行仿佛是在质疑对方的能力。

    她装做欲起身却被扯到身体痛处的模样,秀气的眉头蹙着,“方才躺着不觉得,这一动身体难受得紧。”

    谢玄闻言,眸色一暗。

    初尝情滋味的男子,又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若非自制力绝佳,昨晚必不会轻易停下。情热翻滚一夜,还得生生熬着。忍无可忍之时,却见怀中的人早已睡去,不得已出去练功,以发泄心中的躁意。

    他不受控制地伸手,大掌几乎覆盖住林重影的脸。

    这时外间传来根儿的声音,他眼中的侵略锋芒散去,不多会儿的工夫恢复如常,然后让人将东西送进来。

    根儿送的来是一碗黑黑的汤,闻着一股子的药味。她把汤药送到后,又极有眼色地告退出去。

    “这是什么药?”林重影问。

    谢玄把药端在手上,试了试温度后开始吹气。“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带你去找过柳太医?这药方子是他给的。”

    林重影恍然大悟,所以那次柳太医神神秘秘地把他叫进去,原来是为了给他这个药方子,那这药方子有何用?

    不等她问,谢玄主动为她解惑,“此方子极其难得,一能调养身体,二能避孕。”

    她记得那次柳太医就说过她身体又弱又虚,哪怕是圆了房也不宜过早要孩子。那么这人让她喝此药,是准备遵循柳太医的医嘱。

    “我如果真不能生孩子……”

    “不会有别人。”

    药的温度刚好后,谢玄将药递给她。

    她丝毫没有迟疑,哪怕明知汤药应该极苦,依然直接往嘴里送。入嘴之后的苦涩让她顿了一下,接着一口气喝光。

    喝完之后,立马有蜜饯近在眼前。蜜饯一入嘴,须臾驱散口中的苦味,这先苦后甜的滋味,像极她穿越之后的人生。

    而这一切苦尽甘来的结局,全都与一人有关。

    等到谢玄再回到她身边时,她胳膊缠了上去,凑上自己的唇。此举如星火燎原,险些一发不可收拾。

    若非谢玄有着惊人的自制着,关键时刻收手,他们必会耽搁给长辈们敬茶的时辰。

    而她正是吃准这点,才也有的放矢。

    新媳妇进门的第一天,先见长辈再敬茶,等长辈们喝了新媳妇茶后,这桩婚事才算是真正完成。

    谢家众人早就候在花厅,谢老夫人、谢清阳、陆氏魏氏还有谢舜宁谢及全在。谢及哪里坐着住,不时伸着小脑袋往外看。

    谢老夫人红光满面,看到他这坐不住的样子忍俊不禁,“小七这性子,我看八成是随了他四叔。”

    说到谢清华,难免要提到小顾氏。算日子小顾氏应该已经生产,只是平梁县离京中距离较远,消息还未送到而已。

    陆氏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腹部,因为冬日衣着厚实,暂时还看不出怀相来,但大夫已经把过脉,说是她这一胎怀的还是儿子。

    她有些失望,谢老夫人却是很高兴。

    老太太重子嗣,自然是盼着孙子越多越好。三房非自己所出的抛开不论,大房二房四房人丁越兴旺越好。

    “等过两年大郎也当了父亲,我们谢家就是四世同堂。”

    谢玄和林重影一进门,听到的就是老太太这句话。

    两人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上前行礼。

    所有人看着他们,无不一是觉得赏心悦目。当真是神剑明珠相对出,流霞显耀金光现,好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

    一一敬过茶后,长辈们皆有表示,送出的见面礼都很隆重。谢老夫人也不留他们多说话,催促他们去王府给陇阳郡主敬茶。

    谢清阳和陆氏送他们出门,父子二人走在前面,女人们走在后面。

    陆氏拉着林重影的手,交待着一些话,“这些年大郎也是两头住,若是郡主留你们过夜,你应下即可。”

    “秋姨,我…我其实很想叫您一声母亲。”

    这是林重影的心里话。

    从穿越至今,其他人对她的好都有原因,只有陆氏没有。仿佛第一次相见时,陆氏就对她表现出毫无理由的好感。

    陆氏在她的眼神中看出真诚,以及惭愧,心知她说的不仅是真心话,还真真切切地为自己感到委屈。

    “你心里把我当母亲,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如何个叫法,并不打紧,我也不在意。我一介商贾能嫁入谢家已然让人眼红,旁人看轻于我,却不知我与你父亲夫妻恩爱,与你祖母婆媳和睦,实在是再好不过。”

