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坦白真心

    温溪突如其来的狠厉爆发吓到了所有人。

    抵在脖颈间的尖锐玻璃扎的温国清生疼,温溪眼底的戾气不作假,他身形发抖,但手却稳稳的握着玻璃瓶,抵在温国清脖颈,脸色惨白眼圈通红,像是强弩之末的困兽。

    温溪是真敢下手。

    温国清内心大骇,腿脚发软,一踉跄倒在沙发上。

    倒下时,脚勾住茶几桌脚,带着桌子一晃,残留在桌上的几瓶酒彻底砸在地上。

    哗啦。

    寂静的房间爆发出巨响。

    温国清瘫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酒水血水顺着脸蜿蜒而下,他伸手摸了下脑袋,手上满是血渍,混着细小的玻璃碎片。

    “你怎么敢的!你这是故意伤害!”温国清怒吼着:“我要找律师告你!”

    房间一片狼藉,尖锐的幼儿啼哭几乎止不住。

    温溪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半晌,低头看了下手里的半截酒瓶,忽然很轻很轻的笑了下。

    温国清瞪着温溪,眼神又惊又惧,捂着脑袋问:“你笑什么?”

    “你有本事现在就联系律师,看是你先把我关起来,还是我先捅死你。”

    “你敢!”

    温溪猛然抬手将半截酒瓶砸向温国清。

    温国清害怕闭眼,但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砰,酒瓶砸在他身后的墙面上,彻底裂成碎片。

    温国清劫后余生的张开眼,抬眼温溪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和他极为像似的深棕色的眼眸微眯着,居高临下,有些轻蔑瞧着他。

    “我笑你是个拎不清情况的蠢货,温国清。”

    温国清维持不住体面,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奥利菲尔却快步走了过来,抱着几乎哭不出声的约瑟夫把他拉起来。

    两个人耳语一番温国清摸了下约瑟夫的额头,紧接着脸色大变,猛然抬头瞪着温溪。

    继而转头看向一直以保护姿态护在温溪身后的宴决。

    温国清看着宴决的眼神像是终于找到了出气口,和温溪极为相似的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意,皮笑肉不笑,语气阴柔,像是一条生长在晦暗之地的毒蛇。

    “你少用嫉恶若仇的眼神看我。我是恶人,流着我一半血的温溪又能好到哪里去?”

    温溪心脏一颤,喉咙发紧堵塞:“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一定要我说出口吗?”

    温国清看着他,尽管他满脸是血,狼狈不堪,但眼神似笑非笑,语气有种莫名的胜券在握的得意。

    “我虚情假意无恶不作,我的好……儿子你对你的伴侣又能有多少真心。”

    语气轻飘而又极具恶意,温溪脑子绷着的那根线,猛地断了。

    “砰——”

    温国清得意的看着温溪脸色大变,脸上露出解气的笑意,然而下一秒,一直没有发言的宴决忽然有了动作,他直直的走向温国清,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啊——”

    温国清惨叫倒地,宴决转身看向奥利菲尔。

    奥利菲尔后退一步,抱着约瑟夫眼神警惕的防备,好像宴决是什么无恶不作的人:“你想干什么!”

    宴决眼神落在约瑟夫脖颈处的幸运符,这是需要去A市有名的道观诚心求来的红底金丝的福袋,是温溪高高兴兴求来用于比赛好运加持的幸运符。

    但现在却被面前狼心狗肺的两个人骗走,挂在一个觊觎温溪骨髓的小孩脖颈上。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宴决嗤笑一声:“把不属于你的东西还回来。”

    “你——”

    奥利菲尔惊愕看着宴决。

    这个男人之前从赫多涅号上就和温溪混在一起,奥利菲尔当时只当温溪被包养了,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能一直守在温溪身后。

    而宴决因为过于沉默,以至于刚刚的争吵,宴决总是被他们忘记存在。

    “我动手应该会疼。”

    沉默不代表克制,宴决语气低沉冷厉,颇为不耐,是动手前的通知。

    奥利菲尔吸了口气,伸手取下幸运符,递给宴决前,绕过男人对视上温溪的视线,说:“温溪,没必要难看成这样,只是一个幸运符而已。”

    “给了约瑟夫,又能怎么样。”

    只是一个幸运符而已。

    只是一点点骨髓而已。

    宴决垂眸,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打火机,将幸运符点燃。

    火舌舔砥福袋,宴决冷笑一声,在奥利菲尔与温国清惊骇的眼神中,直直的朝瘫倒在地的温国清扔过去。

    温国清蹬着腿儿急忙躲开,火焰掉在地上,正巧落在瓷砖地上的一片酒渍中央。

    火星碰撞酒精,忽的窜起一丛烈焰。

    熊熊烈火中,宴决居高临下的与倒在地上的温国清对视。

    “温国清,有时间挑拨离间,不如想想怎么和你老婆解释你包养的小三。”

    “以及你上个月挪用公款,在加利福尼亚给她买的那一栋豪宅。”

    不过六七秒,幸运符,便在烈火中焚烧殆尽,地面只留一片狼藉。

    奥利菲尔难以置信的瞪向温国清,瘫倒在地的男人脸色煞白。

    “他乱说的!”

    “温溪你和他都是疯子!”

    *

    温国清此地无银三百两实在明显,奥利菲尔黑着脸,扯着他离开。

    他们的争执过于激烈,引来酒店工作人员过来查看。

    满地狼藉,瓷砖地上全是碎掉的酒瓶酒杯,甚至还有火烧的痕迹。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温溪对走廊里围观的人置若罔闻,他慢慢的低下头,眼神触及脚边是掉在玻璃碎片里的银行卡,肩膀慢慢的耷拉下去。

    温国清没死,而他好像是有了一千万,但他现在好像又什么都没有了。

    看似努力就能过上的稳定日子没有了,留给他向宴决体面坦白真相的机会没有了。

    再一次遇到温国清的短短一个小时,温溪熬了三年才好不容易见到幸福的一点点曙光熄灭了。

    “温溪。”

    男人低哑到吓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温溪愣愣抬头,撞上宴决黑沉的眼眸。

    “生气砸人的时候,有没有伤到自己?”

    温溪愣然的看着他,上下嘴唇无意识的碰着,但喉头被噎了一团巨大而又苦涩的棉花团,比他过去吞不下去的安眠药片还要苦涩。

    温溪说不出话。

    宴决并没有再追问,只是牵起他的手,用指尖一寸寸摩挲着他的掌心,直到两只手都细细的检查过,确定没有伤痕,宴决才垂着眼皮,定定的看着他,说了第二句话。

    “没有伤到自己,很棒的。”

    温溪瞪大眼睛,思绪刹那间涣散,大脑一片空白,耳鸣嗡嗡,视线开始模糊。

    温溪黯淡的眼神涌着水光,但紧咬着唇瓣,一动不动的维持着仰头看人的姿势。

    “我——”

    宴决将那枚金牌戴到了脖颈上。

    “我信你。”

    “我信你。”

    “我信你。”

    宴决一遍遍重复,下一秒,一颗滚热的泪水滑落从温溪殷红的眼尾滑落。

    宴决弯腰轻轻吻去了那颗泪珠,唇舌比泪水更加滚烫。

    温溪心口一颤。

    “温溪,我在你身边。”

    “你可以生气,可以不坚强。”

    宴决将他拥到怀里,轻轻拍着后背:“也可以放肆的哭泣。”

    温溪紧咬着唇,看着他,而宴决的眉眼是模糊的,但也是近在咫尺的,半晌,哑着嗓子嗯了声,将头埋到宴决怀里,急促的呼吸着,喉咙里发出一种难听的嘶鸣,像是某些东西终于冲破了枷锁。

    温溪抵着宴决牢靠的胸膛,哭出了声音。

    宴决抱着温溪单薄的身躯,喉头酸涩的滚动着。

    明明靠在宴决怀中,温溪却像是满身伤痕,无声舔砥伤口的流浪小兽。

    明明被允许像小孩儿一样嚎啕大哭,但因为习惯坚强,哭泣却也是失魂落魄的小声啜泣。

    *

    温溪根本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房间的了,等他思绪重新聚齐的时候,已经坐在那张单人床上了。

    卫生间里传来一些水声,温溪看着地面,大脑慢慢恢复智,他起身找到杯子喝了一口水,干涩的嗓子被滋润不至于像是被火炙烤医院疼痛。

    放下水杯,温溪摸出手机,给正是白天的托儿所老师打去电话。

    电话接通前,温溪深呼吸几次,努力将自己的声音伪装成正常模样。

    “喂,苒苒哥哥。怎么忽然来电话了,苒苒正在上烘焙课呢,要和她视频吗?”

    温苒班主任爽朗的女声透过免提响彻了整个狭小的房间,温溪扶着桌面的手指扣紧,指尖发白。

    “不用和她视频,我不是在国外吗,有点儿想她。我看A市今天有大风,问问苒苒有没有穿厚点儿。”

    “穿啦,今天一起风,生活老师就给孩子们填了衣服,苒苒哥哥放心就行。”

    “嗯,”温溪心头松了口气,简单聊了几句,嘱咐道:“我回国再和你联系,期间谁来都别让温苒见,我怕有坏人。”

    老师:“好的好的,可以解,在国外挂念多点儿很正常。修伦对孩子们的安全性您可以完全放心的。那苒苒哥哥没事我就挂了,继续给孩子们上课了。“

    “嗯。”温溪抿了抿唇:“辛苦了。”

    电话挂断,积压在心口最大的石头暂时落地。

    房间里的流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静悄悄的,只有呼吸声。

    温溪将手机放在桌上,摆正,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无措的扣着指尖,转身对视上宴决的视线。

    “在确认妹妹的安全?”

    是问句,但是冷静的陈述语气。

    认识那么久,甚至确定关系了,温溪都没和宴决讲过温苒的事情,他原来是准备日后一起说的,但是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垂下眼点点头。

    “嗯。”

    头顶灯光大亮,男人高大的身形盖住照灯,不至于晃眼。

    无意识掐着的指尖被人捏开,宴决拉着他的手,坐在了床上。

    除了第一面,扮成女孩的温溪为了自己第一个客人,小心翼翼的讨好宴决,将自己放在了下位,在此之后,宴决从来没有轻视过他,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中,是看似被动的温溪掌握主动权。

    宴决眉弓高鼻梁高,骨相突出,棱角分明,虽然帅其实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着很凶,温溪第一次见他,不敢乱动除了因为宴决有钱怕赔不起,还有气质上的威慑。

    平时收着劲儿,陌生人或许还能强压恐惧和他说几句,但宴决现在锋利眉眼狠戾不加掩饰,蹙着眉头给他擦脸,陌生人应该没什么胆子和他说话。

    宴决一脚踹道温国清以及当着他们的面把幸运符烧了,那股子狠劲儿不仅吓到温国清和奥利菲尔了,温溪当时也愣了下。

    但就是这么凶的人,现在看他的眼神却是满满的心疼。

    明明见过他狼狈不堪样子,但宴决依旧半跪在他面前,拿着湿冷的毛巾给他擦眼痕,动作温柔轻缓,眼神专注冷静,仿佛他是珍贵又易碎的宝贝。

    温溪柔软的指腹落在宴决眼尾的时刻,宴决专心擦拭温溪泪痕的动作一顿。

    少年指尖微微凉,顺着眼尾摸到了眉心,慢慢的揉着。宴决顿了下,收了手,抬着眼皮看向温溪。

    温溪眼圈一周,鼻子耳朵都还残留着哭过的红痕,眼皮有些发肿,柔软蓬松的黑发无精打采的塌了下来,小脸虽然被擦干净,但依旧很失落。鼻头上的小小黑痣不再俏生生,反而流露出一种皱巴巴的感觉。

    与宴决对视的那刻,温溪深棕色的狐狸眼微微垂着,永远都是亮晶晶的眼眸,此刻却干涩发红,流露着的是无法言语的迷茫。

    以及发自内心的小心翼翼。

    “你……你为什么不问我?”

    宴决如前几次一无所知的时一样,单膝跪在他面前,眼神沉稳平静:“我要问你什么呢?”

    “问……”温溪说不出口,他想要把手收回来,但下一秒手被人牢牢握住。

    宴决对他轻轻摇摇头:“不着急,等你情绪稳定一些,再说也可以。”

    温溪呼吸一顿,心口密匝匝的疼,他迎着男人黑沉的眼眸,半晌开口:“其实温国清说对了,我一开始对你并不是真心的。”

    房间陡然静谧。

    温溪吞咽着空气,很是艰涩道:“但是我有在计划给你说实话的。”

    宴决摸了摸温溪脸颊:“所以是想现在讲?真的冷静下了吗?”

    温溪点点头。

    宴决起身把毛巾放在一边,拉过板凳,坐在温溪对面,眼神平视,握着他的手:“说吧,我在听。”

    温溪深吸一口气,有些困难的向宴决坦白。

    “温国清投资破产,想到了赌博赚钱,但他亏了又亏,只能把家里所有东西变卖。我妈妈过度操劳,得了癌症,没钱治病,最后……疼死了。”

    “我把房本藏了起来,温国清找不到,就跑了,他把我和我妹妹温苒,一起丢下。妈妈去世那天,雨下的很大,真的很大。催债的人上门讨债,逼着我签了还钱合同,温苒一直哭,我很害怕,只能认下。我为了省钱,跳级上了大学,在讨债的人走了后……我去把房本挖出来了……”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我只能藏在妈妈的骨灰盒里。不会有人想到我把房产证藏在了坟墓里……我只能这样了……”

    温溪呼吸急促着,满眼痛苦:“我扒开了妈妈的坟,让她去世了也没有安宁。我太害怕了,甚至头七都没有守到,我求书记把房子卖了,带着苒苒跑了。”

    房间里空调制造的冷风灌入温溪喉咙,他看着宴决愣住的眼眸,心里也不清楚,详细说自己的悲惨过往是陈述事实,还是想卖惨博同情。

    温溪痛苦的掐着自己的膝盖:“他们威胁我,不还钱就把我妈妈刮灰挖出来洒了,我只能开始打工。可是我太胆小了,我只带走了苒苒,我忘了把妈妈带走了,我甚至都不敢回去看看她。”

    温溪与温国清争吵的房间门并没有关严实,所以两个人的争执,宴决听到了很多,对温溪的过往有大致的猜测,但现在亲耳听到温溪的剖白,宴决心痛苦的要无法跳动。

    只是三言两语的描述就能感受到无比的痛苦,很难想象,既要养妹妹,又要兼顾学习和还不属于自己的巨额债务的温溪是怎么度过未成年的三年。

    温溪的手被攥紧,男人炙热的体温热的手心冒汗。

    他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继续道:“他们本来要一个月三万,我咬咬牙,原来是可以还上的。但是我成年后,他们又改口了,要我一年之内还上二百四十万,不然就对温苒下手。虽然旎夜会所工资很高,但我考自己不可能一年赚那么多的。”

    温溪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眼睛,眼睛干涩,无声吞咽,喉咙口返着一股苦涩的铁锈味儿。

    “正好你出现了,所以我故意讨好你,接近你,我想你给我钱的。”

    温溪说着愈发觉得自己顽劣不堪,他好像真的如温国清所说,流着一样肮脏的血,一样的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温溪想要抽离被宴决握住的手,但根本抽不开:“你过去说我要不要当骗子,我开玩笑说不要,但是我一开始确实瞒着你的——”

    “没关系,”宴决打断他的话,“我不在乎。”

    温溪愣了下,抓着宴决的手腕,急迫的问看着宴决的眼睛,“为什么啊,为什么会不在乎呢?”

    “真心不是爱最重要的东西吗?”

    “可我是起初并不真心,我一开始为了钱才靠近你的啊。”

    宴决的眼睛里没有责怪,黑沉的眼眸能够找到的只有心疼。

    宴决揉了揉他的手背,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温溪,“只要你人在我身边就好,我能感受到你也在慢慢喜欢我,不是吗?”

    “我爱你,我可以等你慢慢爱我。”他说着举起挂在胸前的金色奖牌,带着温溪的手一起握了上去,冰凉凉的触感传递到两人皮肤上。

    慢慢的,没有温度的奖牌也染上了二人掌心的温度。

    “现在,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温溪很想控制情绪,竭力的让自己体面的说话,但是眼泪不争气的自己从眼眶里往下滑落。

    “可我——宴决—”

    “我是个一不真心的骗子——”

    热泪砸在手背上,很烫,温溪愣了下,下意识抬手去擦,但是越擦越多,好像一辈子的泪水都想要在此刻一口气流光。

    宴决对他越好,温溪心里的自我怀疑与自我厌恶就会越重,浓浓的不配得感席卷他的内心。

    一直以来被强压的委屈反弹似的想要将温溪吞没,他呼吸急促,声音发抖发颤。

    “可我是个骗子——”

    “骗子也可以……”

    “也值得被爱吗?”

    第52章 重新恋爱

    人的智像是一条粗麻绳,随着时间的磨砺,有的会碰到好材料,越来越粗,但有的麻绳会被困难化作的小刀磨砺愈发溃烂。

    很可惜,温溪属于后者。

    三年前的家庭巨变化作的大刀,将温溪头脑里的那根麻绳,拦腰砍裂了大半。

    咬牙坚持三年,积攒起来的不为人知的心酸苦楚又无知无觉的割烂了剩下的小半。

    今天再遇温国清的巨大打击把他千疮百孔的智划烂到只剩最后一点点丝线。

    这些苦难没有让温溪崩溃,他依旧咬着牙坚持着,然而宴决坚定选择他的态度却让温溪紧绷的智彻底崩溃。

    一个非亲非故的,接触时间不过一个月的,奔着钱财而来的感情骗子真的可以被原谅,真的值得被爱?

