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被康熙留下来的无……
被康熙留下来的无一例外, 没有一个是蒙古诸部的世子或嫡子。
这样做是为了让蒙古王爷们安心,朝廷不是想要掐着他们的命根子让他们难受。一个庶子罢了,对于这些蒙古王爷来说真真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留在跟前也翻不起大浪。
那些蒙古王公们也确实都是这么想的,这次能跟着来京城的都是在部落里势力最大的王爷贝勒, 谁家不是妾室养了一堆孩子生了一堆。
好些跟着进京的庶子们在部落里的待遇还比不得扎克丹, 他们的母亲出身好一点的是部落里寻常女子, 在大帐里伺候的时候顺手就被王爷给幸了。
不好的便是奴隶或是盛京城里花柳巷出身的女子,本身就是被当做玩物送给那些蒙古王爷的,玩物生下的孩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些人的身份在部落里是尴尬的, 说起来是小主子,但不论是亲爹还是嫡出的兄弟姐妹,又或者是部落里其他小首领都是看不上的。
说是奴才,偏偏他们又确实是王爷贝勒的血脉,再不济也不能把人真当奴才使唤。
这样的孩子, 成长过程中难免遭遇冷眼吃亏,长大之后也容易走极端。要不就像扎克丹那样咬牙拼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再不要部落里当倚仗。
要么就认命, 就这么不主不奴的在部落里混日子,反正等到了要分家的时候,再少总还是能分一份家产的。
分出来即便没有爵位, 只要有牛羊再分些奴才马匹, 在部落找个家境过得去的女人成亲生子, 当不成主子也能比部落里大部分普通人过得好。
康熙要把他们留在京城塞进国子监读书,于他们而言那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一个个的从宫里出来都还蒙着。
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全都不一样了。罢以四把巴一柳9留3。就连同行的嫡出兄弟对他们都客气起来, 一口一个兄弟的,全然不是以往的样子。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万岁爷都多少年不往后宫里收蒙古的妃嫔了,现在突然留下这么多蒙古王爷的儿子在京城,就算是质子就算是再没有回去的机会,也是之前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不过这样的殷勤对于从小就遭受白眼和不公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除了一两个确实脑子不好使的,剩下的人心里的怨反而比以前更大。
原来真正的王爷儿子当起来是这种滋味啊,那么以前自己安慰自己的那一套,说什么比普通人过得好就行了的话,也全成了笑话。由奢入俭难,当过了人上人谁还想再去当奴才。
抱着这样心思的人不少,蒙古王爷们人前喜气洋洋人后关起门来各有各的发愁。得把留在京城的儿子安抚好啊,要不然这儿子就真成别人家的了。
这么多人里面,只有查苏和乌尔锦噶喇普是例外。
乌尔锦噶喇普原配福晋敖登只留下禾嘉这么一个女儿,继福晋那日松倒是生了一儿一女。但这几年乌尔锦噶喇普跟那日松的关系,不说冷淡也算得上相敬如冰。
作为继福晋生的嫡子和嫡女在部落里尊贵自然是尊贵的,但那日松的嫁妆不多,甚至还不如当年敖登留下给禾嘉的的多。
空有尊贵娘家势力不大自己手里人马不多,两个都还没开蒙的娃娃,在草原人的眼中他们还不能真正算个人。
草原上的孩子要安稳长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你贵为郡王的孩子,可才这么点儿大,还不值得投入太多感情与心血,要不然半路夭折了,反倒是跟着白伤心一场。
也正因为如此,那日松才总想要夺了原本属于禾嘉管着的那一摊子事,她想带着孩子住到盛京的郡王府里去。
但是又不愿意就这么走,思来想去她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替代禾嘉以前的那个位置,又能让自己的孩子过得比在草原上舒服,自己手里又还攥着权力。
这点小心思浅得就像一汪水,叫人一眼就能看透。乌尔锦噶喇普烦她,连带对她生的孩子也没多少耐心。
正好查苏的额娘又是最早陪在乌尔锦噶喇普身边的侧福晋,所以查苏在部落和乌尔锦噶喇普跟前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
如此一来,他就成了被康熙留在京城的异类,但不管是查苏还是乌尔锦噶喇普对此都很满意。
一来,留下的不止他们一家,查苏绝对不是皇上留在京城做人质的。国子监不是那么好进的地方,查苏能在里头多学些东西,以后回去说不得自己的爵位,真的能放心交给他。
二来查苏也觉得能在京城待几年是好事,自己现在手里有人有银子,当年禾嘉在盛京几年时间能干成那么多事,难道自己在京城就不能?
嫁出去的姑奶奶,再是自家的人也隔了一层。人家现在有丈夫有孩子,真到了要紧的时候一定是把贝勒府摆在前头。自己在京城能成事,又何必事事都受制于人。
查苏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乌尔锦噶喇普眼皮子没他那么浅,可架不住儿子毕竟是儿子,有了更放心的选择,他也不想让禾嘉重新往阿霸垓部里插手太深。
过完年,哪怕理藩院里边有人看着,留在京城的蒙古人进出行动也自由了许多。
都是蒙古王爷贝勒家的儿子,这一留在京城没个三五年是别想回去的。
皇上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还不好说,但往后留在京城点的这个孩子就成了各部在京城跟朝廷连接最要紧的线,以前那些出身地位那一套就不好使了。
各家都在想法子给家里的孩子在京城置办产业,宅子肯定是要的,不可能进了国子监还一直留在理藩院的院子里住着,也不可能一直住在国子监里头。
铺子要是有好的也得买两个,光留银子不行啊,都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哪里比得过天子脚下这些纨绔人精。
银子这东西再多都容易被人骗了去,还是铺子吧,有铺子在手里到什么时候手头都从容些。再有就是得多留些侍卫和伺候的奴才下来,不够的还得派人送信回去,赶紧从部落里挑。
这里头桩桩件件都是要操心的事,要是有禾嘉或是胤俄出面就根本不算事。
但不管是谁说服了谁,又或者本来就不是带着诚心诚意来的,自从大年三十那天入宫赴宴以后,乌尔锦噶喇普就再没派人往十贝勒府的门上来过。
不来就不来,禾嘉正懒得应付自己这个便宜阿玛,自己这边正好忙着呢。
就让他们自己在京城里扑腾去吧,要是查苏真能扑腾出个结果来,倒也算是他的本事。
正月里,还没出十五,乌拉那拉氏生下了四贝勒府的三阿哥,还没取名字但禾嘉已经掰着手指算清楚了。
还在襁褓里被几个婶娘伯娘抱着来回逗,逗得人家哇哇哭的小东西,就是那跟他八叔掺和到一起去,最后连宗籍都被削了的倒霉蛋弘时。
这一次三阿哥是被乌拉那拉氏生下来的,府里添了嫡次子,一向冷着脸的四爷最近也喜气洋洋的,上朝的时候连康熙都忍不住往他家老四脸上多看了好几眼。
紧跟着过完正月,年前胤俄托人找的先生也找来了。姓寇名同和,今年六十有二。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可惜再之后就一直没能再考中进士。
这些年一直在给人家当西席,颇有些清高孤高的名声在外。六十多的人了家中只有一个老妻,两个女儿嫁人了,一个儿子外放任官且回不来。
寇同和一辈子没为了权势折腰,年纪又这么大了,谈不上什么男女大防。加上家塾里还有潘昉在,她是先生,平时也跟着尼楚格一起听寇先生的课,再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潘昉是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出书院自己谋生,梅先生又多少还是把禾嘉看做自己的主子,两人在对待尼楚格的态度上,总会有不经意的小心。
但寇老先生就不会了,家塾开学第一天,就把尼楚格训得哭得眼睛都肿了,回来还不敢告状,只瘪着嘴低着头说是她自己功课没做好。
那小可怜的样子看得胤俄这个当阿玛的当时就反悔了,想着要不然算了这个家塾不弄了,就这么一个宝贝蛋似的大闺女,性子差点儿就差点儿吧,自己也不是护不住她。
嘴上是这么说,第二天一早这人又亲自把人送到家塾里去,顺道还把特地找来的好几册孤本一起带过去送给寇老先生,要安人家老先生的心,就是要这么教孩子,千万别客气。
家塾办起来十来天,胤祐就把他府里的大格格二格格也送了过来,紧随其后的是四爷家的大格格,再跟上的是三爷五爷,最后连大福晋都把家里年纪小的两个格格塞了过来。
至于胤禟,他老早就把他后院两个格格送来了,春花眼看着就要生了,正好把孩子送出来,省得后院那些女人拿孩子当筏子,天天想把自己骗过去。
这种事就是这样,没人重视的时候各府里都觉得女孩儿嘛,格格嘛,那就是金娇玉贵的养着就行。识字肯定要识的,毕竟日后还要学管家的。
可要他们像是跟儿子一样,正儿八经弄家塾请先生来教,倒也不是舍不得银子,就是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
现在胤俄给他们打了个样,他们才反应过来女儿是不能不管,现在管的少了以后嫁出去就没个放心的时候了。
不过找先生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各府里如今也没到儿女成群的地步。想来想去那就先送到老十府里来,年纪差得不远的堂姊妹们一起读书,又增进感情又省心省事,真不错!
第112章 第 112 章 康熙四十三年……
康熙四十三年的春天, 整个京城都热闹极了,马上就要启程回蒙古的王爷们,也不再拘束手底下的人, 难得往京城来一趟,总不好就这么在理藩院的宅子里住着, 然后就稀里糊涂的回去了吧。
得了自由, 有些人便撒开了膀子买东西, 布料茶叶绸缎瓷器,有什么买什么,这次进京带来的人不少, 能顺带多买些东西回去怎么都不算亏。
有些人手松买得多了,还得另买马和车来装这些东西。
多少年了,只见过从蒙古往关内买马的,就没见过蒙古人在京城买马带回草原的,京城里好多人都把这事当个笑话说。
弄得京城好些铺子都卖空了, 还得临时去跟周边的货仓调货过来。胤禟趁着这一波赚了笔大的,天天乐得合不拢嘴。
户部的官员有些跟胤禟走得近的, 张嘴闭嘴哄着他喊九财神, 把人九爷捧得那叫一个飘飘欲仙,原本还犹豫不决该不该上的折子也一咬牙给递了上去。
里头都是写的有关开海禁的事,胤禟的私心很简单, 就是想要康熙把海禁松一松方便他的海船出海。
眼下不是没有能造大船的船厂, 但是能下海的船都是单桅的, 船员顶天二十个,这样的船能带出去多少货都不用算,心里盘一把就差不多了。
胤禟做买卖算是做出乐趣来了,人家的成就感就是赚钱。
不光是赚多少钱, 他在意的是赚钱的过程渠道还有手段。要只是为了银子,他九爷守着户部呢,张一张嘴多少银子赚不来?
