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被抓住的兄弟俩的确是收高利贷的。
不知是哪个大聪明想出一个竞争上岗的方法,把所有人都派出去开展高利贷业务,曾经催债的变成销售员,月底还要搞业绩评比。
因为提成很可观,他们这段时间都卯足劲去干,这几人觉得医院里有很多得大病的人会缺钱,天天过来晃悠。
遇到人不是先打先骂,而是热情地凑过去,宣传他们借出去的钱有多实惠。
半夜睡觉时,都在念叨“卖高利贷”的话术。
二人知道放高利贷是违法行为,蹲在街边老老实实交代道:“是大哥说同行太多,我们得有竞争意识。”
沈砚说:“你大哥倒是适合做生意。”
应时安拿出项雪莲的照片,“认识她吗?”
二人仔细看了一会儿,摇头,“没见过。”
“你们前几天在医院没去找她?”
“没啊,我们都忙着冲业绩,不然影响月底的工资!”
应时安把照片交给他:“拿着照片去问他们,找到认识她的人,算你立功。”
*
穆昔把值班时间又往后挪了一天,打算下班后和林书琰一起跟踪张陌,为此穆昔主动提出在大年三十当晚值班。
想回家过年的付叶生主动和穆昔交换。
付叶生说:“我平时不回家住,过年这段时间就不和你们客气了,师父,要不要来我家?”
宗井慢吞吞道:“说了要一个人过年。”
付叶生再接再厉地劝道:“或者你给我们地址,我们去找你玩。”
宗井回绝,“不给,下班时间我不想见到你们任何人。”
周谨故意哀嚎,“宗哥,你也太绝情了,我们都想看见你。”
宗井哼了两声,不理他们,沉浸在看报喝茶的世界里。
严绍笑道:“他在下班时间不会和任何人联系,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付叶生有些失落,他以为他和宗井的关系已经很好了。宗井提他挨了一到,他总想要报答,可宗井除了收下一些茶叶,什么都不要。
付叶生深知这份恩情不是茶叶能抵得上的。
“你们也别闲着,我估计过完年回来,竞赛又得搞起来了,知识竞答知道吗?大部分都是课本里的内容,放假回家好好看看。”
穆昔期盼地问道:“有打架环节吗?”
“知识竞答?当然没有。”
穆昔叹气。
严绍问:“你还想玩体能对抗?五公里你能拿第一名,已经够厉害了,左星华可是刚退伍回来的,能赢他是什么水平?”
就凭这一点,穆昔就已经在局里名声大噪。
比赛之后,多少女警察主动要求去前线,多少女警察开始和穆昔一起跑步锻炼,就为了告诉其他人,就算是做男人有优势的职业,女人也不会比男人差!
“不行!”穆昔坚定道,“我必须在正规途径打败应时安!”
严绍道:“前几天还说喜欢人家,现在又要打败他?”
“这是两回事!都说他是最厉害的,我得打败他,才能证明我才是最强的!”
严绍看着争强好胜的穆昔,最擅长的唐僧大功都发不出来。
以往都是他劝告小年轻把精力放在工作上,现在嘛……
严绍说:“穆昔,多休息。”
*
张陌这几天没下班,他请假的借口是哥哥重伤,要去照顾。他当然也没留在医院照顾,依然每天都泡在朋友家里打牌。
几个朋友已经不愿意和他玩了,他现在没什么可输的。
打完牌,张陌混了朋友一瓶酒喝,对方厌恶的把他赶走,张陌浑浑噩噩的往家走。他穿一件灰色的旧棉袄,领口、袖口都有破损,晚间风冷,他不得不抱着胳膊,边走边喊:“都瞧不起我!等我赢一把大的,一次性翻身!”
穆昔和林书琰穿便装跟在他身后。
两人捧着刚烤好的玉米,十分惬意。
林书琰评价道:“赌徒的想法永远是下一把会赢,可惜就算下一把赢了,还会有下下把,永无止境。”
“哲学家,”穆昔说,“我的烤玉米好像小一点,我是女人,你是男人,你吃得少,咱俩换换。”
林书琰:“?”
穆昔如愿拿到大玉米。
林书琰问:“咱们跟踪张陌是要找他杀张津的证据?你也认为他就是杀人未遂的凶手?”
穆昔啃了口玉米,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花功夫跟踪他。”
穆昔说:“看戏。”
“?”
穆昔朝林书琰眨眨眼睛,“年度大戏。”
张陌离开牌局也没直接回家,家里的琐事全靠文雅一人去做。她要打两份工,要去接送孩子上学,回家还要做家务。张陌不在家是恩赐,如果张陌回家,文雅还要伺候张陌吃饭睡觉。
从前女性做家庭主妇的比较多,后来女性也开始参加工作,家务和照顾人却还是她们的工作,文雅就是代表。
张陌先是在外面晃悠了一个小时,然后去车站附近的报摊买了一份报纸。
报摊停在路灯下,已经在收摊准备回家,张陌瘦削的身体倚着路灯,看着有些沧桑。
不久,张陌随手丢掉报纸,“这些破工作,赚不了几个钱,要求还多!”
报摊大爷在后面骂道:“穷还不留着报纸卖废品,活该穷!”
穆昔感慨,“还是大爷掌握了真理!”
张陌磨蹭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始往家走。
他实在不愿意回家,只要回去,就要面临一大堆麻烦。孩子的功课还不好,老师来找好几次,说让家长上点儿心,辅导功课。
老师说什么现在和以前不一样,未来念大学越来越容易,大学生会更多,不能满足于只念大学。
张陌觉得老师挺逗,他看自家孩子,高中都考不上。
张陌从大路拐进胡同。
穆昔看了眼时间,时间刚刚好。
胡同内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张陌打嗝的声音。
穆昔和林书琰不用努力地隐藏自己,张陌在反侦察方面毫无天赋。他们在胡同里走了五分钟,脚步声突然杂乱。
林书琰将穆昔拉到身后,躲进一户人家的栅栏后。
十几个人影向胡同岔路口聚集,张陌被堵在正中央。
林书琰惊道:“有人要对张陌下手?”
穆昔边啃玉米边看。
那几人聚集过去时,张陌直接跪下,“大哥,大哥,再宽限宽限,马上就凑齐了!”
林书琰道:“高利贷?”
穆昔依然笑眯眯地。
为首之人长相最凶狠,他弯腰抓住张陌的头发,笑呵呵道:“就你那几个鸟工资,怎么凑钱?找你哥要?”
“对,对,我哥赚的多,你知道的,他疼我,肯定给我钱。”
“不对吧,”凶狠哥说,“听说他人都快死了,你干的?”
张陌结巴道:“怎么会,我哪有这个胆子。”
凶狠哥收起笑容,“为什么不是你?”
张陌:“?”
“他不死,你哪来的钱?姓张的,我们已经宽限你很久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陌被吓哭,“不是,您什么意思,你是让我……他可是我哥,你让我去杀我哥?!”
穆昔收起玉米,听张陌的意思,害了张津的人不是他?
“看来是凑不齐钱了,”凶狠哥朝后招招手,“弄死他!”
张陌的哭声被淹没。
穆昔拧了下眉,低呼道:“不对,不是叶辞!”
穆昔翻出警官证冲出去,“喂!住手,警察!”
几人停下来。
凶狠哥见只有穆昔一个人,放松下来,“警察跑这来干什么?别碍事!”
穆昔随手捡起一个砖头,一掌劈下去,本就不完整的砖头列成两半。
凶狠哥:“……,警察,警察就好说了,您来,我走。”
张陌听到这话,发疯似的爬起来跑向穆昔。
穆昔却对凶狠哥说道:“站住,让你走了吗?”
凶狠哥板起脸,“你给脸不要……”
穆昔道:“过来继续揍他。”
凶狠哥:“?”
张陌:“?”
穆昔走到凶狠哥面前,把他拽到张陌旁边,“我说,你问他,他不老实就揍他。”
张陌:“??”
凶狠哥茫然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再亮。
这是玩审讯?以前只有别人审他的份,今天他还能审别人?!
凶狠哥兴致勃勃朝张陌亮出拳头。
张陌:“!!,你干嘛真听她的!”
穆昔说:“问他怕不怕老鼠。”
凶狠重复穆昔的问题。
张陌:“我能听到她说话!”
穆昔叹气,“他不老实,要不……”
凶狠哥配合地举起拳头,小弟们全看傻了。
十几个人围过来,看着张陌在拳头下发疯,“我知道了,知道了!别打我!我什么都回答!老鼠是吧?我怕那玩意干嘛!”
小弟们跃跃欲试,“哥,我们也想玩。”
“去去去,”凶狠哥把他们赶走,“有你们什么事?一边去。”
小弟们失望地看着张陌。
张陌能看出来,他们已经在心里朝他亮出拳头。
张陌:“……”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
接下来,张陌全程配合。
穆昔提问,凶狠哥重复,张陌回答。
“最近见过老鼠吗?”
“家里早放老鼠药了。”
“没用老鼠做过其他事?”
“……你干嘛跟老鼠过不去?别打别打,我说,我……我好像吃过一顿老鼠肉。”
小弟们集体作呕。
“为什么打项雪莲。”
“?,我什么时候打她了?”
“因为不满她和张津在一起?”
“……说了没打她!我打她一顿,我哥更心疼!能分的开吗?!”
穆昔观察张陌片刻,对凶狠哥说:“好了,可以了。”
凶狠哥惋惜道:“一次都没打成。”
张陌憋屈至极,这都是什么事?!
张陌冲穆昔喊道:“你这是刑讯逼供!”
凶狠哥再次亮拳,“我又不是警察,刑什么讯?逼什么供?我只是觉得她的话有意思,所以重复一遍,你接什么茬?!”
张陌:“……”
张陌眼前一黑又一黑。
穆昔道:“麻烦你了,没事了,可以走……哦不,还得问一句,你们现在也比业绩?”
凶狠哥说:“是业绩,我们就是被雇来收债的,你不会是想抓我吧?”
“今天不负责这个业务,”穆昔说,“不过你们动手打人,还被我遇到了,这事……”
凶狠哥揪了个小弟过来,“都是他动的手,你带走。”
小弟:“……”
对很人多,穆昔和林书琰两个人显然没法将所有人都带走,抓到一个也是好的。穆昔把人扣下,林书琰将他送回派出所。
至于去了派出所后他们会如何盘问,就不是穆昔能管的了。
穆昔把项雪莲的照片拿给凶狠哥看,“认识她吗?”
“不认识,”凶狠哥肯定道,“我们要收的债,对方我都认识,这个绝对没找我们借钱。”
“最近去过医院吗?”
“去那边干嘛,和病号打架?”
穆昔可以确定他们见到的放高利贷的是两波人。
这波人更凶狠些,那波要搞业务的相对温和,找项雪莲的应该是搞业务的那波人。只要让那二人去找,一定能找到去找项雪莲和薛明远的人。
穆昔揪着张陌离开凶狠哥。
张陌看着穆昔想喷火。
穆昔说:“我知道你想谢我救你,不用谢,这是我作为警察应该做的。”
张陌:“……”
太不要脸了!
走过一段距离,穆昔松开张陌,微笑道:“以后还想气我,就继续气,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占到什么便宜。”
张陌哪还敢气穆昔,他都不想沾上穆昔的气味。
穆昔把张陌赶走,自己也打算先回家。
然而她扭头没走两步,鬼魅之音忽然响起。
老磁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配的是类似一只绣花鞋的乐曲。张陌“嗷”了一嗓子,心力交瘁,跪在地上痛哭。
穆昔回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穿白衣的女鬼走到张陌面前。
张陌吓得神哗鬼叫。
穆昔认认真真看了女鬼几秒,朝他勾勾手指。
女鬼抱着随身听飘向穆昔,张陌趁机逃跑,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喊道:“有鬼啊!!”
女鬼停在穆昔面前,穆昔将他的假发拽下来,“叶辞?!”
叶辞兴奋道:“我这招怎么样?”
穆昔:“什么怎么样?我不是让你找人吓唬他吗,你在干什么?!”
她今天带林书琰过来,就是想让叶辞找人吓唬吓唬张陌,最好能诈出一些实话。凶狠哥刚出现时,穆昔还以为他是叶辞找来的,但她很快就意识到,叶辞认识的人里,没有坏得如此逼真的。
叶辞说:“吓唬他啊!假发是我偷的我妈的,衣服是朋友给的,像女鬼吧?我可排练了很久!你看我走路的姿势,像不像飘的!”
穆昔:“……”
这确实也是吓唬人,好像没毛病?
第122章
穆昔相信,人的潜力无限,靠奋斗和努力可有千万种人生。
但叶辞,绝对没有坏人潜质。
叶辞张着大红唇期待穆昔的表扬。
穆昔神情凝重,她拍着叶辞的肩膀说:“叶辞,好人。”
叶辞:“?”
“穆昔你骂人不要太难听!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随机吓死一个老人?!哇!有鬼!!……谁在胡同里放镜子?!”
*
刑侦队同样没闲着。
有项雪莲这一人证,足以证明爆炸起火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从凶手的行为来看,在动手前,凶手必须先确认环境是绝对安全的,即屋内不能有人是苏醒的状态。
凶手一定已经确认过张津仍在睡觉,凶手没有去洗手间检查,说明他不知道房间内还有第二人,所以听到动静后选择把项雪莲打晕。
凶手是冲着张津去的,最有可能害张津的就是张家人,以张陌为首。
目前为止,所有张家人都是被监视的状态,绝大多数警力都放在张家那边,只有应时安还在追高利贷这条线。
八点过后,办公楼的灯已经熄灭一大半,刑侦队灯火通明。
今天在医院抓到的二人交代了同团队的名单,应时安正挨个去找。
直接找人不太现实,应时安找了线人,让他们去打听,更方便些。
沈砚拿着项雪莲和张津的检查报告走进来,“师父,这是他们的报告,张津的情况比项雪莲严重,仍然有生命危险。张力树今天回家休息,秦玉舒留在医院,文雅晚上又去送了一次饭。”
没有穆昔在时,沈砚神情语调都很自然。
虽然是弟弟的长相,工作时却十分沉得住气,比队里绝大多数人都更冷静。
最重要的是说话不茶。
应时安问:“查过文雅了?”
“文雅是余水本市人,有个妹妹挺有出息,在政府部门工作,还有一个弟弟。邻居朋友对文雅的评价都很好,勤俭持家,任劳任怨。如果没有文雅,张陌的账早就崩了。她在医院里说的应该都是真话。”
应时安道:“继续监视……”
办公室的座机响起来。
负责监视张陌的谢涟打来电话汇报道:“应队,有人找张陌的麻烦。”
“严重就去阻止。”
“恩……穆昔去了。”
电话杂音大,沈砚捕捉到穆昔的名字,拧眉站起来。
应时安道:“那就不用管了。”
“她好奇怪,好像在和那伙人聊天,他们来者不善,不用管?”
应时安还没回答,沈砚便起身说道:“我过去看看。”
应时安让谢涟继续监视,挂断电话看向沈砚。
沈砚走到办公室门口。
应时安放下话筒看着他,
沈砚停下想了片刻,折回到应时安面前,“师父不去?”
应时安说:“我还有其他工作。”
沈砚重新在应时安对面坐下。
应时安抬眼看着他。
沈砚说:“穆昔看起来是有危险,但师父不去,我想我也不应该去。”
应时安笑笑,“你的聪明用在案子上,早破案了。”
沈砚同样微笑,“师父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向师父学习。”
*
应时安和沈砚都留在刑侦队加班,这一晚穆昔休息得很好。第二天她刚上班,就看到应时安发来的消息,已经找到那位曾经在医院找薛明远的人,的确是放高利贷的。
穆昔也要去找这群人,便和林书琰一起过去看情况。
那人是在医院附近被抓住的,叫白桦林。
白桦林是团队里的小骨干,身后跟着许多小弟,昨日那二人询问一圈才得知,去找薛明远和项雪莲的就是白桦林。
白桦林蹲在医院外的枯树下抱怨,“我钱还没赚到几个,你们就盯上了,我也太倒霉了!”
穆昔和林书琰正好看到白桦林骂街。
应时安和沈砚都在。
穆昔小声对林书琰说:“他俩现在做什么都在一起,看来关系有所缓和。”
林书琰:“是这样吗……”
“一定是我的精神打动了他们!”
林书琰:“……”
真的是这样?
他怎么觉得即将开启的情商之门又被穆昔关上了??
应时安等穆昔走到跟前后,才对白桦林说:“今天可以暂时不谈你们放高利贷的事情。”
白桦林抬头,深表怀疑。
应时安拿出项雪莲的照片,“她找你借过钱吗?”
“不是不谈放高利贷的事?!你们警察果然没好人!”
穆昔说:“不要一竿子打死,我为人还是很不错的。”
白桦林道:“你帮我说说情……”
穆昔道:“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打你。”
白桦林:“……”
穆昔把照片怼到白桦林眼前,“我们只想知道她有没有借钱,你的事不重要。”
白桦林:“……”
他堂堂一个放高利贷的商业新星,居然被无视了?!白桦林的心情很是微妙。
等他看清照片上的人后,惊讶道:“你们找她干嘛?”
“认识?”
“何止认识,我们挺熟。”
穆昔问:“她找你借过钱?”
“借钱?不不,我不会借给她钱,如果她有需要,我可以直接给她钱。”
穆昔:“?”
白桦林找项雪莲,不是为了催债?
白桦林说:“雪莲姐对有恩,给她多少钱都是应该的。”
“什么恩?她存折里多出来的五万块是你给的?为什么给钱?”