    如果身份调转,温溪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原谅这样一个“处心积虑”的坏人。

    刚刚一连串的质问仿佛耗光了温溪所有力气,他心中悲哀,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其他刨根问底的质问的话了。

    温溪脸色苍白的看着宴决,他害怕又期待的等待着宴决的回应。

    他想看清宴决脸上的一切表情,只要是能宣判他的“罪行”,好的坏的都可以。

    温溪努力的瞪大眼睛,但豆大的泪珠连串的从他通红的眼眶里无声滚落,一路滚在手背上,砸到很疼,温溪视线一片模糊,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色块混杂的支离破碎的水光残影。

    温溪想他现在一定很狼狈,他努力的眨眼,眼前清晰了一瞬,他好像看到宴决站了起来,脑子活泛的联想“宴决是讨厌控制不住情绪的骗子吗”。

    但温溪还没看清宴决的下一步动作,更加汹涌的泪水便流淌出来。

    明明以前不怎么哭的。

    板凳拖拉的声音骤然响彻在狭小的房间,温溪慌乱的去擦眼泪,然而,下一刻,眼前忽然一黑。

    温溪整个人被宴决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甚至说男人结实有力的臂弯勒的温溪后背有些疼,但温溪并没有挣扎,这种疼痛是被在意被原来最好的证据,能够完美的填补温溪心头缺掉的一块儿。

    宴决微热的掌心托着温溪的右脸,湿漉漉的泪水流淌到了宴决掌心,而紧接着的是,滚烫的唇,贴在温溪还在流泪的眼睛上。

    温溪愣住。

    接连不断的亲吻落在脸上,没有章法的乱亲,上一秒还在亲额头,下一秒就可能落在下巴上。

    每个地方都没有被放过,但晃晃悠悠半天,才会看似要亲的落在温溪嘴巴上。

    激吻是停止吵架的一种有效方法,但宴决和他只是看起来是要接吻的样子,但其实两人唇瓣连碰到都没碰到,宴决只是靠近,很快就会挪开,落在其他地方。

    温溪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流泪被宴决不同寻常又猜不到下一步的亲吻招式打断,眼泪慢慢的停了下来。

    眼前视线越发清晰,宴决眼眸低垂,眼神没有不耐,冷静而又沉稳,见温溪再也不掉眼泪,宴决伸手擦拭他润湿的眼尾,温声道:“怎么哭的这么凶?眼睛疼不疼?”

    温溪看着他,眼珠缓慢的转了下,下意识点点头,然后张了张嘴巴,问了一个自己都愣住的问题。

    “为什么……不想亲我嘴巴?”

    声音带着哭腔,哽咽的,又强作镇定的,听起来很委屈很可怜。

    宴决给他擦泪的动作一顿,继而托着温溪脸颊,低声询问:“接吻的时候要头脑清醒,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温溪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是清醒还是糊涂。他有点儿无措的看着宴决,男人却突然遮住了他的视线。

    温溪眼前一黑,下一刻,宴决低头吻了他唇,动作很轻,不加掩饰其中的怜惜与雨yu水心疼。

    这个吻,很慢很慢,又很温柔,让人忍不住想一辈子就这样过去,应该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温溪被牵引着,忽的生出一种今晚的一切痛苦是不是一次个人胡思乱想的错觉。

    在他马上沉溺其中的时候,宴决忽然松开他的唇,男人指尖蹭着温溪脸颊上的泪痕,他指腹有一些薄茧,摩挲着流淌过眼泪的皮肤其实有一点点刺痛。

    “温溪。”

    温溪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问你三个问题。”

    宴决语气一改过去的温柔,格外冷静,温情的眉眼变得严肃。

    此时此刻,语气中终于品出一丝审问的意味。

    宴决情绪变化太快,温溪愣住,无措又紧张的瞪大眼睛,语气苍白:“好的。”

    “你问。”

    “第一个问题,你真付诸实际,从我这骗到钱了吗?”

    第一个问题就这么直白且尖锐,温溪脸色一白,但还没有张嘴,宴决却先开口。

    “没有。”

    语气斩钉截铁。

    温溪愣了下,迷茫的眨了眨眼,然而宴决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定定的看着他,替他回答。

    “你已经不眠不休三年还上一百万了,温溪你在很努力的靠自己拯救自己和妹妹了。如果你真的坏,会被良心谴责哭的这么凶吗?”

    “你才刚刚成年,背负了不属于自己巨额债务与责任,孤身一人的你还有别的办法吗?一些看似不道德的问题在生存面前不是问题,你选择了损失最小的最优项。这是聪明人的做法,不可耻的。”

    “事实上,你也并没有没有向我卖过惨,也没开口明里暗里要过钱。这算什么奔着钱来的?”

    “我给你花的所有钱,都是我愿意的,自愿的。如果是说,谁是坏人,或许我是才对。”

    “在你推门进到包间的时候,我就对你一见钟情。或许说见色起意更加合适,当时包间很吵很乱,你开门进来,就很奇妙的一种感觉。让我想,这次宴会没白来。”

    “你年龄很小,在旎夜工作只可能是家庭条件不太好,所以我出于个人私心的,想拿钱把你砸到我身边。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而且成功了。”

    “如果你没有付诸实际的心思算是坏,那我只能是更加恶劣的混蛋了。”

    宴决不加掩饰的坦白自己恶劣的心思,温溪看着他,紧握的拳头慢慢的松开。

    “第二个问题,你真的骗我感情了吗?”

    “没有。”

    “追求是我开始的,你很忙,要学习要工作,但是你再忙都有和我聊天视频。没人是傻子,一开始你没有对我心动,但现在我能感受到你的真心。”

    宴决说着指了下床上的奖牌,“耗时耗力三年才得到的冠军奖牌就是证明。”

    “你刚刚成年,冒险的选择了和我开启一段未知的感情,你才是不利的一方。我们都是第一次恋爱,没有经验可以借鉴,相互摸索,彼此等待,这是我们和别人不一样的,只属于我们自己的相处模式,不适合其他人,同样的,其他人的相处模式也不会适合我们。”

    “第三个问题,你现在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宴决没有替他回答。

    宴决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直白的,坦诚的,不掩饰心里阴暗面的真心话。

    如果将这场对峙,取名“质问温溪的是不是个骗子的辩论”,不如命名为“明白被信任被选择的温溪依旧没有安全感的,恃宠而骄的想得到宴决偏爱的再次承诺”更为合适。

    真心话有很多种,好的与坏的,正向的与负向的,积极的与阴暗的。

    但亲密关系中的真心话,唯一不变的是这是独属于两个人的真心话。

    一旦有一个人开了口,另一个人最终也会坦白。

    而宴决率先坦白了。

    “是的。”

    温溪的智被一点点修补着,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越来越快,越来越重,空洞的心脏再一次生出血肉,最终冲破枷锁,温溪急切迫切的抓住宴决的手:”我喜欢你。”

    “真心实意的开始喜欢你了。”

    真心话说出口前,很难,但是说出口后,一切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顺成章的消弥了。

    “我知道的。”

    宴决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温溪,语气认真:“背井离乡,能把妹妹养的很好,现在为国争光,连研究方向都是致力于帮助残疾人群体。如果你是坏人,世界上好人还剩多少呢?”

    “你不是骗子。”

    宴决抬手摸着温溪的脸颊,语气认真:“坚强,独立,自爱大爱,追逐幸福,向往自由的温溪。值得被爱,值得去喜欢。”

    “对自己有更加信心,也对我更加有信心一些,好吗?”

    温溪喉头哽咽,这次塞到喉头的棉花团是甜的,他几欲落泪,吸了吸鼻子,重重的点头。

    “宴决,我可以拥抱你吗?”

    “可以的。”

    宴决静静的等着他。

    获得了宴决的许可后,温溪变化了下坐姿,半跪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床面,另一只落在男人手心的手掌顺着宴决胳膊一点点摸到了男人脸颊。

    落在宴决脸上的指尖微凉,动作很慢但是能感受到主人下了很大决心。

    两个人的距离逐渐缩短,温溪的手指慢慢滑落,最后放在了宴决心口,慢慢的将脑袋贴了上去,胸口是热的,结实牢靠的,男人心跳强劲有力,在温溪贴上去的半分钟内,心跳声是乱的,先急促,然后慢慢的平稳下来。

    温溪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吸了口气,平稳住心神,说:“我想辞职,离开旎夜,变好然后和你好好谈恋爱,和妹妹好好生活。”

    宴决低头看着埋在自己心口的脑袋,抬手轻轻揉了下,说:“回国后我会委托律师处你的案件,M国这边也会收集证据,温国清会付出代价的。那帮威胁你的高利贷贩子也会得到相应的惩罚。”

    “等到尘埃落定,我们带着妹妹一起回到永宁镇,给妈妈说这些好消息。妈妈只会为你骄傲,不会生气的。”

    温溪眼眶有点儿酸,把脸往男人心口贴的更加严实。

    “嗯。”

    “现在准备考研,对你来说还不算晚,继续深造吧,选择你想要的生活。如果要留在A市生活,就把你们的户口和妈妈迁过来,如果想去京都,也是一样的。”

    温溪闭上眼睛,听着蓬勃的心跳声,他想自己应该再也不会遇到像宴决这样坚定不移选择他的人。

    温溪下定决心道:“宴决,我会变成一个好人的,我会好好的和你在一起的。”

    宴决揉着温溪头发:“我知道的。”

    “时间不会太久的,我会快快成长的。宴决,等等我吧。”

    “好。”

    不是敷衍的应允,而是能感受到真心实意的同意与承诺。

    温溪心口热热的,忽然抬起脑袋,不再趴在宴决心口。

    他们距离靠的很近,只要温溪稍微抬头,或者宴决微微低头,就很碰到彼此的嘴巴。

    温溪鼻尖上的小小黑痣周围泛着哭泣后的粉,含着水雾的深棕色露出了一种明亮的颜色,唇色有些淡,浅浅的红。

    仿佛久居丛林对外界一切都一无所知的懵懂小兽,漂亮而又干净。

    宴决右手扶着温溪的腰,垂着眼皮问,声音很低,微微的沙哑:“怎么了?”

    “宴决,我的心已经不是苦的了。”

    温溪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看着宴决,小声问:“你真的什么都会答应我吗?”

    “嗯,只要你愿意在我身边,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你。所以现在想做什么呢,宝宝?”

    温溪思考了一下,决定顺从自己内心,诚实的讲话,不过语气却有些苦恼:“宴决,我现在很想和你有肢体接触,这会让我有安全感。但是现在拥抱好像不太够了。”

    “我是说,简单的触摸已经不太能满足我对你的渴望。”

    宴决喉头滚动了下,搭在温溪腰间的手指无意识的敲了两下。

    “所以现在是已经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了吗?”

    温溪收到无形的鼓励,舔了舔有点儿干的嘴巴,浅浅的红色被添上一层水色,“可以接吻吗?我想和你接吻。”

    宴决看着他,深邃的黑眸像是有团无形的漩涡,男人低了低头,两人的唇瓣几乎蹭在一起。

    “也是可以的。”

    木质香和气息一起笼罩着呼吸,温溪有种身体轻飘飘的感觉,他仰头贴上了宴决的唇瓣。

    像是小动物寻求安抚般的本能行为,磨蹭,撕咬,舔砥着伴侣的唇舌。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溪最后玩儿累了扶着男人心口,深棕色眼眸中氤氲着纯净水汽,翕张着亮晶晶的唇瓣,小口喘着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没有。”

    宴决唇瓣上沾着水渍,或者说是津/液,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温溪的,但归根到底,没有什么区别。

    他垂着眼皮,看了一会儿温溪,两个人对视着,宴决表情若有所思,嘴唇动了下,一本正经的说:“温溪老师吻技进步很快。”

    温溪还以为宴决要讲什么,原来是这种话,他愣了下,轻咳两声,白净的小脸上浮上一抹生动的红,有些羞涩但没有躲开视线:“是……是吗。”

    这么说有一点点干巴巴的,温溪想了下,仰着脑袋,真诚挚的期待:“那你也要进步哦。”

    “我学的很快。”

    四目相对。

    宴决忽然低头,抵住了温溪额头。

    男人随意搭在洁白床单上的右手,忽然握住了温溪细瘦的脚踝。房间里空调开的度数低,赤裸在外的皮肤被冷风吹的带上凉意,男人炽热的掌心牢牢的圈着,驱散了凉意与孤独。

    温溪瞪大眼睛,张开嘴巴,想要说话,但声音根本来不及说出口,便被滚烫的唇舌掠夺去了呼吸。

    暴戾激烈的吻,快感充斥大脑,头皮发麻,温溪手抓着宴决胸口的衬衣,又像是承受不住又像是舒服过头的轻轻哼着。

    眼尾刺激出眼泪,口腔被另一个人灼热的舌占据,放肆掠夺,水声啧啧。

    温溪吞咽空气不及,生性津液受不住的溢出口腔,唇角湿漉,被宴决粗粝的拇指慢慢蹭去。

    换气之际,温溪脑袋发懵,但这不耽误他听到宴决开口。

    “还要继续检查我的功课吗,温溪老师。”

    宴决黑眸沉沉,冷峻的眉眼有些情/动,声音很哑,有点儿喘,性感之余又有藏不住一种引诱成功的得逞笑意,听起来令人后脊发软。

    温溪缓慢的眨眨眼,眼神其实还很呆,连思绪都没缓过来,嘴巴已经顺着宴决的话给了回应。

    “宴同学,你好厉害的。”

    宴决顿住,继而重重的呼吸。

    温溪迎着宴决晦暗不明的视线,伸手环住了男人脖颈,很努力的让两个人更加亲密的靠在一起,他伸出柔软舌尖轻轻舔了下宴决唇角的津液。

    温溪以实际行动回应了“学习接吻很快”的宴决同学的“功课检查”请求。

    “不过要轻一点了,嘴巴会变肿的。”

    宴决伸手托住温溪的屁股,将人抱在怀中,两个人体型差很大,温溪被宴决结结实实的抱着,像是哄小朋友般慢悠悠的晃着。

    宴决呼吸很重,有点儿收不劲儿,但实际上只是极为克制的亲了一下温溪的眼皮,低声喟叹着:“宝宝,你好乖,心情快快好起来。”

    温溪眼皮一烫,呼吸抖了下,凑近了宴决嘴巴,伸出舌尖生涩又坚定的勾缠住宴决的。

    轻轻的哼了声。

    是“心情快点儿好起来”的答案,是会对自己自信的答案,是会更加信任宴决的答案。

    “宴决。”

    “嗯。”

    “我们重新谈一场正常的恋爱吧。”

    “好。”

    第53章 宴决哭了

    温溪这一天经历拿了世界冠军的大喜,又承受了再次见到温国清而对方只是为了他的骨髓的大悲,又惧又惊,智几度崩溃。

    但幸好,宴决不加掩饰的,几近于狂热的情绪,激烈又柔情的吻,无一不向温溪传递着“你值得被爱”的信任讯号,完完全全的将他惴惴不安的内心从自我怀疑、自我厌恶的泥潭中拯救出来。

    温溪沉溺在宴决克制怜爱的亲吻中,伴随情绪松弛而来的是倦意困意,耗心耗力的哭泣花光了他的大半精神,在宴决哄小孩子似的摇晃怀抱中,温溪不知不觉睡去,像过去那样,又和过去不一样的,不设防备的完完全全依赖着除他自己以外的雨yu水第二个人。

    温溪睡的很不踏实,做了很多混乱无章的梦,他梦到了小时候妈妈和温国清带他去游乐园的往事,久远到自己都不记得有这一回事,也梦到了母亲去世当晚异常猛烈的雷阵雨,淹没冲垮了荷花塘,以及呕吐一地的没有吞下去的苦涩药片。

    而梦境的最后,是心口中刀倒地不起的温国清,而他自己手上,鲜血斑驳。

    梦境碎片混乱,好的坏的交织在一起。温溪感觉自己即将淹没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漩涡。

    沉默又沉闷的感觉挤在心口,几乎喘不上气来,他用力的挣扎着,在泥泞几乎要没过口鼻的时候,一阵键盘鼠标的敲击声忽然传到耳边。

    窒息的感觉如退潮般骤然消散,温溪胸膛剧烈起伏,猛然抽气,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那一刻,温溪感受到脸颊旁湿乎乎的,手摸到潮湿的枕头,愣了下,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噩梦吓哭了。

    房间幽暗,只有微微的键盘敲击声响着,温溪转身,看到了坐在房间书桌前的宴决,没有开灯,电脑屏幕幽蓝发白的光亮打在男人眉宇间,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动于衷的冷漠冷酷。

    但温溪看着宴决的样子,胸口的闷气却慢慢消退了,很安心的感觉。

    他卷着被子,没有开口惊扰,摸到枕边的手机,时间是凌晨三点,温溪依稀记得自己是被宴决搂着一起睡觉的,但现在宴决在他睡觉的时候偷偷的加班。

    温溪有点困但是睡不着,闭眼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顺从本心,掀开被子下了床。

    脚踩到地上,温溪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白天的衣服,不换衣服睡觉脏脏的。温溪皱了下眉头,看着卫生间犹豫了下,还是抬脚走向了宴决。

    宴决在温溪掀开被子的时候就注意到他醒了,一直没有开口,静静的看着少年坐在床边揉着脸让自己清醒,整个人睡的恍惚,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站在床边好久,纠结的在去换睡衣和来找自己间做着决定。

    少年柔软蓬松的头发被蹭的炸毛,房间里只有电脑冷白的灯光照亮,黑暗之中温溪小脸白皙,漂亮的眼神恢复了灵光,但困倦的微眯着眼皮,像个迷茫小熊般,慢慢的朝他走来。

    宴决伸手牵住小熊,温溪顺着他的力气坐在了板凳扶手边边上,双手叠在一起,很规矩的放在小腹上,电脑屏幕光有些晃眼,温溪眯了眯眼皮,看着他问:“你在加班吗?”

    宴决环着温溪的腰,手垂下,指尖刚好贴在温溪手背,点了点,仰头看着他,说:"不是,在资料。"

    温溪不太确定的问:“是忙我的事情吗?”

    宴决没回话,而是拉近电脑,温溪俯下身,看到了屏幕上的全英文档,白底黑字,有些晃眼。

    温溪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屏幕亮度被宴决调低了很多,是很适合刚睡醒的人看的程度。

    文档有两份。

    第一份是有关温国清在M国境内的个人身份信息,他的社会关系网络,以及他的第二人妻子及其家族公司的大概信息;第二份是永宁镇那家非法贷款公司的资料。

    内容不算很多,能看得出来收集的有限,但事发到现在,才不到八个小时。宴决连觉都不睡,就在诉讼资料。

    温溪喉头梗住,他垂着头,明明宴决近在咫尺,却看不清对方的脸。

    眼角被手指擦了下,宴决手指被空调风吹得发凉,落在脸皮上,温溪有种被小鱼儿啄了一口的感觉。

    温溪看着宴决,昏暗中男人的眉眼有些不真切,声音很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温溪,怎么又哭了呢?”