但话不能这么说,递上去的折子从海防到船运再到民生,能扯上关系都扯上了。
折子递上去之后胤禟跟胤俄通了个气儿,胤俄转头就把这事告诉禾嘉了,惊得禾嘉瞪大了眼睛当天就把巴雅尔给叫了来。
这事不管成与不成,禾嘉都得让巴雅尔再往广州去一趟,她知道这事最好是康熙点头不说解了海禁但多少能抬抬手,别禁得这么严苛。
就算不同意,老九那人一定会自己私底下想办法的。自己又不是多老实的孩子,到时候跟着人九贝子的船出海,不管能卖出去什么带回来什么,都不算亏本。
再说,海禁要是真的能趁这个机会解了的话,一定是利大于弊的。既然眼下的历史已经跟自己记忆里有了不同,那么是不是还能努力改变多一些呢。
这事急不得,但禾嘉得放在心上。她从不高估自己的本事,但有机会的话她还是愿意再尽力一把。
不管是真的未来还是平行世界,哪怕只是幻梦一场,她也做不到就这么袖手旁观。闭关锁国这四个字,要付出的代价可太沉重了。
胤俄不知道禾嘉心里藏着的事,只嘱咐戴鹏让他从旗下挑几个合用的奴才送到府里来,不管是京城里的杂事还是巴雅尔往南边去,这些人都能用得上。
安排好这些,过完年出了正月统领衙门就彻底忙起来了。
那些蒙古人,有甩开了膀子花钱的,就有不要命往女人堆里钻的。过完年京城的花街柳巷里全是蒙古来的,好些姐儿都学会说几句蒙古话。
去了那地界儿闹起来就没个好的时候,喝醉了酒打架的,为了个姐儿争风吃醋的,只有旁人想不到了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事。
偏偏里头还有好些世子、台吉之类有爵位的人,这些人闹事衙门里两个总兵都不好管,非得把胤俄叫过去断官司做调停,那些人才收敛些。
皇上是要施恩的,胤俄不能对这起子混蛋下死手,就只能耐着性子跟他们磨,统领衙门底下的人这段时间光是在京城巡逻,都要把腿给走细了。
就这么闹腾腾的,从过完年热闹到春暖花开的时候,要留在国子监读书的蒙古王孙都已经安顿好了,这群蒙古王爷才准备回去。
康熙是施恩,但是也没打算让他们总这么待在京城。让他们享受过天子脚下的繁华,知道要乖乖听话才能多赚银子过好日子就行了。赶紧的,都回去吧。
查苏不是不能干,进了国子监很快就在一群人里冒了尖。京城他也逛熟了,还认识了好些满洲老姓府上的少爷公子,其中就有十二福晋富察氏的哥哥,马齐的儿子。
一伙子凑在一起商量怎么赚钱,外人看着那是弄得热火朝天的。看得乌尔锦噶喇普也跟着心热,觉得自己这辈子命好。
以前女儿能干,连带整个部落都挣了不少银子,至今盛京和蒙古的互市自家都占着很大的优势和便宜。
现在长子也能干,踏实留在国子监读几年书,到时候回去自己的爵位就不愁该交给谁了。
觉得后继有人的乌尔锦噶喇普,临走前到底还是没带上孟恩,但没忘了派人往贝勒府来解释一番。
说是禾嘉这会儿怀着孕,银子是赚不够的,生意上的事暂时先缓缓,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到时候再说。
说得冠冕堂皇的,听得一旁的胤俄都替乌尔锦噶喇普寒碜,连最后那点儿样子都懒得装,摆摆手就赶紧外头伺候的把人给轰出去了。
“以后蒙古那边再送信送东西来,你让他们先送到我前院书房去,姐姐少操这些闲心。”
“怎么还为这种小事生气,不是早就知道郡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至于的。”
禾嘉这话是真心的,自己占了原主这一世的亲缘,但原主本身活着的那十来年,记忆里的亲情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于敖登。
至于乌尔锦噶喇普,怎么说呢原主挺懂事的,阿玛一个月能想起来见一见女儿问两句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身体怎么样,小孩儿就觉得这阿玛挺好的了。
确实也不差,不管是原主还是禾嘉,作为原配嫡妻生的唯一一个女儿,该给的地位和尊崇都给了,明面上也绝不会让部落里两个有子有女的侧福晋坏了规矩。
但这些好都是有数的,再说得直白些,这些好都是需要回报的。
这几年禾嘉在商队和生意上让渡给乌尔锦噶喇普的利益不少,他有胤俄这么个十贝勒做女婿,让他在漠南诸部跟前腰杆子粗了多少,禾嘉心里有数,乌尔锦噶喇普心里自然也有数。
所以现在乌尔锦噶喇普决定靠儿子远了自己这个出嫁了的女儿,禾嘉真的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姐姐的事,在我这儿什么时候有小事了?”
因着禾嘉的不识好人心,胤俄忍不住侧过身子轻轻哼了一声,那样子要多不高兴就有多不高兴,把在屋里伺候的宝音都看得无奈了,一个劲冲禾嘉使眼色。
宝音:‘赶紧哄吧,不哄好了今儿晚上别想消停了。’
禾嘉:‘这又是哪里来的邪风,我还没不高兴呢。我哄他,谁哄我啊。’
“你们主仆两个别背着我做那个怪样子,我一个女婿、姑爷,在你们看来就是个外人吧,轮得着我来操这份心吗。”
话说得阴阳怪气,听得宝音赶紧往外躲。自家这姑爷什么都好,就是作起来挺遭人烦的,也就主子吃他这一套,次次都愿意耐心哄着。
“你看看你,又把宝音给挤兑出去了。谁背着你了,这府里一针一线什么东西还瞒过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啊。”
快五个月的孕肚已经显怀了,三月的天已经能把冬天最厚的皮袍马褂换下来,禾嘉在屋里只穿了一件藕荷色的厚春衫,手肘撑着矮茶几,大半个身子探出来伸手去扯胤俄的衣袖。
“啧!你可真是我祖宗。”胤俄扭头一看她这姿势就顾不上拿乔了,赶紧转身抬手把人搂稳了,这才把隔在两人中间的矮几给推开,“你当心肚子啊。”
“怎么?这下又不生气了?我看咱们十爷这是想儿子想得不行了吧,就顾着我的肚子呢。”
刚怀上的时候两人都小心翼翼,现在过了几个月就真无所谓了。不在意生儿子还是生闺女,还能拿这事来开玩笑。
把胤俄挤兑得气呼呼的又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把自家福晋的手扒拉开,耍赖一般躺到她大腿上,仰着头认真看向禾嘉的眸子。
“姐姐,你要是心里不痛快你跟我说,我想法子去。”
“真没有,我自己的阿玛我还不知道他。”
乌尔锦噶喇普那话里都是留着余地的,“没听人家说嘛,这是觉得我怀着孩子怕我累着了才不让我操劳的。
我生孩子大概在七月左右吧,查苏从正月之后到七月,再加上我坐月子和孩子最开始几个月最累最操心的时候,是不是就大半年了。”
乌尔锦噶喇普怎么会真的蠢,他再看好查苏也是给了他期限的。顶天也就这一年,要是他这一年能把架子搭起来真能鼓捣出些成绩来,阿霸垓部下一任郡王十有八九就是查苏了。
要是他不行,看着吧,乌尔锦噶喇普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重新回过头来找自己。
这就是禾嘉对乌尔锦噶喇普吃了吐吐了吃毫不在意的原因,自己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脸,那就把他当做一个不能翻脸的合作对象。
能合在一起赚钱互惠互利的时候就好好处着,不能凑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各过各的。反正等这阵风过了,逢年过节不管是自己还是阿霸垓部,相互要送的节礼年礼难道还能不给?就这么糊涂着过吧。
可能是禾嘉的表情过于无奈,胤俄都被逗乐了,“你说咱俩是不是合该天生一对,怎么连……”,要不然怎么连‘碰不上真正心疼自己的阿玛’这事上都这么默契呢。
第113章 第 113 章 好不容易哄好了胤……
好不容易哄好了胤俄, 让他打消了掺和蒙古那边事情的念头,但躲不过的事儿兜兜转转还会找上门来。
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夏至一过, 府里就把去年冬天存下的冰准备好了。
之前府里的主子少,除了贝勒福晋和大格格, 还能算半个主子的就是住在西小院的王氏和郭络罗氏。
现在府里多了家塾, 大热的天胤禟胤祐两家的格格晚上也不回去, 就跟尼楚格一起住着。再加上寇老先生和潘昉还有白天上课、中午歇息要用的冰,一天下来真不是个小数目。
幸好去年冬天胤俄就想到了这个,府里地窖里存的冰多, 每天还会让采买上的人从外边买一部分补进来,怎么也够用了。就连在府里向来没有存在感的西小院,每日送过去的冰也从未迟过。
王氏是个耐得住寂寞的性子,这几年守着西小院看着郭络罗氏就这么平淡无波的过着,除了隔三差五请女先儿去西小院说书, 连叫戏班子听戏的时候都少。
郭络罗氏的父兄都被胤俄打发到任上去了,三年五载的回不来。作幺蛾子的最后一条路被堵死以后, 她也总算歇了心思。
在她看来, 当年福晋嫁进来的时候就比贝勒爷大两岁,要说那会子新婚燕尔十几岁的愣头青喜欢成熟些漂亮些的正妻,郭络罗氏想得通。
可这都多少年了, 五月初五福晋过二十三岁的生辰, 过完这个生日就算是二十四、五的人了。
别人家这个年纪的当家主母, 有哪个还想自家福晋这般,把爷们紧紧攥在手心里一点儿都不往外撒的,这就没见过嘛!
好在郭络罗氏也就心里哔哔,这话是再不敢说出口的。
尤其前些日子正好碰上胤俄陪着禾嘉在府里花园里散步, 散步完了两人就把火锅摆在临水的凉亭里吃饭。胤俄那忙前忙后的劲儿哟,郭络罗氏隔着老远看见了都觉得寒碜。
一个大老爷们围着福晋滴溜溜的转,连吃锅子要什么蘸料福晋都不用说话,拿手一指贝勒爷就给弄,伺候得比奴才还精心。
郭络罗氏站得远,以为自己不打眼,但其实早就被禾嘉跟胤俄看见了。禾嘉摆摆手不让身边的丫头叫破,人家站得远远的愿意看就看,用不着非把人提溜过来请安。
果然,郭络罗氏也没想过来。又站了一小会儿不声不响原地请了个蹲安儿,便转身回了西小院。
这事瞒不过王氏去,当天晚上她就听说郭络罗氏动针线了,应该是准备给福晋做些针线活当生辰礼。
府里上下都知道福晋在女红这方面,那是真的一窍不通,连夸人都不怎么会夸。
每次收下王氏送过去的荷包香袋鞋袜都是翻来覆去那几句老话:好,真好看,特别好,这活儿要我我就做不出来。
要不是这几年隔三差五总要往王氏那边赏些东西,府里得了什么稀罕吃的玩儿的也都没忘了西小院,王氏自己都得琢磨福晋对自己到底是满意 还是不满意。
不过这种没安全感的小嘀咕王氏从今年起也没了,因为禾嘉不光让她管着西小院,还把手头一间绣坊要出新样式的活儿给了她。
王氏不管是绣活儿还是绣样都特别出彩,她不像是禾嘉这种,偶尔灵光一闪想一些新鲜东西出来吸引客人,人家走的就是踏踏实实把女红的功夫做到极致的路子。
赶时髦追新鲜,从古至今都是一阵一阵的,过了那阵风也就过了。王氏这种精益求精的手艺活儿,才是不管到什么时候人家都喜欢的。
这事原本禾嘉没想到,还是出了月子的春花过来玩儿的时候,拿着王氏给禾嘉肚子里的孩子做的小鞋子爱不释手的,非要跟她求几个绣样,禾嘉这才反应过来,不是说非要人出府去才算出去有差事。
女红绣活儿出彩,到什么时候对于后宅女人来说都是说出去很有面子的事。即便是外边有人求绣样,只要不是私相授受,不管是一对一定制还是拿给绣坊成批量出产,都不算什么错处。
王氏说是说管着西小院,但贝勒府后院的女子,一年到头除了佛诞菩萨诞这样的日子能出府之外,即便是禾嘉也不能放肆。
她没有自己的身份和背景,作为十贝勒的侍妾格格,给她不符合当下世情的自由那是害了她和王家一大家子人。
但让她负责绣坊的绣样,平时在绣坊和府里往来的有专门的管事娘子负责,王氏只要专心出绣样,顺带有空接一点高端定制款就行了。
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得有个寄托,王氏以前替自己管着西小院和郭络罗氏都生怕出错,那就是她的寄托。
现在西小院在她看来就是手拿把掐的,禾嘉就给她找了这么个新的寄托。一个府里住着就是这样,你懂事我就多替你着想,你不懂事那就事事比着尺子来,按规矩走不亏待了就行。
给绣坊出绣样那可不必以往,自己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王氏一天天的不光在绣活儿上下功夫,还从禾嘉那里讨了好些书回来。什么方面的都有,有时候看着看着灵感就来了,比自己枯坐着瞎想要强。
所以,郭络罗氏那点子小动静王氏压根没多琢磨,往禾嘉这边来了一趟一五一十跟福晋说过,就抛在脑后不管了。
禾嘉呢,转头就把这事跟胤俄说了,“等我把这个孩子生了,王氏要是能长久把这个活儿接下来,以后我去绣坊的时候就把她也带上。别费心巴力出了那么多绣样,都还不知道绣坊在哪里。”
“行啊,你一个人出去我也不放心。”胤俄愣了一瞬,他得有挺久没见过王氏了,一下子硬是没想起来王氏的模样,“王氏是个稳重的性子,有她看着你我也放心。”
“你少编排我啊,不就是上个月领着尼楚格她们出城玩了一趟。
我什么地方长大的,帐篷侍卫吃的喝的我都带齐了,出去踏青能出什么事。想起来就说想起来就说,都说了多少回了。”
上个月天气还不热,自己的肚子也不是很大,禾嘉就把整个家塾的人都拉上去城外庄子上踏青,狠狠玩了几天,就连寇老先生也跟着去了。
老先生是个文人,以前年轻的时候以文会友也踏青,多数都是诗会啊文会那种。像禾嘉这样牵着马带着狗,席地而坐烤羊打猎的踏青,也是第一次。
老头儿精神矍铄,乐呵呵跟着玩了几天,回来之后还赋诗几首给送到胤俄那儿去了。忙着衙门里的事没能跟着一起出城的十贝勒,这才知道禾嘉在庄子上是怎么玩儿的。
“那是,咱们福晋什么人物啊,爷可还记得当年福晋坐在马上差点把保泰吓得尿裤子的样子。”
“你好了啊,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我跟保泰他福晋关系还不错呢,怎么还提这事。”
人总会长大,保泰小时候不着调大了还是个纨绔性子,但再纨绔人家也已经袭爵成了裕亲王。
上头老裕亲王死了,他这个侄儿跟康熙的情分就淡了一层。原本该跟胤禩走得特别近的,这一年不不知道是被人指点了还是自己看出门道来了,也渐渐地远了些。
如今裕亲王府跟谁的关系都不错,但跟哪个皇子的牵扯都不深。就连禾嘉也被下帖子请去裕亲王府吃了两次饭,两边的关系真的还算不错。
两人吃过中午饭躺在拔步床里说话,一下子有正事一下子没正事的,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中午舒舒服服在家陪福晋睡了一觉,正睡眼惺忪坐在拔步床床边醒神的胤俄,还没来得及转身再跟禾嘉多腻歪几下,就被小心翼翼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禾嘉不喜欢屋子里有人,中午这会儿里间除了躺在身边的胤俄,连当值的翠微和翠屏都只在外间守着。
“主子,三贝勒爷来了。”
“胤祉?这可是稀客。”
本来还躺在床上不想动的禾嘉一听这话也没了睡意,手肘半撑起身子看向翠微,“是三贝勒一个人来的,还是三福晋也来了。”
“回福晋的话,是三贝勒一个人来的。”
一听这话禾嘉立马就赖洋洋的躺回去了,这个时辰一个人来找胤俄肯定是前朝的事,用不着自己多问。
大夏天的挺着个孕肚真的是哪儿都不想去,除了每天早上傍晚和晚上,会绕着游廊转圈散步,其他大部分时候都是躲在屋子避暑的。
今年廊下不光挂了堂帘,胤俄还让人把雨搭往院子里延伸了一大截,每天太阳最厉害的时候把雨搭架起来遮阳。
院子里没被太阳晒透,等到了傍晚风一吹暑气就能散了大半,禾嘉这个时候再出来散步就舒服多了。现在正好是下午最热的时候,禾嘉且不愿出去呢。
“时辰也不早了,要不还是起来吧。我让他们去请个女先儿过来,最近外边又流行长生殿的故事了,听会儿?”