白桦林把双手放下来,正色道:“项叔叔曾经救过我一命,他走的时候我还没长大,不能报答他,只能对雪莲姐和雪松弟弟好一点。”
所有人都没想到白桦林和项雪莲之间还有往事。
“这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当时我家里穷的快吃不起饭,是项叔叔把自家的粮食分给我们。我爸是个只知道喝酒的混蛋,对我和我妈不管不问,还和一些垃圾混在一起……就是我现在这样的人。他欠了那些人钱,那些人来我们家门口堵着,我和我妈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是项叔叔出面将他们劝走,还给了他们一些钱。”
当年的日子都不好过,都只是勉强填饱肚子而已,项长安能不图回报的帮助他们,白桦林一直很感激他。
白桦林的父亲还怀疑项长安和他母亲有染,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可白桦林知道,母亲天天和他待在一起,项长安以礼相待,哪里有乌七八糟的事情?
倒是他亲爸,不管妻儿死活,人家找上门就躲起来,把他们母子丢下不管。
“我妈已经走了,她临走前说过,让我还项叔叔的恩情。但是当时项叔叔已经去农场了,他去农场不完全是因为他的职业,可能和我爸传出去的疯言疯语也有关系,我们家对不住项叔叔。”
白桦林虽然选择错误的职业,但人倒是重情义。
穆昔问:“项雪莲存折里的五万块是你给的?”
“是,”白桦林说,“雪莲姐对我也挺好的,雪松也不错,我唯一不熟的就是薛明远,他们回来以后才见过几面,也算是个实诚人。项叔叔教出来的孩子,都不会差。”
项长安教出来的孩子都不会差。
那项雪莲……
穆昔说:“你给她钱,是因为她病了?”
“是,她去医院检查时我看到她了。”
张津和项雪莲就是在医院重逢的。
穆昔问:“是她遇到张津那天?”
听到张津的名字,白桦林变了脸色,“别提这个人渣。”
“?”
“我爸说项叔叔和我妈有染,或许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项叔叔,但他是真的去告密了!”
穆昔一怔,“你说的告密难道是……”
“就是他!当时闹得最凶,他跑去告密!我全都看见了!”白桦林怒目圆睁,恨恨道,“当年我亲眼看到他和那帮人指着项叔叔家说话,他离开后我去问了,是他告发项叔叔家里yz藏着东西,还说他通敌。通敌!多严重的罪名!项叔叔刚好认识几个洋人,他们就疯了!”
穆昔忽然明白项雪莲为何执意要报仇。
只不过她真的是一个“好人”,好人不会杀人,她选择用自己的性命带张津一起走。
白桦林说到这里,眼中竟有泪光,“你们不知道项叔叔是个多好的人,他对所有人都很和善,他还教我功课,劝我好好学习,他家里的画我都见过,项叔叔给我讲过那些画家的故事。就算是外国人又如何,都只是普通人而已,这国人那国人,每个国的普通人都一样倒霉。”
穆昔看向应时安。
应时安道:“高利贷的生意不能再做了,违法。”
白桦林擦了擦眼睛。
穆昔说:“你好好考虑考虑,如果你能靠一张嘴把你的高利贷生意忽悠出去,你去卖什么不行?现在的人都傻,好骗,以后大家精了就骗不到了。趁大家都傻,去做销售好了!”
应时安:“……”
沈砚:“……”
她是在骂谁……傻??
那个该被骗的傻子好像是在说他们??
白桦林没有案底,应时安没为难他。他听过穆昔的分析后,认为很有道理,他就不该做什么高利贷,还得被别人指使,他应该去创业!
应时安说:“如果你真愿意做正经的生意,我们这边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但信任只有一次。”
白桦林说:“我一定不辜负你们的信任!!”
躲在远处的小弟这时才敢靠近,“桦林哥,啥情况?”
白桦林说:“我打算去做生意。”
小弟们看看彼此,争先恐后道:“我也去!”
穆昔说:“你们都去做正经生意,我们更高兴,不过有一点,雇你们的幕后人是谁,是不是该交代?”
白桦林为难道:“我们可都是仗义的,出来混,就靠道义。”
穆昔说:“不说就先和我去派出所走一趟……”
小弟们撇下白桦林,纷纷朝穆昔举起手,“我说!老板姓吴!表面上是坐正经生意的,其实是黑心商!”
“他连我们都压榨,真不是东西!”
“他还说如果我们没业绩,就不给钱!”
“对了,他还包二奶!!”
“……给我留一句啊!”
几人积极配合警方,也算打击了黄岩区的高利贷事业。
应时安把白桦林几人提供的线索送给穆昔,棋山派出所正在查高利贷的事。
穆昔把情况汇报给唐英武,唐英武挺高兴,允许穆昔一个小时后再回所里。
“现在可以确定我们遇到的放高利贷的其实是两伙人,一伙是冲业绩的,也就是白桦林这些人,他们和项雪莲接触,只是个人原因。还有一伙就是真的会动手打人的,也就是张陌的债主。张陌背着父母借了不少高利贷,他现在最缺钱。”
林书琰问:“你还是怀疑张陌?”
穆昔却话一转锋,说:“但我昨天向张陌提了几个问题,从他的回答来看,我不认为他是凶手。他或许是真的在等张津去死好拿钱,但凶手不是他。”
穆昔几次提到老鼠,张陌的回答都很自然。
其他问题也是,没有可疑的地方。
应时安道:“的确,张陌的嫌疑较小。”
沈砚说:“也不见得,说不定他是的扮猪吃老虎。”
“而且张津没有其他仇人,起码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查到他和谁结仇。”
林书琰说的倒是实话,从案发到现在,他们得到的信息一直是张津是个老好人,从他以前的行为来看,也的确如此。
但张津是个告密者,告的还是自己女朋友的密。
穆昔说:“说张津告密,其实挺奇怪的,当初不是他坚持和项雪莲在一起,但是家里人不同意吗?当年的事情,也许可以再问问?”
应时安道:“分头去查?你想去哪里。”
“案发现场吧,找到凶手最重要。”
“好,沈砚,”应时安说,“你去查查当年项长安究竟是被谁举报的,项家没搬家,或许有老邻居知道。”
沈砚看向穆昔。
应时安则一直看着沈砚,道:“至于我,考虑到穆昔和林书琰都是民警,是来帮忙的,我和他们一起去案发现场。”
沈砚:“……”
他以为应时安是个正直的人才肆意挑衅。
现在沈砚知道,应时安这个人,坏,很坏,比穆昔还坏!
沈砚低声对穆昔说:“你可当心我师父,他总装柔弱。”
穆昔看向清风霁月的应时安,尤其是看到他俊俏到完美的脸,心情极好,“怎么会是装的,本来就很柔弱嘛。”
沈砚:“……”
两个坏蛋!
沈砚被气到没脾气。
应时安装弱就罢了,穆昔竟然还就喜欢他这副样子!
他还有发展空间?!
*
应时安本打算和穆昔一起去案发现场,虽然那边暂时没传来有用的消息。
然而不等他上车,便有电话打进来,是文雅那边出了事。
“文雅好像和人打架了,我过去看看,你们先去案发现场,开我的车。”
穆昔免费蹭了个车,挺开心。
林书琰看着穆昔认真说道:“我觉得他们不太对劲,他们一定有问题,你要重视起来。”
“是啊,每个犯罪嫌疑人都不对劲。”穆昔说,“我们要把犯人都抓起来,还世界一个公道!”
林书琰无语了会儿,才说:“我是说应队和沈砚。”
“他俩?”穆昔想了想,说,“沈砚确实怪怪的,刚认识他的时候感觉他是个乖弟弟,现在看,占有欲还挺强的,而且争强好胜,总想赢过谁似的。”
林书琰问:“你不觉得应队也很怪?”
“有吗?”
“他刚刚说话的语态,明显是在气沈砚,他可是应队,应队怎么会做这种事。”
穆昔说:“不怪啊,蛮可爱的诶。”
林书琰:“……”
有苦难言,有话难说,有屁不想再放。
案发现场附近一直有刑警在走访群众,但至今没线索。
爆炸的时间在九点钟,项雪莲自称去洗手间准备自尽的时间是七点钟。
两个小时的时间,房子的确会充满煤气,但不一定会爆炸。
如果项雪莲和张津都是昏迷状态,屋内是如何产生电火花的?
是偶然?凶手只是想用煤气杀人?还是凶手做了某种可以产生电火花的装置?
穆昔和林书琰在楼下转了几圈,随便找了几个邻居问问。这些人都回答过刑警类似的问题,穆昔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她说了一上午话,口干舌燥,拉着林书琰去商店买水喝。
小商店就在居民楼的对面,隐藏在一排低矮的平房里,这些小房子大多是当做仓库使用的,老板收拾出其中一间屋子开了小卖部。
门口有厚重的棉帘子,门玻璃上用红色交代贴着商店二字,门头很小,而且脏兮兮的,但是商店的流水却不少。
住在楼里的人懒得跑到路边去买东西,一般的生活用品都在这里买。
穆昔要了一瓶荔枝味的汽水。
俩人直接用店里的瓶起子开盖子,刚喝了两口,一个女人进来买打火机。
老板把红红绿绿竖排站好的打火机推过去,“现在女的抽烟的也多了。”
女客人问:“呦,我天天被骂是坏女人,除了我,住在附近的还有女人抽烟?”
“好像不是住在附近的,是个生面孔,没见过。”老板说,“买了好几个打火机,中间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挺奇怪的。”
穆昔走到老板面前,“陌生的女性面孔买了好几个打火机?”
“是啊,我也奇怪,一个不就够用了?可能是家里人多?可是她是生面孔,我从来都没见过,住在这几栋楼的人我都认识。”
“具体是哪一天。”
“哪一天?想不起来了,几天之前的事……噢,好像是爆炸那天,那天卖了好多打火机,我还觉得不吉利。”
穆昔问:“她第一次买了几个?”
“一个。”
“多久返回的。”
“五分钟……你问这干嘛?”老板说,“你是哪来的丫头?问得太多了吧。”
穆昔说:“派出所里来的。”
“你是罪犯?!”
穆昔压低声音,低声笑道:“所以你最好乖乖回答。”
她的笑容不需要渲染太多,已经足够邪恶。
老板汗毛冷竖。
穆昔虽然看着年轻好惹,但她身后还有林书琰,老板对男人总是要多几分忌惮。
女客人吓得离开商店,老板也悄悄往后站,“五分钟之后回来,又买了四个。你到底想干嘛?”
最开始买一个,以为够用。
五分钟后发现一个不够用,于是直接买四个。
打火机的用途无非是就是抽烟或者点火,什么火什么烟这么难点,五分钟消灭一个打火机,还要再用四个新打火机去点?
可疑。
穆昔问:“你还记得她的长相吗?”
“……”
老板不想回答,但想到穆昔和林书琰不是好人,嘴比脑子还快,“高高瘦瘦的女人,看着三十多岁,身上倒是没有烟味。脸嘛,我记得是单眼皮,脸颊不太对称,有一边稍微凸出来一些,长得一般。”
穆昔找到从应时安那边要来的照片,“是她吗?”
“还真是她!!你认识?!”
穆昔笑笑,“谢谢,后续我会再来找你。”
穆昔向商店外走去。
老板一听说穆昔还要再来,更急了,“前面那个女犯人,我不是已经配合你们了吗?你……你得会派出所好好待着啊!你可别再来了!”
林书琰走到老板面前,亮出警官证,“我们是派出所的警察,在查前几天的爆炸案,后续可能会需要你的证词,如果有需要,我们再来请你,麻烦配合。”
老板:“……”
派出所的……警察啊。
老板干笑,“呵呵,我知道,我没害怕。哈,真没害怕,我都多大的人了,一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我刚才可不是害怕啊!”
林书琰猜到穆昔给老板看的照片是谁,应时安总共就准备了几张照片。
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走这一步。
一个牺牲自己的老好人,为什么要害张津?她该恨的人不应该是张津。
穆昔又回到现场。
她在每个房间都转了一遍,先站在窗外看楼下,接着又观察窗户。
林书琰没有打扰。
十分钟后,穆昔下楼,走到楼后一个隐蔽的位置。
此处左边是房子的围墙,后面是拐角,右边是棵粗壮的树。这里是几栋居民楼的最后一栋,位置十分隐蔽,就算是白天,经过的人也很少。
穆昔确认过张津家的窗户后,从隐蔽的位置走到窗户正对的楼下,在杂草里仔细翻找。
林书琰问:“你描述特征,我帮你。”
穆昔说:“是打火机的碎片。”
“难道……”
穆昔笑笑,“红色透明碎片或者绿色透明碎片都有可能,其他部分应该已经被她收起来了。如果真的找到,想害张津的人就是她,跑不了了。”
第123章
文雅与人发生纠纷的地方就在她的雇主家。
除日常工作,文雅还给一户有钱人家当小时工,每天都要抽出两个小时过来。文雅勤快,干活利索,很讨雇主的喜欢,雇主一直护着文雅,“文雅不欠你的,这里是我家,你快走!”
年轻男人闻言,竟直接躺到地上,吐掉嘴里嚼的槟榔,说道:“这是你家?这明明是马路!我躺在马路上,关你什么事?!”
文雅做小时工的地方都是独栋别墅,雇主是做生意的,九十年代初就下海经商,生意越做越大。
现在年轻男人就躺在雇主家门口的路上,他嚷嚷的声音大,已经有邻居出门看热闹。
文雅轻声抽泣,“文莒,我答应给你的钱,不会忘了,你就不能再等等吗?你怎么不去找小妹?”
文莒是文雅的亲弟弟。
雇主道:“你还给他钱?他就是无赖!你越惯着,他越来劲。”
文雅说:“他毕竟是我弟弟,我不给他钱,他就要回家闹,爸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经不起闹。”
“你啊,就是心善!”
文莒死赖着不肯走,“你答应给我的钱都拖了多久了?今天你不给我钱,我就不走了!有本事报警来抓我!”
文雅给不出钱,文莒不肯退步,越闹越大。
文莒躺在地上跷二郎腿,嘴里还在唱歌,“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雇主气得脚都快跺碎了,“我真报警了!”
“报,赶紧报,我看警察能把我怎么样!”
文莒话音刚落,便有阴影遮住阳光,文莒睁开眼睛,几张陌生的脸凭空出现。从下往上看,角度骇人。
谢涟出示警官证,“你想我怎么样?”
文莒吓得一激灵,从地上爬起来,他很快稳住心神,说:“我又没犯法,你们找我干嘛?”
应时安问:“为什么来找文雅。”
“她是我姐,我找她有什么奇怪的?”
文莒的态度着实气人,谢涟咽不下这口气。他想起穆昔,便走到文莒身边说:“应队,他是文雅的弟弟,文雅看起来没少接济他,张津如果死了,他也能拿到钱,他有嫌疑,应该抓回队里好好审。”
这种吓唬人的话,谢涟以前是不会说的。
应时安顺着他说道:“可以,正好我今天时间多。”
文莒:“……”
谢涟推了文莒一下,“走!”
“别啊,你们凭什么抓我?我都不认识什么张津,那是我姐的大哥,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冤枉好人!”
谢涟笑嘻嘻道:“是不是冤枉你,回去审审就知道了。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查,不光要查你,还得查你身边的人。你的朋友啊,亲人啊,都会问一遍,让他们给你证明清白。”
查完一圈,就都知道文莒是犯罪嫌疑人了。
查的过程中不免要解释几句,大家也会知道文莒是个啃姐族。
脸还往哪儿搁?
应时安又看了谢涟几眼,欲言又止。
文莒听了,心中害怕,他往文雅身后躲道:“我走还不行,我不闹了,不闹了……姐,你帮我说几句话啊。”
文雅为难地看着应时安。
应时安朝文雅笑笑,“放心,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不是见你弟弟。”
“是要见我?”
应时安说:“解释解释,为什么他会找你要钱,你这些年一共给了他多少钱,张陌在外借高利贷,你家入不敷出,你还要把钱分给弟弟,文雅,你很缺钱。”
文雅恍然大悟,“你们怀疑我?”
应时安道:“请吧,局里走一趟。”
*
文雅不承认谋害张津。
“你们再问我一百遍,我也是一样的答案,我们家花了大哥不少钱,我心里有愧于他,怎会对他动手?就算我真动手了,钱就真能到我这里?张陌只会拿着钱继续去赌,我能拗得过他?”
应时安淡然地看着她,并不开口。
谢涟偷看了应时安一眼,再看文雅,因为应时安一直不说话,已经急了。
谢涟心中感慨,不愧是应队,审讯的技巧就是高,他现在是先搅乱嫌疑人的心神,再将其一举拿下!
应时安晾了文雅五分钟,才说:“你确定这就是回答?”
文雅不卑不亢,“我再说一遍,我说的都是实话。”
应时安起身,“带她去休息。”
文雅被带走,谢涟急忙问道:“应队,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咱们是不是继续晾着文雅,让她有心理负担,等她说实话?”
应时安目光中流露出奇怪之意,他看着谢涟说道:“等证据来了,再审。”
“啥证据?”
“穆昔和林书琰马上就到。”
谢涟:“……”
原来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不是计策。
现在还没有文雅作案的证据,刑警将她带到会客室,还为她准备了茶水。文雅呼吸平稳,心平气和地拿起茶杯,神情略有僵硬,但眼底隐隐流露着得意之色。
刑警道:“我看你还是说实话,我们应队可不是一般人,现在说了,还能算是自首,张津人没死,对你有利。”
文雅弯唇,声音冷漠,“警察同志说笑了,没做过的事,我怎能承认?我也是为你们考虑,让余水百姓知道你们抓不到凶手就做假案,于你们名声不利。”
说到最后,文雅朝他露出阴冷的笑容。
刑警颇为不适,他莫名的不想再和文雅共处一室。
他转身往外走,会客室的门刚好被推开。
穆昔与林书琰走进来。
“文雅女士,我们可以再谈谈了。”
穆昔虽是民警,但对案发现场的情况最了解,应时安破例允许她进入审讯室。
文雅看到穆昔的一瞬间,心中略有不安。
她在医院时就与穆昔有过交锋,穆昔虽看着和善,可说出的话却极为犀利,文雅险些没招架住。
但这不安很快就偷偷溜走,她很小心,警方不可能查到她。她只是运气不好,那二人竟然都活了下来。
应时安见状,道:“既然你不愿配合,就由我来说,速战速决。”
文雅微笑,“随你。”
应时安说:“案发当日,你独自一人来到张津家,为防止弄出声响,你没有敲门,门锁没有被破坏的迹象,你是用钥匙进入张津家的,你和张津是亲戚,有很多机会拿到他家钥匙。”
文雅说:“都是猜测而已。”
“进入张津家后,你确认他在睡觉,便用老鼠弄断管道,途中你听到厕所有声音,走过去查看,才发现项雪莲竟然在,于是你打晕她。”
文雅道:“任何人都可以这样做。”
她看向穆昔,挑衅道:“等你这么久,你们就想说这个?”