    她自是知道这个道理,也知道面子和里子,光有一样已是难得。这世间所有的好,一个人不能全占。

    比如她。

    在世人眼中,她的来时路不是秘密,哪怕她已贵为王府郡主,依然会有人在背后议论她曾是汉阳林氏庶女一事。

    她和陆氏道了别,随谢玄上马车。

    一上马车,谢玄就让她小憩一会儿。

    市井的热闹声不绝于耳,她不觉得嘈杂,反倒觉得像是另类的乐曲,听着让人时不时有些许的感慨。

    到了最为繁华之处,她掀开帘子往外看。

    冷阳直照,街道两边仍然有晒着太阳打着盹儿的乞丐。只是这些人中,再也没有她想要找的那个人。

    “我嬷嬷,她在那些人中排二十九。”

    “暗人没有名字,没有来历,只有暗号。”

    “是啊,她生也好,死也好,没有人在意。生前的名字不是她的,死后也没人记得她。她好像来过,又好像没有来过。颜明月说生前如灯,死后成灰,林昴不知她葬在哪里,因为她早已化成灰烟而去,在这世间再无痕迹。”

    谢玄下巴抵在她发间,握着她的手,“人生渺渺,无论是位极人臣,还是处于微末,终将不过一捧尘土而已。”

    至于死后名声,又何需在意。

    马车平稳前行,直到停在汝定王府前。

    王府门外,已有人等候多时。

    落霞仍旧是侍卫打扮,精神抖擞英姿飒爽。她上前行礼,对谢玄和林重影道:“大公子,小郡主,郡主已等候多时。”

    一个家中有两位郡主,委实不好称呼,这声小郡主倒是合适。

    林重影对此称呼没有异议,与谢玄一道进了王府。

    卫今跟在他们身后,经过落霞身边时,不知说了什么话,引得落霞轻哼一声。两人窃窃私语,看着像是同僚,却又比同僚的关系更近一些。

    “姓卫的,我看你是皮痒了。你不思量着与我比试一番,然后胜过我,却想着让我给你绣什么香囊!”落霞恼羞成怒,手已按在腰间的剑上,俨然一副要和卫今干仗的模样。

    卫今像被吓了一大跳,忙退后好几步。

    “落霞,你有话好好说。哪家姑娘不给自己的情郎绣香囊,我这要求哪里过分了!你我是何等关系,我让你给我绣个香囊怎么了?”

    “你还说!”落霞越发气恼,“你几时见我做过绣活,你让我绣香囊,摆明是想为难我,我看你就是找打!”

    林重影听明白了,也看明白了。

    合着卫今和落霞一对欢喜冤家,两人打归打闹归闹,却是实实在在男女关系。

    “他们一直是这样吗?”她问谢玄。

    谢玄不置可否,道:“女子给男子送香囊,确实是寻常之事。不管绣工如何,只要心意到了即可。”

    听他这意思,是站卫今。

    林重影刚想说表达情意方式有很多种,也不是非得绣香囊。忽地脑子里灵光一现,不知为何想起他昨晚洞房之前问过的话。

    难道…

    是因为香囊!

    第106章 第 106 章 “夫君,你是不是生……

    香囊这种东西, 她曾经许诺过谢问。

    那时她以为自己应该逃不脱成为谢问妾室的命运,为了吊着谢问,说过等在一起后自己会送对方香囊的事。

    这事谢玄是知道的, 还知道她十分绿茶地表示在静待的过程中, 会每一日都往香囊中放一片干花瓣。

    如今他们成了亲, 所以昨晚他问自己还有没有其它事,莫非就是在暗示自己应该送他香囊不成?

    她不无懊恼地想着, 自己算不算被扔出去的回旋镖给扎个正着, 或者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两情相悦, 以香囊赠之, 确实是司空见惯,也委实太过寻常了些。”

    “世间之事皆寻常, 寻常处之即可。”

    他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暗示即使是寻常之事, 你倒是做啊!

    林重影实在是没想到他一直将此事放在心里, 耿耿于怀不说, 为达目的还让卫今演了这么一出戏。

    这人可是状元之才啊,心计谋算用在这种事情上面,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没错。

    卫今就是在演戏。

    若非是为了自家主子,他是万万不会找落霞索要什么定情信物。毕竟两人相识多年,最是清楚彼此的脾气性情。

    此时落霞已回过味来,狐疑地看着他。他满脸的神秘,挤眉弄眼地看着不远处的林重影和谢玄,其意思不言而喻。

    落霞也不是个蠢的, 皱着眉小声问:“可是郎君让你这么做的?”