“不听,你去把上次那个讲三国讲得好的先生请来吧,想听那个。”禾嘉就喜欢听人讲史,不管是戏说还是野史,当做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行,我这就让张喜玉请去。”自家福晋不爱才子佳人,就要听这英雄豪杰热闹的,那就热闹呗。
把府里养着的说书先生请来,胤俄又嘱咐过乌云下午不能再给福晋吃冰碗,确定几个丫头不敢阳奉阴违,又弯腰俯身跟坐在床榻旁的禾嘉讨了个亲香,这才高高兴兴出门往前院去。
第114章 第 114 章 书房里的胤祉看着……
书房里的胤祉看着瘦了一大圈, 原本修书修的珠圆玉润精神焕发的三贝勒这会儿看上去特别憔悴,一张嘴喊了声老十,嗓子都是哑的。
“三哥, 这怎么话说的,国子监出事了?”
抬腿迈进书房, 看到胤祉这颓丧样子, 唬得胤俄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还是忠全及时在他背后扶了一把, 才没让人十贝勒在兄长跟前失礼。
胤祉比胤俄大了六岁,胤俄进上书房读书的时候胤祉已经是个半大小伙子了。
他不像太子被皇阿玛点明了要管教年幼的弟弟,他一个跟太子年纪相仿却又没占嫡占长的皇子, 跟底下这些年岁相差大的弟弟们,关系真的都不亲近。
这些年兄弟们各自开府,胤祉走的一直就是事少清贵的路子。
他额娘荣妃进宫早,虽说在四妃中因为年纪大早就不伺候康熙了,但她毕竟是最早为康熙生下儿子的妃嫔, 这些年在宫里的地位还是不一样。
当年给他指婚的时候,挑的是勇勤公朋春之女, 出身放在所有皇子福晋里那也是第一档的, 说来真是要比太子妃石氏还好些。
分封爵位的时候也只有他跟直郡王是封的王爵,要不是前几年他在敏妃的事情上犯了错,现在他就该是朝中独一份的诚郡王。
荣妃一共生过五子一女, 养大的只有胤祉和皇三女固伦荣宪公主。因着皇长女皇二女都早夭, 荣宪算得上康熙最年长的女儿, 这些年深受康熙喜爱。
荣宪公主嫁去漠南蒙古巴林部,在巴林部跟额驸的日子过得据说特别好。
荣宪是个精明但又不特别强势的性子,嫁过去也不一昧摆公主的谱,过去就先把额驸乌尔衮的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乌尔衮的祖母是皇太极第五女, 孝庄的亲女儿跟先帝同母,等于乌尔衮既是康熙的女婿又是他的外甥。今年年初刚袭巴林部札萨克多罗郡王的爵位,有这么一个姐姐在蒙古,胤祉的地位也是要跟着更加稳当的。
如今太子和直郡王倒了,这么久没在人前露面好些健忘的人都快要把这两位爷给忘了,胤祉就成了皇子中没倒台的最年长的那一个。
四爷去年在外面闹得太狠了,朝廷里颇有一批官员不愿意挨四爷的边,都觉得四贝勒这人心狠手辣太不讲人情。
今年借着弘时办满月酒的机会,四爷先是好生热闹了一番,不说多么和颜悦色,但是不管底下什么人送孝敬到府里,四爷都全收下了。
理由也很简单,府里子嗣不丰,嫡子更是只有弘晖这么一个独苗苗,今年弘晖都八岁了,这个时候再添一个嫡子那可真是难得的好事。
真要是能往前进一步,原配嫡妻所出的嫡子越多就代表传承越稳。弘晖跟弘时之间又差着八岁,以后弘晖成亲生子了,弘时都才刚开始读书。
弘晖那边这几年四爷是花了心思的,他跟着四爷住在前院,读书处事都在四爷眼皮子底下,这么一来兄弟之间相争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人人都知道四爷的心思都在弘晖身上,四爷这就是跟所有人表态:别怕,爷的嫡长子培养得好,往后肯定乱不了。得了小儿子我也高兴,老幺就是用来宠的。
借着小儿子满月跟大家表过态之后,四爷就麻溜地告了病假,带着乌拉那拉氏和孩子一起出城去圆明园里避暑去了。
当然那园子现在还不叫圆明园,想要看万园之园四爷还得继续加油努力。
但眼下四爷这么一退,现在不管对他还是对底下的朝臣乃至康熙都是好处。官员觉得四爷不守在吏部,天都晴了花都香了,每天去上朝心情的舒畅了。
康熙觉得老四挺好,总算知道婉转迂回些了。这个时节他天天守在吏部干嘛啊,又不是年底要抓官员述职的事。
平时有什么事不要紧的吏部里的人会按照成例来办,特别要紧的用不着他操心,折子就该直接送到乾清宫里来了。
吏部不像户部,管人也不能像管银子那样抓得那么死紧,四爷能很快参悟这里面的区别,还能强忍住他本性里的刻薄寡恩放权,这是他的长进,康熙非常满意。
满意了,自然就由着四爷躲懒。被留在京城的蒙古王孙们康熙扒拉来扒拉去,最后干脆一股脑全推给胤祉。
理由是现成的,老三本来就管着翰林院和国子监这一摊子修书,现在人家留在京城读书你不负责谁负责,京城谁不知道三爷最是文人雅致,这事就得他来。
差事是硬塞给胤祉的,气得胤祉在家直拍桌子。
外边瞧着三爷如今抖起来了,那么多蒙古王孙在他手底下被管着,那跟蒙古诸部的关系可不就近了。
只有胤祉知道这里头有多难,他们不是单纯的国子监学生,别人读书出来要么继续科举做天子门生,要么找路子外任为官,学的都是怎么做个忠臣良将。
可这些东西能教给这些蒙古王孙们吗?胤祉拿不准主意。幸好刚进国子监还得补基础,那些蒙古王孙好些连汉字都没学明白,进来先把字和汉话给弄个差不离了,再说其他也不迟。
有了这个缓冲,胤祉又轻松了几个月。但人沉浸在一个环境里语言和文字是最好学的,那些人各个都不缺银子,只要愿意花钱,京城这么多好玩儿的地方哪里去不得。
都不用找国子监的老师,这才刚入夏没多久,那些个少爷们就都混成半个地头蛇,一个个的只差没提笼架鸟招猫逗狗了。
没新东西可学,有些人乐得自在整天逃课出去玩儿,也有人不满国子监这个态度。留在京城就是想学东西的,真把人当质子糊弄呢?万岁爷当初把人留下的时候可没这么说。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胤祉耳朵里,气得人三爷一个倒仰。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个轻不得重不得的麻烦啊,还挺理直气壮的。
“老十,今儿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我是真不知道该让国子监那些老师他们什么,忠君体国还是四书五经,怎么想怎么都不对。”
胤祉为了证明他不是瞎说,还指着自己已经肿起来的腮帮子给胤俄看,“瞧瞧、瞧瞧,我一想他们在外边胡沁,我这腮帮子就疼。”
“三哥要说这事,您不找我我也得抽空找您去。
你是愁他们学什么,我这边不也正愁着吗。都是半大的小伙子,精力旺盛又不像我们以前在宫里处处小心,统领衙门里哪天不接几桩案子。”
没什么要紧的大事,这些庶子出身的孩子性情阴郁的有,但跋扈的真没有。
其中查苏算是说话声气儿最壮的了,但他跟别人不一样,人家是正经在拓展自己的人脉圈子,准备学禾嘉当年的弄商队做买卖,且没工夫瞎闹。
“闯祸都闯不出大的,不是喝醉了酒打架就是为了花街柳巷的姐儿打架。有个最出息的,不知道怎么跟国子监一个监丞家的姨娘好上了,在外头私会被那监丞堵了门。”
国子监的监丞,正八品的小官,唯一的好处就是胜在清贵,只要不是特别不会做人的,跟国子监里的学生打好关系,等学生出了国子监那就都是他的人脉之一。
这样的人清高得很,又是读书人。说是去捉奸就带了两个小厮一个马夫,人家那边正经草原马背上长大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蒙古侍卫。
这事且不说谁有理谁没理,反正最后挨打打成猪头的是那监丞,打架的时候动静太大,把统领衙门的人都叫过去了。
“皇阿玛把人留下来,肯定不是为了让他们闯祸当纨绔的。
要是真让他们一个个在京城迷了眼,日后回了蒙古,那些个王爷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好,只会说皇阿玛和咱们当初把人留下来目的不纯。”
就跟胤俄对家塾管得特别严是一样的,亲兄弟把府上的格格送到自己那里读书,哪怕天天晚上都回去胤俄都得事事过问,就怕孩子有什么不妥当,自己落了埋怨。
“人留下来了,又不像府里的猫儿狗儿,要我说三哥与其瞻前顾后不如尽心尽力。忠君体国怎么了,不该教吗。
往后噶尔丹部肯定还要乱,到时候蒙古那边肯定还得用,把他们教得忠于朝廷忠于皇上,要依着我的,这就没什么不对。”
“四书五经教给他们不是要他们考科举,是要他们读书明理。三哥让先生们教他们知识,他们学了以后选择走哪条路,那是他们的选择。可眼下咱们教不教怎么教,这个态度可千万不能歪了啊。”
胤俄这话听得胤祉眉头紧皱,张嘴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胤俄见他这样不催也不劝,这话自己点到为止就行了,该怎么办这份差事胤祉得自己去琢磨。
“我知道了,你能跟哥哥说这些,就是没把你哥当外人。等我忙完手头这些事儿,抽空叫你去府里喝酒。”
胤祉只不过是性子瞻前顾后了些,又不是真的蠢。知道再跟胤俄磨牙也聊不出什么来,便干脆利索的起身走了。
要把蒙古王孙摆弄明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事还没见有什么动静呢,乾清宫那边又出事了,这次出事的是胤禟。
之前请求开海禁的折子递上去就没有回音,刚开始那几天胤禟还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的折子惹了皇上不高兴再被提溜过去挨骂。
后来发现一切如常,胤禟就琢磨着这折子要么是没引起重视要么就是留中不发了。
不发就不发吧,反正也不一定非要那么死板。闽粤两地的商人出海往南洋去的人多得很,有人是去了南洋诸岛定居讨生活,真想要出海多的是路子。
还有许多商人根基这边,生意全在外面。借着倭寇海盗的名声,以家族宗祠的名义在外边养了不少人和船,没事的时候来去自如做生意,真被衙门抓到了就说是海盗,顶多把那一批货损失了,出不了大事。