穆昔咧嘴微笑,笑容比文雅看起来更阴险,“别急,继续听。”
文雅:“……”
做坏人的尊严有被挑衅到。
文雅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更可怕些。
应时安无视她的笑容,继续说道:“布置好现场后,你离开张津家。你或许是计划不够周全,离开张津家后,你才想到现在是白天,张津睡不了多久,家里还有项雪莲在,你决定做的更彻底些。”
文雅神色略有改变。
“又或者是你忘了准备打火机……文雅,你去楼下的小卖部买了打火机。”
文雅:“……”
她的呼吸预发急促。
“第一次买了一个,失败了,所以直接买了四个。”
“不是我……”
“小卖部的老板对你印象深刻,现在还记得一个不抽烟的生面孔在他的店里买了五个打火机。”
文雅:“……”
穆昔笑眯眯地补充道:“现在就可以请老板回来认人哦。”
文雅低骂道:“该死!”
“别急,还有其他证据,”应时安说,“你需要打火机的理由很简单,你知道屋里有煤气,你要引爆这些气体,需要火花。你不敢直接进去点火,这样会连你一起炸了,所以你选择从楼下丢到楼上。”
“你有证据?!”
应时安并不接话,他一直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张津家楼层不高,从臂力来说,是能将打火机丢进去的,如果足够用力,打火机在碰撞瞬间产生火花,就会爆炸。”
“不是我,我说了不是我!”
“但你第一次失败了,说明你的确是临时起意,没做准备,第一次失败或许是丢错位置,又或者是没能撞破玻璃。你又去买了四个打火机尝试。”
文雅声音颤抖,面目扭曲,“我要的是证据!!”
穆昔拿出物证袋,展示给文雅,“这是在张津家楼下找到的打火机碎片,有蓝色也有绿色,都是摔碎的。另外,在对应的窗户前有玻璃碎渣,证明的确有人在爆炸前从外砸碎玻璃。”
文雅:“玻璃是因为爆炸才碎的!”
穆昔惊讶道:“你这智商,也要杀人?”
文雅:“……”
穆昔说:“本来以为你是被逼无奈,没想到只是因为蠢,才被娘家人拿捏,又蠢又坏。”
文雅的情绪濒临崩溃,“你说啊!!你怎么证明!!”
激怒她的目的达到了。
穆昔走到她面前,把物证袋放下,俯视着她,“爆炸是从内至外,窗户上的玻璃会向外炸裂,现在楼下还有许多玻璃碴。但你扔的杯子,是从外向里,屋内留下的玻璃碎片刚好能拼成一小块,杯子也已经找到了,痕检在上面提取到两枚指纹,文雅女士,来做个比对吧。”
“撒谎!”文雅大笑,“我丢的是石头!”
穆昔看向谢涟,“记下来,丢的是石头。”
文雅:“?!”
在张津家中,冉兴平找到文雅口中的石头。
商店的老板前来指认,一眼便从五个女性中认出文雅。在文雅娘家中,张津家的钥匙也被找到了。
张津曾把钥匙交给张陌,后来因为张陌总是去他家偷零钱花,又把钥匙收回,但钥匙早被文雅复制。
当时文雅并没有想对张津做什么,复制钥匙是下意识的举动。
铁证面前,文雅无法抵赖,终于认罪。
她杀人的理由和张陌一样,为了钱。
张陌去找张津要钱,这一回张津竟然拒绝,文雅十分生气。
听到文雅的杀人理由,大家都很唏嘘。
谢涟说:“你们听听这话,因为张津以前都给钱,这次没给,她很生气,所以要杀了张津。她还是个人吗?亏她的邻居朋友都说她是好人,连张力树和秦玉舒都向着她。”
“我们跟踪张陌时,见他一直在外面晃,并不愿回家,或许文雅和张陌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我们看到的。”
“可怕,真是个可怕的女人。我可不敢结婚了,我要远离女人。”
穆昔看向谢涟,“首先……”
谢涟大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穆昔:“……”
她还没开始骂街啊。
应时安最后走进来,“沈砚还没回来?”
“没呢,他去干什么了?”
“查项长安被举报的事。”
“不是张津吗?”
穆昔道:“恐怕未必。”
第124章
审完文雅,沈砚依然没回来。
举报一事已过去多年,且那是段令人伤痛的回忆,沈砚不见得真能查到什么。穆昔和林书琰还要回派出所,不打算继续等他,要离开时,张陌得到消息赶到刑侦队。
张陌从小有爹妈和亲哥护着,没有真本事,听说爆炸案可能是文雅所为,现在完全是六神无主的状态,抓住应时安便机械地重复念叨,“文雅可不会杀人,你们搞错了,文雅很欣赏我大哥,一直让我和我大哥学习,她怎么会想杀大哥?”
文雅似乎是个矛盾的人。
穆昔相信,她能让张力树和秦玉舒向着她说话,他们口中的文雅的好一定是存在的。
但她又不好。
穆昔问:“你很了解文雅?”
“当然了,”此刻的张陌嚣张不起来,反驳穆昔时都没有太多底气,“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这么久,我能不了解她?”
“你们两个感情很好?”
“……她是我初恋,能不好吗?”
“初恋不代表什么,”穆昔问,“你们在家里,相处状态如何,家里的大事小事,都谁说了算?”
张陌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我,在我们家,她得伺候我。”
穆昔说:“她是伺候你,但不见得是你说的算。”
张陌:“?”
这话似乎不太合理。
文雅照顾张陌的吃喝拉撒,无论怎么看,张陌都该是“一家之主”,文雅应该是处于下位的人。
穆昔说:“被放高利贷的人堵住的那天,你迟迟不肯回家,为什么?”
张陌说:“就是输钱心烦而已。”
“不是因为害怕文雅,想到回家要和她相处,心里就恐惧?”
“……,我是男人,会怕她一个女人?!我是男人!”
对自尊心的热爱让张陌重新嚣张起来。
可他的嚣张明显是底气不足的,目光躲躲闪闪,只靠音量壮声势。
穆昔问:“男人怎么了?”
"男人是一家之主!女人容易感情用事,做决策时会被影响,男人是理性的,能做出更好的选择。"
张陌说这话时,一点儿都不害臊。
穆昔看向刑侦队其他人,“原来我们都要听你们的啊。”
谢怜当即表示,“穆昔同志,这是他个人的发言,我坚决抵制,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林书琰说:“毛主席早说过男女都一样,目前也没有更科学的方式证明男女的差别。咱俩之间,当然是你主意多。”
应时安笑笑,“我听你的。”
所有人都惊悚地看过去。
应时安客气的道歉,“不好意思,有人不在,发挥错场合了。”
大家一头雾水。
林书琰的心却在狂跳,他好像知道什么了,好像想明白什么了,好像……这两人绝对绝对不对劲!
谢涟积极地讨赏,“穆昔穆昔,这回你不会骂我了吧?”
张陌:“……”
“你们这也叫男人?!”
谢涟立刻说:“你们男人的人,别让我们女孩子跟着掺和。”
张陌:“……”
世风日下。
穆昔这才微笑且满意地看着张陌,说:“现在讨论第二个问题,男人更适合下重大决策?”
与全刑侦队为敌的张陌已经失去全部底气。
“是吧?”
穆昔说:“你刚刚就是这样说的,那么我就想问问了,你所谓的下重大决策,指的是去借高利贷?”
张陌:“……这。”
“还是回家管父母要钱?”
“……”
“活了三十多年,仍然是寄生虫,专吸父母和哥哥的血?”
“……”
穆昔表扬道:“的确都是些有利于你的重大决策。”
张陌上学时,脑子都没现在这么乱过。
他这是在哪?莫不是在刑场,他马上就要被行刑了?
“张陌,老老实实交代你和文雅的关系,你现在挨几句骂就受不了,难道不是因为文雅已经被抓起来,你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一句实话,将张陌刺得面红耳赤,“我……我是有点儿怕她。”
“为什么?”
“说不上来,”张陌皱着浓眉,“我也搞不清楚,就是很怕她,每次她和我说话,我都觉得紧张,就好像上学的时候看到教导主任?或者看到上班的时候看到老板?唉,反正我不太愿意和她单独待在一起,但我知道,她对我好。”
穆昔问:“从你的角度看,她是否有可能去杀张津?”
这回张陌的回答很坚定,“她就算是把我杀了,我也不觉得奇怪。”
和文雅结婚这些年,张陌一直看不透文雅。她在家明明很温顺,会照顾他的一切,还包容他的错误,可她又总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张陌早就怕了她了。
得知文雅被抓,张陌的第一反应其实不是为妻子鸣冤,而是有一种失去支柱的感觉。以前他犯再大的错,都有人给他收拾残局,没有文雅,他怎么办?
张陌这才慌慌张张赶到刑侦队。
张陌道:“我都把最丢脸的事情和你说了,你现在能告诉我,文雅是真的想害我大哥吗?”
穆昔说:“别急,还有问题没问。”
“?”
“你和项雪莲熟悉吗?”
“还凑合。”
“我记得你说过,你烦她。”
张陌刚想流露出对那个女人的不屑,忽然想起这里是刑侦女队,于是态度好转,“我哥为了她伤心这么多年,我能不烦她吗?差不多就得了,还记恨上我哥了。”
“当初似乎是你们家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是你哥抛弃项雪莲,而且……”穆昔故意走到张陌面前,才似笑非笑地说道,“是张津举报项长安,才导致项家人不得不去农场,不管怎么看,都是你们老张家对不住项家。”
张陌先是疑惑,接着脸色铁青。
他挠了挠脸颊,不自然道:“这么说,也没错。”
穆昔道:“可张津对项雪莲死心塌地,现在心里还有她,项长安也没有反对他们,他为什么要去举报?”
张陌:“……失心疯了吧。”
“还装!”穆昔呵斥道,“当时去举报的人,真的是张津?!”
张陌汗流浃背,支支吾吾道:“那个,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你们……你们把我老婆放了,她是无辜的!”
张陌脚踩风火轮似的逃走。
谢涟道:“他一看就没说实话,不抓他?”
“不用急,他胆子小,吓唬吓唬就全招了。在警局吓唬他没用,他怕的是放高利贷的那帮人。”
谢涟想到穆昔利用高利贷放款家对张陌进行的种种“恶行”,倒吸一口凉气。他就说是张陌太蠢,竞和穆昔过不去,大家一起当女孩,不是挺好的!
谢涟夹着嗓子说:“穆昔,我听你的!”
穆昔:“……”
她对谢涟,好像矫枉过正了?
刑侦女队成立的第一天,穆昔决定以后要对谢涟好一些。
张陌的反应告诉穆昔,当年去举报的很有可能不是张津,而是张陌。张陌和张津是亲兄弟,两人的正脸能明明白白看出是两人,但侧脸其实很像,基因就是如此奇妙。
事情又发生在他们念高中时,张津和张陌都只是瘦杆小男生,认错也不奇怪。
只有张津的家人,才有动机。
穆昔和林书琰回到派出所。
安良军朝二人吹口哨,“棋山派出所刑侦分队回来了?”
林书琰:“……”
穆昔说:“师父,你不想做刑警了?”
“我一把老骨头,还做什么刑警?我有你师娘就够了。”
周谨露出暧昧的笑容。
严绍低声说道:“其实他偷偷申请好几次,局长不准。让他安心留在派出所带新人,说他适合这行。”
安良军的面子没保住,脸耷拉着,“局长就是老古板,我是刑侦队的老人,比他们更熟悉办案流程,居然因为年龄拒绝我,哼。还和我说什么带新人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总教唆新人带领导一起跑步……穆昔,听见了吗?”
林书琰:“……”
穆昔大概是第一个靠带领导跑步名震分局的人。
下午接警中心陆续派了几个警情来。
周谨几人轮番出去,穆昔和安良军留在所里整理材料。
整理材料是他们都不愿意做的活儿,他们商量好轮流去做,今天轮到穆昔。
整理到一半,穆昔就忍不住想张陌和项长安,想举报的人究竟是不是张陌。
这时,有一男一女闹到派出所。
“我用心对你,你呢?我把我的心全都掏给你,你是怎么对我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丑事,我只是给你留面子!你比我强在哪里?!”
是夫妻吵架。
穆昔把二人请到调解室。
调解室是椭圆形状的会议桌,夫妻二人面对面坐下。
丈夫叫姚向荣,妻子叫熊岚,已经结婚七年,年龄都未超过三十岁。
穆昔和安良军坐在中间,穆昔说:“说说吧,有什么诉求。”
熊岚边抹眼泪边说:“你们把他抓起来,我和他过不下去了。”
穆昔说:“法律更新到这一条时,我才能抓人。”
“是她乱咬人!”姚向荣气呼呼道,“我对她不好吗,她还在外面背着我偷人!”
“那只是误会,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穆昔挥了挥警帽,“到底有什么矛盾,说清楚些。”
两人安静下来后,熊岚说:“我和他结婚七年,孩子都五岁了,我是死心塌地跟着他过日子,可他总是怀疑我,说我在外面有人。我实在不想和他吵了,孩子还在幼儿园,一会儿我得去接她。”
“不行!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都别想走,让警察叔叔警察阿姨给我们评理!”
穆昔:“……”
警察阿姨?!
穆昔想给自己做急救。
熊岚反驳道:“雨竹还小,不能自己回家,我要去接她。”
“我五岁的时候都到处跑了,她又不是不认路,让她自己走!你就说你和王章是什么关系?!”
穆昔问:“王章是谁?”
熊岚气道:“王章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早就认识了,他都知道,现在非说我和王章有情况!”
“你们只是朋友?”
“对!”
“姚向荣为什么误会?”
熊岚说:“不知道!他无理取闹!我和王章只是下班之后一起去逛街,晚上会一起吃饭,不过只是因为王章做饭好吃,周末的话可能会一起出去逛逛,王章还会帮我带孩子,我省了很多心!”
穆昔:“……”
安良军道:“冒昧问一句,你平时和姚向荣能见到面吗?”
熊岚说:“我们会抽空见面的呀!”
穆昔手里的钢笔快抖到太平洋了,这个警情是调解不下去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算你和王章清清白白,也要考虑伴侣的心情。你和姚向荣才是一家人,你应该经常和姚向荣待在一起。”
姚向荣说:“看,警察叔叔给我做主了!警察阿姨,你说呢?”
警察阿姨露出阴森森的笑容。
姚向荣:“……,不说就不说呗。”
安良军问熊岚,“减少和王章见面的次数,这点你能答应吗?”
熊岚不情愿道:“好吧,可以……但你们不能阻止我和张朝见面,还有赵路,我们都是好朋友!”
姚向荣:“警察叔叔,你看看她!!”
安良军也头大了,他还是第一次见业余生活如此丰富多彩的女生。已经结婚,还有四个异性好朋友,年轻人的行为方式,他实在无法理解。
“这……你如果还想好好过,就得和异性保持适当的距离。”
熊岚瘪嘴道:“那我就不和他们总见面了。”
“这就对了。”
“但是他也得答应我,不再和露露见面!”
安良军:“?”
姚向荣:“露露只是我的妹妹!露露还是你的张朝介绍给我认识的!”
“露露是妹妹,昭昭是什么?你还不是天天和她鬼混!”
“昭昭是王章的前女友!他俩分手,我安慰她!”
“莉莉呢?!”
“莉莉……莉莉不是你约出来的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
越来越多的警察被吸引到调解室。
付叶生将隔壁屋的黑板推过来,熊岚和姚向荣说一个名字他就记一笔,黑板上很快写满人名。
周谨说:“不对不对,瑶瑶是熊岚认识的,琳琳才是姚向荣的。”
“这边好像差了几笔,昭昭还是张朝的前前前女友。”
“还有这里,这里也错了。”
半个小时后,棋山派出所看着密密麻麻的黑板,一同露出释然的笑意。
所里最伟大的人物关系图,终于记录成功了!
第125章
姚向荣和熊岚拍桌子瞪眼睛许久,终于吵累了,姚向荣先休战。
二人一合计,在警局吵架还没在家里吵舒服,连口温水都喝不上,干脆先回家。
起身时,却发现调解室内多了十多个警察。
姚向荣大惊失色,“出轨……这么严重?!”
看派出所的架势,怕是要把他们直接枪毙了。
熊岚压抑着怒火,说:“笨蛋,看黑板!”
姚向荣便看到复杂的人物关系图。
“……”
姚向荣:“我靠,他俩谈过?”
“是哦,这俩人怎么也认识?”
“呸,都是你的朋友。”
“你朋友不垃圾?”
穆昔站出来阻止二人,“你们到底是来解决问题,还是互相揭短的?”
“想好好过日子,就别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结了婚还出去乱搞,像什么样子!”
重话是安良军说的。
熊岚和姚向荣都不服气。
穆昔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提醒道:“你们的孩子应该快放学了。”
姚雨竹六岁,在念幼儿园。
夫妻俩选的是熟人开的幼儿园,只有一个班级,一间屋子就够用,小院里有滑梯和秋千,没有其他设施。
现在的幼儿园多数都是如此,也有公立幼儿园,但不如这些个人幼儿园方便。
姚向荣说:“幼儿园就在家旁边,今天必须说清楚,你是不是想离婚?”