    他顿时眼睛一亮,仿佛沉冤得雪般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一个香囊而已,郎君何至于此?”落霞很是不解。

    “你不懂。”他摇头,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色令智昏, 郎君也是男人。”

    他跟随郎君左右,对于郎君的事知道最多。所谓旁观者清,他看得比谁都清楚。分明是郎君先陷下去的,且情意更深。

    这男女之事,多半都是一头重一头轻。轻的可以高高挂起,拿得起也放得下,随时随地都像是能抽身而去。但重的只能负重前行,患得患失却甘之如饴。

    “依我看来,郎君这辈子算是栽在影姑娘手上了。”

    落霞半信半疑,朝那边望去。

    但见林重影不知说了什么,谢玄眸中的欢喜溢于言表,不由得感慨万千,“我是万万没有想到,郎君竟然会变成这样。”

    卫今点头,附和道:“我也没有想到。”

    而此时的谢玄已被林重影哄好,说是满心欢喜也不为过。他所有的喜悦全因为林重影的一句话:娘子手中线,丈夫身上衣。

    林重影哄好了他,却没有就此作罢,而是再接再厉主动去牵他的手。

    “夫君,以后每年我都给你做新衣,可好?”

    一声夫君,让他下意识握紧林重影的手。

    两人就这么手牵着手,朝陇阳郡主的院子而去。

    陇阳郡主早就等候在厅中,陪在她身边的人自然是侯西归。两人虽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但任是谁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默契与亲近。

    她和侯西归的关系阖府上下皆知,或许整个朝安城的人也知道。然而侯西归和陆氏不一样,陆氏是正儿八经的继室,侯西归却名不正言不顺。

    在听到谢玄称对方为侯叔时,林重影当然是紧随其后。

    敬过茶后,婆媳礼成。

    陇阳郡主也没留他们多说话,让他们自去歇息。

    之前离开谢府时,因着早有所料,林重影将该带的东西都带上。如今她身边除了蒋嬷嬷和根儿外,还添置了几个丫环。

    蒋嬷嬷是个利索人,当一应事宜安排得妥妥当当,她并不需要怎么操心。但这一通折腾下来,饶是她好像什么也没做,人却是乏累得不行。

    她让谢玄该忙什么忙什么,丢下一句午时前记得叫醒自己的话,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补个回笼觉。

    谢玄看着她没什么形象地滚进床幔中,本就漆幽的眸色更深了几分。

    这一觉直至申时,醒来后一问时辰,她脸色都变了。

    “不是让你们叫我吗?”。

    根儿道:“大公子让奴婢等不要叫你。”

    她心下叹气,又问谢玄在哪里。

    谢玄不在房间里,也不在院中,而是在暖房内。

    一进暖房,她一眼看到绿意盎然中卓然而立的人。与她上回来时所见不一样,暖房内少了许多花草,多了很多相同的植物。

    她当然认得那多出来的植物,正是辣椒。

    谢玄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之时,她仿佛在对方的眼中看到流萤漫天,无尽的光亮汇聚着,堪比暗夜闪烁的星河。

    一时之间,质问和抱怨的话全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想法是,看在这人貌美如花的份上,她就大人有大量,不与之计较。

    “这些你是从哪弄来的?”

    之所以这么问,当然是因为这些辣椒不可能是近期种下后长出来的,应该是别的地方收集而来。

    这时卫今端着一盆植物进来,依然是开着小白花的辣椒。他一边将东西往里面搬,一边说道:

    “郎君,城内的秦椒,除了福王府的,其它的都在这了,要不要属下再去周边县城找?”

    许是他手中的辣椒刚好挡住他的视线,他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林重影似的。等将辣椒放到地上时才惊讶地发现林重影也在,赶紧告退出去。

    那些辣椒中有还未开花的,也有正在开花的,还有结了辣椒的。这个时节里能种此物的人家,必定是有暖房的是富贵人家。

    林重影问谢玄,“你把全城的秦椒都弄过来了?”

    暖房中已无旁人,谢玄自然而然地靠近,低眸相问,“睡好了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她方才还想着看在这人的美色上不追究,没想到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不是让你午时前叫醒我吗?”

    “我见你睡得香沉,便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免得你夜里熬不住。”

    什么叫夜里熬不住?

    她的脸瞬间泛红,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抑或者是恼羞成怒。

    说好的清心雅正呢?

    简直是个闷骚!