这些底下的挠你胤禟以前懒得管,这是后来自己要弄自己的船队,才一点一点了解了些。这要是老爷子真不同意开海禁,自己就有样学样呗,出去挣钱这总不算是与民争利了,对吧。
胤禟想得挺好,就是没想到康熙压根不是懒得管,而是等着算后账。
户部年初年尾都忙,现在四爷不在胤禟就得事事过问。康熙这是知道前段时间就算自己不过问,老九也腾不出手去干别的。
现在入夏了暂时没那么忙了,康熙这才把压在案头好几个月的折子抽出来,吧唧一下摔在胤禟头上,“说说,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第115章 第 115 章 从小挨骂挨习……
从小挨骂挨习惯了, 入了户部以后被康熙训斥的时候更是只多不少,不过一封奏折扔过来胤禟跪得稳稳当当都没打算躲。
偏偏今儿他运气实在不好,折子一角正巧砸在人九爷头上, 顿时就红了好大一块。疼得胤禟下意识就抬手去捂,随即又疼得龇牙咧嘴的, 看得屋里伺候的几个奴才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儿子就想着, 外边的银子其实比咱们自家的好赚, 摆在那里与其让别人占了便宜,倒不如儿子想法子赚回来。”
之前把这事跟胤俄说的的时候,胤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提醒胤禟要当心康熙回头来问这事。
当年下决心海禁,除了海盗猖獗之外,最要紧的还是因为康熙对西方的忌惮和戒备。康熙真的不知道西方发展成什么样了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别的不提只说胤禟,就因为早年耳部患痈感染, 太医院想尽了法子治不好,最后是找了西医的门路治好的。
从那以后, 胤禟书房里就隔出一块来专门摆放他从传教士那里收罗来的书籍和玩意儿。皇室也许会因为各种原因海禁, 但绝不会真的自欺欺人把自己的眼睛都给蒙上。
欧洲殖民和变革从未停下脚步,康熙不愿本土纺织、瓷器等产业被外来商品挤兑,更不愿沿海的汉人沿着南洋出海一去不回, 种种顾虑之下, 才让康熙下了海禁这种釜底抽薪的法子。
办法好不好, 胤禟不敢说胤俄也不敢说,就算是去问四爷问毓庆宫里那位太子爷,恐怕他们都不敢说。皇上年纪不小了,越是年纪大的帝王, 就越没法轻易更改自己定下的事情,这是人之常情。
“皇阿玛明鉴,户部这些年就没个宽裕的时候,这底下的官员再贪腐,也没有把整个国库的银子都贪了的道理。”
其实还是能贪了大半的,但这话胤禟不能这么说,就只能言辞凿凿的说不至于。
“一年四季,各地总有遭灾的时候,洪水大旱蝗虫只有咱们想不到的,没有出不了的事。出了事户部要赈灾,到了年底那一地的赋税即便不免,也肯定收不齐。”
就更不用说为了减轻老百姓的负担和收拢天下人心,这些年哪年不得挑选地方免赋税。
尤其江南各省,那地方读书人多豪族也多,有时候文人的笔杆子可比刀剑更厉害。偏偏那几个地方富庶水土粮食也好,户部哪年少了那几个地方的粮食赋税,就得越发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这些事眼下都不能改,就算是以后恐怕也不能大改,老百姓吃不饱江山就稳固不了,凭他日后谁登基继位,也不能在这上面大动。
既然节流没法子那就只能开源,“皇阿玛,咱们的土地毕竟有限,老百姓也不能苛捐杂税,那是竭泽而渔不是长久之计。”
“噶尔丹以后还得打,西北和藏地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有一战。还有大小和卓,眼下看着掀不起来花,但以后谁也说不准。打仗要银子,守江山要银子,想要老百姓过得好,更加得要银子。”
胤禟是真不明白,朝廷只想着怕外来的东西挤兑了本土产业的生存空间,那怎么就没想过把东西给卖出去挤兑别人呢。
开海禁肯定要动一部分人的利益,但再难也难不过去年老四出去杀了个人头滚滚那么难。
再说这一部分人里头大部分还是商人,最是怕死识时务的一批人,摆弄他们连老四都不用,自己就能一把给收拾老实喽。
况且从当年开始禁海至今都多少年了,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变化万千,别说去年和今年,就是睡一觉起来外边都有可能又是另外一片天了。
就这么一直海禁,期间偶尔几年松一点转头又严苛回来。这不是维护大国威严,这压根就是画地为牢,自己给自己画了个圈(juan)圈养起来,这还成好事了?
康熙看着跪在底下十足一副生意人嘴脸的儿子,心里却明白胤禟干这事自然不可能纯粹为了生意赚钱。
但还是那句话,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五十多的康熙跟当年那个平三番的康熙真的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要他再像胤禟这样一门心思往外奔往前冲,他做不到了。
“回去吧,你这个折子朕留着,老老实实守着你的户部,别想着跟朕打马虎眼。”
胤禟原以为今天这事自己不说被圈禁,至少脑袋上这个贝子的爵位恐怕是要保不住了的,却不想次日九贝子就成了九贝勒。
因为什么宫里没说,外边打听了也打听不着。只有禾嘉高高兴兴送了信去春花那里,让她得空到自己这里来,自己得跟她商量,等胤禟攒船队出海的时候,自己该出多少人多少银子。
康熙这就是明面上不肯改,私心又知道胤禟说的都是对的,犹豫来犹豫去,只能捏着鼻子主动示意儿子想要干嘛自己想办法,他这边两眼一闭装不知道就完了。
要出海,准备工作不是一天两天,禾嘉知道胤禟不会落下自己这边,就安心把这事放在一旁不管了。
肚子里多了个孩子,夏天就越发难熬。手心从早到晚都热得发烫,这大中午的就更加没法出门。
倒是尼楚格不怕热,这个时辰还敢顶着太阳从自己的院子过来找禾嘉,要跟她额娘一起睡午觉。
“乌云姑姑,额娘呢。”天气渐渐热了,寇老先生是上了年纪的人,多少有些受不住。
读书的又都是各府的格格,一个个金娇玉贵的,学东西不假却也用不着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这么拼命,所以禾嘉早早地就给家塾放了暑假。
整个夏天甭管是去庄子上避暑,还是各自回府跟着府里的女先生学女红学管家,反正不到天气凉快了就不用来上课。
尼楚格本就住在府里,寇老先生回自家歇着去了,潘昉和梅先生却都还在。
被老先生把读书的习惯扎实下来的尼楚格三天不摸书自己就先难受了,不用上课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练字,有什么不懂的去问潘昉和梅先生。
若是还有不明白的,用纸笺写下来派人送去寇家,一老一小都住在京城还真就当起笔友来了。
一本书看入了迷,一天好几次去信也是常有的事,给尼楚格跑腿的那两个小子这几个月月钱都翻了一番,只当是给他们的高温补贴了。
“你额娘在里面呢,外边那么热还不赶紧进来。”禾嘉没好气的戳了从外边进来的闺女一手指头,“这个时辰不睡觉,往我这里跑什么。”
“刚叫人送了信去老师家,等着回信,睡不着。来找额娘,跟额娘一起睡,就睡得着了。”
虚岁五岁的小姑娘,比去年又长高了些。应该是从小肉蛋奶都不缺,又是个恨不得天天要去马场撒欢的性子,尼楚格比同龄人长得要快一些。
女儿像爹,尼楚格五官越长越像胤俄,五官深邃浓眉大眼英气十足。
笑起来明媚又张扬,蹬了脚上的绣花鞋爬到竹席上挨着禾嘉,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生机勃勃,禾嘉都觉得整个屋子就因为有她在,都比刚刚热了两分。
可也舍不得把这小太阳似的闺女往外推,就由着她搂着自己的胳膊,把额间的汗珠全蹭在自己身上了。
“额娘,今天弟弟乖不乖,听不听话。”
“说了多少遍,一天没生下来就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在外头不要乱说。”
“可这不是外头,我只在屋里跟额娘说呢。”
尼楚格摇摇头不听禾嘉的絮叨,把自己的手贴在禾嘉肚子上,脑袋也轻轻靠上去,方才还跳脱得不行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骨肉血脉的神奇有时候没道理可讲,本来安安静静,尼楚格贴上来没多会儿,肚子里的小家伙就不知道是动手还是踢脚,反正没个完的动起来。
“动了动了,又动了。”尼楚格很喜欢这么趴在额娘身上听胎动,“这么有力气,肯定是弟弟的。”
“就这么想要有个弟弟,妹妹不好吗。”禾嘉忍不住皱了没有,虽然自己把贝勒府攥在手心里,但她还是有点担心是不是有人私底下跟尼楚格说什么了。
“妹妹也好,可是咱们家除了我,好像别的姐妹都不好玩儿。”
尼楚格学着大人一般摇头叹气的,“她们都不喜欢骑马,也不喜欢狗狗,她们更喜欢绣花踢毽子翻花绳。”
“可我听大伯府上的四姐姐说,弘昱哥哥已经有自己的马了,平时在府里还有师傅专门教授骑射,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弟弟,我能带他一起玩儿。”
这话说出来,禾嘉的神情也缓和了大半。家里就一个孩子确实不行,尼楚格太孤单了。家塾里虽说都是姐妹,但五岁的小姑娘也知道,堂姐妹和亲的不一样。
“那要是生个妹妹,你是当姐姐的,也能带着妹妹这么玩儿啊。”
“不对。”禾嘉这话说出来有道理,但尼楚格还是摇摇头,“额娘,我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我都懂的。
府里有我这么个性子的格格,就够人操心的了。要是再有妹妹,还是让她像四伯府上的大姐姐那样听话温柔好些。”
只有小孩子才会一个劲儿的强调自己长大了,但尼楚格这话说出来却又着实有点道理,把禾嘉都说得愣了一下。
到底是生个弟弟好还是生个妹妹好,母女两个还没掰扯出个结果,就见宝音红着一张脸从外边跑进来,“主子!主子!赛音,赛音回来了!”