熊岚不吭声。
穆昔知道还得继续调解,只好赶其他人,“出去出去,别影响我们工作。”
十几个警察依依不舍地看着熊岚和姚向荣。
在派出所工作,瓜常吃,但瓜田不多,这瓜田大得都能养活余水半个城市的人。
熊岚:“……”
穆昔解释道:“别误会,我们所里的人工作比较积极,你们的问题复杂,他们是来出谋划策的。”
熊岚:“……”
此地无银三百两。
熊岚和姚向荣其实没什么太大的矛盾,二人在外都有好哥哥和好妹妹,思想十分一致。
今天过来也只是吵得凶了,互相刺激,一气之下跑来派出所。
调解夫妻吵架这种活儿,穆昔都不知做了多少,有时她都觉得自己是居委会大妈。
安良军两头劝了一遍,两人要面子,不肯下台阶。
穆昔一拍桌子,说:“现在民政局应该还开门。”
熊岚和姚向荣吓了一跳,“这……”
穆昔对熊岚说:“他不仅在外乱搞,还不关注你的喜好,不细心不能回应你的情绪,咱条件这么好,直接换一个吧?”
熊岚懵懵的,“好像是。”
穆昔又对姚向荣说:“你长的也算一表人才,不安现状,不如直接离婚,以后没人能管的了你。反正你条件好,想收心再结婚,不是更好?”
姚向荣:“……”
夫妻二人对视片刻,一齐爆发,“警察阿姨,你怎么回事,我们是来让你调解的!”
穆昔面不改色,问:“不想离婚?”
“我们为什么要离婚?!”
穆昔拍桌怒道:“你们当派出所是菜市场,单纯过来吵架的?!我们都得和你们夫妻俩玩游戏?!看看小黑板上的名单,你们记得这些人是谁吗?!结婚还跑出去乱玩,婚姻法制定的时候把你俩漏了?!”
看到穆昔硬气,安良军心里其实满意的。
在派出所工作久了,难免遇到几个脑回路奇怪的赖皮,一味地考虑他们的心情,只会让工作更难做。
穆昔虽然机灵,但刚工作的人脾气都会好一些,会和泼皮无赖纠缠太久。
穆昔成长了!有魄力,有说服力,穆昔已经是合格的民警了!
安良军在心中感慨好几句。
熊岚和姚向荣本就没有真离婚的意思,听到穆昔的话很是羞愧。熊岚找了还要去幼儿园接女儿的借口,和姚向荣匆匆离开。
穆昔看着小黑板上的人物关系图,神色严肃。
安良军收好二人签的单子,见穆昔还是在意,便说:“结婚证只能约束有道德的人,这种情况很正常。”
穆昔叹了口气。
安良军又说:“应时安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嗜好,你可以放心。”
“师父,”穆昔泪眼汪汪,“为什么他可以同时谈这么多,为什么我不行?”
安良军:“……,一边玩去!”
*
应时安与沈砚加班没回来,应老爷子邀请田玉琴、毕淑兰和穆子鸣来家里吃饭。
和父母待在一起虽然开心,但穆昔还是惦记张津的案子。
晚饭是汤包,阿姨手艺好,穆昔肚子都吃撑了。
吃过晚饭她去院外消食,顺便等应时安和沈砚。付叶生和周谨从窗户看到穆昔,下楼来找她说话。
周谨今天值班,三人聊张津的案子。
“我赌两分钱,张津对项雪莲没有恶意。”
“说是张津护着项雪莲,可事实谁知道?说不定张津只是被绊倒,恰好倒在项雪莲身上而已。”
周谨强调道:“就算他没护着项雪莲,他救了项雪莲是事实,他对项雪莲肯定是有感情的。”
“男人的感情,最靠不住。”
穆昔:“?”
有人抢她的台词。
付叶生对穆昔说:“咱们女孩不和他们玩!”
穆昔:“……”
以后她还是对大家都温柔些。
穆昔把话题拉回来,“其实我挺想知道举报这事的。”
“不是张津就是张陌,没区别。”
穆昔道:“可张陌当时也只是孩子,他就因为哥哥谈恋爱了,就跑去举报?”
周谨分析道:“十几岁的孩子,最容易做这种事。”
付叶生说:“他本来就不是好人,可能哥哥突然对别人好了,他不适应。”
不管张津为人究竟如何,他对张陌没得说,是真心疼爱的。
三人倚着院门聊天时,尚婕披着披肩走出来。
她听到门口有动静,推了推老花镜,走出来后大惊失色,“你,你这小姑娘,怎么和两个男人偷偷约会?!”
穆昔解释道:“这两位都是我的同事,就住在那边。”
“你们还特意住在一起?!你,你这样做,序秋知道吗?!”尚婕越想越生气,“出轨一个就算了,还出轨两个?我都没这待遇!”
站在一起聊聊天就是出轨?尚婕明摆着就是对她有意见。
穆昔可不想让这种疯言疯语传出去,有理都说不清。
她正想把尚婕这几日对她的攻击都还回去,就见付叶生和周谨手挽手说:“您误会了。”
“您真的误会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们是女孩,我们只和女孩玩!”
尚婕:“?”
穆昔:“……”
尚婕头晕,“你们撒谎,欺负我一个老年人?”
付叶生俏皮道:“我虽然看起来是男的,但我的心向着你们。”
周谨的头往付叶生肩膀上靠,“我也是。”
尚婕:“……”
不仅头晕,还有点儿反胃。
尚婕扶着墙说:“不行,我得回去坐一会儿,年纪大了,出现幻觉了。”
尚婕跌跌撞撞进了屋,越想越不对劲。
她走到毕淑兰和应老爷子旁边,问道:“老姐姐,大哥,男人和女人长得不一样,对吧?”
毕淑兰正偷偷往嘴里塞糖,说话声音很含糊,“妹妹傻啦?”
应老爷子笑道:“哪有问这种问题的。”
尚婕终于可以确定,有问题的不是她。
对于应时安的婚事,尚婕是有些想法的,早先她想把孙女介绍给应时安,但应时安不同意,说是没有结婚的想法。
结果没过多久,她就得到应时安结婚的消息。
应老爷子好相处,应家的条件又很不错,没能把孙女托付给应家,尚婕很惋惜。
所以见到穆昔时,尚婕忍不住拿穆昔和孙女比较。虽说穆昔的模样不错,但她和应时安是同一职业,将来忙起来连个能顾家的人都没有,而且做奶奶的看自己孙女,总是会带各种滤镜。
她得提醒序秋,当心穆昔这丫头!
穆昔又和周谨、付叶生聊了一会儿,两人商量着去街上找夜宵吃才离开。
穆昔考虑是不是给应时安发条信息问问,小灵通还没掏出来,沈砚先回来了。
沈砚是徒步上下班,他保留上学时的习惯,喜欢穿运动裤、运动鞋,外面套棉衣。现在的棉衣款式一般,但沈砚的身材和颜值都撑得住,高高瘦瘦的很好看。
只不过穆昔看来就有些一般了,目前为止,她坚决捍卫应时安男性容貌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
穆昔朝沈砚招手。
沈砚看了一眼大门,问:“你出来等我?”
穆昔问:“查到了吗?”
院内,尚婕鬼鬼祟祟蹲在围墙后,她要揭穿穆昔的虚伪面目!她要让序秋明白,他娶的女孩有问题!
在他们那个年代,没有已婚女人在饭后偷偷跑到外面和男人聊天的!
院外沈砚沉默片刻才说:“原来是为了案子噢。”
穆昔道:“否则还能为什么?”
沈砚说:“我还以为……”
他叹气,意味深长道:“看来你的确是喜欢师父的。”
穆昔看人很准,但看不太懂沈砚,只觉得这个年纪不大的小男生怪怪的。
穆昔认真说道:“沈砚,你有时候蛮奇怪的,说话语气有些像绿茶?绿茶就是,心里很清楚,但总装样子。”
沈砚问:“你没发现师父也会这样吗?”
“没有诶,”穆昔毫不犹豫道,“他正常得很。”
沈砚:“……”
院内的尚婕越听越迷糊。
什么叫绿茶?
穆昔催道:“快说案子。”
“查到一些线索,张力树和项长安是认识的,张力树曾经在学校图书馆做过管理员。他和项长安是在同一所学校,管理员一般都是给职工家属的工作,张力树的父亲是学校的老师。”
穆昔问:“罪魁祸首是张力树?”
“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去见过张力树,他不承认认识项长安。但我去见了学校的老教师,一个老人还记得张力树和项长安,他说张力树以前和项长安关系不错,对外一直称项长安是他的朋友。”
“项长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好像是没有,”沈砚答道,“一直到张力树被辞退,他和项长安的关系都不错。”
“他为什么会被辞退,和项长安有关系吗。”
“没有,是他的父亲退休之后还闹出和女学生有染的事,我特意问了,这事是被学生举报的,是两个学生之间有矛盾,被举报的女生利用张力树的父亲拿到资源和高分,惹怒了举报人。”
这样看来,项长安似乎没做过对不起张力树的事情。
脚步声从沈砚背后传来。
穆昔看过去,是应时安回来了。
应时安的风格与沈砚完全不同,他的穿着很正式,沉稳内敛,如清风朗月,俊朗分明。
穆昔看到应时安,脸上的笑容多了,“你回来啦!”
应时安脸上挂着笑意,“恩。”
回应过穆昔,应时安看向沈砚。
沈砚的语气像老陈醋,“师父的运气还真好。”
穆昔虽不明白,应时安懂,他朝沈砚微笑,“确实如此,你好好学……算了,运气这种事,学不来。”
沈砚:“……”
他不服输道:“我再接再厉。”
应时安:“恩,别空手而归就好。”
“凡事都能努力。”
应时安说:“运气和努力无关,没有的东西,不能强求。”
穆昔横在两人中间,“喂,你们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我这脑子都听不懂,你俩能懂对方的意思??”
应时安的目光一转向穆昔就十分乖巧,“无聊的话而已,不用管。”
穆昔打量着二人,越来越严肃。
片刻,她激动道:“我知道了!”
这会轮到应时安和沈砚紧张。
争风吃醋这种事,说出去不太好听。
穆昔说:“你们两个不想告诉我案情,你们是故意的!混蛋!!”
应时安&沈砚:“……”
他们都忘了,对穆昔来说,案子才是天大的事。
穆昔气冲冲道:“你们等着,下次派出所有线索,我也不告诉你们!”
她转身往家里走。
应时安和沈砚尬在原地,目光慢慢移向彼此,笑容同时消失。沈砚道:“您也太能装了,把她完全骗了。”
应时安面无表情道:“她只是愿意相信我,她比你聪明得多。”
沈砚咬牙,“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
应时安说:“你光明正大惦记同事的妻子,似乎不太……”
院内爆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沈砚困顿地看过去,“天亮了?鸡打鸣了?”
话音刚落,头发乱蓬蓬的老太太丢掉披肩冲出来,抓住沈砚的衣服就往他的背上打,“你个挨千刀的,居然想插足别人的婚姻?!”
本来想抓小三,小三竟是她孙子?
尚婕的头比听到付叶生称自己是女孩时还要晕。
“疯了疯了!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孙子!我没脸见人了,打死你算了!”
沈砚抱头鼠窜,“师父!师父!你解释一下!”
尚婕停下来,看向应时安。
应时安说:“奶奶,你别怪他,我也不怪。”
沈砚:“……”
尚婕哀嚎一声,扭头继续打。
沈砚:“应时安!!你才是绿茶!!”
*
翌日,穆昔趁调查高利贷暴力催收的机会,找到张陌。
文雅已经认罪,对于当年举报一事,刑侦队其实不必调查清楚,但穆昔想知道。
没有文雅,张陌整个人都失去精神气,不上班也不打牌,就在家里干躺着。
张力树夫妻俩得知文雅是真凶后,连带着生张陌的气,没人管张陌,他连饭都吃不上。
穆昔来到张陌家时,他极为勉强地爬过来开门,家里一点儿能入口的东西都没有,他还把面粉搬到茶几上,看起来像是要直接兑水喝了。
“怎么是你?”张陌很失望,“文雅什么时候能出来?”
穆昔道:“你对文雅还真是特别,又怕她,离了她还不行。”
张陌小声哼唧了几句。
“说吧,又找我做什么?”
穆昔问:“还饿着,没吃饭?”
张陌眼前一亮,“你打算给我做饭?”
“做梦,我只给我爸妈做饭。”
张陌很失望。
穆昔道:“如果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倒是能请你吃顿饭。”
在美食的诱惑下,张陌投降。
两人来到楼下的面馆。
穆昔想请张陌去饭店吃些好的,但张陌实在撑不住,闻到面香就走不动了。
他端着拉面狼吞虎咽。
穆昔本想等他吃面的速度慢一些再提问,哪知他竟一口气把面全都吃光,还把碗举起来喝汤。
穆昔:“……”
宁肯饿死也不肯下楼吃顿饭?!
穆昔又给张陌要了一碗面,“吃也吃了,现在能告诉我,当年为什么要去举报项长安了吗?”
张陌犹豫地看着穆昔。
穆昔把老板刚上的面挪走。
张陌:“……,我爸让我去的。”
“真是他?”穆昔挑眉,“他和项长安不是朋友吗?”
张陌还有一点良心,他问:“你不会是想抓我爸吧?”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该清算的早就清算完毕,我哪有权利?”
张陌这才放心地说道:“其实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爸给我一个鸡腿,让我去举报,我就去了。听我妈说,好像是因为钱。”
“项长安欠张力树的钱?”
“不是吧,”张陌说,“应该是我爸找他借钱,他拒绝了。我爸说他不是在,没把他当成朋友,宁可借钱给女人,也不给他。我哥和项雪莲刚谈恋爱时,我爸妈其实是不反对的,后来我爸听说项雪莲是项长安的女儿,才坚决反对。”
饶是穆昔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张力树举报项长安的原因仅仅是没借钱给他。
因为记恨这种件事,就害得一个人离开家乡去偏远的牧场,最后客死异乡?
数年的艰辛生活、来不及医治的病痛,只是因为他喜欢西方艺术,并且得罪了一个小人。
而张力树怨恨曾经的朋友的原因,竟只是对方没借给他钱。
穆昔还记得张力树说他们对不起项雪莲,说他其实很喜欢她,他到底有几副面孔?
*
两日后,张津终于脱离危险。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念项雪莲的名字,他抓住护士的手,摘下氧气面罩,虚弱地求护士去救项雪莲。
在听到护士说项雪莲已经去普通病房后,才配合护士做检查。
穆昔和应时安约好一起去看项雪莲。
项雪莲恢复得很快,只是她还有癌症,能活多久都是未知。
穆昔劝她积极治疗,薛明远和项雪松已经知道真相,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项雪莲去死。
项雪莲盯着窗外耸立的松柏,不语。
穆昔随她的目光看去,说:“其实张津没有举报项叔叔,举报的人事张陌,我去问过白桦林,他的确没看到对方的正脸,是他看错了。”
项雪莲呢喃,“不重要了,我听你的,接受治疗。”
“张津他……”
项雪莲打断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他还是从前的他,没变。当年他不理会我的求救,我不恨他,现在就算举报的人不是他,但总归是他们张家人,我只希望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们。”
项雪莲很坚决。
穆昔没再说什么,放下果篮后和应时安一起离开。
往重症病房走的路上,他们遇到张力树。
张力树见他们是从普通病房的方向来,便说:“雪莲的情况怎么样了?唉,我这几天一直没时间去看看她,我应该去的,她是被我们家连累了,终归是我们家对不起他。”
穆昔目光冷漠,“从这里走到项雪莲的病房不超过三分钟。”
“?”
“意思就是,不想去就别去,不用装好人。”
张力树脸颊红了一片,他恼火道:“你这个小警察怎么说话的?我是被事情耽误了,我……”
穆昔打断他,“当年借了多少钱?”
张力树怔住。
穆昔疾风地笑笑,拽着应时安离开。
张力树看着穆昔的背影,错愕的目光变成愤恨与不甘,最终完全被愤怒取代。
张津状态良好,张陌难得做回人,来医院陪着他亲哥。
张陌同意与项雪松和解,项雪松只需要赔些钱,不必坐牢。
至于要赔多少钱,还得协商。
穆昔说:“一百。”
“一百?!”张陌惊道,“我差点儿被杀了,一百块钱就了事?现在一个月工资都不止一百!”
穆昔面无表情。
张陌:“……”
“一百就一百,黑心,真黑心!警察都是黑心的!”
好好的小姑娘,怎么还怪吓人的!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薛明远来给项雪莲送饭。
他做了两道炒青菜,煮了粥还炖了鸡汤,十分用心。
穆昔看着彩色赞叹道:“你还真是心灵手巧。”
薛明远不擅长应付别人的夸奖,拎着饭盒不说话。
穆昔笑眯眯道:“不仅会做饭,画画也厉害,开个辅导班也蛮赚钱的,考虑考虑?”
薛明远:“你……”
穆昔说:“画室里的那些画,都是你画的吧?”
第126章
受项长安的影响,薛明远从小就喜欢画画。
项长安的两个孩子都对画画不感兴趣,薛明远表现出兴趣时,他别提多开心,努力把自己所有知识都传授给薛明远。
项长安离世后,薛明远愈发认为命运不公,他和项长安学习了西方艺术,知道他只是一个单纯喜欢艺术的人,绝无其他想法。
薛明远不愿再拿起画笔,就连女友都不知道他曾经画过画,画得还相当不错。
穆昔说:“你喜欢画画,继续画画,对项叔叔来说是传承诶,他教你画画时,难道不会很高兴?”