    “是感动的,”温溪看着他,用力眨了下眼睛,眼前变得清晰,语气真挚:“宴决,你是我遇到最好的大好人了。”

    宴决挑了下眉。

    温溪忽然伸手握住了男人左手手腕,带着覆在自己心口,绷着的小脸还挂着枕头褶皱压出的红印儿,语气却很坚定:“我已经开始学习做好人了,所以我说的是真话。”

    掌心亲密的贴合着少年胸口,手下是急促的心跳,像是在证明主人说辞的真实性。

    宴决看着他,落在温溪小腹处的右手指尖不自觉的点了下,说:“知道我是个好人了,温小猪。”

    温溪满意的松开了他的手,宴决喉头滚了下。

    余光忽然瞥见,电脑任务栏的微信图标红了起来,温溪回头看向宴决,男人对他点点头:“没什么,可以看。”

    温溪犹豫了下,还是顺从好奇的本心点开了微信图标,一眼过去最顶端的联系人头像是两只依偎在一起的游鱼,宴决把他设为了置顶联系人。

    再往下,才是标红的联系人,对方备注为“池允梵”,是国内法律圈耳熟能详的大律师。即便是科生温溪,也对这位主攻经济与刑事犯罪的从无败绩的律师有所耳闻。

    温溪滑动两个人聊天记录的快速浏览着,越看眼睛瞪的越大。

    宴决称呼对方为师母,寒暄几句后,委托了这位咨询费一小时高达八万元的战无不胜的大律师作为他的案件的委托律师。

    池允梵表示案件胜诉很容易,不过需要温溪提供一些被胁迫的证据。宴决回复的消息是,M国的资料还需要一些时间,温溪被勒索的证据需要回国后再收集。

    看着消息,温溪回头看向宴决,问:“你有蓝猫网盘吗?”

    宴决说:“有。”

    “那就好,我有一些证据,应该能派上用场。”

    温溪起身,回到床边摸到了手机,转身回来,这次他站在了宴决身侧。

    当着宴决的面,温溪登上了自己的蓝猫网盘的账号,调出了命名【温溪,坚持就是胜利!】的文件夹。

    二次点击,子文件备注【第一年31万】【第二年36万】【第三年33万】【二百四十万】

    这些直白的文件按备注名已经说明里里面是什么东西。每一个文件里,都是密密麻麻的的通话录音,偷拍视频,转账记录等各种各样的,被无助的温溪寄希望于有朝一日能拯救自己的证据。

    从22年的5月到24年的6月。

    整整三年,一千一百多个日夜,那些不为人知的心酸往事第一次完完全全的事无巨细的展露给第二个人。

    金额累计越来越多,少年记录的情绪也从无助到麻木,从愤怒变得绝望。

    行行列列,每一笔都触目惊心。

    房间里静谧的像是泡进了冰冷的湖水,刺激着血肉内脏控制不住的痉挛疼痛。

    温溪第一次记录这些证据,还很愤慨的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起诉这些人,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虽然被残酷现实教训了三年,这种反击的志气慢慢低沉,收集证据逐渐变成了一种程序性的日常,被现实打压的有些喘不过气,但是温溪还是想着有一天能派上用场,可能要五年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他才能积攒出和恶势力对抗的底气,但不管多久,他都会对抗到底。

    宴决只翻了第一年,就不再继续,温溪站在宴决身边,静静的看着鼠标上,男人颤抖的指尖,半晌开口。

    “他们每一次要钱,我把能留下的证据都留下了。这是全部的内容,不知道能够当堂佐证的有效证据有多少。”

    温溪双手垂在身侧,不自觉的用力掐着指尖,吸了口气,重重的呼出,“好像不能用的东西挺多的,但是我只有这些了。”

    现在的一切都是温溪未曾料想到的。

    温溪想,如果能提早知道会有一个人帮他追求正义,过去三年就该更加努力的收集证据。

    “温溪,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温溪垂着头,腰上忽然传来被手臂揽住的触感,下一刻,他被宴决结结实实的抱住,温溪愣了下,伸手环住了男人肩头。

    此时此刻,亲密无间的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电脑屏幕上,微信图标又一次变红。

    温溪转了转酸涩的眼珠,准备伸手推下宴决肩头,但他微微动身,心口却传来湿漉漉的感觉。

    挪动身体的动作猛的顿住,温溪难以置信的永双手扶住宴决的脸颊,将他脑袋抬起来。

    男人眼尾此时此刻竟然有着一些湿润的痕迹。温溪触摸到了宴决脸颊上一颗没有蹭到他心口的泪珠。

    凉的,也是烫的

    四目相对,温溪只觉心口轰动一声,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也想不到了。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一直以来隐忍克制,智为上的宴决,居然为了他哭了,只是看着这些证据就看哭了。

    温溪保持着抚摸宴决脸颊的姿势,低声道:“你怎么哭了。”

    宴决看着他,没有言语。

    温溪指尖的水渍干涸,他搓了搓指尖,俯身,慢慢的将脸埋在宴决肩窝。

    “没关系的,宴决,我现在不疼的也不害怕了。“

    声音很闷,很慢,却体贴的安慰着别人。

    “我很坚强的,你也要坚强一点,跟上我的脚步。”

    宴决喉头艰涩的滚动着,回抱着怀里的温溪,半晌低声道。

    “超级坚强。”

    第54章 缓冲时间

    男人身上有酒店沐浴露淡淡的薄荷味儿,以及浅淡的木质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感觉很奇妙,温溪忍不住在宴决颈窝里吸了一口气,温吞吞的把头抬起来,开口:“宴决。”

    在老婆面前掉眼泪什么的,说出去都丢人。

    宴决此时此刻,又恢复了成熟智的酷男模样,勾着温溪的腰,仰着头看人,“嗯?”

    温溪双手搭在他的肩头,柔软的黑发盖着眉眼,狐狸眼微眯,表情有点儿严肃:“我们不能再抱了,不然要出大事情了。”

    宴决下意识的收紧胳膊,问:“什么大事情?”

    温溪抬起手嗅了一下胳膊,小脸皱成一团:“你洗了澡,香香的,但是我没有呢。”

    温溪说着用掌心抵着他肩头,稍微挣扎了下,出了宴决的怀抱,少年手指节捏着衣角,语气正经的过分:“我没有洗澡,抱着太久,我会把你弄脏的。”

    房间昏暗,只有电脑屏幕的微弱白光照亮视线。

    温溪虽然刚刚很坚强的克制住了哭意,但眼圈却控制不住的泛着生性的红,低着头讲话时,狭长的狐狸眼因为垂头的姿势眼尾上挑着。

    顶着让人受不了了的样子,语气正经的说着听起来并不正经的话。

    眼神纯的像是书本里描写的没什么心机的懵懵懂懂的漂亮小妖精。

    "所以想要现在去洗澡?"

    温溪点点头:“嗯,今天碰到了脏东西,洗一下才舒服。”

    宴决看了他一会儿才说:“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的。”

    温溪转了一个圈,稳稳当当的站在宴决面前,语气莫名的自豪,“现在的我已经是个十分清醒的好人了。不用担心我在浴室摔倒。”

    宴决静了几秒,像是特工接头似的拍了拍温溪肩膀,仿佛受到了温溪的感染,声音低低的。

    “温溪,头脑清醒的好人,”宴决顿了下,“但香猪沐浴版。”

    语气很是郑重,说的内容却幼稚的像在哄三岁小孩。

    这算是哄人,还是明目张胆的嘲笑?

    温溪严肃着脸,抓了抓袖口,哑声的瞪了调侃好人的宴决一眼,然后转身,抱着衣服跑开了。

    大概是宴决形容的太过贴切,温溪给自己抹薄荷味沐浴露时,看着自己满身的白色泡泡,莫名其妙的联想到了做饭腌肉的场景,厨师会给肉抹上香料增添口感,而他洗完澡大概也被酒店用料十足的薄荷味沐浴露腌入味了。

    皮肤被热腾腾的水汽熏的发红,温溪盯着自己的身体,沉默片刻,颇为沉重的闭上眼睛冲水。

    这下真成“香猪”沐浴了。

    *

    洗澡的时候,不免要清洗小花,温溪并不羞耻自己不一样的身体,但也没想好怎么和宴决说这件事情。

    换上干净睡衣,拉开卫生间门,房间里没有宴决的人影,阳台窗帘遮了一半,温溪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依旧亮光的电脑屏幕。

    温溪视力很好,所以能轻而易举的看到屏幕上停留的是宴决和池允梵的聊天记录。

    宴决趁他洗澡的时候,将他拿出来的资料逐一看过,归类,发送给了委托律师。

    温溪攥了下拳头,转过脑袋看着半开的窗帘,以及半扇玻璃门后的X市的夜景。

    世界经济大都市的凌晨夜色不是黑漆的,和国内A市相似,天空旖旎的泛着瑰丽的红紫色光,林立的高楼闪烁着不夜的霓虹灯,闪烁粼粼,纸醉金迷乱人眼。

    温溪前进的脚步顿住。

    宴决正面无表情的靠着护栏,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指尖之间虚虚的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夜里起了风,呼出口的烟雾被晚风裹挟着飘向远方,而宴决垂着头,浓密的发丝遮盖住眉眼,夜色朦胧,看不真切男人的模样。

    只有一抹猩红的火光顺着宴决的唇瓣的吸吮,若隐若现的亮着。

    在此之前,温溪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宴决吸烟这件事。

    一直没有定数的纠结在此刻找到了答案。

    恋爱要坦诚相待,但不是现在。

    温溪决定回国后再告诉宴决自己的小秘密。现在说不是最好的时候,两个人尽管表面强装镇定,但毋庸置疑的是,彼此的心里都是乱的。

    痛苦冲击的太过突然,温溪确定自己和宴决都需要一些缓冲时间,不需要太长,也不能很短,最好的时间是回国后,在一个安全放松的环境里,彼此都头脑冷静且清醒的状态下,再坦诚相待。

    温溪隔着一道密闭的玻璃门,静静的看着宴决的模样。

    或许是他眼神过于强烈,宴决似有所感,抬起眼眸。

    四目相对,隔着透明玻璃,平静的注视着对方。

    温溪心口冒出一种无法言喻的鼓胀感,随着内心的驱使,温溪推开了玻璃门,踏入了开放的阳台。

    吸入口鼻不是呛人的辛辣味,而是一股出乎意料的浓郁而甜腻的橙子香。

    宴决靠着护栏,任由指尖的香烟慢慢的燃烧着,缀着一截无人问津的烟雾。

    "我洗完澡了。"

    温溪看着宴决抿了抿唇,抬起手,往他面前凑了下,说:“你要不要闻一下香不香。”

    四目相对,宴决俯身在温溪脖颈处嗅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说:“薄荷味的。”

    温溪往前挪了一下,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贴到了一起,温溪以一个很霸道的姿势把宴决堵在护栏的拐角处。

    十几厘米的身高差,刚好让温溪的小脑瓜靠在宴决的脖颈处,他仰着脑袋看宴决,同样的,宴决也垂着眼皮注视着温溪。

    少年穿着一身翠绿色的睡衣,半长发发梢滴落着水珠,打湿了肩头,轻薄的布料濡湿,紧紧的贴着薄瘦的肩头。

    夜风吹拂着衣角摇晃,而温溪板板正正的站着,像是一棵压不弯折不断的翠竹,仰着头盯着他看,氤氲着水雾的深棕色眼眸闪烁着意外的亮光,鼻头小痣随着抽鼻子的动作翕动,整人乖巧又柔软。

    “说是薄荷味,也不太准确。”

    温溪洗完热水澡后的身体冒着暖呼呼的热气,唇瓣也恢复了往日饱满红润的模样,诱人的唇珠嘟着,很适合接吻的嘴巴上下一碰。

    “应该说,现在的温溪,和你是一个味道的了。”

    宴决喉头滚动了下,反手将烟熄灭。

    温溪瞥了眼宴决的动作,很满意的眯了下眼,有些孩子气的垫脚,用额头撞了下宴决的额头,呼出的热气和薄荷味的香气打在宴决锁骨处,“吸烟有害身体。”

    宴决捻着手指:“偶尔吸,今天就戒了。”

    “真的假的?”

    “真的,不骗小猪。”

    温溪看着他,确认宴决说的是真心话,眨了下眼睛,有点儿好奇的说:“橙子味的烟吸起来什么感觉。”

    宴决垂着眼皮看着满脸好奇的温溪,沉吟半刻,说:“想试试?”

    温溪皱了下眉头思考了半秒,脑瓜点点:“有一点儿。”

    “那不行,吸烟有害健康。”宴决漫不经心道。

    又被回旋镖伤到,温溪不是很服气但又必须服气的哼了声,“那好吧,我是不会偷偷尝试的。不过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请你用语言描述一下呢。”

    “描述不出来。不过你可以试一下。”

    温溪疑惑眨眼,“不是说不给——”

    宴决低头,亲了他一口。

    温溪看着近在咫尺的深邃眉眼,愣怔了下,才反应过所谓试一下是亲一口尝尝味儿,但是宴决现在就只是低着头把两个人的嘴皮子碰到一起。

    温溪眨眨眼,伸出舌尖好奇的舔了一下宴决的薄唇。

    好像也没什么感觉,是因为味道都在里面吗

    温溪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什么样,他双手抓着宴决的睡衣下摆,半垂着眼皮,隔着薄薄的眼皮能把他因为好奇而咕噜转眼珠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表情很认真,有种科研探索的架势,用柔软湿漉的舌尖,晃悠悠的舔着宴决的嘴唇,不太满意的蹙眉,在宴决以为这头好奇小猪即将放弃自己大胆的行为时,又晃着舌尖自然而然的撬开了他的唇齿,慢悠悠的舔砥着,品尝味道。

    和温溪想象的差不多,橙子味的烟有点儿苦涩味道,除此之外就是很工业香精的甜腻橙子味。

    温溪不太喜欢的退出来,仰着脑袋认真的和宴决说:“味道很差,科技感太重了。”

    温溪到底尝出什么感觉,宴决不知道,但他感觉温溪香的要命。

    温溪小他十岁,马上步入三十大关的宴决再一次加深了“保持健康体魄”这个观念的重要程度。

    宴决低头贴了下温溪额头,低声道:“知道了,不吸了。”

    “以后我会监督你戒烟的,”温溪砸吧了一下嘴,若有所思的说:“宴决,我感觉自己串儿味了。”

    宴决没忍住又低头亲了他一口,说:“现在是薄荷橙子味的猪了。”

    温溪沉默三秒,紧接着眼神亮晶晶的通知道:“哇,那我口腔和身体,从里到外都和你味道一样了。”

    宴决:“……”

    宴决不说话了,温溪感觉莫名其妙的,眨眨眼,一本正经的解释:"就是这样啊,你都不知道,我洗澡的时候,感觉自己是在腌肉的那块肉,沐浴露就是香料。薄荷味已经深入皮肤了。现在接了吻,嘴里也是一样的橙子味了,太甜了。"

    宴决看了他几秒,俯身,单手把温溪拦腰抱起来。

    这太突然了,温溪手足无措的搂住宴决的脖颈,被人抱着走了两步,有点儿兴奋的想,幸好自己没有恐高症,要不然这突然一下心都要吓出来了。

    被抱着进到房间,看到房间全貌,温溪又默默感叹,原来两米巨人眼里的世界长这个样子,感觉眼睛开了广角,视野都开阔很多呢。

    宴决把他抱到卫生间,房间还湿漉漉的,男人拽了浴巾垫在温溪屁股底下,又把他放在了洗浴台上。

    温溪脚上的拖鞋很应景儿的掉在地上,白脚丫自动寻找位置,很自然的踩在了宴决膝头。

    脚下是结实温热的大腿,温溪自己踩着人,自己都愣住了。

    迎着男人戏谑的眼神,温溪举手试图解释:“是脚自己的主意,我本人,是一个正经的好人。”

    宴决哼笑一声,举着水杯让温溪漱口,又挤了牙膏塞到温溪嘴里,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一个坐在踩人大腿,一个把玩着脚,看起来很想再咬一口的,安静的刷牙。

    刷完牙,宴决又翻出来吹风机给温溪吹干头发。

    全过程温溪脚丫子就那样踩在宴决大腿上,偶尔眯着眼,一副被伺候舒服的样子,自己本人无知无觉的晃着脚丫子。

    吹风机停下,温溪转头看镜子,发现自己头发被宴决故意吹成了炸毛,像是顶了一个蘑菇头,视觉上都被拔高了三四厘米。

    温溪感动的心吧嗒一下裂开,脚踩着大腿,接着力道搂住了宴决脖子整个人手脚并用的扒在宴决怀里,然后像个小牛犊似的窝在宴决颈窝一顿乱蹭,嘀嘀咕咕“你故意的,下次我也要给你吹头发,把你吹成刺猬头。”

    宴决被他带的往后仰了下,但很快调整过来,一手托着温溪的腿腕,一手捏他后颈肉,随口道:“那你回国得自己好好创造报仇的机会。”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温溪根本没睡几个小时,宴决把他放在了床上,拉过被子给人盖好。

    宴决直起腰,温溪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说话间透露出少年不知不觉的委屈,“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宴决低头看着他,俯身亲了温溪额头一下,说:“我去关电脑。”

    “哦。”温溪松开了手指,往床一侧滚了一下,留出宴决需要的空间,侧着身体,是一个准备宴决回来就搂着他睡觉的姿势,温溪打了个哈欠,泪眼汪汪的说:“那你快点哦,我睡着很快的。”

    宴决“嗯”了声,转身去关了电脑,再回来的时候,借着阳台透进来的夜色能看到温溪已经陷在柔软的被窝里闭上了眼睛,国外的床软绵绵的,骨架小的温溪像陷入了一团棉花糖。

    宴决轻手轻脚的上了床,刚躺好,温溪柔软的身子就趴在他怀里,听呼吸就知道他没睡。

    温溪声音有些嘚瑟:“哼哼,是不是被我骗到啦,其实我还没睡着呢。”

    宴决搂着人腰,把温溪抱在怀里,少年下巴搭在他心口,软绵绵的,有种珍珠那种骄矜劲儿,整个人像是一汪柔软的春水,融化在了怀里。

    “白天还有安排吗?”