“回来了?人呢,人到哪儿了。快,快去把萧高格叫来。”
一听这话,本来还懒洋洋歪在榻上靠着竹夫人不愿动弹的人,蹭一下就坐起来了。出去这么久不用想也吃了大苦头,即便没生病也得好生调养一段时间才行。
进了城,大部分东西直接送到货栈那边去了。要紧的东西赛音和扎克丹直接给带了回来,这会儿人应该都过了前院,往后边来了。
第116章 第 116 章 出去整整一年……
出去整整一年半, 扎克丹瘦成了皮包骨。眼睛深邃颧骨突出,手掌伸出来根骨分明,手背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
赛音也瘦了几大圈, 身上穿的还是去年带出门的衣裳,本来大小正好的衣裳现在穿在身上松垮垮的不像个样子了。
“你这路上怎么不买些成衣, 说了多少回别省这点小钱, 这么穿着不难受啊。”
赛音和巴雅尔都还是半大孩子的时候就跟着禾嘉了, 这些年禾嘉早把他们当做伙伴而非仆人。赛音是个实在人,禾嘉怕他是人在外怕银钱不趁手,这才抠搜了自己。
“主子, 衣裳挺好的,比外边的成衣穿着舒服。回头……”赛音说话的时候无意识往宝音那边瞥了一眼,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这个动作。
“回头我找宝音给我再改一改,还能穿。”
嗯?宝音?禾嘉特别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回头去看跟着一起过来的宝音,乌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朝赛音那边看, 一眼又一眼的,把赛音老大一个人看得耳根通红, 缩在扎克丹身后, 连头都不敢抬了。
“也行,自家做的衣裳是比外边的要舒服。
也不用改了,这一年多你们不在府里, 宝音和乌云带着绣房上的丫头都没忘了你们一年四季的衣裳, 让宝音陪你回你房里去看看, 我跟扎克丹先说会儿话。”
赛音点点头跟在宝音身后转身出去了,留下扎克丹端起手边冰镇过的酸梅汤一口气干了,这才肩膀松垮背脊塌陷靠在椅背里,“姐, 我这回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毛子那边气候是真冷,可这火器和刀器,比起咱们来可要强些。之前毛子私底下给噶尔丹的那一批,都还不是最好的。”
最好的扎克丹也没能带回来,人家也看得紧呢。就这两箱子那都是混在多少皮毛刀器里带回来的,再多他和赛音就都不敢了。
禾嘉撑着腰把扎克丹带回来的东西仔细看了看,其中还有两张毛子那边的房契和地契。往后有朝一日会不会用上这条退路不好说,但有了这个就比没有要强。
“你带回来的东西出了这两箱子,都能卖出去。”这火器自己私藏了没用,还是给胤俄去吧,看看他愿不愿意送到御前去。
天气渐渐热了,按照萧高格和杜老的说法,禾嘉这一胎该是在七月中旬左右生。这会儿都六月二十二了,胤俄现在一般不会在衙门里待着,都是有事就去没事下了朝就直接回来。
今儿中午是被胤禟给绊住了,想要组船队除了船和船员,还得配备侍卫和火器。船一出港就跟在陆地上是两个世界了,是生是死有一半靠天,还有一半靠带出去的人能不能打。
胤禟手底下的掌柜在民间招募了一些人,大多是镖师和绿林出身的练家子。这些人江湖气重,家中有老有少不怕他们起歪心思或是一去不回。
真要是在外面出了事,胤禟也跟她们签了契书,一家老小他来养活。
不是给一笔钱就完了的那种养,银子要给老人孩子也要看顾。给老人发丧送终,给孩子谋一条出路。
能读书的去读书,不能读书的帮着用给的银子买田买地,不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就入胤禟名下的产业学本事。
总之,尽量做到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在船上不生二心天涯海角都敢替自己去闯。
但仅仅是这样还是不够,他还得让胤俄替自己找另一半的人,这一半人得是旗人,最好得是八旗火器营里挑选出来的好手。
人这玩意儿就这么奇妙,都说人离乡贱。只要一离了故乡,别说老乡,哪怕是口音挨得近的,见面都自然要多三分情。
把这么多船这么多人这么多货撒出去,胤禟算计来算计去,还得是跟自己同出一族八旗子弟,才放心得过。
这是人之常情,胤俄自己还准备了两船的货要跟着一起出去,这人自然是帮着胤禟一起挑了,
事情答应下来胤禟一高兴,就难免拉着胤俄多喝了两杯。等胤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晌了。
“福晋呢。”
“福晋在左小院那边,赛音和扎克丹回来了。”
“回来了?”
去年年初就把人撒出去,禾嘉自己心里琢磨的是一年,想着甭管去多远一年时间总该够了。
谁知道一去大半年一点音讯都没有,禾嘉嘴上不说,但胤俄知道她已经后悔了。连带着巴雅尔也不敢让他出海,去个广州还要再三叮嘱,只准他负责岸上的事情,不许上船不许出海。
后来又托崔翰明手底下的人去打听,自年底从盛京回来到这会儿都去了好几次信了。胤俄都不敢露出半点不高兴的意思,这时候就得顺着她,自己那点儿醋劲儿可不敢发出来。
“回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胤俄到左跨院的时候,堆了满院子的箱笼还来不及收拾,进屋之后厅里也摆了几个不大的箱子,都是打开着的。
里面除了造型精致的钟表,刀具和各种金属制品,还有两个箱子里装的都是各类火器,好些燧发枪比眼下火器营装备的要先进,看得胤俄脸色忍不住凝重起来。
之前打噶尔丹时,噶尔丹手下有一批火器就格外厉害,后来战败收缴过来跟朝廷的火器营一比不说天渊之别,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是那边的更好。
也正因为如此,甭管对外是禁还是松,火器营这几年都没停下来过,几个港口也有专门的人负责往外收罗这些东西。
只不过火器这类东西谁都知道要藏着掖着,这几年火器营那边配备的枪械换代并不明显,只能说能维持整个火器营的正常运转,要说有什么特别大的进展,那是真没有。
为了这事,胤祺跟胤禟俩亲兄弟见天吵架。工部有专门负责火器的部门,但研究这玩意儿不是一日之功,而是得整个大清朝发展到一定地步了,所有的学科知识都跟上了,才能有所成。
工部的匠人手再巧,顶天也就是能把活干漂亮,让他们凭空把更先进更厉害的火器鼓捣出来,这是难为人。
但干这种活,本来就是又不打眼又花钱如流水的事。胤祺老实也护短,他去了工部不说带着工部多招摇,但要他看着底下的人默默干活还要吃亏,却是万万不能的。
不吃亏就得要银子要官职,四爷掌管吏部,没到年底没出成绩想升官?在他这里不可能。胤祺去城外找过一次四爷,不知道兄弟两个怎么说的,反正那之后胤祺就光缠着胤禟要银子了。
气得胤禟直跳脚,指天对地的骂老四不地道。这就是他给不了官职把胤祺往自己这边推,亏他还是从户部出去的人,现在反过头来坑自己,是一点不手软。
骂就骂呗,反正当着四爷的面胤禟是不敢吱声的,这就行了。连宫里的宜妃都为了这事躲了,现在是只见儿媳不见儿子,两混小子要闹在外面闹,千万别想着要她这个当额娘的断官司,她可端不平这一碗水。
胤俄跟胤禟亲近,他跟老五之间的事他一清二楚。现在看着扎克丹和赛音带回来的火器,胤俄沉吟了好长时间没说话。
他不说话,禾嘉也不问。干脆起身拉着扎克丹去外间,“这些东西带回来,该怎么安排只能你姐夫说了算,这次出去带回来的东西,等你和赛音休息好了,再慢慢整理。”
“去年我回了一趟盛京,给你在盛京置办了宅子和铺面,还有牧场和草场,地方不小但位置有些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地方都早就被占了,但再偏也是跟阿霸垓部相邻的地方。”
扎克丹愿意替自己走这一趟,就是不愿意掺和到部落里的争斗。现在给他把产业买下来,他回去能有自己的宅子牧场。
他不回去这次带回来的东西,他一个人就能占了三成去,手里不缺银子在京城也能过得很好。
“大姐,我不回去。查苏都留在国子监读书了,我不能回去。”
查苏在国子监,在扎克丹看来不是好事,他得守着他姐,万一查苏那边想要打什么不该打的主意,自己得来得及处理才行,不能让姐姐什么事都靠姐夫。
但这样的话就不用说出口了,反正是禾嘉怎么说扎克丹就怎么听着,房契地契卖身契乱七八糟他也不要,都让禾嘉保管着,这人转头就回自己房里洗澡睡觉去了。
安顿好了从北边回来的人,禾嘉转头回去也不多问多催,就由着胤俄一个人琢磨。
琢磨来琢磨去,一直打算做个好儿子孤臣的胤俄,还是下定决心不把这些东西藏下来。
带回来的枪都没留在府里过夜,除了一把最小巧精致的被胤俄挑出来让禾嘉留着玩儿,其余的都被他打包送到乾清宫里去了。
这东西往宫里送,胤俄也不敢大意。他是先递了腰牌进宫,到天黑宫门关了之后吃了晚饭又等了一小会儿,才等到梁九功亲自带人出来。
这几年胤俄跟梁九功一直不算亲近,也从未疏离。
梁九功不缺银子,但他作为康熙身边最信任的总管太监,即便家缠万贯了,也得时时刻刻守在康熙跟前,就算不当值的时候也不会出宫。
都知道梁九功在乾清宫后头倒座房那边有一间小屋子,大多数不当值的时候他就在那儿待着,并不会像乾清宫其他几个大太监那样,抽空出宫去自己在宫外的宅子里松快一天两天。
不出宫,宫外的人情世故就难免差一截。别看他在御前是顶顶风光的梁公公,但那也仅仅是在宫里。
人在哪儿活一辈子,只要能挣扎出头,在那个圈子里都能如鱼得水。但要是把这人换个地方试试,再是人精也发怵。
这几年陆陆续续有老太监出宫养老,太监出宫不容易,大部分太监活不到养老那一天,活到了又能出宫的,大部分都去了寺庙道观安身。
京郊有几个寺庙道观后头就专门住着太监,他们把一辈子攒下来的银子给庙里,换一口养老的饭吃。等哪天死了,和尚道士搭把手把人埋了,就算是老有所终了。
还剩下极少部分,在宫里有体面攒了不少银子的,在宫里当了大半辈子差,出了宫也想买房置地当一回主子。
可越是这样的人,最后得了善终的越少,在宫里比鬼还精的人出了宫过不了多久就得被人把全副身家都哄了去。
为什么啊,就是因为一辈子没出过宫一辈子没尝过当主子的滋味,一招得了自由当了真正的主子,那什么精明啊世故啊,就都不顶用了。
梁九功自幼进宫,他看得清却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不走这条老路。
胤俄跟他相交不干别的,就是挨着自己的铺面和产业给他也置办了几个。里头有宅子有铺子有田产,位置有好有坏但都挨着自己名下的产业。
送过去也不说别的,只说以后等梁公公出宫养老,是好是坏十贝勒府替你看着,走不了大样子。
只这一点,就比旁人送金银古董字画强了百倍去,梁九功一直悬在半空里那颗心,都跟着落定了不少。
两人之间有了这样的交情,胤俄才敢把两箱子没有火药的火器交给梁九功,要不然明天自己带进宫里去,还是太招人眼了。
“梁公公,这东西我交给你,中间可就不敢再过旁人的手了。不管皇阿玛今晚上看不看,您都替我守一夜,等明儿下了朝我自去跟皇阿玛啊交代。”
“十爷放心,这两个箱笼今晚上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了,保证出不了岔子。”
第117章 第 117 章 禾嘉以为这事还有……
禾嘉以为这事还有得磨, 说不定最终的结果还是会被长久搁置,直到以后四爷登基才能有转机。毕竟康熙之后又更加严苛了禁海,直到雍正五年才重新开放各港口。
港口开放, 从外面运进来不少粮食木料皮料等物品,同时瓷器茶叶丝绸运出去, 也换了许多白银回来。不管是民间缺粮还是朝廷缺钱的情况, 都有所好转。
只可惜四爷没能多活些年, 等到乾隆那位章总登基上位,没过多少年雍正帝的条条措施包括开海禁,就又被他全给废了。
却不想东西送进宫只两天就有了回应, 先是四爷八爷和被叫进宫去,次日从胤祉到胤祥一串皇子也被叫去乾清宫后殿议事,最后连带大学士和六部尚书也被叫了去。
说了什么外人不知道,小范围知道的人也一个个口风紧得很,连禾嘉都是又过了半个来月, 自己真要临盆的时候,才从胤俄口中知道, 这次出海的船队比之前计划的更大了。
不光要出海, 康熙又另组了人沿着扎克丹他们走过的商路,还要再往北边去。
去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是没见着真金白银的结果, 皇上那边就不会轻易松口解了海禁, 这次就是给皇上找真金白银去的。
对此, 禾嘉听过就算了不打算再问,火器的事更是说不管就不管,东西胤俄从府里拿出去,那就算是抛到脑后了。
甭管康熙是想要再弄一批这样的装备火器营, 亦或是动了心思把手眼往外伸一伸,愿意主动松开一个口子,跟外面的世界交流。
又或者觉得还是愚民好糊弄,只要他活着的时候就这么维持下去,等他死后管他洪水滔天和他都没关系,这都不是禾嘉能左右能控制的事了。
坐在皇位上的人是康熙,享受了九五之尊尊崇的是他,这个责任自然也得由他担着。
至于自己,自己有自己的爱人和孩子,能摆弄清楚自己这个小家之余再尽一份力就可以了,至于平天下的活儿就该留给得了天下的人去操心,这才是自己的道理。
“赛音,你这又是要去哪儿啊,这么热的天就不能老实在家待着。”
“主子,巴雅尔传信回来了,说是让我得空在京城多买两个铺面,以后用得上。”
“你听他胡诌,他人还在岸上没出去,谁知道能带什么东西回来。带回来船靠码头就该散了大半,还能等他全带回京城来?”