    谢玄将她所有的表情尽收眼里,幽沉的眸中除了毫不掩饰的危险外,还有隐隐的笑意,暗道食色,性也,古人诚不欺我。

    情之所动,心之所向,行之所往。

    “我之前让人摘了一些可食的,已送去厨房。你应是饿了,待会记得多吃些。”

    这话林重影也听明白了,让她多吃些的意思是夜里能有体力应对。

    她心下哼哼两声,自己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还能被这样隐晦含蓄的话术给羞臊得毫无招架之力不成?

    当下迎视着对方的目光,眼晴清明如镜,道:“好,我一定多吃些。”

    谢玄闻言,眸中幽光如火。

    他怎么能忘了呢?

    这女子对男女之事视之为不在意,以前对二郎便是如此。

    难道在她的心目中,哪怕他们已是夫妻,她对他和二郎,或者是旁的男子并没有真正的区别吗?

    思及此,他眸色渐冷。

    气氛一时不对,林重影很是纳闷,这人怎么还生气了呢?难道是不喜欢她太过大胆?

    “夫君,你是不是生气了?”

    一声娇软的夫君,听在谢玄耳中,堪比不属于世间的仙乐。

    罢了。

    她本性如此,若真要计较,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没有。”

    没有就好。

    “我今日睡到未用饭,母亲可有说什么?”

    “母亲说冬日清闲无甚大事,她最近惫懒,常晚睡睡起,让我们不必早晚请安,也不必同她一道用饭。”

    陇阳郡主这话,摆明是给他们找借口和合理的理由。

    林重影看着绿油油的辣椒,喃喃,“我饿了。”

    王府的厨子手艺自然不差,用辣椒做出来的菜很是美味,但和后世那些种类繁多的菜式相比,还未能最大限度地开发辣椒的用途。

    她吃了不少,极尽满足。

    一吃完饭,她就埋首在案桌上,一时回忆一时下笔。她的笔下是一道道菜方子,混杂着后世的几种菜系。

    原本给她磨墨的人是根儿,不知何时换上谢玄,而根儿和蒋嬷嬷等人已自觉识趣地退到外间,将这一室红袖添香的温馨留给小夫妻俩。

    “这些都是你以前吃过的?”谢玄突然出声问她。

    她早就闻到谢玄身上独有的气息,自然知道换人的事,当下也不抬头,“嗯”了一声,道:“我义父将楼外楼给了我,我准备在那里试下水。若是可行的话,来年我想大面积种植此物。”

    “此物夏季种植为宜,暖房里种的自己吃倒是可以,如果供应酒楼怕是不够。”

    “你不了解此物的特性。”她搁下笔,仰头望去,如水的眸中波光潋滟,“这东西可以晒干保存,一年四季都能用,用途比新鲜的更广,味道也是各有千秋。可炒可煮可炖还可碾成粉,其滋味之妙无法用言语形容,一旦爱上必然令人欲罢不能。”

    她说到这里时,眼中的光亮熠熠,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沉迷其中。一想到不远的将来,她能将上辈子吃过的那些菜都搬上餐桌,不由得满心满眼的期待。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谢玄贪婪地看着她,道:“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第107章 第 107 章 翁婿斗法。

    *

    三朝回门, 林重影和谢玄夫妻俩依旧是两头跑。

    认亲之事林家为先,所以他们二人先回的是林宅。等见过林同州和大顾氏之后,再去往福王府。

    萧高早早候着, 守在门口张望。待看到汝定王府的马车驶近, 不由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将腰间的香囊摆正。

    他不仅亲自相迎,还让府中的下人们列队而出, 任是谁都能看出来, 他对林重影这个义女的看重。

    林重影惦记着萧彦化装成轿夫为自己送嫁一事, 几乎是一下马车就到了他身边, 小声地问及此事。

    “那日确实是他。”他说。

    此前二皇兄找到他,说是想替明月姐姐送这孩子出嫁。他不忍拒绝, 将人安排成轿夫模样, 让二皇兄完成最后的俗世心愿。

    之所以说这件事是二皇兄最后的俗世心愿, 是因为二皇兄说此间事了后会皈依佛门, 再不问红尘之事。

    “他如今已经离开了。”

    也就是说,在送完嫁之后,萧彦就离开了朝安城。

    至于萧彦会去往哪里,林重影没有问。

    父女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王府内走,谢玄落在他们身后,皱着眉眯了眯眼睛。很快他加紧脚步,三两步追上他们。

    他没有走在萧高这边, 而是走在林重影的旁边。如此一来,三人成行,林重影居中,翁婿二人一左一右。

    初时, 林重影还没什么感觉,等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隔着她说起话来,言语间像一条河喊话般,她终于觉出不对来。

    “这几日京中都在传,传贤婿你孝顺,四处购买别府的秦椒,只在为讨好于本王,本王怎么不知有这么一回事?”