    “没有安排,赶紧回国,见到苒苒我才能放心。”

    “好。”

    温溪躺在宴决怀里,说,“带队的李老师是队长的导师,他很看重周哥,大家学的不一样,他们要去专业交流。文靖姐和她女朋友要去环M旅行。我是和宴和苏买了明天……哦不,是今天下午回国的机票。如果我们一起回去的话,就要撞见他了。”

    温溪有些苦恼:“本来想着过段时间,我们心意相通后再向他介绍你。但是现在我们已经决定好好恋爱,应该把这件事情提前一些。”

    "不过我还没想好,白天用什么样的形式,向他坦白我们两个的事情。一直当做弟弟的室友忽然告诉自己,在和他小叔恋爱,太有冲击力了。吓到他怎么办呐?”

    宴决抱着他,沉默了一下说,“不用过分紧张,中午吃饭的时候正常见面就好。”

    温溪不确定:“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又不是见不得光的关系,好好介绍是我们的事情,他接受到什么程度,就需要他自己调整了。”

    "听起来不太负责的样子。"

    “他周边同性恋不少,他四舅和养子都领证了,养子还是他高中同学,宴和苏也就受不了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能够熟练的喊对方舅妈了。”

    温溪震惊:"哇,那看来我们只是小巫见大巫了。"

    宴决捏了下温溪的腰,说:“宴和苏思想还是挺开放的。他都二十二了,一个成熟的大人,需要自己学会接受现实。”

    既然有先例,温溪也就不再太担心,毕竟对比高中同学从弟弟变成舅妈,大学同学从室友变成小婶婶不不足为奇了。

    “那我们就中午吃饭的时候和他认真解释一下吧。”

    “嗯,我来安排餐厅。”

    为了约到宴和苏,温溪摸出手机给对方发了条一起吃饭的邀请,凌晨四点,宴和苏没回消息。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宴和苏睡在哪里,不过宴少爷不缺钱,也不太需要特别担心。

    等到温溪彻底放下心,宴决收了他手机,抱着已经困的脑袋直点头的温溪,一起睡。

    大概过了十分钟,宴决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感觉温溪在自己怀里不太老实的拱了一下,动作像是有什么急事儿没解决但实在困的醒不过来,在梦里干着急。

    急促温热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的落在宴决被蹭开赤裸的胸口,痒痒的。

    “怎么了,温温。”温溪呢喃着什么,宴决也困的思维不太灵光,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温溪在说:“可是你还没买机票,如果没票了,我们就不能一起回去了。”

    “我不想和你分开,想和你一起回家。”

    语气困倦的,又带着点儿哭腔,不知道梦受了多大委屈。

    宴决深呼吸一下,掐着温溪的腰把滑到被子底下的少年提出来,让他露出脸能够顺畅的呼吸,温溪眼皮都睁不开,睡着觉就寻找宴决的颈窝,就把脑袋放了过去。

    宴决本能的拍着温溪后背,说:“能回去,家里有飞机。”

    也不知道这句话传没传到温溪的梦里,总之温溪哼哼几声,两人都沉沉睡去

    第55章 老牛嫩草

    两个人是被酒店走廊里外国人噼里啪啦的行李箱声音吵醒的,睁开眼睛一看,天都亮了。

    不过雨季的X市阴雨绵绵,天是混沌的,温溪艰难的掀开眼皮,睡的懵懵的,分不清现在是早上还是傍晚。

    怀里有一点儿空,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腰间,空调开的低,凉风嗖嗖的往心口钻,温溪皱了皱眉,转身往背后的热源里钻,宴决搭在他腰间的手使劲儿,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扯了扯被子盖好。

    “冷?”

    “有一点儿凉。”

    “几点了?”

    “十点整,缓一会儿刚好吃饭。”

    现在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但是宴和苏同不同意一起吃饭还没有定论呢。

    中国人很多大事儿都是在饭桌上解决的,错过这个天载难逢的好时机,不知道傍晚在机场,三人面面相觑的场面会有多么尴尬。

    温溪一激灵,从宴决怀里翻到小床的另一边儿,摸出手机联系宴和苏,好在对方这个时间也刚睡醒,于是很轻松的约到了今日的重量级男嘉宾与他们共进午餐。

    做完这一切,他松了口气,又窝回被窝。不是很想起床,温溪睡眼惺忪的就用脑袋瓜故意的抵着宴决锁骨处一通乱顶。

    宴决揽着他腰,一翻身,让温溪稳稳当当的趴在他身上,手指捏着少年柔软的后劲儿肉,随口道:“一大早就闹人?”

    男人刚刚睡醒的嗓音很沙哑,漫不经心的讲话,还挺有点儿唬人的架势,温溪顿了顿,然后在宴决肩窝咬了口。

    口唇贴到男人赤/裸的皮/肉上,恶狠狠的一口,温溪听到了宴决不是很明显的闷哼一声。

    “温溪是小狗吗?闹脾气就咬人?”

    咬人的动作一顿,但是没反驳,温溪看着男人锁骨上的发红牙印,悄咪咪的拿手抹了下,然后曲起手指递到宴决嘴巴旁。

    “喏。”

    宴决掐着他后颈,把人脑袋抬起来,眼神示意伸到自己嘴边儿的皙白手指,"补偿?"

    温溪趴在宴决胸口,头上还盖着小半被子,蓬松的黑发倔强的从缝隙里冒出来,颇为耀武扬威的翘着,表情莫名有种大义凛然的架势:“礼尚往来,我也给你咬一口。”

    宴决张嘴咬了下温溪指节,没收劲儿,留下了差不多的牙印。

    本以为这件事就此了解,谁知道温溪表情变得有些不服气,哼哼的把手上的牙印伸到宴决面前,学着宴决刚刚的语气,用颇为纵容无奈的语气讲话:“宴决,你也是小狗吗?不服气就要咬人?”

    原来小心思用在这里。

    宴决看着他,忽然低头亲了下温溪指尖。

    四目相对的对峙着。

    僵硬片刻,温溪若无其事的把手放了下来,然后忽然感觉有个硬硬热热的东西气势汹汹的顶着他的肚皮。

    硌得慌。

    温溪脑子还很混沌,很不清醒的伸手去抓,蹙着眉头的嘀咕着:“你是不是把奖牌塞被窝了,硌得慌。”

    手一抓不是圆饼,就抓了个脑袋,不仅单手握不全,还很不老实,在他手心里很桀骜不驯的挣扎着。

    房间里陡然响起宴决特别明显的一声闷哼。

    温溪一愣,紧接着意识到这是什么。

    不是奖牌,而是猛1自豪,小0尖叫的,巨无霸自动调温的保温杯。

    温溪真的有点儿热了,脸热手热,被撒过热水的脚也热,整个人像是喝了假酒,晕头转向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半眯的双眼一下子瞪圆了,然后正好和宴决沉沉的黑眸对视上,男人眼里是浓郁的情/欲,温溪脑子“嗡”的一下。

    他张嘴嘴巴,短促的“啊”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松手,然后手脚并用的从被窝里爬了出去。

    啊啊啊啊!

    都是男生,还说是不是奖牌,这也太丢人了。

    好像是在装傻装纯。

    但是差别太大,他真的没想起来了啊!

    “那个——”

    “你这么跑了?不管了?”宴决质问。

    温溪说话瓮声瓮气的:“啊…这——”

    宴决看着他红的能滴血的耳垂,眯了眯眼,说:“不是说做个好人?温溪老师摸完我就不管我了?你也要学负心男,对我不管不顾吗?”

    天呢。

    三连质问。

    温溪瞪大眼,他说的做个好人和宴决嘴里的做个好人不是一个意义层面的好人啊!

    “请你不要乱讲,我是一个正经的好人,拜托。”

    话是这么说,但是温溪自己都心虚,他背对着宴决不敢回头,但后脊那强烈而炙热的捕捉视线让他身体发颤。

    感觉会被扑到,但是不确定不会不被扑倒,更不确定什么时候会被制裁。危机感生出,温溪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只觉得心虚腿软,骨头缝里冒着一股燥热的痒劲儿,大腿肉和屁股/肉都在轻微痉/挛着颤抖。

    温溪紧握着手,克制住自己的反应,不想让宴决发现自己羞耻成这样。

    房间里气氛很灼热,无声对峙着。

    宴决忽然笑了声,感觉没什么额外的意味,但又有点儿意味不明,更像是感叹,感叹温溪说没道的话怎么能说的那么直气壮。

    温溪脚踩上拖鞋,站在床边,双手一阵无措的捏着衣角,越想心越乱,上一次做脚步护他都不敢睁眼看,如果做手部护弥补一下宴决,温溪感觉自己今天一天不都太能直视自己的手。

    一些令人血脉偾张的文字描写恰到好处的从记忆深处冒出头,温溪精神有些恍惚,最后放弃挣扎的垂手在身侧。

    宴决看着温溪,少年背对着自己站在床边,不回头的架势像个永不回头看爆炸的真男人。

    温溪忽然开口:“其实坏人变好不可能咔嚓一下就好了。”

    “嗯?又变坏了?”

    “是的,”温溪重重点头,从背面看,脑袋蓬松的黑发摇晃着,像个摇头晃脑的蘑菇。

    温溪决定再做最后一早上的坏人,斩钉截铁道:“所以坏人不负责善后是正常的。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学着解一下吧。”

    温溪手长腿长,瘦挑的身体是难得的黄金比例,全身上下都被翠绿色的睡衣包裹,露着后颈白得让人心痒痒。

    看背影,感觉此时此刻的温溪乖的要命,但说的话却皮的让宴决想在那瓷白的后颈狠咬上一口。

    让他疼,最好疼哭,掉着眼泪,可怜兮兮的喊着名字连连求饶。

    “你……宴决你喝点热水,就会好了,男人都这样的。我给你独处时间。”

    还怪大方体贴的,知道给独处时间。

    但这是喝点儿水,甚至是热水,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宴决被眼前小没良心的气笑了。

    没抓在手心里的温溪早就跑掉了,脚步有点恍惚,但还是强装镇定的一步步走。

    背影看起来不太像自己落荒而逃。

    活像是一根被迅猛狂风刮走的柔弱无辜又老实巴交的小翠竹。

    *

    宴决定的餐厅是金融街上,一家赫赫有名的法国餐厅。

    两个人在服务生的引导下,来到了位于33楼的独立包间,温溪站在巨大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繁华城市。

    先拍照打卡,然后转头,眼神不太确定的看着宴决。

    宴决走上前摸了摸温溪后背,低头问:“不喜欢这家?”

    温溪摇头:“和苏哥还以为是我单独请他吃饭,这地方是不是太贵了?”

    宴决听先问他对宴和苏的称呼愣了下,垂眸看着温溪有些紧张且局促的小脸,低头贴了贴他鼻尖,说:“没事。这家餐厅朋友开的,不收钱,另外高大上环境才能显得你很重视他,等下见面,宴和苏不至于冒大火。”

    说的有道。

    温溪轻轻叹气:“希望他能快点儿接受现实。”

    宴决欲言又止,正巧服务生进到房间。

    “两位先生,等待的时间要喝点儿什么吗?”

    有外人进来,温溪有些羞涩的从宴决怀里出来,红着耳尖,指了菜单上都一杯橙味气泡水。

    “哥哥,你喝什么?”温溪转头看向宴决,男人表情意外的看着他。

    这家法餐正宗的不仅是味道,还有服务生的法语,温溪法语说的很流利。

    “学过?”

    宴决走上前,手指搭在菜单上,眼神却是落在温溪脸上,少年狡黠的眨眨眼,“做过一段时间的外贸直播间中控,听多了,就学会了。”

    “这么厉害?”宴决敲了下桌面,评价道:“世界冠军,还是个语言天才?”

    “是的哦,三个月学会呢,”温溪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眼尾上挑,像个嘚瑟的小狐狸,哼了声:“所以说,宴先生押对宝贝了。”

    宴决看着他,声音带着笑意:“那宝贝,替我转达一下,我喝热水。”

    温溪疑惑的看着他,男人黑眸深邃,眉眼间有些戏谑,温溪忽然意识到宴决嘴里的热水意有所指,他整个人燥起来,心里嘀咕着好记仇的男人,转头看向服务生,说宴决也喝橙子味气泡水。

    服务生应下,出了房间。

    温溪转头,一只微凉的手掐住了他下颌,宴决垂着眼皮,大拇指在他唇上意味不明的揉了下。

    “温老师,怎么还乱改内容?”

    温溪慌乱的眨了下眼睛,但是很快就想好对策了,他仰着头连躲不躲,任由宴决拨他唇瓣,指尖游走在唇缝之间。

    “热水没有味道的。”温溪直气壮,腮帮子鼓起来,“和我喝一样的,我们今天又是一个味道的了。”

    为求效果明显,温溪还特意的眨眨眼,下眼睑钝圆,水雾闪闪的眼眸冒着异常期待又委屈的情绪。

    “老公你不想的吗?”

    声音又软又黏糊。

    宴决摸人嘴巴的手收了回去,拉开板凳坐下。

    温溪站他身侧,悄咪咪的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气泡水都没上场呢,宴和苏的一通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确定是xxx这家忒贵了。你怎么会约我在这里吃饭?”

    温溪接着电话往外走,去接室友,搬出想好的说辞:“你带我进队伍,拿了世界大奖,帮我那么多,我总要谢谢你嘛。”

    “高大上一点,显的我很真诚呀。”

    温溪往外走了两步,就在餐厅外走廊看到了宴和苏,挥了下手,两个人碰头。

    宴和苏打量着周围,啧了声,边走边说说:“谢我可以,不过这家餐厅价格可不低,你赚钱不容易,一顿就把奖金花个精光。你还是省着花吧。”

    “而且法餐坑不少,我熟,这顿算我请的。回国请我吃个火锅就行。”

    温溪知道宴和苏故意这么说的,心里感动,但是两个人走越靠近包间。

    温溪看着室友俊郎平静的侧脸,还是心一横,拉住了宴和苏袖口,说,”不用你付钱,这段饭是我们请客。”

    宴和苏脚步一顿,驻足看着温溪,捕获关键词,反问:“你们?”

    “对的,今天是我们两个请你做客的。”温溪看着宴和苏面无表情的脸,眨眨眼,轻声轻语的说:“你可以猜一下他的身份,猜对了也没奖励。”

    “少给我来这套,”宴和苏蹙起眉头,“你别告诉我,是你男朋友?”

    温溪眨眨眼,为他竖起大拇指:“恭喜你答对了。”

    “你……”宴和苏难以置信的盯着温溪不自然的表情,脑子里一下子想起来昨天早晨,自己去喊温溪出门,而温溪不仅没有及时回复,还咣当撞了门上。

    宴和苏闭了闭眼,深呼吸一次:”你那天不是说开玩笑了来着。”

    “对不起,”温溪双手合十,语气真诚:“我是骗你的。因为那个场面介绍你们,会比较尴尬。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能那么草率的介绍你们认识的。”

    “所以你今天,特意整了这一下?”宴和苏环顾四周,蹙眉说:“叫什么?”

    温溪看着他没说话。

    四目相对。

    宴和苏吸了口气:“我先给你说,最好不要是大你很多岁的老男人。我有点儿受不了老牛吃嫩草。”

    宴和苏面无表情盯着他,让步道:“最多大你五岁。再多就是混蛋了。”

    温溪眨眨眼,嘴里名字咽下去,胡乱点头,小声嘀咕:"也就只有十岁,不算大吧……"

    “也就十岁?不大个屁。”

    宴和苏想着十八岁小男孩初恋能多大,也就是大学生,大个三四岁最多了,好家伙上来直接二十八了。

    “你从哪儿认识的这个男的?你个小孩儿懂什么是喜欢,分得清什么是好奇心吗?再大点儿,大个十三四岁,说不好听的,他都能生一个你了。刚成年就哄着你谈恋爱的老男人能安什么好心?啊?”

    宴和苏烦躁的转了一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温溪。

    认识多年,温溪一直被室友当亲弟弟养,他能感受到对方心里对自己真情实感的关心,以及控制不住的“我和两个同志一起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白菜被陌生男人拱了”的崩溃,看着愈发脸黑暴躁的宴和苏。

    温溪小心的开口:“哥,亲哥。”

    宴和苏瞪他一眼。

    “先不要生气好不好,是有一点儿大,但是大了会疼人嘛。”温溪斟酌着言辞,“至少……看看人长什么样呢。万一你看到了,很合眼缘,没准就改主意了。”

    宴和苏沉着脸,一言不发。

    两个人沉默着,走到包间门口。

    关于谁给宴和苏坦白这件事,宴决有提过他来开口,但是温溪想自己坦白。

    虽然下定决心,但是真的领着黑脸的宴和苏站门外,温溪紧张的不得了。

    有种要把宴决带给娘家人看的紧张,虽然娘家人和男朋友本来就是一家人。

    “怎么不开门?”

    温溪手摸着把手上的花纹,想了下,还是决定再给室友打一个预防针,转头表情真挚,说:“我们打个商量,你有个心准备,不准骂人也不准跑。好不好,哥?”

    这小心翼翼的语气,宴和苏闭了闭眼,心想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混蛋把人拐走了!

    再次睁眼,宴和苏看着面前这张紧闭的大门,冷笑一声:“我尽量。”

    有了室友的保证,温溪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宴和苏其实也很紧张,不过他担心的是,自己没忍住一个冲动把人揍了,要多久才能把温溪从初恋就失恋的痛苦里哄好。

    实在不行他自己动用关系给温溪介绍点儿帅的好的、知根知底的青年才俊。

    最好是本家的好男孩,他也能继续罩着温溪不受欺负,两个人直接亲上加亲得了。

    房门打开,入眼是一个高大修长的背影,压迫感很强。

    但是太眼熟了,仿佛看过这个身形无数遍。

    宴和苏皱了下眉,莫名其妙的不安涌上心头,他死死的盯着这人背影,等到男人转身,看清脸的那刻。

    宴和苏脑子“嗡”的一声,啪嗒,智断了。

    训温溪巴拉巴拉,能说会道的嘴,此刻茫然混乱的嗫嚅着,最后咬着牙骂了句“艹”。

    哄着温溪谈恋爱的老男人,拱了他们养了三年大白菜的混蛋猪,吃嫩草的,还是他窝边草的牛,居然是自己家的。

    甚至两个人都是经他手介绍认识的!

    红娘居然是他本人!

    此时此刻。

    宴和苏脑子里只有两个念头。

    第一:草/他大爷的,宴决不是异性恋来着?怎么还哄骗小男孩,他是不是疯了!