出海跟辽东蒙古到京城不一样,辽东蒙古的东西再好大家都见识过,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皮料从猞猁皮到鼠皮狐皮熊皮虎皮貂皮,好的是真好,但再好也不是大家伙没见过的东西。不过是皮子,买不着好的还弄不来凑活保暖过冬的吗?
人参山珍也是同理,买不起千年的那前年的总能买。没法子在家里收几支压箱底,等到了真急用去抓药的时候,在医馆药铺里抓个几钱够用就行。
这些东西好是好,但再也只能摆在铺子里慢慢卖,想要一抢而空那是不存在的事,所以才要有自己的铺面自己的掌柜,这么着才能长长久久的赚钱。
但从海外运回来的东西,不管是毛纺制品还是香料还是钟表、棉纱,总之大部分要不就是人人日常都要用的,要不就是稀罕物件富户官员抢着要的,根本不用费心运回京城。
就好比已经形成产业的鼻烟壶,也是前朝末年从欧洲传过来的。
当时刚流行开来的时候,甭管东西好坏,只要船一靠岸就能被等在码头的各地商人一抢而空。
带回去也不愁卖,早就是各家都定好了的。有些人家连银子都是先给了的,就是怕被人截胡被人价高给抢了去。
而现在呢,小小一个鼻烟壶都被玩出花来了。玉石、玛瑙、珊瑚、琥珀、翡翠、珐琅什么质地的都有,就连胤俄都收了好些扔在匣子里,用都用不过来。
东西还是好东西,却再也没法像当年那样有多少卖多少,想要拿鼻烟壶当个玩意儿送出手。要么对方就好这个,要么就得花大心思。
眼下这个情况就是如此,很用不着为了海运回来的东西开铺子,毕竟还不知道这次出去回来以后的事,万一就是一次性的呢,都多余折腾那么多。
“主子,这铺子不是准备弄那个的。”赛音涨红脸,他年纪不小了,又不是人事不知的傻子,怎么会没有动成家的心思。
这次从北边回来,禾嘉就问了他是不是喜欢宝音,这事有没有跟宝音提过。要是真的想好了她愿意做主帮他去问宝音的意思,若是宝音也愿意,她就做主给他们办喜事。
等成了亲,两人就搬到西路大院那边去。西跨院前边的除了下人院禾嘉还专门隔出来一排小院,就是专门留给赛音巴雅尔和乌云宝音的。
他们几个跟别人不一样,禾嘉早就跟他们说过要是成亲,成亲以后留在府里就在西路大院一人住一个小院子,虽然小得只有正房带一侧厢房,但一家子过日子还是够了的。
要是想出府去也行,不管是宅子还是铺面禾嘉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宅子里贝勒府不远,铺子地段都是差不多的,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偏僻,不管是自己做生意还是拿来收租都很不错。
出去了,想自己单干谋差事甚至想法子补个实缺都不是多难的事。要是还想要留在府里,就在外头做个管事,再不然去统领衙门某个武职也是一条路子。
反正只要他们想,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他们自己做主。哪怕在外面碰上沟沟坎坎也无所谓,这不还有自己给他们兜底,再不济护住他们几个还是行的。
现在见赛音这幅情状,禾嘉就忍不住挑了挑眉,“不是准备做生意,那就只能是做准备过日子了?赛音你可别瞒着我,是不是巴雅尔那边也有动静了。”
“主子,不是故意瞒着您的。是巴雅尔他想自己把人带回来给您看,您看了觉着好这事就成,要是您觉着不好,这事就算了。”
赛音脸红过就坦然了,“我跟宝音已经说好了,她现在肯定不能离了主子跟前,主子马上就要生小主子了,她不守着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我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多等个一年半载的。等以后成了亲我们也不走,主子在哪儿我和宝音就在哪儿,安心。”
或许是在外边的时间长了,赛音有些不愿意再往外头去了。就想要踏踏实实守在禾嘉跟前,娶妻生子把日子安稳着过下去。
“什么叫我觉得不好就算了,这不是混蛋吗。那姑娘哪里人,家里干什么的,怎么就跟他认识了。
都能带回来了怎么就算了,赛音你把话说清楚,我把你们撒出去是办事当差,可没让你们在外头胡来。”
禾嘉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过日子好几十年的事。巴雅尔自己能找到他喜欢的人这是天大的好事,可什么叫自己觉得不好就算了???把这事当儿戏了吗!
“主子您听他们瞎说,他们俩懂什么啊。巴雅尔那人你还不知道,心思细得很。他这就是借赛音的口给您露个口风,等之后他回来带给什么样的人,您都肯定说不出不好的话来。”
是,乌云话少但心思清明,就是她说的这个道理,禾嘉一琢磨就知道巴雅尔看上的姑娘身份可能有点特殊。
但这个不算什么,自家到了这个地位上,只要自己心里能接受,巴雅尔就是带个反贼回来,自己也有办法把她的身份洗白,怕什么呢!
想通了这一点,禾嘉摆摆手就放赛音走了。知道他们手里不缺银子,想置办什么铺面就去买都是小事。
倒是扎克丹那边更愁人些,赛音和扎克丹这次回来,扎克丹已经找了胤俄,要是有机会他还想往更北边去。
以后要么留在京城要么跑这条商路,蒙古能不回去他就不会再回去了。
至于为什么要跟胤俄说这事,一来他知道朝廷在组商队他想要掺一脚进去。二来他是姐夫,他年纪不小了想要在京城安家,这事得胤俄来操持。
“你说这事成吗,我就怕阿霸垓部那边知道了,再给扎克丹使绊子。”
“也不是不成,除了宫里和宗室八旗又不是没有跟蒙古那边结亲的人家。只不过这些年嫁去盛京和蒙古的多,成个亲把蒙古郡王的儿子留在京城的少。”
小舅子主动说要留在京城,还求到他这个姐夫头上来了,胤俄那能不尽心尽力的办吗。
只是这事不好办,扎克丹这个身份有些尴尬。真说亲的话家世好的看不上他,家世不好的胤俄又觉得委屈小舅子,反正就是怎么想怎么为难的事。
“你说你们姐弟,一个呢就老想着要是有朝一日京城待不下去怎么办,一个呢就连爵位土地都不要,非要留在京城过日子。”
从嫁给自己起,胤俄就能感受到禾嘉对留在京城这件事好像一直不怎么安心,这些年不管是南来北往的弄商队,还是把人撒去毛子那边置办产业,她总有一种‘有朝一日说不得就要去浪迹天涯’的打算。
这打算说不上好与不好,胤俄从没想过把这事挑明了问。他只能努力让自己出息些,好叫禾嘉打消了这个念头。再往北难道是什么好地方吗?真去了那天寒地冻的地方过日子,多不方便啊。
第118章 第 118 章 不想让自己往……
不想让自己往京城之外的地方筹谋退路, 这样的话禾嘉是第一次听胤俄说得这么清楚明白。
禾嘉看着胤俄,心绪有些复杂。两人的婚事说来并不是自己自愿的,只不过是一道圣旨就把两人生生给绑在一起罢了。
这些年她一直觉得两人的关系里自己是占上风的那一个, 禾嘉不是没良心,但还是为有意维持着这样的关系, 自己在跟胤俄的相处中, 不得不说一直都是更强势的那一方。
“……胤俄。”但现在看着明明窥探到了自己心中犹豫与保留, 却依旧什么也不问,只是尽力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的人,禾嘉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酸胀。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就不知不觉安心的呢, 禾嘉自己也说不上来。但她心里清楚,自己确实是不大想走了。
说是被贝勒府的好日子过软了骨头也好,还是被胤俄和两个孩子牵绊住了也罢,现在再想要自己跟当年在盛京时那样,想什么干什么全憋着一股劲儿死命往前冲, 她是真做不到了。
就连扎克丹还要带人去北边,放在以前禾嘉的态度肯定是:去啊, 好男儿志在四方, 只管去就是了。
如今这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自己好像一颗发芽生根的树,浑身上下都长出了枝枝蔓蔓, 这些枝枝蔓蔓缠绕着禾嘉, 让她不再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却也拥有了更多依恋缱绻。
“胤俄……”禾嘉犹豫是不是该跟胤俄说清楚,自己如今也不是那么想走。却不想这才刚开口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一阵熟悉又陌生的宫缩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胤俄,我应该是要生了。”
“啊?啊!好, 好好,姐姐别急,府里的稳婆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我这就去喊人,这就去……”
胤俄几乎是从凉席上滚下来的,原以为自己已经当过一次阿玛有经验了肯定不会再毛手毛脚。但其实声音里都打着颤,布鞋穿反了他都不知道。
把禾嘉半扶半抱送进产房,尼楚格听见动静找过来,胤俄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大闺女,这才哆嗦着手把尼楚格抱到怀里,“尼楚格不怕啊,有阿玛在呢,别怕。”
尼楚格低头看看自家阿玛还反趿着的千层底布鞋,伸手在胤俄手臂上认真拍了拍,“阿玛您别怕,额娘之前就嘱咐我了,等额娘生弟弟的时候让我陪着您,您就没那么怕了。”
“是吗。”小小的孩子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小大人,听得胤俄勉强挤出一个笑模样来,“那尼楚格可得陪着阿玛一起,要不然阿玛这心里头不安。”
这话听起来是当阿玛的说来哄闺女的,但聪明又机灵的尼楚格却知道她阿玛是真的害怕。小姑娘认认真真板着脸,牵住她阿玛的手,“阿玛放心,尼楚格肯定一直一直陪着阿玛和额娘。”
小孩子的承诺说出口,听在大人耳朵里是天真烂漫却也不切实际的,但胤俄还是被他家大闺女哄得眼眶都红了,“好,好好,以后阿玛就跟着咱家大格格过日子。”
萧高格紧赶慢赶从七贝勒府赶过来,正好就撞见这么个场面。即便已经相处这么多年了,也还是忍不住毫不掩饰地冲人十贝勒爷翻了老大一个白眼。
他才多大岁数,尼楚格又才几岁,亏他也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
外边只传十福晋是蒙古来的河东狮,把十贝勒攥在手心抓得牢牢的。有些风言风语传得离谱了,还说什么十贝勒出门荷包里连五两碎银子都没有,在府里日子过得清苦得很。
那事倒也不全是假的,前年他跟七爷九爷出去喝酒,本来是七爷做东。谁知道这位爷那天在府里跟福晋拌了几句嘴,心里气不顺堵得慌,菜还没上齐人就喝醉了。
喝醉了也不敢说十福晋的不是,就把个荷包拍在桌上啪啪响。扯着嗓子喊什么荷包里拢共就三两银子,都这样了还说自己藏私房钱,这日子没法过了。
胤俄那嗓子多亮堂,这一喊出来胤祐胤禟都没来得及捂,整个酒楼上下三层就全知道了。哎哟那个丢人啊,现在想起来萧高格都觉得辣眼睛。
哪有那么夸张,胤俄这样的贝勒爷在京城地面上,去哪儿需要自己揣着银子。就更别提他还是九门提督了,甭管干嘛那都有奴才跟着,哪里用得着他花钱。
就算真的一时不趁手,过后掌柜拿着账单来府里结账,账房难道还能赖了去不成?