薛明远神色动容。
去农场时,项长安带了一本《西方艺术史》。他藏在秋衣内才侥幸躲过检查,劳作完,闲来无事时便翻开课本看。
课本都是基础内容,项长安读过无数遍,但每次看起来都津津有味。
农场偏僻,只有村中小学有课本,远离文字的日子太无趣。
得知薛明远喜欢画画后,项长安很激动,每次教他时都情绪饱满。
薛明远说:“可是如果爸没有选这条路……”
穆昔道:“你是在逃避。”
弱者选择逃避,勇者一往无前。
薛明远想到项长安的临终遗言。
他是个体面的人,意识到自己身体状况不佳后,拖着病体写了一封遗书。
问候子女,问候旧友,问候家人。
他说,在农场的劳作生活虽然苦,但仍然收获良多。
他体验劳作的艰辛,感受到不同的风土人情,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更认为艺术、文学不管是哪种形式,都该流传于后世,这是不同时代不同心境的烙印,是开拓眼界的途径。
项长安没有抱怨,他唯一的希望只是三个子女后半生无病无灾,安然无恙。
薛明远说:“我考虑考虑。”
穆昔道:“别忘了给我一副你画的画。”
薛明远脸颊微红,“我画的真有这么好?没有吧。”
“万一你将来火了,我就赚了,”穆昔说,“先留着准没错!”
薛明远:“……”
紧急撤回害羞。
*
过年前夜,张津终于转到普通病房。
这几日张力树状态不对,来医院的次数很少,秦玉舒每日守着张津。大约是张津病危时发生太多事,秦玉舒心中愧疚,无微不至地照顾张津。
张津安静地配合。
张陌挑出时间来探望张津,他现在不敢随意出门,张津救活了,房子和他无关,他的高利贷是彻底还不上了。
也就是马上过年,考虑到放高利贷的也得回家,他才敢溜出来。
张陌说:“项雪莲就在隔壁病房,你不去看看她?”
秦玉舒道:“你喜欢她,就和她在一起,以后我们不反对了。”
张津笑着摇头,“过去了。”
从他在厕所找到项雪莲,看到她的手腕浸泡在水中的那一刻,张津就全明白了。
项雪莲没有放下,她依然恨他。
虽然他心里还有项雪莲,但既然她看到他会勾起不好的回忆,他就不该再出现在她面前。
张津说:“我想和您商量商量,雪莲有两个弟弟,日子过得比较拮据,我就一个人,以后工资方面……”
张津态度温和。
他本以为母亲和弟弟都会坚决反对,毕竟他从前的工资都是交给二人,不曾想他们却都没说话。
尤其是张陌,一提到钱,就想起穆昔,想到高利贷大哥们朝他挥起但又不落下的拳头,那是他最耻辱的一天!
穆昔比贫穷更可怕!
秦玉舒尴尬道:“你的工资,当然是你分配,我们不要。”
张津有些诧异。
他现在仍需要休息,吃过午饭便躺下,秦玉舒把张陌赶走。
闭上眼后,张津很快进入梦乡,梦中的他刚得知项雪莲一家人就在附近的农场。
他们走的太突然,他联系不到项雪莲。
得知项雪莲就在农场时,张津激动极了,没有牛车愿意载他,他就顶着风雪往农场走。
雪虐风饕,暗无天日,张津心中却全是希望。
茫茫白雪之上,张津的背影渺小又孤寂,只在雪地中留下一串脚印。
项雪莲已经离开了,他没见到人。
*
三十多年前的村落,一户赵姓人家木桌上放着一封信。
户主经过农场,在农场劳作的项家小姑娘拜托她将信转交给刚来村子的大学生。
他到家后便被叫出去封窗,风雪来的太突然,家中窗户若不用薄膜密封,无法扛过冬日。
四岁大的孩子摇摇晃晃走到桌边,好奇地抓起信。
他想起妈妈说家里囤的柴火不够,要省着点烧。
孩子走到炉火旁,将信丢了进去。
*
年三十,穆昔和林书琰是要留下来值班的。
付叶生要回家过年,周谨一个人无聊,干脆把面板和擀面杖搬到所里,余水市过年会吃饺子。
所里没有电视,穆昔打开收音机,收音机里有春节联欢晚会地转播,每一个语言类节目都让穆昔意犹未尽。
三个人只点台灯,站在收音机旁包饺子。
周谨说:“老林,我是没家了,你也不回家看看?”
上次在医院和林清芬闹翻后,林书琰就没再见过家人。最初林书琰的确难过,但时间久了,已经适应。
他负责擀皮,再将擀好的皮交给穆昔和周谨。
擀得又快又好。
林书琰道:“我爸妈年底是最忙的,过年还要拜访和他们有合作的生意人,没时间理我。”
以前林书琰也会跟着一起去,林清芬想让他早些与这些人熟悉。林书琰年纪还小时,对这种阿谀奉承的场合就很反感。
周谨问穆昔,“你也不回家陪应队?”
穆昔说:“他也值班。”
“爷爷怎么办。”
“应家人都回来了,”提到这件事穆昔就发愁,“我正好躲一躲。”
平时应家人在天南海北忙自己的事业,过年都会聚到一起,其中包括应时安的父母。
其他人还好说,要应付应时安的父母可真有些麻烦。
穆昔担心会遇到“催生”的尴尬话题,选择尽量不和他们碰面。
“催生怕什么,”周谨说,“你不是在追应队,正好把他拿下。”
穆昔的确对应时安垂涎三尺,但说到生孩子,穆昔就不太想了。
穆昔问:“有没有只拿下但不用负责的方法?”
周谨:“……,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林书琰听得面红耳赤,“大庭广众,能别讨论这种问题吗?”
“你还小,”穆昔表示理解,“等你以后有女朋友就明白了。”
林书琰强调道:“仅仅是女朋友也不行,这是婚后的事。”
穆昔说:“我结婚了啊。”
林书琰:“……”
周谨开始给穆昔出“拿下应时安但做渣女”的主意。
“……据我观察,应队对你很有好感,你稍微施展施展魅力就能拿下,这么久没动静,你真的认真追了?”
穆昔发誓,“非常认真,吃饭都给他夹菜。”
“他没反应?”
“有。”
“怎么说?”
穆昔道:“他说他错了,如果我对他有意见,就直接告诉他。”
周谨:“……”
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林书琰听了一会儿,后知后觉道:“你喜欢应队?”
周谨:“……”
都追了好几个月了!
林书琰说:“其实有一个方法你可以试试。”
穆昔对没谈过恋爱的林书琰提供的方法毫无期待,“说说。”
林书琰道:“对沈砚热情一些。”
“?”
“能多热情就多热情。”
不仅穆昔不动,连周谨都没听明白,“沈砚是应队的徒弟。”
林书琰为助纣为虐而自责,他含糊道:“反正你试试,以后甩应队的话……别说是我教的。”
穆昔半信半疑。
春晚进行到十一点钟,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多,此起彼伏。周谨把包好的饺子下锅,收音机里开始放小品,穆昔摆碗筷。
穆昔看着窗外摇曳的火红灯笼感慨道:“还是现在的年有年味。”
林书琰问:“你知道以后的年什么模样?”
“这你别管,”穆昔说,“今天挺安稳地,到现在都没警情,我们……”
周谨和林书琰一齐看向穆昔,“嘘!”
穆昔捂住嘴,三人心惊胆战地看向座机。
办公室内无比安静。
穆昔刚要松口气,电话铃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周谨和林书琰愤怒的声音,“穆昔!!”
穆昔:“……”
乌鸦嘴圣体,没办法。
*
报警人是熊岚,前几日曾在派出所协助民警们画下人数最多但逻辑最清晰的人物关系图,他们将小黑板留了好几天都没舍得擦,后来是杭立群开会要用,才不得不擦干净。
这次熊岚报警,不是因为夫妻吵架,而是孩子丢了。
熊岚的家是当年纺织厂分给其他人的房子,他们借住,一住就是好几年。
熊岚站在两个门神前向穆昔哭诉,“今天出去玩,一直没回来,我们刚刚四处都找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警察阿姨,怎么办?”
穆昔:“……”
警察阿姨不太了解,警察妹妹可能知道一些。
几个出门放鞭炮的邻居见来了警察,大年三十也要围过来看热闹,不少人手中还提着红灯笼和挂鞭。
穆昔站在寒风中记录信息。
“姚雨竹,6岁,身高一米二,穿红色棉袄,灰色棉裤,扎两个麻花辫,戴绿色头花,头花是小太阳的样式,下面还有流苏。几点丢的?”
“不知道……”熊岚心虚道,“下午两点她说出去玩,我就没管了。”
林书琰拧眉问道:“六岁的孩子,下午两点就不见了,竟然拖到现在才找?!”
“都是因为他!”熊岚哭诉道,“他说孩子可能在公园玩,没什么事,我就忙着做饭去了。”
姚向荣脖子上缠着围巾,站在楼前不作声。
两个人没一个靠谱的。
穆昔正要询问他们是否有仇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穆昔?什么情况,跑这儿来出警了?”
是邹念文。
第127章
纺织厂已经三年前倒闭,家属楼至今还住着曾经的那些人。
前些年所里有住房补贴政策,邹念文想带母亲施名姝换个环境好的地方住,但她在纺织厂工作一辈子,也生活了一辈子,最重要的是,施名姝还要在家里等丈夫回来。
邹念文不喜欢这里,这里的阳光、绿树,甚至于空气,她都不喜欢。
但施名姝不愿走,邹念文作为她唯一的女儿只能陪着。
除了上下班,她几乎不会出门,就算出了门,也不会和其他人打招呼。
家属楼的人都知道邹家的姑娘不好惹。
见邹念文出来,有几个老邻居自觉地让开路。
邹念文平时总板着脸,冷如雪山,而且对他们毫不留情。
林书琰惊讶道:“师父,你住在这里?”
“我妈以前分的房子,”邹念文看向周谨,“你不是放假了,怎么也跑出来。”
周谨道:“工作嘛,要热情!要积极!”
邹念文露出看神经病的表情。
穆昔向邹念文介绍情况。
邹念文看向熊岚夫妻俩,“是雨竹丢了啊。”
熊岚认得邹念文,知道她脾气暴不好惹,不敢和她搭腔,就连发现孩子不见时,都没敢找这个住在家附近的邻居。
穆昔说:“孩子是下午两点离开家的,他们刚刚才报警,今天又是大年三十,不太好找。”
“我和你们一起去找找,”邹念文冷眼瞧着熊岚和姚向荣,“生了孩子就得负责,把孩子扔在家里,出去吃喝享乐,真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熊岚磕巴道:“真没有,我前几天和这位警察阿姨聊过,我已经改了。”
姚向荣连连点头,“警察阿姨说得对,我们都改了。”
两人在邹念文面前极为老实。
他们没办法不老实,姚向荣十几岁时最淘气,谁都不放在眼里,有一天用弹弓打了施名姝的头,二十多岁已经做警察的邹念文一点儿都没和姚向荣客气,抓过去就是一顿暴揍,从此姚向荣见了邹念文就老老实实,再也不敢有脾气。
“你们两个,经常和不同的异性出去玩,这是你们的事情,我管不着。但你们走的时候,直接把孩子扔在家里,这种情况有过多少次?”
其他人都帮邹念文说话,“生了就得好好养,哪有你们家这样养孩子的?有时候还饿着雨竹,雨竹多可爱的孩子,你们忍心?”
邹念文道:“这次是雨竹走丢,看在雨竹的面子上,我帮你去找,熊岚,还有姚向荣,以后你们该怎么做,好好想想。”
熊岚眼眶湿润,“念文姐,我知道了,以后真的不会了,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其他人见状便说道:“雨竹是咱们家属楼的孩子,不能因为熊岚和姚向荣不靠谱,咱就不管孩子,有空的一起出去找找吧。”
年三十晚,十几个穿着棉衣的人在家属楼散开,向四面八方走去。
穆昔几人和熊岚回到家里。
他们夫妻俩和老人同住,姚向荣的母亲守在家里,父亲还在外面找孩子。
房子不大,五口人勉勉强强住下,客厅摆了一张单人床当做沙发,姚向荣的父亲偶尔会住在单人床上。
除此之外,家中大多是雨竹的玩具。
玩具是捡哥哥姐姐们剩下的,还有一个三轮车,是隔壁老王家的,小三轮车是铁做的,有好几处断裂,姚向荣的父亲捡回来重新焊接好给雨竹骑。
虽然熊岚和姚向荣不靠谱,但看家里的情况,雨竹其实很被疼爱,只不过父母都太不上心,也不管家里老人是不是在家,就能把雨竹一个人留在家里。
“雨竹平时会和谁一起玩?”
“附近的孩子都会一起,”熊岚还在抹眼泪,“我已经去问过了,他们今天都没看见雨竹。”
“所有人都这么说?”
“是的。”
“她平常经常去的地方找过了吗,比如幼儿园。”
“幼儿园就在旁边,已经去过了,老师回老家过年,里面没人。”
“附近的公园?”
“公园离的很远,姚向荣去过了,没见到人。”
姚向荣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穆昔看向邹念文,邹念文立刻大声呵斥,“姚向荣!丢的是你的女儿,说实话!”
熊岚茫然地看向丈夫。
姚向荣底气不足,“我没撒谎……”
邹念文面无表情地活动手腕。
林书琰说:“你还是老实些,师父不高兴,我们拦不住。”
姚向荣的母亲也哭着打他,“你把雨竹还给我,快还我!”
“我说我说,”姚向荣怕自己快三十了还要挨揍,只能配合道,“我本来以为是琳琳把人带走的。”
邹念文:“琳琳是谁?”
穆昔、林书琰、周谨迅速在轰动一时的人物关系图中定位到琳琳,三人异口同声道:“他的前前女友!”
邹念文:“??你们都认识?”
三人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熊岚哭着说道:“好啊你,你说你不和她们联系都是假的?难怪你不许我报案,姚向荣,雨竹如果出事,我和你同归于尽!”
姚向荣语无伦次地安抚,“不是不是,是她来找我的,我根本没想和她联系,她突然说被丈夫骗了,想离婚和我重新在一起,我怎么可能答应?!”
穆昔问:“为什么刚刚不说。”
“我怕她知道跟我闹……”姚向荣不安道,“琳琳来找我的时候,说想和我结婚,还说见过雨竹,是个可爱的孩子,我当时拒绝她了,所以刚刚以为是她恼羞成怒把孩子带走。”
“你联系过她了?”
“恩,”姚向荣尴尬道,“她说她老公送给她一个包,俩人已经和好了。”
“胡闹!”邹念文色厉内荏,“因为你阻止熊岚报警,耽误了多少时间你知道吗?!你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还不靠谱?!”
熊岚哭着扑向姚向荣,用力捶他,“雨竹如果有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事情有些棘手。
姚雨竹是单独出门的,熊岚以为她是去楼下玩,但同家属楼的小朋友都没见过雨竹。
小朋友们今天在楼下玩捉迷藏,一直围着楼跑跑跳跳,雨竹平时会和他们一起玩,今天他们都没看见雨竹,说明雨竹从出门起就已经是危险状态。
穆昔和邹念文来到走廊,“文姐,会不会是遇到人贩子了?”
“大年三十?”邹念文说,“以前大年三十是鞭炮引起的火灾比较多,来报失踪的很少。”
穆昔道:“虽说孩子们没看到雨竹,可能是玩的太投入没注意,但按照熊岚二人的说法,雨竹就是下楼去找其他孩子玩的,是她撒谎了?”
六岁的孩子瞒着父母出门,匪夷所思。
邹念文说:“这样吧,我们还是先按雨竹走丢或者受伤的情况来找,各大医院都跑一跑,河边也去看看,我和你们一起找。让熊岚和姚向荣再想想其他线索。”
年三十的街上热闹又冷清。
热闹的是铺天盖地的红灯笼、红对联还有满地的鞭炮碎屑。几个男孩蹲在碎屑里翻找没燃爆的鞭炮,家里买的鞭炮不多,他们收集起来还能继续玩。
但行人却不多,商户们都闭门回家过年,很难找到目击证人。
穆昔几人在余水市的各个医院跑了一遍,都没找到雨竹。
林书琰去了河边,举着手电筒在沿着河边走,没看到有失足落水的痕迹。
快到一点钟,穆昔几人回到熊岚家。
邻居们把附近都找遍了,依然没找到孩子。
熊岚已经哭晕了几次,现在坐在地上靠着墙,双目无神。
姚向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会找不到?雨竹平时不会乱跑,不会真的出事了吧?是不是有人绑架她,想找我们要赎金?”
邹念文问:“你家有财可露?”
姚向荣:“……”
不是邹念文看不上姚向荣,他们做了多年的邻居,姚向荣家几斤几两,大家都清楚。
邹念文道:“想要赎金不可能,想想有没有结仇。”
姚向荣:“……”
男人脆弱的自尊心碎了一地。
林书琰说:“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明天再过来找目击者,也会联系报纸那边发布寻人启事,号召大家提供线索。”
熊岚闻言,从地上爬过来拽着林书琰的裤脚说道:“我们再去找找吧,我们一起去找,求求你们别放弃,好吗?”
“我们不是放弃,”林书琰说,“该去的地方已经找过,就只剩下两种可能,要么她现在正在某人家中,已经是安全状态,要么……”
熊岚崩溃道:“她是不是出事了?!”