    第二:温溪和他都需要法律援助。

    第56章 速效救心

    房间里安静的吓人。

    “你来了。”

    宴和苏盯着面前的宴决,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这么巧,小叔也在X市。温溪男朋友呢,去卫生间了?”

    宴决没他,而是先与温溪隔空对视,温溪眼神慌乱但动作很坚定的推了下宴和苏后背,精神恍惚的宴和苏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被他从走廊推到房间内。

    然后,温溪“咔哒”一下把房门给关上,在宴和苏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后探头探脑的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宴决这才将视线挪到宴和苏脸上,他看着面前咬着牙说话,强装镇定但涣散的眼神透露强烈的“我不相信”的宴和苏,不是很忍心,但还是残忍的揭开了粉饰太平的伪装,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板凳,示意入座,然后对视着宴和苏的视线开口:“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三个。”

    宴和苏下意识的反驳:“你别开玩笑了,叔。”

    崩溃语气的一个“叔”,平白给宴决涨了二十多岁。

    宴决嘴角抽了抽,觉得也没必要留情了,于是心安得的下死手了:“虽然很突然,但我就是温溪男朋友。”

    宴和苏表情裂开,身形一晃,下意识找温溪,结果转身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进了房间里,而温溪后背抵着房门,一副怕他受不了跑路的架势。

    温溪乖巧眨眨眼:“宴和苏,你还好吗?”

    “你觉得我好不好?”

    温溪脸上满是心虚,看向室友的视线躲闪着,轻声轻语的提示:“好像是不太好呢,怎么办呢,但是我们说好了不能跑的。”

    “谁和你说好了?”

    “给个面子,吃饭嘛。”温溪斟酌着能让宴和苏恢复智的说法:“如果暂时不太能接受现实的话,这顿饭你请?”

    “别当是我带你见男朋友,就当你带我见你小叔吧。一次普普通通的家庭聚餐”

    宴和苏被他歪邪说整不会了,垂在身侧的手都在抖,面无表情的和温溪对视,心里给了自己八百个嘴巴子。

    “对不起。”

    温溪愣了下:“啊?”

    温溪都做好被骂的心建设了,没想到宴和苏张嘴就是道歉。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温溪表情疑惑的嘀咕着:“是我瞒着你啊?你又没有对不起我啊?”

    宴和苏表情变了又变,从难以置信变成心如死灰,闭上眼睛深呼吸气,过了十几秒,他目光沉沉的睁开眼,转头毅然决然的给了宴决一个白眼。

    宴决:“?”

    “都怪我带你认识他!”宴和苏压着嗓子,语气低沉:“小叔,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你已经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要招惹温溪。他是我室友,我当亲弟弟的好朋友,你不是不知道。温溪不是你能随便玩弄感情的小男生。”

    忘了还有女朋友这回事了,宴决张嘴想要解释,但宴和苏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宴和苏转头就冷脸瞪着温溪,恨铁不成钢,语气沉的能滴出水来:“温溪,虽然我把你当弟弟,但是我不能助纣为虐。你明明知道我小叔有女朋友,还和他搞对象。小叔他混蛋我不管了,但你不行。”

    “你们最好今天就分,我就当你年纪不懂事,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啊?不是……”

    宴和苏少见的这么气势汹汹,温溪愣怔了几秒,忽然意识到宴和苏想错了,赶紧开口:“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不是我想的那样,是什么样?”

    宴和苏眼神冒火,气势汹汹的把温溪堵住,一副恨铁不成钢,要把他骂死的样儿。

    温溪害怕的心肝颤了下,搓了搓手指,小声嘀咕:“没有其他人的,从始至终就我一个人。”

    “你说什么屁话,”宴和苏蹙眉,说:“我那天明明给你说了,我小婶儿长了双和你一模一样的狐狸眼。你还嘚瑟来——”

    温溪眼神躲闪,没说话。

    宴和苏盯着他,慢慢抬手,挡住了温溪的下半张脸。

    深棕色眼珠,水亮晶莹,狐狸眼上挑,看起来很灵动狡黠,但下眼睑仰视人时,下眼睑上扬的弧度是钝圆的,又给人小鹿一样的单纯劲儿。

    很有伪装性的一双眼睛。

    骗的他好惨。

    宴和苏嘴里训人的话慢慢没了声音。

    “其实,我那天没有睡。”

    宴和苏脸黑的要死。

    “穿裙子的是我,跳舞的是我,你见到的你小婶……额,你小叔女朋友其实就是我。”

    房间静的能死人。

    两个人对峙着。

    宴和苏忽然冷笑一声:“你俩玩我呢?”

    这么尴尬的场合下,宴和苏突然一笑,实在瘆人,有种要疯掉的前兆。

    温溪肝儿都在颤了,双手抱在胸前,尽量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试图让室友保持冷静:“只是告诉你的时间晚了一点点,而已。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了,能解我们的害羞的,对吧?”

    温溪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的举起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示意就是晚了那么一点点。

    他今天不知道是碰巧还是特意的穿了件纯黑帽衫,质感很硬的大帽兜裹着温溪脑袋,有点儿长长的蓬松黑发被兜着包着脸,本来就不大的巴掌脸在这种视觉效果上就更显小了。

    但巴掌大的小脸上却是大五官,有点儿克制不住的小情绪全显脸上了,挨了骂又害怕,温溪抿着嘴,眼圈有点红。

    宴和苏知道温溪很皮实,这自己说的那两句和挠痒痒没区别,但是温溪这张伪装性很强的脸上,无时无刻不在传递着——

    “拜托拜托,不说狠话行不行?如果不行,那我又不可能不让你说,你说吧骂我吧。不过我不一定改,但是肯定会很伤心的。就算伤心了,我也会藏起来不让你看见心烦”的老实巴交又可怜巴巴的讯息。

    宴和苏忽然沉默,温溪举手,捏捏手指:“其实我们确定关系还没有一个月,只是告诉你晚了一点点。”

    宴和苏吸了口气说:“你怎么不等你俩结婚了再告诉我?”

    这话阴阳怪气的味道连藏都不藏。

    但是温溪现在心里也很乱,思维不敏锐,宴和苏的话在脑子过了一下,他就下意识的嘴巴上下一碰,语气很认真的疑惑道:“可是我能结婚还得好几年呢?如果这么晚才告诉你的话,你会更生气吧?”

    草/他大爷的重点是结婚吗!!!

    宴和苏脑子嗡嗡的,胸口剧烈起伏,猛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温溪。

    室友眼神好想掐死他,温溪恍然意识到自己思路跑偏了,弱弱噤声,面红耳赤的低头,寻找地缝,想要遁走。

    今天坦白局,注定是尴尬的。

    但幸好,这个时候紧闭的房门被敲响,服务生说饮料到了,温溪把门让开,让服务生进来。

    抓住这个机会,温溪一溜烟的挪步躲在宴决身后,气馁的勾了宴决的手,眼珠咕噜转着,眼神示意换你来。

    宴决端起橙味气泡水递给温溪,让他喝着缓解尴尬。

    宴和苏眼神谴责的看着宴决,宴决语气漫不经心的开口,没头没脑的接话:“也不会太久。”

    捧着杯子喝了一大口的温溪愣然抬头:“嗯?”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温溪和宴和苏脑子里同时冒出来。

    宴决这个人不张嘴还行,一张嘴就直气壮地往外冒不顾宴和苏死活的话。

    宴决无动于衷的看着暴躁侄子,故意用冷静客观智的语气曲解宴和苏的话。

    “最新一版婚姻法明确规定男生二十岁就能结婚,如果你一定要的话,可以自己假装自己不知道这件事。等我们领证的时候,邀请你当伴郎。”

    温溪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宴决。

    这怎么和他想的成熟叔叔说服侄子的场面一点儿都不一样!

    温溪刚要咽下去的果汁被呛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不愧是追人放话“抢到了,就是我的了”的宴决。

    他此时此刻表现的简直像个土匪,绝对的独裁者。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你愿意接受就接受,不愿意那就晚点儿接受。

    反正改不了。

    温溪眼角浸出泪,整张脸唰红了,抓着宴决的胳膊尴尬又窘迫的不敢抬头:“咳咳……哎呀你说什么呢!这不是……咳咳重点啊,结婚伴郎什么的……以后再说……”

    “……”

    艹。

    早知道不提结婚的事儿了。

    这下不仅分不了了,还帮他们把结婚提上日程了。

    宴和苏内心破碎。

    默默装空气的服务生看到了房间里多了个人,程序性的问宴和苏:“先生,您要什么饮品呢?”

    宴和苏冷笑一声,说:“我要速效救心丸。”

    这话是用中文说的,服务生听不懂,换了英语道:“抱歉,先生。您可以用英语再说一遍吗?”

    宴和苏张嘴,温溪一边儿咳嗽一边儿赶紧打断:“他说,他也要一杯橙子气泡水。”

    服务生:“好的。”

    宴和苏听到温溪的法语愣了下,然后迅速捕获“也”字,视线一落,不出意料的看到桌上放着两杯橙色饮品,显然一杯是温溪的,另一杯是宴决的。

    温溪喜欢橙子味的一切东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温溪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是,他小叔从来不会喝这种气泡水,也不喜欢太甜的食物。

    而桌上的橙子味气泡水,是这家店的经典招牌饮品,为了迎合当地人嗜甜的喜好,用的甜度超标的橙子。

    尽管服务生听不懂中文,但这不耽误他感觉这三个外国人气氛很奇怪,有点儿像是抓奸,但是又不像。

    可恶,早知道上学的时候学学中文了,有瓜在面前都吃不明白。

    f**k。

    其中两个人明显是情侣,一个咳嗽一个擦嘴的,身上的味道都一样。

    服务生便将视线放在一旁有些走神,看起来很孤独落寞的单身男士身上。

    他下定决心做一次缓解尴尬气氛的天使,于是服务生微微挪步,微笑的看着宴和苏,用英语说:“先生,现在要点单吗?”

    宴决头也不抬的开口:“你点吧,本来就是请你吃饭。”

    宴和苏看着宴决拿纸巾给温溪擦嘴顺背的亲昵动作,愣了一会儿,然后表情古怪的拉开板凳坐下。

    “点就点。”

    *

    等待菜上齐这段时间,三个人都没讲话。

    一边儿是亲小叔,一边儿是当亲弟弟的室友,剪不断还乱的关系。

    得罪哪个都不好使,一定要棒打鸳鸯一口气得罪两个更不好使。

    平心而论,两个人皮相骨相都是一顶一的好,站一块就觉得般配,还都是年轻有为的高材生,抛去年龄差大点儿,没什么不合适的。

    但宴和苏就是不爽。

    宴和苏出神的想着这两个人到底怎么搅和在一起的,想半天想不明白,抬手端起橙味气泡水喝了一口,入口的一瞬间,宴和苏感觉谁往他嘴里扔了一颗甜度百分百的炸弹,一口甜到心窝。

    什么鬼东西,也就是温溪这个橙子控能喝下去。

    宴和苏皱着眉把气泡水放下,余光瞥见了宴决喝了还剩个底儿的杯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闷着那口气诡异的消散了,他敲了下桌面,开口打破房间的寂静:“讲讲怎么发展关系的吧?”

    怎么发展关系的?

    这个不太好说,温溪嘴唇动了下,搭在大腿上的手忽然被人抓住,他男人掌心温热,十指相扣握的很结实,很心安。

    宴决捏了捏温溪手掌,安抚着画圈,看着宴和苏说:“第一次聚餐见面的时候,我就对温溪一见钟情。因为喜欢,所以在饭店花园撞见时,就要了联系方式。我仗着长辈身份,出口要联系方式,温溪不好意思拒绝,然后就有了联络。”

    温溪一愣,看向宴决,心口泛起一种鼓胀感,眼睛有点儿酸。

    宴决把他们的故事优化了,听起来是一段健康的恋爱关系。

    男人语气沉稳平静:“其实温温和我讲话不多,再往后在旎夜会所碰到了他在兼职,熟人见面会有一些天然的亲近,加上我死缠烂打慢慢的熟悉起来。”

    宴和苏觉得世界够荒谬的,表情微妙的看着宴决,以及被他悄悄握手的温溪,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干笑:“我倒是成你们红娘了。”

    他话音落下,温溪不动声色的和宴决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默契的没反驳。

    温溪垂着头,看起来像是承认了,但实际上,他心里在想,感情经历假的,红娘也不是你。

    如果真要算谁是牵桥搭线让他和宴决有联系的红娘,明垚才是第一功臣。

    温溪和宴决都没反驳,怕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宴和苏因为痛失“红娘”身份再冒火。

    “所以,在船上舞会的时候,你们两个就确定关系了?”

    “嗯,一起吃完饭表的白。”宴决解释:“至于舞会上的小裙子是我要求的,温溪拗不过我,就穿了。不好意思和你说,就说在休息。”

    室友提议不行,一口一个男生穿裙子多奇怪的温溪被老男人一哄就穿了,还是露背红裙。

    宴和苏:“……你还有这种癖好啊?”

    “你有意见?”宴决面无表情。

    “呵呵,”宴和苏彻底认命了,睨了一眼快把头埋到桌子底下,耳根通红的温溪,意味不明的开口:“没,就是觉得你挺厉害的。”

    这顿饭,虽然尴尬的要命,但结局总归是好的。

    吃到一半,餐厅服务员端了一盘儿鱼进来,说是老板来不及叙旧,就下厨做了一道中国菜送给宴决。

    正巧这时候,温溪去了卫生间。

    叔侄两个人没话说,沉默蔓延。

    宴决动作自然的拿了温溪的盘子,夹了块鱼肉,不紧不慢的挑刺。

    宴和苏低头看了眼,自己刚夹的一块鱼肉,撂了筷子。

    “不合你胃口?”

    宴和苏:“咱俩有二十二年的交情了吧。”

    这话说出口,多半要闹事儿。

    宴决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垂着眼专心致志的挑刺,开口:“没事找事儿?”

    “小叔,”宴和苏哼了声:“你怎么从来没有给我挑过鱼刺?只给温溪挑鱼刺?”

    宴决终于舍得掀起眼皮,眼神略显奇怪的看他一眼,好像在说,你在问什么屁话。

    宴和苏被他小叔的眼神哽了下,继续强调:“我只比温溪大三岁。”

    宴决挑鱼刺的动作一顿,想了下,提议道:“那你也给他挑,我不介意。”

    “……”

    温溪上完卫生间,回到餐桌,发现自己位置上摆着两盘挑过刺的鱼肉。

    刚刚离开座位前,宴决就在挑鱼刺,温溪顺成章的将这些都当做宴决做的。

    视线在气氛微妙的叔侄之间转了下,想了下,转手将一碗儿鱼肉递到宴和苏面前。

    “吃鱼。”

    宴和苏盯着这碗儿明要要不到,却阴差阳错到自己手里的鱼肉,看着宴决,面无表情的冷笑一声。

    表叔。

    亲室友。

    两个人打架,他要帮温溪。

    *

    饭后,宴和苏不愿意也只能愿意的接受了室友骤变小婶婶的事实。

    这下真和温溪亲上加亲了,就是辈分直降,连五岁的温苒都成长辈了。

    三人选择了私人航班,宴和苏不想看见温溪和宴决腻腻歪歪,坐上飞机,打了声招呼就去二楼卧室蒙头睡觉。

    私人飞机速度没有商业航班快,万里航程要飞十八个小时。

    宴和苏睡醒一觉,还在天上,洗了把脸,他出了房间,路过另一间紧闭房门的卧室。

    这家私人航班有两个独立卧室,他自己一间。

    宴和苏表情僵了下,缓了半天,准备喝杯冰咖啡冷静冷静。

    但人刚走到楼梯口,脚步就停了下来。

    一楼客厅此刻灯光大亮,飞机舷窗外是将将亮未亮的无垠苍穹。

    温溪正靠在窗户边,举着火箭模型模仿火箭升空,而宴决就站在他身后,配合着拍视频。

    这视频显示是录给温苒的,几分钟后,录制结束,温溪随手将火箭模型放在一边儿桌子上,拿起了那条他花了很多心血得来的世界冠军奖牌,郑重其事的送给了宴决。

    宴和苏抱臂而立,等着这种荣誉加冕仪式的结束,等了半晌,抬手看了下腕表。

    华国时间05:20

    宴和苏愣怔了下,下意识抬头,只见宴决垂下头,靠在温溪耳边,距离太远,听不到声音,但能猜出来是某种亲昵的调情。

    温溪的耳根泛上红,他像是害羞般偏了偏脑袋,歪头看着宴决。

    此时此刻,刚好飞出一群云雾,灼日破晓,天亮大光。

    迎着第一缕阳光,在万米高空,在云层之上。

    温溪与宴决自然而然的接了一个吻。

    宴和苏沉默片刻,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到他叔手机上。

    然后转身,继续去睡回笼觉。

    第57章 介绍温苒

    夜幕将至,飞机降落机场。

    温溪三人出了私人航站楼,等待已久的助便迎了上来,接过三人的行李,引路到熟悉的低调奢华劳斯莱斯旁。

    一路上三人都没讲话,一种淡淡的尴尬弥漫在地下停车场。

    宴决率先开口,他垂着头看着温溪,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是送你回学校?还是出租屋?”

    “回学校。”温溪余光瞥了眼宴和苏,对方已经自觉坐到副驾。

    他回头悄悄的贴了下宴决手背,小声说:“明天你有时间吗?”

    宴决在温溪贴手背的时候就主动勾住了男生手指,此刻不动声色的揉着指尖,声音放轻:“去看苒苒?”

    地下车库没什么人,光线不算亮也不算暗,有点儿混沌的昏。

    “嗯。”温溪重重点头,说:““所以你有时间吗?一定要有时间呀。向我的家人介绍你,是我回国要做的第一件头等大事。”

    宴决食指圈环着温溪无名指指根,微微垂头:“只有我们两个吗?”

    温溪眨眨眼,不明所以还是勾了勾手指,认真解释:“对呀,只有我们两个人。”

    宴决笑了下,说:“有时间。”

    温溪:“那明天早上八点见?”