只不过道理归道理,外边的老百姓也懒得想这些道理,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是‘十贝勒怕福晋,十福晋是个河东狮,连十贝勒这样的爷出门身上都没有五两碎银’来得有意思。
但其实只要是跟十贝勒府亲近些的人,就知道福晋这人也特别愿意惯着十爷。
这些年只要是十爷想做的事,在福晋这里就没听过已经不乐意的话。当差这几年跟直郡王和四贝勒掺和在一起,不是没有弄险的时候。
便是现在看着掌管统领衙门风光无限,这背后的风险也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太子还在毓庆宫但跟废了没什么区别,直郡王足不出府,但大千岁还活着那就跟没有大千岁是两码事。秦桧还有三朋友,又更何况是直郡王胤禔。
现在看着风平浪静,那是前几年折腾狠了,大家都想过几年安生日子。宁愿想法子出海出关赚钱养兵,也不想再困在京城跟养蛊似的争来斗去。
但以后呢,万岁爷总会老的,到时候到底是把太子重新请出来,还是在其他儿子里面挑选储君,都难免再起风波。只‘忠君’的九门提督十贝勒爷,肯定是要被牵扯进去的。
这事难道福晋想不到,也从未说过半句不好。十爷在外边甭管是花银子还是要用人,或是借福晋的手跟盛京蒙古联络,就从没有不行的时候。
要不然,也养不出眼前这个搂着闺女还恨不得撒个娇矫情一番的十爷来。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俩中间再掺和个什么人,那都不成。
心里想得多,其实也不过一瞬。迈腿进门请安见礼,话还没说完就被胤俄摆摆手给拦了,府里来回来去就这些人,那些虚样子很不必做。
“你赶紧先进去给福晋诊脉,这里头怎么又没动静了,你和杜老不在我心里虚得厉害。”
“贝勒爷别慌,在院子里已经问过乌云了,这会子还早,里头稳婆和何嬷嬷都是老手,有事叫我我再进去,产房里我这会儿进去怕福晋不自在。”
萧高格今儿不在府里,纳喇氏生的二阿哥弘昕什么都好,就是随了他阿玛是个受不住热的。入了夏甭管养得多精心,稍微不留心就要中了暑气。
胤祐跟纳喇氏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嫡子,那真真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以往那般混不吝的主儿今年夏天也只能老老实实留在府里,整天守着孩子,连礼部都去得少了。
胤祐用萧高格用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弘昕生病他用别人不放心,又知道禾嘉这边马上要生了离不开人。就天天派马车接送,反正两个府里就可着萧高格一个人用,腿都遛细了。
萧高格回来得快,去请杜老的人却迟迟没回来。
好在禾嘉这一胎怀得很好,从发作到孩子生下来总共也就用了半天的时间。等到出城给人看诊的杜老被接回来,孩子也生下来了。
是个尼楚格心心念念的弟弟,看上去比尼楚格当初生下来个子小一点儿,但哭起来声音那个大,外边的尼楚格都没忍住把耳朵给捂上了。
确定了孩子好好的,没有六个指头也不缺鼻子少眼,禾嘉才放心沉沉睡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胤俄抱了回来,拔步床里位置大,胤俄也不习惯跟自家福晋分房睡,住回来坐月子是早就说好了的。
刚生完孩子身上虽然已经收拾干净了,但还是觉得不大舒服。禾嘉撑起身子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伸手撩起幔帐,“水,有吗。”
“主子您醒了。”守在外边矮榻上的是乌云,一听见动静就赶紧端了茶水来,“爷在厢房,大格格说什么今晚上都要陪着大阿哥一起睡,何嬷嬷正带人收拾床,爷在那边看着等会儿就回来。”
“嗯,厨房里有什么吃的先弄点过来吧。”茶水是拿杜老给的方子泡的,说是连着喝个三天就能把回奶,这三天也不会涨得难受。
禾嘉对自己喂养孩子没有什么执念,怀孕和生孩子有时候真的不是最难的,生下来有没有帮忙带孩子才是特别磨人日子。
孩子吃奶哭闹换洗尿布哪一样都是既要耐心又要体力,禾嘉自认没那个本事,就不勉强自己揽那个金刚钻了。
刚生完孩子,月子里要吃得清淡些。一盏鸽子汤一个虾仁炖蛋一个酸汤牛腩,再配上两个清炒的小菜,再另外加了一笼鲜肉蒸饺是给胤俄准备的,就足够两人晚上垫肚子的了。
小几摆在床上,乌云刚带着丫头把菜布好,胤俄就正好回来了。
“宫里已经派人去报喜了,你是没瞧见那小子劲儿多大,这才刚出生脚蹬起来何嬷嬷差点没抱住。”
胤俄是真高兴,有了这个小子府里就就稳了大半。以后两人要是还能再生个一两个当然好,不生了也无妨。
一女一儿正好凑一个好字,往后这府里的东西落不到别人兜里去,尼楚格甭管嫁到哪里去还有个娘家兄弟可以倚仗,这就行了。
“姐姐,你这刚生了孩子,外边的事这几年咱们能不管就不管,我们也安安生生过几年清净日子,好不好。”
第119章 第 119 章 胤俄说要过几年……
胤俄说要过几年消停日子, 从康熙四十三年到康熙四十七年,还真就过了几年踏实日子。
“额娘,额娘!”毛毛躁躁卷着一股子风从外面刮进来的是尼楚格, “额娘,赛音叔的马下马驹子了, 说好了这次的马驹给我!”
今天八月初一, 尼楚格是八月十三的生日, 按照时下十五六就出嫁成亲来说,过完今年生日九岁的尼楚格也算是半个大姑娘了。
“去年你大伯府上的千里雪生的雪团是不是送给你了。今年又贼上你赛音叔的马了,你要这么多马干什么。”
当年为了把尼楚格的性子掰回来, 家里弄了个家塾。这几年各个贝勒阿哥府都陆续添了不少孩子,府里的格格们年纪也都半大不小的,再一股脑往胤俄这边送就不合适了。
现在除了七爷和四爷府上的大格格,就只有九爷府上的嫡出四格格孟古,董鄂春花专门过来一趟跟禾嘉说定了, 等过完中秋节就把孩子送过来,也跟着寇老先生读几年书。
她这两年实在忙得厉害, 胤禟的买卖越铺越大, 当年出海的船队带回来的除了棉花棉布香料胡椒珠宝和各类金银制品,还从南洋各地运了不少粮食回来。
粮食卖不起高价,走海运回来并不是很划算。但这事背后有朝廷和康熙看着, 几个贝勒爷的船队每一次出去总要腾出两条船来装粮食。
起先有船队的只有胤禟, 过了两年以后胤俄跟胤祐合伙, 顺道又把十三和四爷拉上也弄了船队往外走。紧跟着保泰也找近宗子弟,厚着脸皮往宫里去了几次,才搭上了这趟末班车。
自保泰之后,康熙那里就再没点头破例, 其余宗亲勋贵想往这门子生意里插手,要么跟南边的商人合伙,还走私自出海的路子。
要么投到九爷门下,银子给够了就能占一小股。哪怕这一股是临时的,这一次船队出海回来把带回来的东西一分,不管赚还是赔这一股该给的肯定给足,下一次出海就跟您没关系了。
这种参股的方式简直就是蛮横不讲理,但即便这么不讲理了也还是不断有人托关系找上门来。
因为只有这几位爷用的是大船,船上配备的船员有一半是绿林好手,还有一半是十爷从八旗各营里挑出来,各个手里都配有火器,出海只要不遭遇天灾,安全是能够保障的。
胤禟胤俄也不是非图了那点银子,只不过解海禁一事有人赞成就有人反对。
沿海那些原先吃独食的买卖人背后谁家没站着豪族和宗祠,十三行多少商人背后挖一挖,最大的靠山都是每天上朝都面熟的官员。
里头不乏一品、二品大员,皇上本也没打定主意要彻底开了海禁,那就不好再硬碰硬。
这样细水长流地抛出去一些临时的散股,让宗亲勋贵和各世家大族、没什么权势只胜在有钱的人家,都能尝到海运带来的甜头。
但又不把这个甜头长长久久的给他们,甚至尝过一次以后就不给了。时间长了用不着胤禟胤俄在中间撺掇什么,他们自己就会开始谋划。
要么一直铤而走险,冒着被朝廷抓捕的风险私自下海,要不然想办法上折子或是想法子潜移默化改了万岁爷的心思。只要利益足够大,底下那些人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
而每次出海带回来的那些粮食,也很好的缓解了沿海各地此起彼伏的粮荒。每年总有欠收的地方,把这些买回来的粮食运过去抑平粮价,就不用再动用别的地方的粮食。
而户部本来就是胤禟管着,户部直接拨银子买粮,这中间绝不会再有中间商赚差价的机会,户部也能节省出一大笔银子。
更因着船队出去收粮,东南亚各地这两年也陆续有商船在沿海各地港口靠岸,做的就是卖粮食、木料、琥珀、香料的生意。
尝到了甜头的万岁爷没松口开海禁,却也对这事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连胤禩都找胤禟牵线找船厂插队弄了船队,以内务府的名义出海,康熙知道了也只是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港口日益热闹起来,四年时间不足以让老百姓都知道开了海禁有什么好处。
但港口码头热闹了,老百姓纺织出来的布料更值钱了,瓷器茶叶收购的价格也比往年要高,这几年也有收成不好的时候,但再不好市面上的粮食涨价却比往年要少。
只这几样加起来,日子就比以前过得轻松了许多。过过了好日子谁又愿意再回去吃苦头。
海禁眼下开与不开都不着急了,就这么维持着,不管是等老爷子自己想通还是等以后新皇登基,这事早晚都得往前推进。
这几年四爷去了吏部,比起之前在户部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现在更像是入了鞘的宝剑,轻易不动怒不多言。许多官员都说四爷这佛参透了,整个人都和顺了。
但这几年沿海各地官员,想要给胤禟胤俄使绊子的,是谁在暗地里不动声色给处置了,几个兄弟心里都有数。
老四那人性子脾气是讨人嫌了些,可在实心办事这件事上,胤俄是不得不走到这一步,而老四却是真心实意想要做一番事情出来。
这两者之间差了多少,这么多兄弟们心里都有一本自己的账。小气就小气吧,到底他小气也没小气到自己兜里去。
这两年至少胤俄胤禟和胤祐几人,对于推举老四登基是有默契了的。
不是他也得是他,他上位了自家这些产业生意才能更好往外铺陈,换个人可不好说到底能不能跟兄弟几个一条心。
太子还活得好好的,这会子再跟老爷子提储君的事那是找死。
眼下就只能想法子努力扩展自己的实力,等到日后老爷子再来琢磨储君这事的时候,他不想选也得这么选,就行了。
胤禟管着钱袋子,自己的买卖又做的满天下都是。董鄂春花跟着他也忙得脚不沾地,后院那些女人早已经不是九福晋能放在心里操心的事了。
她学着禾嘉的法子,把人往后院里一关,从中挑出两个听话的,生了孩子的刘氏为侧福晋,没生孩子的郎氏为庶福晋,后院的事她俩相互制衡商量着办。
好不好的她只管找刘氏、郎氏来问话。也别说疏忽错漏这样的借口,占了侧福晋和庶福晋的位置,每月的份例银比后院其他侍妾都要多,那就休想只占好处不干活。
以前那个甜妹春花,现在成了九财神的管家婆,甜是甜不起来了。但在禾嘉跟前还是留了几分娇憨,要不然也干不出亲女儿要启蒙了她嫌费事,干脆把人送到禾嘉这个弟妹跟前来的事。
“过完中秋节孟古就要住过来了,到时候她跟我住,厢房我都给她收拾好了。”
以前没有弟弟的时候尼楚格盼星星盼月亮就想要个弟弟,真得了个弟弟才发现,弟弟也不是那么香的。
谁都知道十爷府上的大阿哥弘暄是个喜静的性子,从生下来起就连哭闹的时候都不多。还不会说话的时候饿了要吃奶,哭也就哭那么几下就不哭了,等着奶娘来喂。
起初禾嘉跟胤俄觉得这儿子好啊,从小就又稳如泰山的气质,以后肯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谁知这小子就是懒,懒得哭那么久,反正他不哭那么多嬷嬷奴才也得把他照顾好。
现在慢慢长大了,就更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性子,每天除了早上被赛音扛着去马场打拳骑马,更多时候就都是在他那东跨院的小书房里鼓捣。
尼楚格想带弟弟玩儿,才五岁的弘暄反手就递给他亲姐一本书,气得尼楚格直跺脚。
四贝勒府和七贝勒府上的两个格格年纪比尼楚格还要大一些,
当年给尼楚格找了寇先生做老师,倒是把她那个性子给掰正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尼楚格能学会敬畏之心再不敢轻易轻视世间万事万物和人,但还是学不会做个老先生口中的窈窕淑女。
现在知道孟古要来,人大格格果断放弃弘暄这个能噎死人的弟弟,打算从小抓起,把孟古给带在身边玩儿。
反正自家府里没有小妹妹,尼楚格也已经懂事,知道自家阿玛跟七伯、九伯的关系最最好,既如此那孟古可不就是九伯娘给自己生的妹妹吗。
这话听得禾嘉哭笑不得,如今外边都说九贝勒就是个钱串子,这世上就没有他算计不来的东西。现在可好,胤禟在外头忙得脚不沾地,府里的小闺女却被自家这混世魔王给盯上了。
“行行行,你去吧。”
“诶!额娘记得跟何嬷嬷说,中午的饭送到马场去,我就不回来了,省得来回跑。”
弘暄今年虚岁五岁,本来年纪就比尼楚格小,这两天变天秋风吹得挺大,他就更不乐意跟在尼楚格屁股后头跑起来吃风了。
等到他慢慢腾腾从外边进来,才乖巧着喊了一声额娘,尼楚格就又跟一阵风似的刮出去了,徒留下禾嘉和弘暄一大一小干瞪眼。
“儿砸啊,要不你也跟姐姐去看看马驹?追风这回生的宝宝额娘做主送给孟古了,要不赶明儿额娘带你去城外的马场,咱们也选一匹回来?”