    秦椒这东西本就不多见,眼下的时节里除了有暖房的富贵之家,寻常的人家可没有这样的东西。是以眼下京中很多高门大户都在传,传谢玄这个当姑爷的会来事,知道怎么讨好自己的老丈人。

    “世人并非谣传,臣确实买了一些秦椒,但不是为了王爷,而是为了我家夫人。”

    “小影儿是我的义女,本王在王府种的那些秦椒,她大可以全部搬走,何需你多此一举?你事先也不曾与本王商议,还害本王白白担了名声。贤婿啊,你这事做得实在是不太妥当。”

    “王爷教训得是,臣以后再行此等事情,必先告之世人绝非是因为王爷。”

    “……”

    两人你来我往的,所说的每个字都从林重影头上飘过去。林重影觉自己就是一道山谷,面对左右山顶上顶峰相见的人,她好像是个看客。

    她默默地缓下脚步,有意识地退出三人行。

    谢玄见之,目光幽幽地回过头来。

    他的眼神让林重影心头一跳,有种他要开大或者是要作妖之类不太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他弯下腰去,捋了捋并不见褶皱的衣摆。

    朱色的暗纹锦衣,衣襟和袖口处绣着连云纹,一看就是刚制的新衣。从他如此的做派来看,摆明对这身衣服极为爱惜。

    “王爷莫怪,臣失礼了。”

    萧高:“……”

    他哪里猜不到这衣服是谁做的,又哪里看不出来谢玄的炫耀。

    这个谢公令得了便宜还卖乖,居然在他面前显摆!

    林重影很是无语,她说什么娘子手中线,丈夫身上衣时,并非是无的放矢,而恰好给这人做了一身新衣。

    她小脸无辜着,假装一无所知的样子,听过男人之间争风吃醋的,真没想到翁婿之间也会争强好胜。尤其是看到谢玄眉宇间难掩的神色时,不自觉想到先前被送到王府的公孔雀。

    这人真能装啊!

    萧高应是恼了谢玄,等再行了一段路后,对他道:“本王有些话想和小影儿单独说,你自便吧。”

    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未有任何不满的异议,当真没再跟着他们。

    林重影一开始还觉得义父故意为难人,待走出去一段路后,望着与子规院背道而驰的景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一连过两道月洞门,来到一处竹林环绕的幽静之地。

    萧高止住脚步,对她说,“小影儿,你进去吧,里面有人想见你。”

    她点点头,一句话也没有多问,直接往里走。

    这般表现分明是知道要见自己的人是谁,让萧高越发觉得高兴。暗道这孩子如此之聪慧,真不愧是他们萧家的血脉。

    穿过竹林后,视线豁然开朗,但见其中有间雅室,隐有幽香阵阵。庞统守在雅室外,看到她之后恭敬行礼,然后请她入内。

    她推门而入,一前看到背对着自己的人。

    那人身形高大威严,背手而立面朝窗外,虽是一身常服,却难掩帝王霸气,正是萧业无疑。

    “臣女见过陛下。”

    听到她的声音,萧业慢慢转过身来。

    这大白天的,屋子里却点着烛火。烛火的光照在她脸上,有种润玉般的平静美好,不悲不喜不骄也不躁。

    “你来了。”

    “陛下找臣女,不知是有何事?”

    她一口一个臣女,将君臣有别四个字划分得清清楚楚。

    颜明月可以为了原主死,但眼前这个人不会。帝王心术,旁人难以揣测,她可不敢赌一个君王的恻隐愧疚之心,更不敢将仗着这见不得光的关系攀附借势。

    “你娘的事,朕定会一查到底,将她带回来。”

    一听萧业这话,她便知他和荣太后的隔阂。

    “陛下不必费心了,我娘说生前如灯,死后成灰,她早已灰飞烟灭,消散无踪。”

    “你…你说什么?”萧业显然没料到这个结果,一脸的难以相信。良久之后,才低落地喃喃着,“生前如灯光彩照人,确实像她。死后成灰,也像是她的性子能做出来的事。灰飞烟灭消散无踪,或许她根本不想回来,不想再见任何人。”