    “可以,”宴决压了下音量,脸色有些冷,“中午带你去见师母,交接下案件情况。”

    谈及温国清,温溪心情一下子变差。

    宴决弯腰贴了下他鼻尖,摩挲着温溪手背安慰,说:“有我在,放心。现在回学校吧,回去早点睡。”

    “好。”

    *

    四十分钟后,车到云伽大学校门口。

    温溪下意识看向前排宴和苏,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转上,皆是一愣,尴尬在蔓延。

    去M国前还是哥哥弟弟的室友关系,回来就变成小婶婶大侄子的亲人关系了。

    温溪看着宴和苏,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称呼,以前是叫哥的,但是现在叫哥不太合适,如果叫名字后两个字,感觉也很奇怪。

    他这样纠结,宴和苏也一样。

    后排宴决存在感那么强,旁边还有个不明所以的助。如果喊小婶婶,就是打死宴和苏都不可能这么叫,但喊温溪名字,感觉也不是那么礼貌。

    烦死了。

    都怪宴决,对比他们两个都小那么多岁的温溪都能下去手。

    宴和苏没好气儿的瞪了眼宴决,下车把两个人行李箱都拿出来,直接对温溪抬了抬下巴,不知道叫什么那就什么也不叫,说:“走吧。”

    幸好没喊什么奇怪的称呼,温溪悄悄的松了口气,被比自己大的宴和苏叫小婶婶什么的,尴尬又奇怪。

    “嗯。”

    温溪下车,和宴决挥了挥手告别,跟着宴和苏一前一后的回到了学校。

    两人一人拉着一个行李箱,沉默的往宿舍方向走。

    一路上都没讲话,尴尬的要命。

    温溪想说点儿什么缓解尴尬,眼神往冷脸酷哥瞟,说话的小心思又被宴和苏心如死灰的样儿盖了回去,感觉一开口,宴和苏又得冒火。

    一直相顾无言到宿舍楼下,宴和苏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温溪,“你打算怎么办?”

    温溪愣了下:“什么怎么办?”

    宴和苏指了指楼上:“我觉得你暂时不要给他们说你……额……男朋友是谁了。这个事儿不是很好解释。”

    温溪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相互凝视着,温溪开口:“你不生气啦?这就接受宴决是我男朋友的事情了?”

    宴和苏一想到前天的饭局就来气。

    他一直以为小叔单身主义洁身自好,就算搞对象也就是淡淡的,谁想到真动了感情,居然和土匪没什么区别。

    不在乎年龄差,不在乎别人的意愿,只要温溪自己愿意,一切阻碍他感情发展的东西都无差别攻击。

    宴和苏没好气儿的瞪着他:“我不接受有用吗?你们那是和我商量吗只能算是通知,还是不管你接不接受都得接受的硬性规定。”

    说的有点道。

    温溪主动拉过宴和苏的行李箱,无辜的眨眼,说:“宴老师能解,我深为感动。我来给您拉行李箱。”

    宴和苏一躲:“不敢当,你现在都是我长辈了,连温苒我都得叫……”

    爸爸亲弟弟的十八岁老婆的五岁妹妹应该怎么称呼?

    宴和苏卡壳儿。

    温溪小声提醒:“姨。”

    “哇哦。”宴和苏无动于衷:“你算的好快呢,小婶婶。”

    温溪被这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小婶婶呛到,咳嗽了声,瞪了眼宴和苏:“请不要阴阳怪气,我们各论各的,不就好啦。”

    “怎么各论各的?”

    温溪语气真挚:“虽然身份有所改变,但是我们兄弟情不变的。私底下,你还是我哥,苒苒也当妹妹就好啦。”

    “小叔他能同意?”

    “这有什么不能同意的,我是先认识的你才认识的他呀,而且你小叔叔人很好说话的。”

    宴和苏仔细打量了下温溪的表情,发现他居然是发自内心的说“宴决是个好说话的人”。

    先别说宴决行为处事就是冷漠冷淡没人味儿,但就他小叔那张面无表情能冷死人的脸就可以直接列入管制刀具行类。

    温溪居然认为宴决是个好说话的人。

    “……行吧。”宴和苏被说服。

    “好啦,现在矛盾完美解决!”温溪再次确认,举起手竖起小拇指,“真男人以后不准翻旧账哈。”

    “幼稚不幼稚?你觉得我会翻旧账”宴和苏挑眉道。

    温溪直气壮开口:“我只是感觉有必要进行一个仪式。”

    宴和苏嘴角抽了下,伸手勾了下温溪手指:“懒得你们。”

    他说完,就双手插兜往楼上走。

    温溪看着宴和苏高贵冷艳的背影,沉默了一下,压着声音,悄咪咪的有样学样地讲话:“懒得你们~”

    温溪学完,觉得自己偷偷模仿人有点儿搞笑,哼笑了声,拉着行李箱,若无其事的追上了宴和苏。

    全都听的清清楚楚的宴和苏:“……”

    *

    回到房间,久别重逢的四人聊到半宿,直到凌晨两点,才意犹未尽的住嘴。

    早上七点,闹钟吵醒温溪。

    他迷迷瞪瞪的下床,要去卫生间洗漱,路过宁浩宇床位的时候,余光一晃而过两只颜色不一粗细不同的胳膊。

    温溪:“?”

    不对劲。

    他脚步顿住,往后退了一步,垫着脚,不太道德的顺着护栏与床帘的缝隙往里看了一眼,入眼是陈桥白花花的胳膊,而宁浩宇搂着他,光着肩膀。

    温溪倒吸一口气,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瞪大了。

    等等,昨天晚上宿舍夜话的时候,陈桥还在他自己床上,现在怎么就爬到宁浩宇被窝里被人搂着睡了?

    还是光的!

    天呢!

    这个亲密的姿态不是兄弟可以有的吧?这俩人居然趁他们不在的时候从亲密无间的好兄弟,升级为可以负距离接触的男男朋友关系了!

    这么多年温溪只当他们两个就是关系好,好玩儿的好的挚友,怎么就睡到一起了呢?

    难不成“挚友”其实是“挚爱的男朋友”的简称?

    温溪精神恍惚,回头看向宴和苏床位,感同身受自己和宴决在一起对宴和苏精神的冲击力了。

    温溪在卫生间梳了半天过去的记忆,在他不多的空闲时间,翻找出了一些陈桥宁浩宇亲密的互动,当时不开窍,只顾着学习打工,居然都没注意到两个室友就在眼皮底下谈恋爱。

    也不知道宴和苏知不知道两个室友在谈恋爱。

    不过,温溪感觉异性恋应该对这些男男暧昧的事情没有什么敏感力,毕竟,唯一的直男宴和苏也不常在宿舍,每天不是在和美女谈恋爱,就是在谈恋爱的路上。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作为吃到第一手瓜的温溪心情有些小激动,他出门就撞见睡眼惺忪爬下床的宴和苏。

    宴和苏看见温溪穿戴整齐,习惯他早早出门,打了个招呼就往卫生间走,但脚还没踏入卫生间,就被温溪抓住胳膊,克制不住兴奋的指着宁浩宇的床位。

    “你看见什么了?”温溪压着嗓子说话,怕吵醒主角,用气声讲话。

    “额……”宴和苏不明所以的看过去,看见陈桥就窝宁浩宇怀里睡觉,具体细节看不清,有什么描述什么:“他们两个睡在一起了?”

    “早上都吓到我了,”温溪小声惊呼:“天呢,陈桥和宁浩宇在谈恋爱!”

    男生语气里满是不作假的吃瓜兴奋,头脑混沌的宴和苏表情慢慢变得古怪,他难以置信的问:“不是,你不知道他们俩是同性恋啊?”

    “啊?”温溪愣住,茫然的眨眨眼:“你早就知道了?”

    “对啊,他们两个每天和膏药似的撕都撕不开,不就是gay吗?那不成你一起就认为他们是好朋友?昨天晚上回来,宁浩宇一脖子红印儿,你不会以为是蚊子咬的吧?”

    温溪分享瓜的激动心慢慢熄灭了,“不是吗?我以前就当他们是志同道合的好兄弟。”

    “我之前和你还是好兄弟呢,咱们两个这样吗?”宴和苏觉得荒谬:“你不是gay吗?我都能看出来,你看不出来?”

    温溪缓慢的转眼球,可他gay是天生的啊。

    这种看起来就是直男日久生情互相掰弯的类型,怎么看出来啊。

    “看不出来,”温溪老实巴交的回答:“可能我没有你厉害吧。”

    宴和苏沉默了一下,抱着胳膊审视温溪,开口:“……你这话是夸人呢?还是骂人呢?”

    温溪诧异,不明白为什么宴和苏反应这么大,解释道:“当然是夸你啦,你是异性恋哎,比我察觉的都快都敏锐呢。”

    温溪用气声说话,有点儿偷感,说着还举起手,给宴和苏比了个“你很棒”的大拇指:“心细如发!”

    好了,确定了,是无意识的嘲讽。

    宴和苏面无表情的把温溪伸到面前的大拇哥摁下去,然后,反手给老天竖起中指。

    如果一个人从小到大的好友百分之九十都是gay,那么恭喜这个人,也能练就和他一样“慧眼识基”的好本领,也就是温溪之前未成年,有新手保护期,硬生生藏了三年。刚十八一个月,一样被他看出原型。

    说到“慧眼识基”,宴和苏很好奇温溪是怎么看出单身主义的宴决是同性恋的。

    温溪一懵,回想过去,自己攻略宴决那段时间,什么也没多想。上来直接坐了宴决大腿,然后没被推开,就顺成章的默认宴决同性恋了。

    坐大腿喊哥哥亮小照片,这是可以说的吗?

    温溪斟酌了下,迎着宴和苏好奇的视线,慢慢吞吞的开口:“或许是灵魂的吸引?你恋爱经历挺多的,应该能懂我的意思吧?”

    宴和苏嗤笑一声:“我不懂。”

    “啊,”温溪被噎了下,想,怪不得宴和苏总是在分手的路上,他没碰到过真爱怎么会懂呢。

    宴和苏看着温溪眼睛轱辘转,表情惋惜,意有所指的说:“你不懂,我能解。不过,你还得继续努力啊。”

    这种有点小嘚瑟又有点儿小孩儿装大人的语气怎么回事?

    “你懂个屁,”宴和苏翻了个白眼,转移话题问:“起这么早干什么去?”

    话题转变的很快,温溪被提醒,等下还要吃饭,然后八点和宴决在学校门口见面的事情。

    时间有点儿赶,温溪说:“出去有点儿事,先不和你聊了,你去厕所吧。”

    温溪没细说,宴和苏也就没多问,松开手去了卫生间。

    回到床上,一想到一个宿舍四个男的三个gay,现在走了一个,剩他们三个男的,而其他两个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宴和苏就睡不着了。

    躺着刷了会儿手机,宴和苏想着改个微信状态,改完【裂开】后,顺手一翻,然后看到了温溪状态为【美滋滋】

    宴和苏顺手点进去,温溪主页只有张高高举起火箭模型的照片,是温溪在H大校史馆特意买的纪念模型。

    不过宴和苏关注的重点是,举起火箭的是两只明显不属于同一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朝太阳方向举起。

    现在是八点二十三分,而这条动态修改于三十三分钟前。

    *

    温溪先去蛋糕店拿了小蛋糕,才带着宴决去了修伦全托幼儿园。

    见到班主任的时候刚好九点半,这个时间孩子们刚好上了第二节英语早教课。

    这家托儿所双语教学,温苒的语言天赋很好,课堂上和小朋友们用英文表演《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话剧。

    温溪和宴决没把温苒喊出来,站在窗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的去往家长等待区。

    监控屏上显示着大班儿话剧表演的进程,饰演朱丽叶的温苒正在进行主角独白。

    宴决看着屏幕里,自信又大方的温苒,小姑娘鼻梁高挺,有着和温溪一样的狐狸眼,只是看着温苒就能想象到温溪小时候是多么惹人喜欢。

    “苒苒和你很像。”他说,“怎么想到来这家幼儿园呢?”

    “我们来A市太匆忙了,公立幼儿园都要各种手续,当时根本不可能办下来。我不可能一边儿上学一边儿带着苒苒,就打听到了这家托儿所,口碑很高也很贵,但对比起来性价比很高。”

    “当时是想着把温苒藏起来,不让追债的人发现。也和我料想的差不多,我们过了三年清净日子。幼儿园安保性很高,就算我成年,追债公司找到了我,拿温苒安全威胁我一年还上所有的赌债,也只是在外围拍了照片。温国清放狠话,也说明他没找到温苒。”

    温溪垂着头,有些后怕的讲:我很庆幸当时没有贪图便宜,随便把温苒塞到一家普通幼儿园。”

    “房子卖了四十多万,我全交学费了。其实很多人可能不解,都那么穷了,为什么要上这么贵的托儿所。这家教育资源很好,会教手工去各种天文馆植物园研学,还是双语。我其实什么也没想,与其把钱还了赌债,还不如留给温苒接受好的照顾让她健健康康无忧无虑的长大。”

    小姑娘纯真的声音响彻在等待室,像是回应着温溪的自白。

    明明是主动的坦白,温溪的泪水却像河流决堤。

    奇怪,遇到宴决后,泪水就不受控制了。

    “你会觉得我做的不对吗?穷的要死,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上高档全托。”

    泪水顺着指节流淌,滴落到地上。

    “没有不好解的。”

    宴决双手捧着温溪的脸,让他抬起头,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声音很轻,但很冷静智,说:“是有谁质疑过你吗,温温?”

    “可他们高高在上评判的时候,考虑过你做决定的时候只有十五岁吗?”

    “一个突遭巨变,孤立无援的孩子要在离家千里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同时规划两个人的未来。你把所有的钱花给妹妹,给她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童年,是你作为哥哥,能为苒苒做的极限了。”

    “你只是想把唯一的亲人留在你身边。”

    宴决动作轻缓的抹去温溪眼角即将坠落的泪珠,抵住他的额头,说——

    “温溪,你只是太害怕了。”

    第58章 宴决男模

    温溪愣怔住,哭意消退,吸了吸鼻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宴决:“你真的这么想吗?是哄我的话?还是发自内心的呢?”

    他看人时露出漂亮的脸,鼻子眼眶红成一片,深棕色的眸子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的颜色变浅,浸着琉璃水色,惹人怜爱,但与怯弱的人又不一样,即使委屈不被解,后背依旧挺直。

    宴决碰了碰温溪鼻头的小痣,将人松开一些,握住温溪的手贴在他胸口,说:“不骗你,发自内心的真话。”

    手底下的心脏蓬勃跳动,温溪抽了抽鼻子,低头抹了抹脸颊。

    “信你了。”

    脑袋被人揉了下,他听见宴决哼笑说“不骗猪”,酸酸胀胀感动的心被冲击了下,温溪没什么威慑力的瞪了眼宴决,脑袋一歪抵在宴决胸口。

    “哄人的时候要更专业一点儿,哪里半道儿就说男朋友是猪的。”

    “那怎么办呢?”宴决垂头:“趁着苒苒还没下课,温溪老师教教我。”

    温溪:“我也不会呢。”

    “你不会,那就只能叫你猪了。”

    “那好吧。其实只需要抱抱我。”温溪握住宴决手腕,拉着人手搭在自己腰上,然后慢慢环抱住宴决,哼了声,“安慰温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尾音带着点儿未消退的哭腔,但却是愉悦得意的。

    温溪后仰头,拿脑袋一下下撞着宴决胸口,像是一条调皮不受规训的小鱼,恃宠而骄的拍打着尾巴,荡起水花,迸溅流淌到顽石之上,不费吹灰之力的融化坚硬的外表,汇聚成一汪能让小鱼儿肆无忌惮徜徉的池水。

    安慰温溪是一件简单的小事,陪伴温溪是一件艰巨的大事。

    宴决垂眸看到了温溪安静的侧脸,垂头,下巴抵在温溪蓬松毛绒的头顶,一股清新温暖的橙子味随着发丝调皮的扫着口鼻。

    怀里人香喷喷的,虽然瘦,但抱起来软的像汪儿水。

    宴决收紧胳膊,语气干脆:“我学的慢,温老师,我申请多抱一会儿。”

    “啊?”温溪不知道宴决的心思,愣了下,眨眨眼,很好脾气的说:“那好吧,那就多抱一会儿吧。”

    拥抱很正常,温溪现在也需要,但考虑到现在在幼儿园,如果被老师学生们看到影响不太好。

    温溪把头往宴决胸口埋了埋,声音有点儿闷的着重强调:“那你学快点儿,不能太久,让孩子们撞见就不好了。”

    这话听起来有种微妙的感觉,怪怪的。

    宴决抬眼看了下墙上的钟表,还是十分钟温苒下课,顿了下,说:“那就只抱五不……七分钟吧。”

    温溪:“好的。”

    *

    十分钟后。

    温苒被老师领着来到家长等待室。

    刚被松开的温溪看见温苒一路小跑过来,愣了下,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时间,然后对视上宴决不太自然的表情。

    温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温苒就猛地抱住他,语气欢快:“哥哥哥哥!我好想你啊!”

    温溪思绪被打断,蹲下身抱住温苒:“哥哥也好想你啊。”

    温苒抬头看到了温溪身后的宴决,撒娇的表情顿了下,问:“哥哥,你是?”

    温溪搂着温苒,回头看向宴决,男人身上冷淡冷漠消散了一些,半蹲下身,对温苒伸出手,语气温和:“我是宴决,你可以叫我哥哥。”

    温苒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有样学样的伸出手,大大方方的握住宴决的手,眉眼弯弯的进行自我介绍:“哥哥你好,我是温苒。”

    “你好。”

    温苒自我介绍完,便松开了手,转头抱着温溪脖子,靠在他耳边小声问:“宴决哥哥是不是和苏哥哥的哥哥啊?他们都姓宴唉。”

    温苒拢共就认识两个姓宴的,这么想很正常。

    温溪解释道:“他是宴和苏的叔叔。”

    “啊?”温苒疑惑:“如果是和苏哥哥的叔叔的话,我不应该也叫叔叔吗?哥哥也应该叫叔叔的。”

    温溪也没想到温苒脑子转的这么快,听到他问愣了下,如果从宴决那边算,宴和苏得叫温苒小姨。

    “额……”

    温溪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混乱的关系,和宴决对视,脑子里冒出一些自己以前调情就故意喊宴决小叔叔的事情。

    男人眼神有些戏谑,显然也想起来了,温溪咳了声掩饰尴尬,红着耳朵说:“你叫他哥哥就行。”

    温苒看着宴决迟疑的“嗯”了声。

    小孩子注意力跳跃的很快,温苒转头就不纠结了,说:“那哥哥们有没看看到我在表演?我是朱丽叶。”

    小姑娘模样很自信,温溪抱着她转了一个圈,然后坐下:“当然看到了,还拍了视频呢。苒苒好棒,奖励你火箭模型。”

    桌子上放在小蛋糕和一个纸袋,温溪从袋子里拿出来准备好的火箭模型,温苒看到发出一声惊呼:“是丘比特C。”

    温苒激动的从温溪腿上跳下来,眼眸里闪烁着兴高采烈的光,回头说:“谢谢哥哥!”