“额娘,儿子又不是小孩儿了,不用这么哄我。”弘暄端起禾嘉手边的淡茶水喝了两口,“我的锦绣很好,我有它就够了。”
锦绣是胤俄去年带着儿子去城外马场里挑回来的,一匹性格温顺的五花马小母马。
弘暄好像没有别的孩子总会有的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贪多的那个阶段,他有了锦绣就满心满眼都是锦绣,别的马儿再好,他都不喜欢了。
第120章 第 120 章 下午胤俄从统……
下午胤俄从统领衙门回来, 先拐去马场,把正跟小马驹玩儿得起劲的尼楚格领回来,再拐到东小院把猫在书房里看书的弘暄夹在胳肢窝下边扛出来, 这才带着一儿一女回正院准备吃饭。
“额娘!您管不管阿玛了。”
尼楚格越大越像禾嘉以前还在盛京时候的性子,孩子不是不喜欢阿玛额娘, 只不过生来就是个‘独’性情。
阿玛额娘遇着事的时候, 尼楚格这个当闺女的肯定寸步不离的陪着。
就像当年生弘暄的时候, 胤俄心神不宁全靠有尼楚格给他当定心丸,这人才没被吓得又去把胤祐胤禟和几个嫂子全叫过来。
可要是平常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尼楚格就更愿意去做自己的事。
训马骑射或是带人出门去巡禾嘉近两年给她的铺子, 已经开始跟着碧荷学管家的大格格,整日介可忙着呢!
“你阿玛怎么了,让你跟着赛音学驯马,那是觉着这事有好处才让你学。”胤俄曲起指节不轻不重在茶几上敲了两下,“可让你学, 不是叫你分不清时辰时候的泡在这里头。
府里好几个马奴,你要想驯马养马驹找谁不行, 再不然阿玛给你再找两个驯马师回来也好, 你这整天泡在马场里难道不累?”
禾嘉干什么就非要铆着劲儿往前冲,在胤俄看来那是他姐姐能干有本事,怎么看怎么好。
但这性子到了尼楚格身上, 当阿玛的就免不了操心。到了尼楚格这个身份上, 很多事是很不必像禾嘉当年那么一往无前不留退路的。
禾嘉是与生俱来的不愿意去御人, 尼楚格却是在寇老先生的教诲和禾嘉潜移默化的影响中,除了学会拥有敬畏之心,也沾染了些人生而平等的想法。
没人跟她说过这些,但就是这么耳融目染的学会了。
只要她自己想要做的就绝对不会假手于人, 这样的孩子外人看着千好万好,只胤俄这个亲阿玛忍不住发愁,实在不必给自己找这么多苦头来吃啊。
“阿玛,这都是我喜欢做的事,我就乐意自己去做。”
大姑娘了,见胤俄的脸色不对马上就耍赖一样箍着她阿玛的胳膊,“我不累,您叫我在一旁干看着,那才叫人干着急呢。”
这话说得,不到十岁的闺女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说她不累,胤俄满肚子的不乐意就再说不出半个字了。
比起当年胤俄这批皇子在宫里过的日子,各府里对教养孩子这方面或多或少都有些心软。儿子还好点儿,读书骑射再不济,到了年纪该学的都得学,就算学得不好也总是会的。
女儿是娇儿,府里也从没想过要让闺女吃苦受罪。愿意读书的就读书,不愿意读书阿玛额娘还要帮着孩子糊弄先生。
平日里琴棋书画或是绣花描眉,只要孩子乐意想折腾什么都行。等到年纪差不多了就跟着家中福晋学管家,甭管嫡出还是庶出,管家一事都是要好好学的。
再之后,那就得看宫里皇阿玛的意思。皇孙的亲事不论嫁娶都得宫里指婚,或是嫁娶蒙古或是跟京城满族世家结亲。
总之到时候把陪嫁准备齐全,稳稳当当把闺女送出门子,这就算当阿玛额娘的尽心尽力了。
胤俄是不乐意尼楚格事事亲力亲为吃苦受罪,但也不愿意就这么捏着鼻子哄自己,稀里糊涂把女儿嫁了,一说都是府里从未亏待过格格,其实用了几分心思,当大人的自己心里清楚。
“你啊,我说你一句你就有十句话等着我,到底像了谁。”
“像额娘啊,我能跟阿玛说十句话,这就表明我跟阿玛关系最好最亲,这全天下就我跟阿玛最最好。”
听得出自家阿玛语气里的退让,尼楚格越发好话不要钱似的往胤俄身上砸,听得十爷飘飘欲仙,吃饭的时候还额外叫人温了黄酒来,多喝了半壶。
吃过晚膳,两个孩子各自回自己的院子歇下,晚上剩下的时间才是夫妻两个独处的时光。
“诶,要不你跟老九说说,他府里好几个孩子,弄个家塾在府里一年到头又花不了多少银子,干嘛不自己找个先生。”
禾嘉不是不愿意接孟古到府里来,就是推己及人,想想要是自己把孩子往别的府上送,孩子心里也不见得乐意。
毕竟现在不是几年前,各家孩子不多,把堂姊妹们凑在一起不孤单。老九府上光是庶女都四五个了吧,怎么就不能让孟古跟亲姐妹在一起呢。
这几年胤禟因为掌了户部又有了九财神的诨号,在皇子间的名声可是一骑绝尘。有好些糊涂的都说,九爷比当年的四爷和八爷还要势旺。
当年四爷出京查杀那么多贪官污吏到底让圣上不喜,这才从户部调去吏部。
吏部虽要紧,但三品以上大员都是万岁爷亲自任免,底下的官员就是干活的,谁能往上走当一方大吏只有皇上说了算。
三品一下的官员又有成例摆在那里,如今是有实权的官职少候官的进士举人多,就算是四贝勒也不能毫无顾忌随心所欲地把他门下的人全部安插到要紧的位置上去。
出京外任好些,但一旦出京再想回来就更难了。再任上的门生故吏倒是会年年送孝敬回来,可四贝勒能缺了这点孝敬吗。这掌管吏部,是不是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道理乍一听还真挺有道理,但就算是这些年一直营营役役想要钻营往上爬,被权势冲昏了头的胤禩都知道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老四在吏部,这几年练的就是为君之道。
有过一个光风霁月的太子爷了,本朝很不必再多一个出尽风头的储君,就得像老四这样沉下心来一点点打磨,等到有朝一日他登基继位时,才能全盘掌控满朝文武。
胤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心里也急,可这几年不管他做什么都好似徒劳无功。不是没人投到八爷门下,但现在还稳当着的皇子谁门下没有人,他实在不算出彩。
眼看着老四在吏部把文武朝堂都掌握得七七八八,自己却还是在内务府里原地打转。银子倒是捞了不少,府里却连个儿子都没有,胤禩自己都不知道他赚了这么多银子到底要给谁去。
外面那些人蠢钝如猪看不清就看不清罢,只要老九自己知道该把自己摆在位置就行了。
“老九心里又不是没数,眼下围在他身边那些人不过一阵风,来得快去得更快。他喜欢商贾一道没关系啊,我也喜欢呢,可总不能为了这些东西迷了眼,连孩子都顾不上了。”
春花是没法子,董鄂家这几年跟着胤禟赚了不少,她身为福晋不可能就这么干看着不搭把手。可是要说春花真的有特别乐意把孟古送到自己这边来读书,禾嘉觉得倒也不见得。
“一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我跟九哥关系好那是我们俩好,可再好我这个当弟弟的也不能插手哥哥要走的路。”
就像胤禟这些年不也看不惯胤俄一直守着禾嘉一个人过日子,觉得弟弟特别委屈,但是也从未说过半句不是一样。
眼下胤俄看着胤禟花团锦簇烈火烹油也不能多说什么,“孟古接过来姐姐多用心,九哥那边我替他拽着绳子呢,真要有什么不对的,我兜来底就是了。”
胤俄都这么说了,禾嘉自然也不在多说什么。两人同被而眠一夜好梦,本想着次日白天干脆带尼楚格出去玩儿,却不想一清早刚把胤俄送出门,就被宫里来人把计划全给打乱了。
一听是宫里来人,禾嘉甚至还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赶紧唤人给自己梳头换衣服,这没头没脑召人进宫的事可好几年没出现过了。
宝音跟赛音成亲以后,前年生了一个小子,今年又怀了一个。
四年时间生一个怀一个就不好再让她近身伺候了,但宝音不愿意离了禾嘉,禾嘉也舍不得放她走,就把她放到住院的库房里当个管事的姑姑。
本来这个差事是徐灵兼着的,这几年外边的生意越做越大,徐灵作为能少数自由出入贝勒府的妇人,即便手底下又带出来几个女管事,也还是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把府里内院的私库分出来给宝音管着,两人都挺满意。
守库房的除了宝音还拨了两个丫头给她,不用她登高爬低,也没人催没人问,就这么慢慢悠悠的干,用了小半年的时间把从开府至今,占了几乎一排屋子的库房给仔仔细细整理了一遍。
所有东西不光要造册登记,还仿造后世快递驿站那种摆放收纳的模式,按着数字把皮毛、布料、书画、金银件、玉石件、各类瓷器摆件等等,一一分门别类存好。
全整理过一遍,就再不用像以前那样想要找个什么东西,库房里知道东西还在但就是找不到。有时候几个人累得满头大汗找不着,想着算了不找了,转过天来这事都过去了,东西又冷不丁冒出来了。
这法子还是当年禾嘉在盛京的时候教给乌云和宝音的,只不过到了京城先是不熟后来是事多,两人跟在禾嘉身边谁也抽不出空来。
直到这几年外边局势安稳,府里才跟着过了些安生日子。
宝音出嫁之后,翠微和翠屏也跟着许了人家。
翠屏嫁的是府里的门客,嫁人之后就把卖身契还了她,如今一家子就伴着贝勒府在后巷胡同安家,去年家里男人考中举人,现如今替胤俄办事拿一份银钱,小日子过得很不错。
翠微嫁的是庄子上的管事,那管事也是当年胤俄从钮祜禄家挑来的家生子。
这些年贝勒府和钮祜禄家的关系没有更远也没有更近,尤其是胤俄当了九门提督以后,阿灵阿作为领侍卫内大臣就更加小心,除了年节里的往来,是轻易不登门的。
送嫁了三个大丫鬟,身边也就乌云一直留着。这几年禾嘉问过她好几次嫁不嫁人,她都摇摇头说没看中的人。既如此,禾嘉也就不再絮叨惹她烦了。
只重新挑了春梅、海棠、兰心、银屏几人补上来,让乌云当自己身边的总管事,伺候人的事很少让她来了。
也就是今天宫里来人来得突然,春梅几个看着有些慌,乌云才把人全隔开,自己麻溜的给禾嘉梳头打扮好,才稳稳当当扶着人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