    若她是颜明月,她也不想回来。

    先帝恶心自是不必说,青梅竹马的萧彦也是葬送一切的源头,更别提横插一脚的萧业。若真算起来,也唯有萧高还值得见上一见。

    林重影如是想着,道:“陛下,您保重龙体。”

    萧业情绪渐缓,慈爱地看着她,“朕不能常来看你,你有什么事尽管和你义父说,不管你想要什么,不管你想做什么,他都会替你安排妥当。”

    “多谢陛下。”

    她想,只要这位天子对她不起灭口之心,愿意留她一命,那她便再无所求。

    行礼告退之后,她和萧高汇合。

    萧家所有人中,她真正愿意与之亲近的也只有这个义父,当下没有半点隐瞒,把自己和萧业的对话复述一遍。

    萧高听到颜明月最后的归宿后,怔神了许久。

    *

    从福王府离开后,林重影和谢玄直接回到汝定王府。

    刚入府门,便看到落霞前来传话,说是陇阳郡主请他们过去一趟。

    一进屋子,除了扑面而来的温暖外,还有明显的沉重气氛。

    陇阳郡主坐着,脸色不是很好看。她的面前是一封拆开的信,信上未有任何署名标注,显然是密信无疑。

    谢玄看过信后,递给了林重影。

    林重影愣了一下,再将信接过来。她快速将信一览,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这信来自边关,说的是汝定王受伤之事。

    虽然信上没有明确点明汝定王伤得重不重,但从字里行间让陇阳郡主和谢玄早做准备的话来看,显然伤得不轻。

    边关守将若伤重不起,军令自然要易主。

    原本大皇子就对兵权虎视眈眈,曾磨刀霍霍地想让自己的人取凤家军而代之。纵然大皇子已被禁足,其派系也是俨然有树倒猢狲散的可能,但因为萧勉被养到王皇后膝下,是以储君之争的三足鼎立仍旧在。

    “外祖父先一步送信来告之,想来很快陛下也会收到密报。”谢玄问陇阳郡主。“母亲,你有何打算?”

    陇阳郡主不是一般的内宅妇人,她自小习武,领过兵也打过仗。遇事镇定自若不说,且第一时间已有主意。

    “我准备去边关,照料你外祖父。”

    这个照料不止是生活上的,还有带兵打仗上的。不说是谢玄明白她的意图,林重影也不难猜到。

    无论从哪方面讲,这个法子都算得上最好。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走?”谢玄又问。

    “一旦陛下和朝中那些人知道你外祖父受伤一事,必定会横生许多枝节,所以我想趁消息还未抵京之前离开。”

    谢玄沉思一会儿,赞同道:“也好。”

    为免节外生枝,确实越快越好。

    “我走之后,你一应行事当慎之又慎,遇事多与你父亲商议。”陇阳郡主交待完儿子,又交待儿媳,“我把落霞留给你,你和玄儿好好过日子。”

    林重影一直静静听着他们说话,犹豫再三后,斟酌道:“母亲,我觉得有变才有通。外祖父受伤一事定会有人大做文章,到时候朝中也必然会争论不休,但对我们而言或许是个机会。”

    “此话怎讲?”陇阳郡主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大皇子上回参了外祖父一本,摆明是想夺权。他有这个心思,二皇子和沈贵妃六皇子岂能没有?如今还多了皇后和七皇子,他们肯定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正是如此,我才想着到时候朝中必乱,我反应不好离开。”

    她看着陇阳郡主,一字一字地道:“母亲,乱世出英雄,英雄不问出身,应该也不论男女。”

    陇阳郡主呼吸一紧,眼神一厉,“你是说?”

    “陛下暂无立储之心,几位皇子相争,若真偏袒一方,势必失去平衡,这绝对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我听说前朝开国之初,便出过一位女将军,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既有先例可循,母亲何不放手一搏?”

    陇阳郡主闻言,深埋于心底的执念呼之欲出。

    早前儿子在临安时来信,说是已有心悦之人,非同一般的闺阁女子。如今看来岂止是非同一般,分明是见识不凡。

    半晌,她一锤定音,“好,依你之言,就这么办!”