穆昔见状说道:“这样吧,我再去找找,你和姚向荣起码有一个人去休息,明天还要继续找人,必须有人是清醒的。”
姚向荣说:“我也出去找,妈,岚岚,你俩在家守着,能睡就多睡会儿,我把小灵通带出去,万一雨竹回来,你们就去找公共电话通知我。”
*
年三十的夜没有路人,无法打听姚雨竹的去向,很难找到人。
穆昔虽然不赞同熊岚和姚向荣在感情方面的作风,但他们毕竟是为人父为人母的,孩子丢了肯定着急。
他们今晚总归是要值班的,可以去找人。
穆昔让林书琰和周谨先回所里,“已经找了这么久,附近都找遍了,找到人的可能性不高,你们两个先回去休息休息,尤其是周谨,今天本来就不该值班。”
“大家一起做事有动力嘛,”周谨说,“我现在都把上班当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穆昔:“啊?你也太变态了。”
周谨:“……”
现在的变态局面究竟是谁造成的?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周围想当咸鱼的同事们开始奋发图强、力争第一。最开始只为卫生流动红旗,后来为了竞赛,然后是满意率调查……
现在的棋山派出所在黄岩分局,绝对是大名鼎鼎。
竞赛结束后颁奖那几天,唐所弯起来的嘴角就没撂下去过,去分局开会时也趾高气昂,主打一个嚣张。
周谨说:“还不是你们,突然都无比积极,我只能跟上你们的步伐,才能不落在后面。”
穆昔:“?”
她有积极吗?
只是恰好做了喜欢的工作嘛。
有钱,做喜爱的工作,领导好说话,同事帅哥多,人生已经美满。
几人沿着街走。
路边还有人在烧纸,火光跳跃,之前周围洒了一圈白酒。
周谨问:“这也要去问吗?”
林书琰说:“问谁,是烧纸还是收纸的?”
周谨打了个寒颤,“老林,你越来越不是东西了。”
一路上都没有姚雨竹的踪迹。
林书琰说:“你们记不记得安哥提过师父的事。”
“文姐的爸爸失踪了,他们认为他是杀人犯,刚刚文姐的确不太和邻居们说话。”穆昔说,“而且他们都很怕文姐。”
熟人间的闲言碎语最难听。
周谨低声问:“你们说文姐的爸爸真的是杀人凶手吗?”
林书琰说:“我相信他不是。”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判断?”穆昔说,“反正我确定文姐是好人,对我们很好,我支持她所有决定。”
林书琰:“……”
还是穆昔会说话。
林书琰掏出笔记本,翻到崭新的一页。
周谨道:“你还在记?!”
他凑过来一看,只见崭新的一页上已经写好新的标题——拍马屁的技巧。
穆昔:“……,我是真心实意的!”
林书琰露出“我懂”的表情,“要让对方认为你是真心实意的,厉害。”
林书琰奋笔疾书。
穆昔:“……”
风评又一次被毁。
穆昔痛心疾首,“就是因为你们的言辞,我在局里的名声才越来越差!上次去局里遇到副局长,他见了我居然绕道走!特意绕道!”
周谨心说,人家副局长估计是不想再跑步了。
穆昔几人在街上找了半个小时,仍然没有结果。
林书琰提议道:“联系其他派出所试试?或许有人看到姚雨竹,把她送到派出所了。”
“也去问问应队,看看会不会是……我肯定希望不是。”
应时安今晚也值班,他们现在就在分局附近,干脆一起过去,还能借用那边的电话联系其他派出所。
刑侦队值班的只有应时安和沈砚。
像这种过年不能与家人团聚的事,应时安都尽量交给自己来做。沈砚刚到所里,应时安本想放他回去陪尚婕,尚婕和老伴都过来了,要和应老爷子一起过年。
沈砚不同意,非要留下来值班。
不仅留了下来,还时不时就要往应时安的办公室跑。
沈砚端来茶水,“师父,喝茶吗?红茶,暖胃,也有绿茶。”
沈砚送来饺子,“师父,刚刚我弟弟送过来的,奶奶和应爷爷他们包的饺子,好几种宪。”
沈砚奉上点心,“师父,奶奶做的,你尝尝,喜欢的话还有。”
应时安面无表情地看着沈砚。
穆昔几人到时,看到的就是师父慈徒弟孝的场面。
周谨羡慕道:“沈砚对应队也太好了,我什么时候能有徒弟?我也想有人给我端茶倒水。”
沈砚的笑容更加可亲,“师父,茶水是不是热了,我去给你换一杯。地我已经拖好了,还有哪里需要打扫?”
应时安一直坐在办公桌前,衬衫是白净的。再看沈砚,局里的暖气不算太难,但他大汗淋漓,还撸起袖子,一看便知干了许多活儿。
应时安看看穆昔,再看沈砚。
沈砚说:“师父,你和平时一样就好,我都能做。”
穆昔三人面面相觑,耳朵凑到一起。
“应队啥都让沈砚做啊。”
“有点过分吧……”
“好像是不太好,咱们都是分工合作的,唐所也会干活。”
应时安:“……”
沈砚朝应时安露出胜利的笑容。
只要胜利就行,至于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和应时安都不在意。
穆昔想替应时安说几句好话,但又想到林书琰说过,让她对沈砚热情一些。
她不知该怎样对一个没有感觉的人热情,便说:“沈砚你……打扫的真干净,累了吧,明天请你吃饭?”
应时安:“……”
沈砚比了一个V字,然后对穆昔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不过不用你请,刚刚奶奶送来很多东西,你们留下来一起吃。”
“这可不行,”穆昔说,“我们是有工作才过来。”
沈砚刚要问是什么工作,应时安起身挡在他面前。
沈砚:“?”
他不动声色地侧身,往前走了一步。
应时安蹙眉,再往前走。
沈砚不甘示弱,继续跟上。
应时安……
穆昔&周谨&林书琰:“……”
仨人耳朵再次凑到一起,“他俩是不是疯了??”
“好像吃错药了。”
“真不敢相信这是应队,应队怎么会陪着沈砚胡闹?!”
“师徒俩的感情真好啊……”
应时安和沈砚一起看过来,“哪里看出来感情好?!”
穆昔&周谨&林书琰:“……”
仨人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应时安对穆昔说:“说案子。”
“是这样的,”穆昔说,“接到一个孩子失踪的报案,时间过去的太久,目前不知道她是走丢还是遇到危险,想问问你们这边有没有接到发现六岁孩子尸体的报案。”
“没有,”应时安说,“队里没什么事,我去帮你们一起找。”
周谨说:“那感情好。”
沈砚立刻接上话,“我一起去。”
周谨:“……”
应时安道:“队里需要人值班,你留下。”
沈砚说:“跑前跑后的事情太辛苦,当然是我来做,师父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要多休息。”
周谨惊恐的往林书琰身后躲。
这是什么情况,沈砚的日子是不过了吗?!
穆昔越听越不开心,但想到林书琰的话,强忍着才没冲到沈砚面前理论。
竟然说应时安体力差?!
应时安掀了掀眼皮,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从容说道:“年轻有一个劣势。”
沈砚蹙眉,“什么劣势?”
应时安说:“职位不高。”
沈砚:“?”
“你留下,我去,这是命令,你可以拒绝。”
沈砚:“……”
可以拒绝,但后果自负。
沈砚被应时安气到心梗,“我是为师父的身体考虑,年纪大了熬夜通宵伤身体,还要一直在外面跑,师父体力有限,要注意休息。”
穆昔更不高兴。
应时安可是她要打败的目标,必须是局里公认的第一才行,否则她打败应时安还有何乐趣可言?
穆昔脱口而出道:“他体力明明好得很。”
四个男人看过来。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有说服力,穆昔尝试举证,“我们天天住在一起,当然是我更了解他。”
周谨挑眉,林书琰捂住耳朵。
沈砚一言难尽地看向应时安。
什么叫住在一起,所以知道体力好?他没多想吧?
沈砚快气疯了,他们不是假的吗?!
男人们神态各异。
穆昔没想太多,她深知某些事和体力没有太大关系。她想起自己现在应该是向着沈砚的状态,紧急挽救道:“不过沈砚是新人,他跑腿才是正常的,我……还蛮想和你一起去的。”
她艰难地说出违心的话。
周谨抱着林书琰,俩人的目光同时从穆昔身上转移,都以沈砚为落点。
沈砚眼底闪过惊喜,满心欢喜道:“好,我们一起去。”
应时安拧拧眉,瞥了眼沈砚,然后低头盯着穆昔看。
从应时安酸涩的目光中,穆昔竟看出一丝委屈之意。
应时安顶着一张穆昔喜欢的好看的脸,目不转睛看着她,向穆昔表示自己很委屈。
穆昔能被他的颜值欺骗?她现在要听林书琰的话,要对沈砚热情一些,要坚持和沈砚一起出去找人,要……
穆昔拽拽应时安的手臂,“哎呀,和你去和你去。”
应时安眼底的情绪瞬间消失,他看向沈砚,目光疏离冷淡,“有事打我电话。”
沈砚:“……”
刚到黄岩分局时,郑局长和沈砚说,应时安是局里难得一遇的天才,说他年龄虽小,但成熟干练,是很多老警察都比不上的。
他要沈砚磨磨性子,向应时安学习,将来做一个沉稳的人。
沉稳在哪?在哪?!
应时安无视随时会咆哮出声的沈砚,淡定的和穆昔一起离开。
周谨和林书琰兄弟俩还抱在一起。
“啥情况?”
“……看不明白。”
“好像比案子还难。”
“将来别结婚。”
即便有应时安加入,在线索有限的前提下,他们还是无法找到姚雨竹。应时安给出的建议和林书琰一致,继续找下去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先回去休息,明天做好准备继续找人。
穆昔联系了还在外奔波的邹念文,接着又去熊岚家。
熊岚才刚回家,身上还有寒意,听到穆昔提出明天再继续找,几近崩溃。
她哭嚎片刻,忽然胡言乱语道:“是邹家人做的,是他们做的!”
穆昔奇怪道:“哪个邹家?文姐家?”
“附近就他们一户人家姓邹!”熊岚发疯道,“我要去找邹念文,让她把女儿还给我!”
姚向荣的母亲想拦,被熊岚狠狠推开,发了疯的熊岚力气比平时大好几倍,穆昔欲走上前,应时安将她护到身后,然后单手压住熊岚的肩膀,趁熊岚转身之际,侧身躲过,将她丫在客厅的单人床上。
应时安淡漠道:“你不冷静,我没法松手。”
熊岚趴在单人床上号啕大哭。
姚向荣的母亲慌慌张张拿来毛巾,“警察同志,你们别怪岚岚,她是太着急了。”
穆昔问:“她为什么说是文姐带走孩子?”
“其实她不是针对小文,”母亲说,“是邹彬他……”
邹彬是邹念文的父亲,失踪多年。
“邹彬失踪之前,我们这里刚好死了一个小姑娘,有人看到小姑娘死之前曾和邹彬见面,还和她说过话。他们见面之后,邹彬失踪,小姑娘的尸体在附近的河边被发现,你说她会是被谁杀的?”
多年来,家属楼的人都把邹彬称为“潜逃的杀人凶手”。
案发近三十年,当时人员流动并不自由,城镇相对好一些,农村人想进城,都要先去开介绍信。
邹彬莫名其妙赶在凶杀案发生前失踪,嫌疑巨大。
从此,邹家人在家属院内就无法抬头了。
当时邹念文已经在上初中,每天都在邻居们的指指点点中度过。
同学们更是在背后叫她杀人犯的女儿,连邹念文自己都认为可能真是如此。
她对父亲的印象只有他很忙,忙到不经常回家。
他们很少沟通,他不算严厉,但也不慈祥,邹念文和他见面的机会烧,她很怕他。
她不知道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施名姝说他是厂子里的职工,具体是什么厂子,一直没说明白过。
刚出事的那几年,邹念文每天都心如死灰。
她被家属院的朋友排挤,被学校的同学排挤,她独来独往,上体育课时别人都有搭档,她永远是一个人。
那几年邹念文痛恨父亲,她希望世界上没他这个人。
邹念文是个要强的人,旁人经历这种事,或许会就此消沉,但邹念文不会。
她比以前更加刻苦的学习,成绩永远名列前茅。
她会强迫自己锻炼身体,运动会上,不论是短跑还是长跑,她永远是第一名。
站在升旗台上领奖状时,邹念文发誓,她要做人民警察,不论是邹彬是死是活,是凶手还是好人,都要把他带回来。
“小文虽然脾气不太好,不太愿意和我们说话,但我们知道,她人其实蛮好的,岚岚就是糊涂了,才会说是小文,你们别介意。”
熊岚抬起头,哭着说道:“她爸害死了谭双!她做警察,说不定是为了掩盖!她平时都不和邻里来往,怎么就今天出来了?她是在看我们的笑话!”
话音落下,熊岚家的门被粗鲁地推开。
邹念文带着一身寒意走进来,睥睨众人。
穆昔给她让出路。
她走到熊岚面前,大摇大摆地坐下,说:“就是看你笑话,怎么样?”
熊岚一怔,女儿失踪的痛苦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不管不顾地大嚷起来,“你爸害人,你也害人,你把女儿还给我!”
邹念文笑道:“是,我就害了,你怎么样?”
熊岚扑向邹念文。
见势头不对,应时安和林书琰冲上前将二人分开。
邹念文神色冰冷,林书琰劝道:“师父,您先回家,这里交给我们。”
“是啊文姐,她神志不清了,你快走。”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邹念文双眼嗜血般通红,“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爸杀人,我爸到现在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凭什么往他身上泼脏水?!”
“你和她说不通,总之你先……”
穆昔走到两人中间。
她和邹念文对视片刻,邹念文眼中的厉色才褪去。
穆昔转身看向熊岚,面无表情道:“熊岚,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看你状态还不错,我认为应该告诉你。”
所有人都看向穆昔,熊岚也安静了。
穆昔神色严肃认真,“第一,你和姚向荣已婚,却抛下孩子,和丈夫在外与不同的女人、男人鬼混,不违法,但违背道德。法律是最低标准,你只不过是游走在最低标准上的人而已。”
“第二,你生而不养,只关心男男女女的关系,不用心照顾女儿,上次在派出所,你们二人本来说要去幼儿园接姚雨竹回家,最后也没去。你们照顾孩子时,经常言而无信?”
“第三,女儿失踪,你们竟然不及时报案,耽误了将近十个小时。别说是姚向荣不让你去,他把你的腿绑起来了?你一定要听他的,不能自己去?如此粗心大意,到半夜才发现问题,导致我们现在想找目击者都找不到,对姚雨竹的去向一无所知,如果姚雨竹真出事了,你认为最应该怪谁?”
“看你是做母亲的,不想刺激你,你倒好,不积极配合我们也就罢了,还胡乱攀咬,影响调查进度,你认为你的专业程度比我们更强?如果文姐和姚雨竹的失踪无关,因为你几句话,又耽误我们的调查进度,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狭窄的客厅内鸦默雀静。
穆昔很少如此严肃,没人敢插话。
熊岚的脸色在青红之间变化,最终无力地坐在地上。
穆昔说:“我就问你一句,你是配合还是不配合。”
熊岚喉咙间无比干涩,“文姐,对不起,我糊涂了,我……配合。”
穆昔几人陪邹念文回家,邹念文就住在隔壁单元。
当年施名姝在厂子里是骨干,她掌握的技术他人难以替代,厂长十分欣赏她,她分到的房子更大些,待遇也比其他人好。
施名姝虽已上了年纪,但收拾得整齐利索。她会注意自己的白发,会及时的染成黑色,衣服虽然不多,但每一件都是精挑细选,精致耐看。大约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她举手投足间,气质也比旁人出众。
施名姝活得很精致。
见邹念文竟与几名警察一起进来,施名姝眼中闪过诧异,她没有多问,邀请他们进去后,转身去准备温水。
邹念文握着穆昔的收,穆昔陪她坐在沙发上。
其他人看来,邹念文一切如常,只有穆昔知道,她现在手还都是抖的。
刚刚穆昔就是看出邹念文真的动怒,才非要狠狠说上熊岚几句,挥刀专往她心上砍。
自己不看好孩子,倒是知道怪别人。
穆昔不知邹念文的父亲有没有做不好的事情,她只知道姚雨竹的失踪绝对与邹念文无关,同事之间,这点儿信任还是要有的。
施名姝端着杯子走过来,声音温和,“几位是小文的同事?”
穆昔和林书琰都穿警服,身份很明显。
林书琰有些紧张,说:“伯母好,我是师父的徒弟。”
周谨小声说:“我还是我爸的儿子呢。”
林书琰很紧张,于是选择踹了周谨一脚。
周谨:“……”
邹念文忽然问道:“妈,你和我说实话,我爸他是不是畏罪潜逃?”
施名姝冷静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不是。”
“你知道他去哪了?”
“我如果知道,现在就去找了。”
“你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敢肯定凶手不是他?”
施名姝笑道:“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他是我的枕边人,我了解他的为人,他绝不会对小女孩下杀手,也不会抛妻弃子。”
邹念文听了,心里更堵得慌。
施名姝总是诉说对邹彬的思念,说要等邹彬回来,可这些年邹念文承受了多少委屈,施名姝怎么就不替她想想?
邹念文道:“妈,咱们搬家吧,咱俩的存款足够买一个新房子,这里的房子老了,环境不好。”
施名姝声音虽然温柔,语气却是不可置否,“我们走了,你爸回来,会找不到家。”
“妈!”
施名姝说:“你应该相信我,我了解他,我们……就和这二位一样,感情很好。”
施名姝似乎在看应时安。
穆昔心中窃喜,她和应时安难道已经有CP感?即便不站在一起,都能看出他们是一对?
穆昔心里美美的。
应时安向后看去。
在他身后,林书琰正和周谨辩论刚才那一脚是否合时宜。
林书琰:“是你不合时宜的说笑,我才提醒你。”
“我是有感而发,分明你是自我介绍太好笑,不怪我。”
施名姝说:“就和他们一样,虽然会拌嘴,但都会挂念对方,只不过他们是友情,而我们是爱情,你父亲,是我这辈子的挚爱。”
穆昔:“……”
施名姝是让人感动,但……她和应时安的CP感竟然输给了林书琰和周谨?!
美不起来了。
第128章
和往常一样,邹念文和施名姝谈不拢。
将近三十年,施名姝一直坚定地维护邹彬,从未改变过。
期间邹念文恨过父亲、相信过父亲、怀疑过父亲,甚至还偷偷调查谭双遇害一案,施名姝却始终如一。
她总是温柔地告诉邹念文,邹彬是世界上品性最好的人,她应该相信父亲。
邹念文实在无法把温柔、善良和印象中的父亲联想在一起。
施名姝不愿与邹念文争辩,她问:“是姚家的雨竹出事了?”