    她动作小心翼翼的摸着精美的火箭模型,有点儿不敢碰的样子,转身拉着温溪手,小声问:“它好漂亮,是不是很贵啊,哥哥给我买这个,应该会很辛苦的吧。”

    温溪看着温苒懂事的模样心脏一酸,笑了下说:“不辛苦。”

    温苒稚嫩的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说:“哥哥没有骗我吧?虽然我很喜欢这些模型,但是我可以自己长大赚钱再买,我不想让你那么辛苦的,哥哥。”

    “真的,”宴决先于温溪开口,将手机递到了温苒面前,上面播放着温溪团队被颁发奖杯奖牌的视频,语气平静:“你的哥哥很厉害,是难得的天才。这是他出国拿下世界冠军的视频。所以买个模型是很容易的事情。”

    温溪看着屏幕上播放的视频,愣然抬头,撞入宴决沉静的黑眸,男人对他笑了下,出人意料的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条不在计划之内的金牌。

    “来给苒苒分享喜悦,是你哥哥回国要做的第一件事。”宴决半蹲在温苒面前,看着小姑娘与温溪极为相似的只能单纯的脸庞,问:“要不要戴上试试?”

    宴决给温苒戴上,在成年男人手里小小一块,放在孩童手中,很大很沉。

    温苒捧着这块沉甸甸的金色奖牌,激动的手都有些发抖,动作要比触摸火箭模型更加小心翼翼,反复这块来之不易的金属奖牌是某种一碰即碎的易碎品。

    “哥哥,”温苒声音带着一些哭腔,回头时,温溪看到她眼圈鼻尖都冒着激动的红,比任何时候都自豪的夸着:"你好厉害。"

    “我要向果果班的其他小朋友说,我的哥哥是世界冠军!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哥哥!他们肯定会羡慕我的。”

    来自于亲人的纯粹崇拜与发自内心的自豪,猛地击中温溪。

    温溪:“这么开心吗?”

    温苒重重的点头。

    “那哥哥以后要更加努力,做苒苒的榜样。”

    温苒抱着火箭模型,表情认真的说:“苒苒也会快快长大,拿很很多第一,让哥哥也为我骄傲。”

    温溪心脏酸软,喉头剧烈滚动,他看着温苒天真的脸庞,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手指紧紧掐着指腹,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笑了下,伸出小拇指,语气轻松:“好啊,哥哥等着苒苒造出大火箭。”

    兄妹两人相互承诺着,勾着手指做约定。

    宴决看着温溪不算自然的表情,拿出小蛋糕,将手机摆好,转移温苒注意力,说:“苒苒吃着小蛋糕看哥哥的比赛吧。”

    温溪揉了揉温苒脑袋:“看吧。”

    温苒乖巧应声:“好。”

    小姑娘紧紧的抱着金牌,吃着小蛋糕,专心致志的看温溪的比赛视频,按照她的年纪是看不太懂的,但是这不妨碍她的专心。

    安顿好温苒,温溪看向宴决,站起身体走远了两步,吸了口气,小声问:“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因为哥哥的荣誉,妹妹也要见证啊。”

    “可是……”温溪心底泛起愧疚,垂着眼,“我都没想到这件事。我都忘记要把拿奖的事情,告诉家里人了。”

    宴决摸了摸温溪又泛起微红的眼尾,在温苒背对看不到的地方,弯腰短暂的抱了下温溪,起身垂眸对视着温溪,说话声音很低:“没关系的,我记得呢。”

    温溪静静的看着他,抽了下鼻子。

    宴决摸了摸温溪手背,问:“心情好点儿了吗?”

    “嗯。”

    宴决笑了下,说:"温老师进步这么快,我这次拥抱时间很短的。"

    温溪回头看了眼还在看视频的温溪,垫脚亲了下宴决的下巴,动作很快,语气真挚:"那是因为我想明白了,由家人告诉家人好消息,是很正常事情。"

    “谢谢你,宴决。”

    宴决看着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放平,在视频结束的五秒前,低头抵了下温溪额头,说:“我很荣幸。”

    兄妹许久未见的一贯庆祝方式是在托儿所的家校共享食堂自己动手做饭,今天注定是与众不同的一次,因为宴决也加入其中。

    有温溪拼尽全力保护下来的流淌着一样血脉的至亲,也有他孤身一人在社会跌跌撞撞,历经困难,亲手为自己选择的家人。

    以前有时候是兄妹二人聚餐,也有时候室友会一起,但今天这次,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才算是一次完整的家庭聚餐。

    出乎温溪意料的,作为权贵之家的少爷,宴决做饭水平超乎寻常的高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星级大厨的水平。

    “你做饭好好吃啊。”温溪好奇问,“按照剧本设定,你应该是不会做饭的啊。”

    宴决对此说法感到新奇:“君子远庖厨吗?”

    “准确来说,是豪门大少远庖厨。”温溪纠正说法,“天赋异禀?”

    “其实是熟能生巧,在国外留学多年练的。”

    被提醒,温溪恍然想起来总裁身份宴决还是在德国硕博连读的留学生,好奇问:“小说里都写的,少爷留学都有煮饭阿姨的。你没有雇佣吗?”

    宴决说:“确实有这种情况,不过我不喜欢自己家来其他人,就没有雇佣。”

    “平时打扫卫生呢?”

    “也是我自己。”

    “哇。”

    温溪真情实感的感叹,宴决是他认识的最为亲力亲为自强不息的富二代。

    温苒下午还有武术课,要学拳法,需要消耗很大精力,中午的午觉是必须睡的,午饭之后,温溪把温苒送回她自己的小屋。

    托儿所贵是有贵的说法,每个小朋友都有自己的小屋,虽然不大,但是拥有一间只属于自己的小屋可以很好的培养孩子的边界感和自尊心。

    房间是大气的白色装修,被温苒自己装饰成了航天基地的样貌,壁柜里摆的全是各种各样的航天模型,去各种研学基地收集的各种纪念品,床上也有属于小女孩儿柔软的毛绒娃娃。

    温溪温声细语的哄着她睡着,盖好被子,出了妹妹房间,宴决正在站在走廊等着他。

    虽然房门隔音效果很好,宴决还是压低声音,握住温溪手掌:“苒苒睡着了?”

    温溪反握住宴决的手,点点头,两个人安静的往楼下走,直到走到托儿所停车场附近的花坛,温溪突然停了脚步,语气有些迟疑的问:“没和她讲我们的关系,你介意吗?”

    “苒苒已经知道了。”

    温溪愣住,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温苒的宿舍楼,意识到小孩儿不在身后,又回头紧盯着宴决:“嗯?你怎么知道的?”

    “温苒和我说的。”宴决从口袋里重新拿出奖牌,“在你做饭的时候,苒苒拉住我的手,把奖牌还给我了。”

    "她问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我其实是有一些惊讶的,就问她怎么看出来的。"宴决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温溪,兄妹的眼睛极为相似,说:“苒苒说,看你。”

    温溪愕然:“看我”

    宴决继续解释:“她说,你总是看我,看我的时候,眼睛是弯弯的,会笑的,这和之前其他哥哥来的时候都不一样。”

    宴决抬手轻轻碰了下温溪眼皮,语气平静的评价:“温溪的眼睛会说话。”

    都说喜欢会从眼睛里溢出来,想不到他自己有朝一日能体验到这种被人一眼就识破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窘迫。

    温溪没想到是自己的眼睛出卖了自己,想起在温苒面前维持亲近但不亲密的样子,耳朵红起来,有些窘迫,磕磕绊绊道:“怎么是这样……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故意的,”宴决语气冷静的坦白自己的恶劣心思,“不告诉你,就能肆无忌惮的感受你藏不住的喜欢。”

    “啊——”

    温溪面红耳赤,被宴决直气壮的话弄的不知道怎么反驳,磕磕绊绊的转移话题,“那……苒苒和你说其他的了吗?”

    “她说,哥哥以前总是带着礼物来,看到她的时候很开心,但是能感受到你很累也很难受。但是今天,苒苒觉得你不一样了。她以为是谈恋爱的原因。”

    “苒苒说,你总是假装大人,希望我这个真的大人,能够也像你保护她一样,为你遮风挡雨。”

    “作为交换,她将奖牌给了我,请求我能一直陪着你。”

    “我答应了。”

    眼前变得模糊,温溪张了张嘴巴,嗓音却堵在艰涩喉头,胸口猛烈起伏,憋在胸膛的气冲破桎梏,声音发紧喑哑:“温苒很爱我。”

    “温溪,你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你的爱是有回报的。”

    “温苒被你养的很好,她也在努力的用她能想到的方式爱着你。”

    没有额外煽情,只是语气沉稳平静的陈诉客观事实。

    一个压在心头已久的悬念终于有了答案——血脉至亲,除了利用,也会存在纯粹的爱。

    再次充盈眼眶的热泪重新滚落。

    宴决弯腰,下巴搭在温溪肩头,稳稳地抱住了他。

    这是一个时间漫长而极具耐心的拥抱。

    久到温溪心情恢复正常,宴决都没有一丝一毫松开的迹象。

    温溪抬眼看到了天空漂浮的白云,飞掠的鸟雀,以及灼目的烈日。

    他松开宴决:“我现在心情很平静,只想希望着一件事情。"

    温溪很直白的开口,坦白自己的恶念:"我希望温国清现在就去死,好像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过上真正的安稳日子。”

    “苒苒这边我已经派保镖24小时保护,你也一样,不会出现绑架的事情。”

    “至于温国清,他妻子家里还算富沃,是个小财团,但是脾气很差。她上一任丈夫,也就是奥利菲尔的父亲,因为出轨被她扔到疗养院,最后不堪折磨,自杀身亡。”

    “温国清是在餐厅打工被她碰到,包养了一年,伪装的很好,把她从感情阴影里解救出来才结了婚。温国清或许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女人的救世主,得意忘形。但他现在包养情人挪用公款的事情暴露在了妻子面前,应该够焦头烂额的。”

    宴决垂眸看着温溪,语调冷淡:“这种混蛋随随便便死了,也太便宜了,先让他的妻子,折磨他一段时间吧。”

    “我们现在去见师母,当面交代一下案件细节,先把国内的高利贷公司处了。”

    温溪想不到温国清妻子手段这么厉害,想了下,宴决说的有道。

    对温国清这种人来说,判刑入狱根本无法赦免他的罪孽,于是点点头说:“好。”

    *

    池允梵,国内法律圈赫赫有名的大佬,一小时咨询费高达八万人民币的永无败绩的超级大律师。

    近些年因为身体原因不怎么接案,宴决用人情请对方出山,池允梵一开始不愿意,在简单了解过温溪未成年被威胁勒索三百万的情况后,还是选择接下了温溪的案件。

    温溪在池允梵办公室对比着每条证据详细讲述了自己的过去,待了三个小时,双方商榷完全部的细节。

    池律师知道温溪和宴决的关系,很和蔼的让温溪放心,她会让坏人付出代价。

    尽管很想一起吃饭,但池允梵太忙了,能挤出一下午来亲自处温溪案件已经很不容易了,于是谢绝了宴决的晚饭邀约。

    和律师聊过,温溪心情没有料想中的沉重,反而很轻松,因为坏人即将得到惩罚,压在他心口的一颗大石头也终于被挪开了。

    两人离开律所时,天色昏沉,下了瓢泼大雨。

    温溪下巴搭在宴决肩头,望着车窗外急剧变暗的天空,以及像是天被戳开窟窿往下倒水般的雨幕,有点心悸的感叹:“雨好大啊。”

    前排司机开口:“先生,去学校的路被淹了,过不去。”

    “淹了?”

    “是的,这场暴雨是十年来最大的一次,已经下了三个小时了,大学城地势下洼,所有的路都被淹了。”

    “那出租屋那边呢?”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姿态亲密的两个人,语气平静开口:“也淹了。”

    “现在只有回悦柏庄园一个选择,再等半小时也会堵车。”

    “悦柏庄园?”温溪看向宴决,“你的住所吗?”

    宴决点头:“嗯。”

    其实温溪身上也带着身份证,就近也有酒店,但他现在不想和宴决分开。

    “我可以在你家住一晚吗?”

    司机默不作声的从后视镜观察老板表情,只见宴决喉头滚动了下,捏着温少爷的手指节,看似平静的开口说:“可以。”

    温溪眉眼弯弯,于是对司机点点头:“那去悦柏庄园吧。”

    司机点头,立刻启动车辆。

    *

    半个小时后,劳斯莱斯冒雨驶入A市房价最贵的庄园区,这里只有二十户,每一家都是小型庄园的格局。这里不是宴家老宅,只是宴决自己的一处私人宅邸,也不常住,温溪相见的珍珠在市中心的另一套大平层。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提前得到消息的阿姨已经把晚饭准备差不多了,阿姨是宴家老人,把宴决当亲人,看到温溪的时候眉开眼笑,嘘寒问暖一番,知道温溪要留宿,做完饭变笑吟吟离开了主楼去后院副楼了。

    吃完饭时间才到晚上八点,现在睡太早了,而且,他们肯定是会睡在一张床上。

    亲密无间的,在这种外面狂风暴雨,有种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的微妙感觉下,热恋期的两个人很难不发生点儿什么。

    温溪还没准备好坦白自己双性的事情,也很担心如果擦枪走火的时候,宴决自己发现了他身体的不同寻常时两个人的反应。

    或许是温溪紧张的太明显了,他心里那点儿浮躁的心思被宴决察觉清清楚楚。

    宴决摸摸他的脸让温溪去洗澡,换好睡衣,然后在家庭影院看会儿电影再睡觉,还特意强调了,只是单纯睡觉。

    被人发现脑袋里在想坏事,温溪面红耳赤的逃跑了。

    庄园内有专业管家,温溪走到房间就看到了准备好的换洗内衣和睡衣,尺寸合适到温溪觉得宴决比他自己都清楚他身体的每一寸大小。

    温溪出了房间,外面静悄悄的。

    三层大别墅,挨个房间找不现实,温溪不是很想大叫宴决名字,回房间找到手机准备给宴决打个电话。

    拿起手机发现宴决给他留言了消息。

    [Y.]:影院在三楼。

    [Y.]:挑个喜欢的电影,等我一会儿。

    主卧在二楼,温溪上楼梯的时候,看到楼下厨房亮着光,他想宴决应该是在准备果盘之类的东西,没多想便来到家庭影院。

    房间里有一个看着就贵巨幕投影,柔软沙发和茶几。

    说是家庭影院,其实比国内最贵的影院设备都豪华,温溪再一次被有钱人的生活震惊。

    他找了一个想看很久的爱情片,研究了一会儿投影仪,准备好放映状态,便窝在柔软的沙发上和明垚聊着天,等着宴决上来。

    东扯西扯一大堆,走廊外终于穿来脚步声。

    温溪转头,看到宴决推着一个小推车进来。

    宴决也换了件睡衣。

    房间光线昏暗,垂在额前的黑发削弱了宴决眉眼的攻击性,像是一条收敛锋芒伪装成温顺家养犬的恶犬凶兽。

    睡衣很不同寻常,居然是白色上衣,纯黑的裤子,男人弯腰将一瓶瓶饮料放在桌子上时,温溪恍惚之间,感觉宴决是他点来的男模。

    事实上,宴决也是这么做的,他倒了红酒,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高脚杯玻璃柄,喂到了温溪唇边。

    温溪根本没有抵抗力的顺着宴决的力道,仰头喝了一大口。

    宴决被他豪迈的动作惊讶到,“怎么喝这么多。”

    酒水濡湿了温溪柔软的唇瓣,他小声说:“好奇怪,你现在像是我点的男模……”

    宴决顺手将酒杯放在桌上,低头亲了口温溪的嘴,哼笑:“那就把我当男模,温老板”

    温溪看着男人性感的眉眼,明明是刚喝一口酒却立刻感觉酒劲儿上头,口干舌燥的,他根本没有抵抗力的啄了下宴决的喉结。

    “温老板给你开香槟塔。“

    宴决被他阔气的模样逗笑,捏捏他耳垂,顺着剧本玩儿:“老板阔气。”

    电影根本没看多少,室外下着十年来最大的暴雨,电闪雷鸣,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依偎着。

    温溪老板被他点的男模宴决亲的晕头转向,不知不觉的就从沙发上被抱到了宴决腿上。

    直到温溪感觉被硌到,他才晃过神来,自己和宴决到底多腻歪,他一下子面红耳赤起来。

    “你……我们别亲了……”

    “电影都要演完了,我们看电影吧……”

    温溪紧张的磕磕绊绊的,想坐回沙发,要却被宴决拦着腰。

    “不用管它,”男人神情自若,垂眸之际眼神有点儿嫌弃,仿佛这个东西不是自己的,“喝点儿水,冷静一会儿就好。”

    喝水吗?

    听起来很耳熟啊,而且就这个凶度,看起来不是很管用的方法啊。

    正常情侣纾解欲望是很平常的事情,到他这边儿却扭捏起来,而且宴决从始至终也格外尊重他。

    温溪有点愧疚,他想既然决定以后好好在一起,欲望这件事是不可避免的。

    而且他坦白双性后,爱是一定会做的,现在应该抓住机会进行脱敏训练,脸皮厚一点儿,坦白的时候不会尴尬羞耻的想跑。

    温溪半跪在坐在宴决怀里,跃跃欲试的将手掌往下探去,在即将碰到时,试图作恶的手被人握住。

    “做什么?”