    第108章 第 108 章 他长臂一伸将人搂进怀……

    *

    两日后。

    边关送来急报, 说是汝定王伤重。这消息一出,顿时在朝堂和后宫掀起一阵滔天巨浪,人心浮动如潮涌。

    自古以来得兵权者占上风, 哪怕是还未解禁的大皇子, 也暗中派人参与相争。一时之间, 朝堂各派系争执不体,后宫更是风云四起。

    几派为此明争暗斗一派混乱之时, 陇阳郡主进了宫。

    与此同时, 谢府派人来请林重影过去议事。

    此番所议之事, 是谢舜宁的亲事。

    一下马车, 她便看到等在门外的魏氏。魏氏的脸上不见喜色,反倒有几分愁色, 一看到她, 当即迎了上来。

    她心知对方亲自来迎, 应是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 魏氏对她主动提及李家提亲一事,言语间不无担心。“这门亲事我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妥当,你祖母也是这般认为。我看得出来,不管是对李家人,还是对这门亲事,宁儿显然也不满意。不知为何,她却执意要嫁,我想着她与你还算亲近, 有些话或许会对你提过,不知你可知其中缘由?”

    其中缘由林重影已从谢舜宁口中知道大概,只没办法和别人说个清楚明白。

    思索一二后,道:“宁儿向来聪明, 一应行事也有自己的主意。我虽不知她为何非要嫁入李家,但她若真做了决定,想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知女莫若母,魏氏哪能不知自己女儿的脾气秉性。

    “这事也怪我。”她叹了一口气,“以前我只当这门亲事千好万好,没少叮嘱宁儿。她向来懂事,我怕她是为了我……”

    “二婶不必多思,哪家没有糟心事。真论起来,国公府也不算什么。您若真担心宁儿,何不与宁儿好好商议,倘若真嫁到李家,遇事该如何应对。”

    魏氏闻言,又是一声叹息。“你说的没错,这高门大院内有几家没糟心事的,又有几家比得上我们谢家。”

    她在儒园当家多年,自然不是什么遇事慌神的性子。今日她特意找林重影说话,一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希望能打听出什么来。二是想示好,以此表明自己对林重影这个大侄媳妇的看重。

    毕竟一开始时,两人的关系实在是上不了台面,而且还是难以启齿的那种。她怕林重影心里有疙瘩,从而对他们二房有隔阂。

    林重影不难猜出她的心思,顺着她的话道:“二婶说的极是,咱们谢家门风清正,确实是难得。”

    “我一早就看出来,你是个通透的好孩子。如今你嫁给了玄儿,二婶只盼着你们夫妻恩爱和和美美。”

    只是她家二郎……

    一想到自己的大儿子,她一个头两个大。

    那孩子真是被她惯坏了,也不知是当真心里难受,还是自甘堕落,居然将添香等人全收了房。未成亲便妾室成堆,谁家好姑娘愿意嫁过来。

    她每每有心训斥一二,问儿就埋怨她,言语之间全都是对她的不满,责怪她没能从一开始就让所有人林家有陪嫁媵妾一事。

    但她不后悔,甚至还很庆幸。

    一是因为谢玄,二是因为福王。她是侯府嫡女,早年生活在京中,纵然后来嫁去临安多年,也不代表她就是个只知内宅之事的寻常女子。

    谢玄的所作所为好解释,那么福王呢?

    福王是亲王之尊,深得陛下宠信,缘何无端地认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为义女,且还能在陛下那里求来郡主的封号。

    她不知内情,却知此事绝不简单。倘若事情未有变化,这孩子真成了他们二房的媵妾,对谢家和他们二房而言绝对不是福,而是祸。

    问儿要怨就怨吧,她在旁的地方多补偿便是。好在大郎俩夫妻以后都住在京中,鲜少会回临安,否则……

    思及此,她又是一声叹息。

    花厅内,谢老夫人和陆氏都在。

    谢老夫人问了林重影几句,无非是近几日如何,在王府住得可惯之类的话。林重影一一回答,很是乖巧得体。

    一袭桃红色的衣裳,衬得她气色绯红,如烟霞春色美不胜收,让所见之人赏心悦目的同时,越发感慨她的容貌出众。

    她含笑应对着谢老夫人和陆氏的打量,恰当好处的羞涩让婆媳俩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影丫头,你坐到祖母这里来。”谢老夫人朝她招手。

    她自是不会矫情,大大方方坐到老太太的下首。

    “李家来提亲的事,你听说了吧?”老太太问她。

    “听说了。”

    “那行,你来说说,这门亲事如何?”

    她自是明白老太太有此一问,一是真的想知道她的看法,二是有心抬举她。她如今已是谢家长房长媳,日后谢家所有的事她都会参与商议,倘若遇事一问三不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未免让人失望。

    既然如此,当然不能藏拙。

    “李家贵为国公府,底蕴丰厚门庭高贵,这门亲事从明面上来讲不差。只是我与李夫人和李姑娘见过几回,对她们的人品心性有所怀疑,想来都不是什么好想与的人。”

    谢老夫人闻言,“那照你这么说,这门亲事不能应?”