穆昔说:“她失踪了,下午两点钟出门玩,没和小朋友们在一起,也没回家。”
“这是比较奇怪,雨竹一般都在楼下和其他小朋友一起跳皮筋或者捉迷藏,我经常看到她在楼下玩。”
熊岚、邹念文、施名姝都说雨竹性格乖巧,很听爸爸妈妈的话,不会自己乱跑。
现在养孩子的确是散养比较多,一般在家属院内,彼此都认识,互相搭把手看着孩子是常有的事情,让雨竹自己下楼玩,其实不能怪熊岚和姚向荣。
但就是因为雨竹听话,穆昔才更担心她是出了事才不能回家。
穆昔问:“文姐,阿姨,叔叔的事,能和我们说说吗?”
邹念文已经冷静下来,说:“可以,在说我爸之前,我还有个线索可以提供。”
“你说。”
“其实我这几天一直觉得有人在跟踪我,尤其是在家附近。”
邹念文是警察,反侦察能力强,察觉到被人跟踪后,试图将他揪出来,但一直没找到人。
邹念文原本打算上班后再处理此事,没想到今天看到穆昔和林书琰来出警,同家属院的孩子竟然失踪了。
“你怀疑有坏人盯上家属院,带走雨竹?”
“不能肯定,”邹念文说,“甚至只能说是一种感觉,毕竟我没真的看到有人跟踪我,应该说是做警察的直觉。”
邹念文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陪施名姝,从未与人结仇。
她一直做民警,虽然抓进去过几个人,但都是小偷小摸,不必像宗井,时刻担心被人报复。
所以得知姚雨竹失踪后,邹念文便怀疑她的直觉没错,真的有人盯上了家属院。
“这件事明天再查,明天肯定要在附近走访,顺便问问有没有见过可疑之人。我把他……”
邹念文瞟了眼施名姝,“妈,这么晚了,你去休息吧。”
施名姝知道女儿是不想让自己听到,她也不与邹念文争辩,温柔地说了声“好”。
施名姝回到自己房间,关好屋门。
周谨等房间里没动静了才说:“文姐,阿姨真有气质,真温柔。”
“我姥姥、姥爷都是知识分子,民国那会儿很有名望,”邹念文自豪道,“我妈只是运气不好,算是遇到家道中落吧,没机会去参加高考,但姥姥、姥爷很用心地教导她,她至今还保持读书的习惯。”
穆昔好奇道:“阿姨和叔叔是自由恋爱?”
“应该是,”邹念文说,“后来我妈家里的情况好转了,但我爸家里很穷,读书都读不起,我爸是来找我姥姥、姥爷学习的,两人相处中生出感情,正好姥姥、姥爷都喜欢我爸,就同意他们两个结婚了。”
穆昔问:“叔叔的学历很高?”
“不太清楚,好像是大学毕业,不过学的是理科,不是文科,挺奇怪的,我姥姥、姥爷都是文人。”
应时安说:“文姐,遇害的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她叫谭双,遇害那年刚六岁,最开始也和雨竹一样,我们都以为她是贪玩走丢了,找了整整两天,才在河边找到尸体。法医过来鉴定说,她已经死亡两天,而且……”
“如何?”
“是奸杀。”
谭双不过六岁,被先奸后杀,下身撕裂严重,场面骇人。
警方将凶手锁定在男性中,第一个查到有异常的就是邹彬,谭双的好友周欣亲眼看到邹彬曾与谭双交谈。
警方找邹彬了解情况,得知邹彬不在家,而且从此以后他再也没回来过。
之所以怀疑邹彬,是因为他曾和谭双交谈,但邹彬本就是谭双的邻居,认识谭双,二人碰面,邹彬逗逗孩子很正常。
如果不是他从此失踪,警方不会把过多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穆昔说:“若是这样,连怀疑的根据都是靠不住的,只不过他失踪的时间太过巧合而已。”
“是啊,”邹念文说,“可惜我堵不住他们的嘴,我爸一直没回来,他们就胡乱猜测,我有一段时间……其实也认为凶手可能是我爸。”
谭双的死,警方又陆续找到几名嫌疑犯,都是有前科的人,但始终没进展。
凶手未在谭双体内留下液体,而且当时并不具备检验DNA的技术,此案成为悬案。
“分局应该有卷宗,应时安,你可以找到看一看,不过已经是快三十年的案子,估计没太多有用的内容。依你们看,雨竹的失踪和谭双的死有关吗?”
*
穆昔原本打算大年初一早上回家吃饺子,因为雨竹的失踪,她和林书琰短暂睡了两个小时后便一起赶去刑侦队。
周谨熬不住,先回去休息了。
刑侦队办公室,应时安正在翻阅卷宗。
过去的资料不齐全,而且不是按照年份摆放,他需要在数百份卷宗中找到谭双的案子。
沈砚打着哈欠帮应时安一起找,“师父,你体力确实比我想象中好,熬了一晚上还精神抖擞。”
应时安说:“恩,穆昔最了解。”
沈砚:“……”
他放下卷宗问:“你一定要和我作对吗?”
应时安眼睛扫着卷宗,一目十行,很快拿起新的一份继续看。
“是你和我作对。”
沈砚说:“我只是喜欢穆昔。”
应时安道:“我也是。”
沈砚:“……,你俩有病吧?”
都说喜欢对方,但又强调是假结婚??
沈砚沉声道:“但穆昔说过不喜欢你,她想让你离她远一点,还说你联系她太频繁。”
应时安说:“低级的挑拨离间没用,多动动脑子。”
沈砚:“……”
他翘起二郎腿,在心中唾弃应时安。
应时安拿着卷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拿起座机话筒,拨通一个号码,说:“刚调过来的沈砚是什么背景,简历如何,是否有童年创伤,查到给我。”
*
穆昔和林书琰一起帮忙,一个小时后终于找到谭双案的卷宗。
就如邹念文所说,因年代久远,当时的技术又实在落后,卷宗上有用的线索并不多。
“你们看看,谭双曾经被虐打过,伤口都有生活反应,是生前伤。她是内脏破裂而死,下身也有生活反应,法医推断,她是被玷污的过程中内脏破裂而亡。凶手是禽兽。”
穆昔只是看这些文字,都想将凶手剁碎喂猪。
沈砚走到穆昔旁边坐下,“找到档案就好,我今天陪你一起去雨竹家附近走访。”
应时安坐在另一边,“你还有其他工作。”
“我今天休班,”沈砚微笑,“师父,可不能连我的休息时间都占用。”
应时安说:“恩,尚奶奶说要和你出去逛街,你如果拒绝,自己和她说。”
沈砚:“……,应时安你!!”
穆昔说:“你怎么直呼应时安的名字,这是不尊重。”
沈砚:“……”
气得牙痒。
应时安不理会沈砚,对穆昔说:“白天去找雨竹,晚上我不用加班,一起回家。”
穆昔点头。
她现在十分依赖应时安,她实在不想自己面对应家人。
林书琰给穆昔递眼色。
穆昔想起林书琰的建议,她看看应时安,又看看沈砚,最终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应时安,一会儿一起走哦。”
林书琰:“……”
寻找雨竹和找目击者的工作同时进行。
穆昔负责家属院旁的东街,东街上几乎没有商户开门,她只能随机拦住路人询问。
现在会在此处经过的,都住在附近,有人认识姚家的小姑娘。
“姚向荣的女儿?没见过,昨天东街的冷饮厅开门,我和女朋友来约会,从下午一点开始吧,待到四点钟,没看到她。”
穆昔问了十几个人,都没见过雨竹。
在询问附近是否有怪人时倒是有收获,一个大年初一也想赚钱的商店老板说,最近的确看到陌生面孔在家属院附近逗留。
“听口音是南方人,来问有没有姓邹的人家,特别瘦,脸是瘪的,总咳嗽,我看他不像好人,没告诉他。”
离开商店,林书琰担忧道:“好像是冲着文姐来的。”
“可文姐没得罪过人。”
“她抓的那些人都是罪犯,说不定有人想不开或者小心眼。”
“雨竹是被文姐连累了?”
林书琰叹气,“希望不是这样。”
二人回到雨竹家楼下,和应时安、邹念文汇合。
穆昔过去时,刚好有一个老人经过,恶狠狠地瞪着邹念文,邹念文神色淡然。
等老人走过去,邹念文说:“是谭双的母亲桂秋烟,她和熊岚一样,认为是我爸害了谭双。”
林书琰拧眉道:“师父,你和阿姨在这里生活,一定很困难。”
“没办法,你也看到了,我妈不肯走,也不知道我爸到底有什么魅力。”邹念文已经可以开玩笑,“这就是我不懂的爱情?”
林书琰想到应时安和沈砚,说:“确实不容易懂。”
没人见过谭双,但有人看到生面孔。
“文姐,他问过邹家,可能真是冲你来的。”
邹念文说:“怪了,我真想不到会是谁。”
“似乎是病人,老板说他总咳嗽。”
“那就更不认识了,如果有可能,我会直接打死,不会只打到他生病。”
林书琰:“……”
应时安道:“我的意见是,直接从邻居开始查。”
邹念文点头,“我也是这样想。”
没人看到雨竹离开,孩子们也没注意到雨竹,或许是因为雨竹刚出门便改变原定计划。
这种意外只会是附近的邻居造成的,其他人来不及。
可惜过年期间局里人手不够,不能监视每一个人。
应时安说:“昨晚参与找雨竹的,还记得是谁吗?”
“我记得,一会儿给你名单。”
“从他们开始查?”林书琰道,“他们主动帮忙找人……难道是故意的?”
林书琰忽然感到恐惧。
几人商量好,决定趁着今天不用去拜年,挨个询问邻居们。
穆昔看着应时安的背影,忽然叹口气。
林书琰问:“怎么了?”
穆昔说:“我直觉雨竹的事不简单,可能一两天内没法解决。”
“应该是,你有事?”
穆昔愁眉苦脸道:“追人的计划又要延后了。”
身边有一个长相、性格都合胃口的,却只能看着,穆昔很难过。
林书琰其实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他说:“你干脆直接上算了。”
穆昔惊恐:“直接上?!”
“恩,直接一点,能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穆昔磕磕巴巴,“你你你,你也太……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林书琰:“?”
林书琰眼中的直接上——去表白,告诉应时安她喜欢他。
穆昔眼中的直接上——晋江不让描述。
林书琰回过神来,“我不是……”
穆昔摩拳擦掌,穆昔斗志昂扬,“就听你的!找到雨竹后就试试!”
林书琰:“……”
好像要闯祸了。
第129章
雨竹家在二楼,楼道不宽敞,出门后就是楼梯,一楼半处有柜子,昨天他们已经在楼道里找过。
穆昔再次从雨竹家出门,思考她会走的每一步,从出门到下楼,本该和正在捉迷藏的朋友们玩,但中途改变路线……
熟人让她改变路线的可能性更高。
应时安与邹念文挨家挨户走访。
穆昔和林书琰在小区附近转了几圈,寻找病怏怏的可疑男子。国人过年团聚的观念重,过年期间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年三十都没回家,实在可疑。
穆昔也担心他真与雨竹失踪有关,到时候文姐就说不清了。
林书琰见穆昔神色疲惫,便说道:“你今天不用值班,回去休息吧,我来找就好。”
“我宁愿留下来找人,”穆昔说,“应时安的家人都来了。”
穆昔听应老爷子念叨过家里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聚在一起,穆昔担心场面太过荒谬。
而且其中还有应时安的父母,她对男方的家长总有“恶婆婆、恶公公”的印象,穆昔的性格,绝不会忍让,如果他们找茬,应老爷子从阎王殿回来的第一个年就不用过了。
应时安和邹念文已经走完五家。
下楼时看到穆昔,邹念文耸耸肩,表示一无所获。
穆昔便去找熊岚和姚向荣,雨竹失踪,也可能是因为做父母的得罪了人。
熊岚和姚向荣一夜未休息,现在却没有疲惫感。两人的感情倒是突飞猛进,熊岚一直靠在姚向荣肩膀上。
听到穆昔的问题,姚向荣情绪激动道:“我们怎么可能有仇人?我们像是那种人家?!”
穆昔和林书琰面无表情。
姚向荣:“……”
“咳,感情的事也算?”
穆昔道:“就凭你们家的人际关系图,理出来十个仇人都不算多。”
姚向荣:“……”
熊岚说:“我知道他骗过一个女孩,要了人家两百块钱然后玩失踪,后来找到家里来了。”
姚向荣:“……”
“她去年天天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哥聊天,用公共电话聊,电话卡经常换新的!”
“你和后面楼的阿姨眉来眼去!!”
“你把大爷的烟袋都偷回家了!”
“还不是为了你?!”
穆昔:“……”
她对林书琰说:“仇人太多了哈。”
林书琰:“一时很难甄别。”
幸好前些日子熊岚和姚向荣报警时,认真工作的民警们积极地画了人物关系图。
穆昔还记得图上的内容,林书琰也能大差不差背过,两人不理会争执中的夫妻俩,开始疏离图中的内容。
“从他们的关系来看,这两位受到的波及最小,不太可能,这个人有可能,算是同时被夫妻俩背叛。”
“这个也有可能。”
“还有这一位。”
熊岚和姚向荣吵到一半才发现穆昔和林书琰在讨论什么。
俩人傻了一会儿,熊岚说:“……我们的关系没这么乱吧?”
穆昔说:“别人家是第三者插足,你们这种情况,应该说是你俩插足了第三四五六七八者,记得给他们道歉。”
熊岚&姚向荣:“……”
穆昔把整理好的名单交给二人,“你们看看,有没有矛盾特别深的。”
夫妻俩看着理出来的名单怀疑人生。
怎么他们家的事,警察好像更了解??
姚向荣干笑道:“呵呵,还有小蓝的事呢。”
熊岚说:“这是我初恋,我已经不记得了……”
夫妻俩对着名单发呆。
姚向荣的母亲从里屋走出来,“警察同志,我想到一个人。”
“您说。”
“住在隔壁单元的周家,我们家和他们家关系不好。”
熊岚露出“原来是他”的表情。
“有什么过节?”
熊岚说:“是为了房子。这房子当年都是分给纺织厂职工的,我公公是纺织厂的工人,但是一直没排上号。当时他们住的地方太小了,我公公着急要房子,就给厂长送了点儿礼。房子本来要分给周家,这一送礼,就分给我公公了。我公公也是傻,喝醉酒把送礼的事情说出去,和周家人打起来了。”
穆昔将情况记下来,“这几年有吵过架吗?”
“没,他们家的人脾气都不好,天天趾高气扬的,不好相处,而且他们家后来也分到房子了。”
分房子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既然他们这几年没有争执,报复雨竹的可能性不高。
出于谨慎,穆昔说:“一会儿我们会去周家看看。”
熊岚道:“周家的小儿子还不错,学习挺好的,周萍比较刁。你们去看看吧,应该不是他们。”
*
周家住在邹念文家楼下,是父亲与两个孩子的组合。
父亲叫周建,退休前是纺织厂职工,女儿叫周萍,是姐姐,还有一个小儿子叫周延,刚满十五岁。周延出生两年后,母亲患病去世,周建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
周萍已有三十五岁,至今未嫁人,与父亲、弟弟住在一起。
穆昔上楼时正好遇到邹念文,邹念文听说他们要去周家,便说:“他们昨天也有帮忙找孩子,是周萍在找,他们的身份有些特殊。”
林书琰问:“师父,您指的是什么。”
“他们家的周萍和谭双是朋友,当年就是周萍指认谭双失踪前曾和我爸聊天,警方和谭家人才会留意我父亲。”
穆昔闻言起了兴趣,“还蛮巧的。”
“周建不太合群,周萍是不愿吃亏的性格,去菜市场买菜,两分钱都能砍半个小时。至于周延,他倒是个好孩子,很有礼貌,每次见了我都打招呼,学习成绩很好,年年都能评上三好学生。”
春节期间,周延正放寒假,是周延来开的门。
开门时他还系着围裙,手中拿着锅铲,是从厨房过来的。
穆昔笑眯眯问道:“你是周延?”
周延怔了一下,兴奋道:“你是昨天的警察姐姐?我记得你,你长得真好看。”
邹念文和应时安是一同来的,应时安看了周延一眼,邹念文挡在二人中间,朝着周延笑。
周延紧急补救道:“文姐,你也好看。”
邹念文道:“叫什么姐,叫阿姨。”
周延嘴甜,“你长得可比我姐年轻多了。”
邹念文笑道:“让你姐听到这话,非打死你。”
周延笑嘻嘻的把几人请进门。
因为邹彬的事,邹念文与邻居们关系僵硬,唯独能和周延说上几句话。
周延说:“我家的鱼被野猫偷了,我姐出去看看有没有卖鱼的,我爸在家,你们是来找我爸的?”
“找你也行,”邹念文问,“野猫跑家里来了?”
“谁知道,早上起来就找不到了,我想给我爸炖鱼吃的。”
林书琰问:“你会做饭?”
“我家的饭可都是我做的,”周延自豪道,“我爸现在还出去捡废铁卖钱,我姐也要上班,只能我来啦。”
他低声说:“而且我姐做饭不好吃,还不让我们说。”
林书琰忍俊不禁。
几人和周延闲聊了四五分钟,周建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周建年龄虽然还没到,但已经一头白发,穿着一件老旧的军大衣,背部还有缝补过的痕迹。
他神情阴郁,见家里进人,反应也不大,他甚至不是出来见人的,拿到放在客厅的围棋盒子就想走。
“爸,”周延尴尬道,“文姐他们来了,你和他们谈呗。”
不管怎么说,让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接待警察们不太合适。
但周建似乎不这样认为,周延说这话时,他很不耐烦,“警察来找我干什么?”