    “应与不应,还得问过三妹妹的意思。如今城中谁人不知,李世子的病唯有三妹妹能解,三妹妹占着恩义二字,不仅对李世子有用,还是李蓁的救命恩人。仅凭这两点,他们李家就得抬举看重三妹妹。”

    谢老夫人点头,“是这个理。”

    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人纠结。

    这门亲事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更何况孙女还执意要嫁。她左思右想的,只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林重影该说的都说了,她到底是个小辈,这种大事只能提供意见,一应决定还得由长辈们定夺。

    遂起身,对几人道:“我去看看三妹妹。”

    *

    谢舜宁已从侯府搬回来,眼下就住在家中。

    守在外面的下人看到林重影,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后,赶紧进去禀报自己的主子,很快将人请进去。

    一室的幽香暖气,布置更是雅致。不拘是青花瓷瓶中的绢花,还是屏风上的四君子图,无不一彰显着主人的口味。

    谢舜宁方才正在练字,桌案上的字迹还未干,墨香清楚可闻。她请林重影入座,命人看茶上点心,然后再屏退所有的下人。

    “大嫂,你是来劝我的吗?”

    李家的亲事,原本最为满意的是母亲。而今不光是祖母不怎么满意,便是母亲也心存犹豫,私下问过她好几回。

    她主意已定,不会更改。

    林重影端起茶杯,却不急着喝,“这人生如茶,有些一泡不如一泡,香气渐淡。但有些却是一泡苦二泡甘。”

    这话别人听不明白,她知道谢舜宁必定能懂。

    正如她所料的那般,谢舜宁不仅听懂了,且难掩震惊之色。

    这怎么可能!

    谢舜宁不停地问自己,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

    “大嫂,你……”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过什么,也不清楚你和李家人之间的事。但我知道你是谢家的姑娘,是侯府的外甥女,你有很多的选择,绝非这一条路可走。”

    也是。

    她的经历那么的离奇荒诞,旁人怎么可能知道。

    如是想着,谢舜宁道:“我…我不甘心!”

    一句不甘心,林重影听出了恨。

    那么她的上辈子应是也嫁入了桓国公府,并遭遇了一些变故。而那些变故带给她的伤害太深,所以她要报复。

    重回一世,为复仇而生,无可厚非。

    林重影想,如果换成自己,或许也会有相同的选择。毕竟放下这两个字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实在是太难。

    “那你扪心自问,你的不甘心值得自己用一辈子去填平吗?”

    谢舜宁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回道:“值得。”

    既然如此,林重影自是不会再劝。

    她一出二房的院子,打眼看到正朝这边而来的人。

    寒风凛冽,万物萧条的景致中,来人如最为耀眼的琼枝玉树,形俊而貌美,仿佛不似世间之人。

    谢玄也看到了她,眸中再也容不下其它。

    两人相汇,下人们极有眼色地不靠近。

    “三妹妹上辈子应是死不瞑目,所以哪怕穷尽自己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辈子,也要报复李家所有人。她心意已决,应是不会更改,你也别再劝了。”

    谢玄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凉意后,将其包裹住揣进自己的袖子里。

    下人们见之,纷纷别过脸去。

    “人生一世,万般皆由己。她既然已有决定,那便随她去吧。”

    “她谋划了这么多,占尽道德制高点,李家人只有供着捧着她的份。再说她身后有谢家还有侯府,李家人应该不敢像上辈子那么对她。她已有防范,想来也有对策,肯定不会吃亏。”

    谢玄“嗯”了一声,忽然问她,“倘若还有下辈子,你会如何?”

    这不是在说谢舜宁的事嘛,怎么好端端的扯上她?

    她哪里听不出来,这人分明是在试探她。她好笑地想着,有些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忘了这一世就是她的下辈子。

    “如果有下辈子,从一开始我就赖上你。你如果不肯帮我,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再不济,我就对你使美人计,死皮赖脸地缠着你,可好?”

    她仰着脸,笑靥如花。

    这一笑宛若芙蓉花开,一时妍色无边。原本清纯的容色中,因着沾染过情爱之欲而风情乍现,当真是春色无边。

    谢玄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夜月色朦胧,他看着自己的堂弟与一女子搂搂抱抱,还想着成何体统。如果重来一世,他必定当机立断把人抢过来。

    然后……

    他长臂一伸将人搂进怀中,情不自禁地低头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