邹念文笑道:“周叔,昨晚你好像没出门找人,怎么,这些人你都认识,知道他们是警察?”
周建放下围棋盒子,安静了两秒钟,说:“你是警察,和你在一起的当然都是警察。”
邹念文若无其事道:“这也未必。”
周延担心周建再说错话,把他拉了过来,“爸,雨竹丢了,我昨晚就是去找她的,你看看有没有线索,好好想一想。”
“姚家的那个孩子?”
“是她。”
“活该,”周建不以为意地咒骂,“当年就是他们家抢了我们分房的名额,我和你妈被迫挤在透风的屋子里,你妈刚生完孩子,受冻落下病根,你姐也……他们家活该!”
应时安道:“你和姚家积怨已久?”
周建说:“直接告诉你好了,我希望他们家人都去死。”
周延害怕地看着父亲,“爸,你别说气话。”
“不是气话,”周建再一次强调道,“如果我的身体条件允许,我一定杀了他们为你妈报仇,可惜我年纪大了,病了。”
气氛一度紧张。
穆昔问:“你刚刚说你爱人落了病根,是哪方面的病?”
“坐月子坐不好,你说能是什么病?”周建凶巴巴道,“你去生个孩子就知道了!”
周建的语气冲,考虑到还需要周建的证词,穆昔忽视他的话,继续问道:“你还提到周延的姐姐,周萍怎么了?”
周建忽然收敛怒气,古怪地看着穆昔。
他转身朝房间走去,“我要下棋,别打扰我。”
“等等,你还没说昨天有没有见过雨竹,你……”
应时安的小灵通响起来,他走到门外接起电话,神情逐渐凝重。须臾,他转身说:“发现了一具女童的尸体。”
*
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是主动申请加班的徐泾以及宿醉的法医。
尸体被埋在河堤下方,用碎石和泥土盖住,十分平整,不仔细看瞧不出来。
此处离河边还有十几米,地面都是干枯的杂草。
河边的冷风带着重重的湿气,林书琰站在河堤之上看着冉兴平几人在下方忙碌。
他难过道:“昨晚我路过这里了,但是我没往这边走,一直在河边。”
穆昔不知该如何安慰林书琰。
作为一名警察,最让人心有不甘的大概就是受害人近在咫尺,他们却没能救下人。
“走吧,下去吧,我们得找到凶手。”
林书琰打起精神,“这几天放假,我有时间,一定要找到害了雨竹的凶手!”
穆昔和林书琰走下去时,冉兴平正在查附近的脚印。
见穆昔过来,冉兴平无奈道:“你们可真行,随便出个警就能和凶杀案扯上关系,大年三十奸杀六岁的小姑娘,凶手丧心病狂。”
穆昔问:“确定是奸杀?”
熊岚和姚向荣正在外围哭喊,他们刚刚已经辨认过尸体,姚向荣的父母接受不了打击,双双进了医院。
冉兴平怕他们听到后情绪更激动,特意压低声音说:“裤子都被扒烂了,有被侵犯的迹象,而且……而且是很严重的侵犯。凶手太无耻,她只是个孩子!”
穆昔心情也很沉重。
她想过去看看尸体,却被徐泾拦住,“你不是我们队的人,不能走过去。”
穆昔道:“我们一直在查雨竹失踪的案子,徐副队长,我比你了解情况。”
“这我管不着,”徐泾面无表情道,“我是刑警,你是民警,职责不同,我们各司其职,你不能去。”
穆昔无语片刻,问:“你确定我不能走过去?”
徐泾说:“是。”
穆昔走到应时安旁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徐泾冷笑道:“就算去找他也没用,局里有局里的纪律,他也要遵守。”
应时安道:“你不必理会他,想去就去。”
“这可不行,”穆昔说,“徐副队长虽然是副的,还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转正,但毕竟是副队长,我得听他的话。”
应时安困惑地看着穆昔。
徐泾已经听习惯“副”字,并且免疫了,他说:“你明白就好。”
穆昔不理会徐泾,对应时安说:“你蹲下。”
沈砚走过来,“穆昔,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穆昔催应时安道,“你快蹲下。”
应时安疑惑了一两秒钟,听话地蹲下去。
附近几个刑警都在看队长。
沈砚说:“是徐副队长欺负你了?你不用理他,郑局长都说了,你们可以随时过来,他的话还能比郑局长更管用?”
徐泾气道:“你们有点儿底线!谢涟呢,谢涟!”
“谢涟在家里过年,”沈砚对徐泾说话的语气并不算尊重,“谢涟是穆昔的好姐妹,他的底线恐怕比我还低。”
徐泾:“……”
她们女孩关系确实要更好一些。
徐泾说:“我今天在,就不能让你们坏了规矩!”
穆昔绕到应时安身后。
徐泾:“你躲在他背后也没用!”
当着所有人的面,穆昔趴到应时安背上。应时安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虽然知道穆昔的意图,但头一回与她挨得这般近,心跳悄然加速。
应时安背起穆昔。
穆昔说:“不是不让走过去嘛,我让应队背我过去好了!”
徐泾:“……”
冉兴平:“噗。”
沈砚幽怨地看着应时安和穆昔,但还不忘给穆昔出气,他对着徐泾阴阳怪气,“徐副队长,人家穆昔可是听你的话,你没意见了吧?”
其他人想笑不敢笑。
徐泾憋得满面红光,像喝了假酒。
“你!我!你和他!你们!你……我要去见局长!”
徐泾愤然离开,大家伙儿终于敢笑出声。
冉兴平朝穆昔竖起大拇指,“你这脑回路,谁都比不过你,我们徐副队长都要被你气死了,你悠着点。”
“我也不想和他过不去,但他好像总是看我不顺眼,”穆昔看向此时此刻就站在尸体旁边的林书琰,“你看,刚刚林书琰先走过去的,他都没有拦,光拦我。”
冉兴平知道徐泾针对穆昔,他打趣道:“一定是你的破坏性更大。”
应时安还背着穆昔。
穆昔拍拍应时安的肩膀,“往前走走,我们去看看尸体。”
沈砚酸溜溜道:“徐副队长已经走了,够了吧?”
穆昔搂住应时安的脖子,“可是不用自己走路还蛮爽的。”
沈砚:“……”
应时安压下弯起的的嘴角,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个正人君子。
“你别折腾我师父了好不好!”沈砚紧紧跟在二人身后,唠叨个不停,“师父年纪大了,你不想走路,我来背你嘛,你说你俩这样,将来有谣言怎么办?”
穆昔问:“什么谣言?”
沈砚说:“说你俩有情况啊!”
应时安故作无辜状,“穆昔,不会影响到你吧。”
话是对穆昔说的,目光是停在沈砚身上的,眼底若隐若现的笑意,充分暴露应时安的目的。
不会影响到你吧~
沈砚:“!!”
“不会,”穆昔说,“谁不知道我们已经领证,还能怎么影响?沈砚太奇怪了。”
沈砚:“……”
“哦,”应时安说,“不会影响你就好。”
应时安朝沈砚笑笑,走到石堆旁。
查案时,穆昔从应时安背上跳下来,恢复专注。
沈砚捂着心脏的位置生闷气。
冉兴平走到沈砚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个小同志,还挺会装的,刚来的时候看着很老实,其实很有想法。”
沈砚放下手,满不在乎,“刚到一个新环境,当然要乖巧几天,我的情况郑局长都知道,我没输过。”
冉兴平问:“所以你和应时安也要争个输赢?”
沈砚说:“师父只是比我早工作,我不比他差。”
“可你必输无疑。”
沈砚不悦。
冉兴平笑道:“在穆昔这件事上,你早就输了,不信你再试试。这叫什么来着,穆昔提过的一个词……噢,绿茶,你继续装绿茶。”
沈砚:“?!”
他能茶得过应时安?!
法医正在验尸。
他休假三天,终于趁着假期喝了一回酒,结果第二天就出命案。接到电话时他还在睡着,被迫来验尸。
现在喝酒的后劲和尸体的味道混在一起,法医的头都要爆炸了。
穆昔主动往跟前凑。
法医挥挥手,“去去,离远点,该死的,今天就我一个人过来,忙不过来了,别捣乱。”
穆昔毛遂自荐,“哥,我可以给你当助手啊。”
“就你?”法医说,“耍耍小聪明还行,做法医?算了。”
第130章
旁人瞧不起穆昔,穆昔选择重拳出击。
法医瞧不起穆昔,穆昔决定再求求他,毕竟她真不会验尸,只是想学。
这可是载难逢的验尸机会。
“我起码可以帮你记录嘛,你说我记,你不需要有人记录吗?”穆昔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哥,其实我一直特崇拜你。”
法医:“哦?”
“我一直认为你是最好的法医!”
沈砚拧眉看着。
“我早就发现了,你验尸的速度比其他法医快,而且更精准!你的技术在全市,不,在全省都是最好的!”
沈砚捂住眼睛,没眼看。
法医说:“咳,我这可不是因为你拍马屁,主要是吧,主要是……”
“主要是,我们要找到害雨竹的凶手,为她讨回公道!”穆昔拿出纸笔,“您说!”
姚雨竹,女,年仅六岁。
大年三十当天离开家,想下楼与小伙伴玩捉迷藏,但从此消失。
一天后,她的尸体被行人发现。
凶手将姚雨竹掩埋在河边,野狗寻找食物时,拱开叠放在她身上的石块,行人看到石块中伸出的泥泞的手,立刻报警。
冉兴平已经将石块清理干净。
石头泥土堆中,一米多点儿的小人躺在碎石正中间。她长得白白嫩嫩,脸颊圆圆的,眼睛像葡萄。
她本应该坐在家里快乐地数压岁钱,可现在却睁着双眼,躺在冰冷的坑中。
法医还未将尸体抬出,他正做基本检查,越查脸色越差劲。
林书琰同样脸色苍白,他声音沙哑,“她的死亡时间,是昨晚吗?”
法医轻轻掀开雨竹的棉裤,没回答。
穆昔低声说:“角膜轻度混浊,死亡时间在八到十二小时中间,从尸斑和尸体僵硬的程度来看,可能是在12小时左右。”
法医看向穆昔,穆昔紧张地看着他,法医没有反驳。
林书琰喃喃道:“是在夜里十二点左右去世的,我还没来。”
穆昔替林书琰松口气。
如果知道自己经过时雨竹还活着,她也无法轻易放下。
法医起身,满脸怒气,“浑蛋!就是个浑蛋!”
验尸多年,法医早已看淡生死。
在杀人现场,他都能面带微笑心平气和,他很少动怒。
是凶手的行为太恶劣。
应时安问:“情况如何?”
法医看着警戒线外的群众,以及倒在警戒线内的熊岚和姚向荣,即便知道他们二人是不靠谱的父母,此刻也替他们心碎。
“回去再说吧,”法医脸色很差,“回去细查。”
林书琰问穆昔,“这是怎么了?”
穆昔道:“雨竹可能是生前被掩埋的。”
“什么?”
穆昔说:“你应该知道生前伤会有生活反应,刀伤更明显,我没见过太多尸体,不敢打包票,但是应该都是生前伤。而且……雨竹的鼻腔里有很多泥土。”
这说明在被石块和泥土埋起来时,雨竹还在呼吸。
林书琰声音颤抖,“他竟是把雨竹活埋了?!”
“雨竹的脑袋上被重物敲击过,腹部有很多淤青,内脏可能伤到了,她或许是活活被耗死的。”
死者年仅六岁,还未享受生命,鲜花就此陨落。
她生前被强奸、虐待、死亡前一刻,孤独地躺在冰冷的石块中。
她一直睁着眼睛,她的眼睛已经麻木,她或许还能看到月光,但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一定知道,爸爸妈妈不会来救她了。
*
家在余水市的几人被临时调回来加班。
谢涟原本满是怨言,在得知姚雨竹的情况后,一句埋怨的话都说不出口,他红着眼睛说道:“我们一定要找到凶手,给她报仇!”
徐泾说:“现在人手不够,大家辛苦辛苦,一起加班。”
沈砚道:“徐副队长刚刚还不让穆昔掺和案子,明明知道人手还不够,难道徐副队长担心穆昔能破案,怕被抢风头?”
“沈砚!你最近几天越来越狂妄,说话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沈砚可怜兮兮地看向应时安,“师父,他吼我。”
谢涟:“……”
好抽象的关系。
谢涟担起打圆场的任务,“老林我是看见了,穆昔在哪?”
冉兴平打着哈欠说道:“帮法医做记录。”
“验尸?!”谢涟着实被吓到,“她敢看验尸?!”
谢涟刚到刑侦队时,便参与了几起案子,其中一起是村民斗殴,闹出人命。为了确定致命伤是谁造成的,法医在村子就地验尸,谢涟就在旁边。
老刑警们是习惯了,但谢涟可不习惯,在亲眼看到死者的内脏后,谢涟胃里破浪涛涛,吓晕了。
穆昔在派出所工作,没机会接触这些,她竟然不怕?
“胡闹!”徐泾说,“她是侦查员,不是法医,她在旁边能帮得上忙?不添乱就不错了!应时安,你把她叫出来。”
应时安淡淡道:“背出来吗?”
徐泾:“……”
沈砚弯起唇。
徐泾道:“你不去,我去,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别太纵容她。”
徐泾往解剖室走去。
谢涟跟在后面,他想知道穆昔究竟怕不怕。
应该会怕的吧?这可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挖出来看的,谢涟还见过法医煮骨头。
去的路上,谢涟纠结道:“徐副队长,我是不是胆子太小了,害怕的好像只有我。”
徐泾说:“刚开始接触都会怕,正常。”
“可穆昔好像不怕。”
徐泾冷笑,“她可能不怕?她一个女人,又一直做调解工作,不怕才怪。所以我说她过去就是捣乱的!”
谢涟心中稍有安慰。
须臾,二人来到解剖室,徐泾在气头上,没有敲门直接走进去。
解剖台旁,法医和穆昔面对面坐着,法医手中举着肝脏,“看,这是肝脏,肝脏的病变有许多种,和受外伤造成的损害完全不同……”
穆昔奋笔疾书。
徐泾&谢涟:“……”
徐泾说:“穆昔,出来,别捣乱。”
法医替穆昔拒绝,“今天人手不够,我需要助手帮我记录。”
“那也得是刑侦队的,不能找不专业的人。”
“穆昔可比你专业,”作为队内为数不多的法医,他相当硬气,“她能判断死亡时间,知道尸僵发展进程,这些都需要经验来判断才能更准确,不是只看课本就能明白的,她有做法医的天赋。”
徐泾:“……”
谢涟问:“你……不害怕?死者被开膛破肚了。”
“怕?”穆昔说,“又不是和凶手共处一室,有什么好怕的?谢涟,你过来,咱俩一起听听,你是刑警,你听比我更有用。”
谢涟看着法医手中的肝脏,抖了两下,“……我们女孩喜欢学些文静的内容。”
穆昔说:“胆小的时候,要自称男人。”
谢涟:“……”
有穆昔帮忙,验尸的时间比预想的要少。
法医很快拿出报告,“姚雨竹,胃部受击打破裂,导致腹腔感染。头部被钝器击打十五下,钝器的直径在十五公分左右,钝器有弧度,类似棍棒,但弧度比棍棒小得多。颈部有掐痕,手腕有刀伤,伤口浅,无死亡威胁。”
“又是内脏破裂,又是钝器击打,颈部竟然还有掐痕?雨竹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内脏破裂休克致死,”法医严肃道,“从尸体的情况来看,我认为凶手试验了很多种杀害雨竹的方法,最终选择直接扔进土里掩埋。”
穆昔接着说道:“说明凶手是第一次杀人,不熟悉流程,在探索阶段。”
林书琰道:“那就和谭双的案子无关了。”
“两起案子还是有共同点,受害人都是女童,而且尸体都在河边被发现。”
很奇怪,凶手明明是第一次作案,细节却与十几年前的案子相似。
法医道:“死者生前被凶手强奸,阴道撕裂严重,提取到了精液,你们不是怀疑熟人作案吗?可以挨个比对。”
应时安道:“怀疑的邻居家中,我们都已经去查过,我担心凶手会将雨竹藏在家中,找借口检查了所有房间,没有发现疑似作案现场的地方。”
“昨天是年三十,谁家没有好几口人?的确不能带回家作案。”
应时安说:“所以我们应该尽快找到作案地点,重点还是要放在邻居和朋友中,所有雨竹信任的人,都要重点排查。”
林书琰面色不安。
应时安问:“想说什么?”
林书琰看向徐泾。
徐泾黑着脸说道:“凶手的确太过残忍,队里人手不够,为了尽快找到凶手,你们可以留下,但绝对不能私自行动。”
林书琰才问:“打听师父的人是否可疑?”
“不回家过年,跑到陌生地方蹲守,当然可疑,昨天还有人看到他,今天就不见了,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但陌生的面孔带不走雨竹,雨竹乖巧又胆小,平时见到陌生人都要躲在爸爸妈妈身后,就连对方拿棒棒糖叫她过去,她都不敢,雨竹没胆量跟陌生人走。
穆昔很奇怪,那个貌似盯上邹念文的病秧子究竟是谁。
雨竹的死和谭双案有关联吗?
还有,邹念文的父亲当年为何突然消失,一走就是三十年,他不在乎妻女?
尸检报告传到穆昔手中。
验尸时她在,法医计算凶器可能的长度时她也在。
凶器有弧度,很平整,但弧度不大。
凶器很特别,知道凶器是什么,或许对破案有利,只是现在法医和穆昔都对凶器一无所知。
应时安见穆昔一直拿着尸检报告发呆,走到她身边,“在想什么?”
“有股熟悉的味道,”穆昔喃喃道,“验尸的时候我闻到了,很轻,只有我闻到了,我以为是错觉……好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