    宴决握的温溪腕骨发疼发红,粗暴的对待非但没有熄灭温溪念头,反而疼痛之中生出一种尾椎骨都作痒的难耐。

    “我帮帮你。”

    “不用。”宴决蹙眉,温声道:“不用你这样,放着不用管。”

    宴决越是这样说,温溪心底隐秘的角落里全方位掌控男人生死欢愉的的病态欲望在酒精作用下约被放大千万倍。

    温溪情不自禁的仰头,潋滟狡黠的水光闪烁在他那双似鹿似狐的狭长眼眸,眼尾发红:“可是……你会很难受的。”

    “不用这样,会吓到你的。”

    宴决声音喑哑,音量很低,过度的克制隐忍让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暴风雨前的平静。

    “不好看的。”

    虽然还没准备好坦白双性的体质,但现在,温溪情不自禁的亲了下,宴决的喉结,湿软的唇瓣没有章法的磨蹭,鼻尖偶然撞到脆弱的动脉,宴决喉头剧烈的滚动着。

    “没关系的,哥哥。”

    温溪忽然张口喊住了那颗心心念念很久的性感小痣,甜腻醇香酒气从湿润的唇瓣呼出。

    “我不怕凶……”

    湿热的触感陡然从脆弱的喉头传递到宴决心口,他下意识后仰头。

    这个后仰的动作仿佛鼓励了温溪,他像是猎杀动物般咬住了那颗小痣,扼住了凶兽最为致命的命门,宴决呼吸陡然重起来,握着温溪脚踝的手本能的使劲,或许是用力过猛,温溪吃痛,本能牙齿用力,在宴决喉头彻底留下一个深红的牙印。

    “温温……”

    宴决努力控制住智,伸手掐住了温溪后颈,指节用力,强行迫使温溪抬头,说话像是从喉咙里出字:“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温溪抖着眼皮,嗫嚅着:“知道。”

    宴决姿势不变,紧捏着温溪手腕,缓慢的说:“你准备好了?”

    温溪脑子慢了半拍,口干舌燥,垂下眼皮,说:“我还没做好准备——”

    宴决手上力道用了些,但下一秒,温溪忽然抬头,微凉的唇再一次触碰到喉结,这次不再是撕咬,而是用唇舌抚慰着自己的杰作。

    “我还需要点儿时间准备,但是不会太久。”

    “宴决,我不会对你不管不顾的。”

    温溪柔软湿热的舌尖舔砥着宴决刺痛的伤口,裹着酒气的呼吸洒在男人颈窝敏感的肌肤:“你……很凶,是有一点……害怕。但是我想让你快乐。”

    “这是我作为你的男朋友应该做到的责任。”

    宴决深吸一口气,温溪感觉箍在后腰的手骤然泄力,他根本没用多少力气就挣脱了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腕。

    宴决此刻面无表情,眼眸黑漆,深不见底,对视之间,温溪感觉自己在被审视,他的恶劣,他想掌控宴决欢愉的阴暗心思都被男人看在眼底。

    宴决卸下所有防备,低压着眼皮,忽然笑了声,声音低低沉沉。

    “宝宝。”

    “你能让我有多快乐?”

    喑哑成烟嗓,像是炸弹版在耳边炸开

    温溪陡然认清自己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羞耻感姗姗来迟,但又是那么气势汹汹,排山倒海的将温溪吞没。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温溪呜咽一声,将脑袋埋在宴决颈窝,手却不管不顾又勇往直前的往下,势必要完成刚刚的事业。

    宴决身体一时间绷紧,像是受不了般抽气。

    温溪感觉自己在这一刻是宴决命运的主宰者,要生要死尽在他的一念之间。

    被爱滋养的干涸心口愈发鲜活,温溪掌握宴决恶念与贪欲的手掌慢慢用力。

    宴决闷哼一声,他倒吸一口气,后仰头倒在沙发上,垂在身侧的手指摩挲着,想要找烟,吸一根,缓解这种难宣于口的躁意。

    手摸了个空,宴决这才想起了来,回国后就把家里的烟全扔了。

    应该晚点儿扔的。

    “宴决……”

    宴决垂眸,逞凶的温溪此刻趴在他胸口,紧张的气息呼在他胸口,也是一样的发抖,毛绒脑袋埋的很严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给看,只有后颈暴露在宴决眼皮下。

    丑陋的,巨大的,灼烫的。

    温溪还是被吓到了,甚至吓懵了,无意识的向他求助。

    指节被宴决握的咔咔作响,欲壑难平,宴决此时此刻像是囚笼困兽般暴躁,灼热躁动闷在胸口无法纾解,他蹙着眉,目光落在桌上喝了一半的红酒杯。

    刚刚看电影时,本来酒量就不好的温溪不知不觉就喝了两杯,等宴决注意到是,已经晚了。

    他现在有点儿后悔把酒拿上来了,这简直是对自己施加酷刑,即便醉鬼温溪口口声声说着“我要给你欢愉”。

    “老公……”温溪意识到喊名字不管用,就换了能让宴决更加激动的称呼。

    宴决眼眸陡然幽暗,手背用力,指节被握的发白,过了三秒,失控的起身端起了那杯红酒。

    下一刻,红酒浇在了眼底唯一的瓷白脖颈。

    掌控他人的感官是一件极为艰巨的工作,温溪又羞又耻,全身心都倾注其中,他不直视宴决,但忽然别人带着后仰,下一秒脖颈间被浇上了未喝完的酒水。

    水渍冰凉,皮肤紧张发烫,突如其来的感官冲突,刺激的温溪发抖。

    温溪下意识后仰头,单薄的脊背绷紧,凹出一道优美脆弱的弧度,鲜红的酒水浸湿睡衣,濡湿着纯白布料,蚕食着薄弱智,酒水顺着流畅腰线下滑,最后晃悠悠的流淌到了不经意间裸露的腰窝,瑰色的红酒在白腻皮肤上开出最为昳丽靡醉的欲望之花。

    眼前这一幕猛烈的刺激着宴决的智,眸色幽深,瞳孔收缩。

    温溪本能抬头去寻宴决,却直直撞入一双深沉眼眸,狭长黑漆,眉眼冷漠锋利,眼底却是贪婪欲望,似狼似虎,压迫感十足。

    温溪脑子轰的一声,嘴皮发抖,后知后觉的狩猎者与猎物身份调转,尾音满是不知所措的哭腔:“宴决……我不想玩儿了……”

    温溪彻底松手,手脚并用的想往外爬,但手指刚刚把住沙发靠背,就被人紧紧握住手腕,强行摁了回去,火烙掌心,温溪一瞬间失去力气,手脚控制不住的发软,跌坐回了宴决怀里。

    后颈被人猛地掐住,强行对视,温溪是逃跑失败被凶兽重新抓回巢穴的猎物。

    “不可以跑的。”

    “我…害怕……”温溪嗫嚅着。

    宴决神情自然的吻了下温溪的眼睛,声音低沉:“害怕什么呢,温温?”

    压迫感包围着温溪,只要他挣扎的动一下腿,摁在后腰腰窝的手指力道就会更大一分,智和酒水一起被捻碎。

    “我不知道……”过分的紧张和威胁,催发酒精,温溪迷茫又无助,滚烫的泪水掉在手上,混在一起,“你帮帮我……”

    “我害怕,你亲亲我——”温溪仰着头像是迷路的小动物,又亲又舔着男人的唇寻找安全感。

    “宴决…亲亲我……我想你亲亲我……”

    向逞凶者寻求安抚,本能的依恋。

    宴决垂着眼皮紧盯着温溪眼角那颗摇摇欲坠的泪珠,房间里两道呼吸越来越重,急促着,泪水蹭在他眼角,咸味儿在舌尖炸开。

    这像是潘多拉的钥匙,紧绷的智终于炸开,压制的渴望蓬勃而出。

    宴决掐着温溪后颈的手收紧,强行拉起,然后偏头张口,猛地咬在了那心心念念的皙白后颈。

    动作急切,措手不及,后颈猛地刺痛。

    温溪双眸瞪大,想要痛呼却叫不出声,头晕目眩的望着天花板,喉咙发出短促破碎的气声。

    舔砥着咬痕的唇舌灼热,酒气熏醉,智全无。

    随意扔在沙发一角的酒杯骤然掉落地毯,发出沉闷的砰声。

    而他们——

    同生同死同赴欢愉。

    第59章 坏狗臭狗

    夜幕连雨幕,世界被水吞没。

    劈天盖地的闪电撕裂苍穹,天光乍亮,声浪从天边以摧枯拉朽的气势突破房屋封闭紧实的门窗,响雷在安静房间骤然炸开,势如破竹,直贯天地,宛如天塌地陷最后的轰鸣。

    轰隆轰隆——

    突如其来的乍响惊醒了温溪一塌糊涂的智,腰窝被人掐的有些发疼,更多的是发软,耳边近在咫尺的宴决呼吸同样乱的一塌糊涂。

    好不容易适应,又是一道毫无征兆的天地轰鸣。

    轰隆隆——

    温溪被吓到,本能握手,宴决沉闷一哼。被拿捏的是宴决,而拿捏人的温溪,反倒因为这一惊吓,失去全部力气,呼吸紊乱的倒在男人怀里。

    潮热暧昧的黏糊气氛在电影结束的那一刻彻底达到顶峰。

    “唔哼——”

    温溪埋在宴决肩窝,雨声雷声和粗喘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直直往耳朵钻,又得寸进尺的往心口钻。

    温溪从来没有这么鲜明的感受到自己和宴决体型差的存在感。

    他跪坐在宴决大腿上,小腿儿内收,落在男人双腿之间的沙发上,赤/裸的脚踝蹭着滑溜溜的小羊绒坐垫,腰上环着宴决有力的手臂,像是安全带一样把他扣在怀里,而肩头正好抵着宴决胸口,不是骨头碰骨头,而是骨头陷入健硕的胸肌,放松的时候是软的,吸气紧张的时候又会变得硬邦邦的,而脑袋,此时此刻就埋在男人脖颈,侧脸紧贴着宴决喉结,每一次上下滚动,都完完全全的传递到温溪这边儿。

    这是一个完完全全被宴决控制在怀里,搂的密不透风的姿势。

    很危险的姿势,只要宴决想,就能对他做任何事。

    温溪瘦,跪坐大腿的姿势咯的他小腿儿骨头疼,不舒服,但他此时此刻却也不敢抬头,不敢直视看宴决的脸,甚至不敢动一下手。

    他们80%身体部位的相同部位都贴在一起,像是两个患有皮肤饥渴症的人必须紧密无间的将躯体紧贴在一起,才能以此缓解空虚蚀骨的病情。

    剩下的20%,不能碰到的,或者说不敢碰到的,温溪都用手碰到了。

    房间内电影谢幕声播放着,遮盖了些许尴尬,随着音乐的最后一声落幕,电影结束,房间里彻底陷入令他想死的沉默。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男人指腹发烫,温溪猛地被他一吓,惊着的抬头,抬眼之际,看到了宴决滚动喉结的脖颈,性感的喉头小痣外有着宛如小狗圈地般的一圈鲜红牙印。

    房间照灯自动打开,而温溪的视线刚好对视上宴决黑沉的眼眸。

    灯光大亮,一切都无所遁形。

    男人黑沉的眼眸微微半眯,锋利冷漠的禁欲性/冷淡脸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但垂在眉眼处有些汗湿的发尾,透出成年男人清事后荷尔蒙爆棚的性感。

    宴决就这样靠在坐着,握着温溪的手腕,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温溪摸不清楚宴决在想什么,他竭力的维持平静以便让自己看上去有着旗鼓相当的气魄,不至于太落下风。

    温溪抿了抿唇,声音很轻的问:“你……你感受到快乐了吗?”

    温溪唇角被人吸吮的红肿,衣领被蹭开一颗纽扣,露出小片锁骨,明明呼吸不稳,依旧强装镇定,像个假装成熟的狐假虎威的蘑菇。

    宴决点点头,他想他快乐的要死,克制折磨的也要疯。

    “那就行,”温溪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眼神乱飘,垂眼看到了心惊肉跳的一幕。

    他不知所措的想要挣脱宴决握他的手,但挣扎力气太大,慌乱之间,手背一下打在男人腰腹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热水滑落,滴在了宴决纯黑的睡裤上。

    温溪眼眸瞪大,瞳孔收缩,一下子不敢再乱动了。

    男生无措的捧着手,脸颊绯红,鼻头小痣怯生生的,狐狸眼里满是慌张,不知道怎么办,就下意识的瞪着眼睛起来都要委屈哭了,喃喃道:“你……怎么……它怎么这样儿啊……”

    宴决又重新握住了温溪的手腕,温溪低头,看到了男人手背和腕骨上,似曾相识的虬结青筋。

    握着温溪细瘦的腕骨的手指用力,指腹带着薄茧,捏着温溪手腕又疼又烫。

    “说了不用的,你非要来,”宴决就这样握着温溪手,吻了一下温溪鼻尖:“吓到你了又要哭。”

    语气亲昵又冷静的轻声呢喃,像长辈对小辈调皮玩乐的训斥。

    温溪强装的镇定,伪装的成熟就这样被拆穿,他脸色变了又变,羞恼的瞪着眼睛,语气凶巴巴的:"可是我让你很快乐的,你还要凶我。"

    酒精作用放大心里的委屈,温溪俯身,咬了口宴决的脖颈,“恩将仇报,你简直就是混蛋。”

    温溪没收力气,咬的还很凶,宴决脖颈刺痛吸了口气。温溪听到男人倒吸气,下意识松开牙齿,紧接着后背被拍了下,宴决语气倒是平静:“撒脾气就咬人的小狗温溪。”

    明明两个人一起调情,为什么宴决这么淡然自若,温溪不服气,声音闷闷的:“臭狗。"

    臭狗,坏狗,混蛋,狗东西。

    这一些在恶劣凶兽听来近似于赞美的加冕称呼,从觊觎很久好不容易尝尝味道的温香软玉的人类嘴里带着哭腔骂出来,比起骂人训斥,不如说是亲昵撒娇,是对雄性荷尔蒙与争夺配偶实力的至高无上的嘉奖。

    另外,比这些嗔怪的话语先到的,是温溪身上淡淡的橙香酒气,吹拂在伤口上,又疼又痒又爽。

    温溪现在就是鸵鸟,埋着头不起来,宴决垂眸就是男生瓷白的后颈。

    一只手就能圈起来,又瘦又白,低头时脊椎骨第一节骨头凸起来,像块儿白腻的玉,让人很想摸着把玩或者舔一口尝尝是不是温凉的触感,但这些想法现在都不可以,因为白玉外有一圈深刻的牙印,他咬的,只有他能咬的,是圈地的痕迹。发红微肿,与白皙肌肤形成极大的视觉冲击与病态的满足感。

    宴决搭在温溪身侧的手掌被握的指节发白,喉头发紧。

    温溪窝在宴决脖颈,感受到宴决忽然重重的呼吸气,喉头剧烈的滚动着,气质很浮躁,他心头感受到危机感,大脑预警,连忙开口:“你……怎么了……”

    男人声线浮躁不稳,声音很闷,有点儿咬着牙说话的感觉:“没什么……”

    后面几个字若有若无的,温溪没听清,还没再次询问,宴决忽然俯身,再起来时温溪手上传来被擦拭的触感。

    温溪瞪大眼睛,尴尬又羞耻,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就等着宴决收拾好。

    时间漫长又难熬。

    温溪不知道宴决脑海里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但他自己脑海里只有三个词——【semen】【too much】【so hot】

    男人动作慢条斯,拿着纸巾每个手指缝都被照顾到,极度的仔细耐心,但是却温溪仿佛去跑了一次一千米,热的后背冒汗。

    他想,再进行这种脱敏训练他都一样害羞,在找到好机会之前,不要帮宴决了。

    要羞死,那就坦白的时候一次性死掉吧。

    外面雨声都停了,电影就看了二十几分钟,主演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温溪被人捏着右手无名指指根,被这种微妙的安静折磨的真的受不了了,忍不住开口催:“你好了嘛?”

    情绪波动变大,恼羞会成怒。

    宴决见好就收:“好了。”

    男人这声“好了”对于温溪来说简直天籁之音,他手指僵硬的握了下,确定没热水残留,立刻手脚并用的从宴决怀里往外爬。

    但刚动了下腿,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就传递到大脑,虽然红酒从后背倒了下去,但不至于裤子会湿。

    意识到怎么回事,温溪双眸放大,微不可闻的倒吸一口凉气。

    宴决没阻拦温溪跑,但见他脸色忽然微变,疑惑看向他。

    温溪和宴决对视一眼,从男人眼底看出来不解,确信宴决还没觉察,连忙垂眸,动作略显僵硬和慌张的爬出来,动作灵活的往旁边沙发一倒,然后脚不停歇的站起身,踩着地毯往旁边走两步,和宴决隔开一个安全距离。

    男生动作快的像是一阵风,宴决还没反应过来,温溪就已经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了,垂着头,耳根与脖颈通红,脑袋头上黑发蓬松,几根呆毛倔强的翘着,双手垂在身侧,站的板板正正的,套着尺寸合适的米色睡衣,只有脚踝手腕脖颈露在外面,像个罚站的刺芹侧耳。

    垂在身侧的手想握拳,但蜷缩手指,指尖刚刚碰到手心,就想起来这双手用差不多的手型干过什么,好不容易消退热劲儿的掌心瞬间灼热,像是又被热水迸溅,又被烫了一遍。

    手指不知所措的晃动,最后泄力垂下,不敢有动作,温溪低着头,地面上是柔软的黑羊毛地毯,他穿着拖鞋,脚趾忍不住抓地。

    小花以前都是很安静的,A市迎来十年间最猛烈难见的暴雨,小花今天怎么也要跟着凑热闹下起雨来。

    天呢。

    怎么会这样,以前也有亲亲的啊。

    温溪脑子乱的要命,他想跑,但肩头被人摁住。

    温溪抬头,对上宴决直白黑沉的眼眸,男人额前发有些潮湿,微微垂头,姿态松弛,只是身上衣服像是被大力揉搓过起着褶皱。

    而温溪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宴决的裤子。

    黑的布料,看不出水打湿后布料颜色深浅变化。

    温溪抿了下唇,寄希望于自己花开下雨没有淋湿宴决的裤子,如果在坦白前就出现这种意外,等到坦白后,宴决只要稍微一动脑子,就会觉察到他反应这么大到底是因为手部护热水烫出ptsd还是控制不住下雨淋湿他而无措逃跑。

    宴决看着低着头走神的温溪,捻了下手指,心口聚着一团火,又一次后悔把烟仍早了。

    他应该拦着温溪的,再等一段时间再做这种事,这种把他吓的惊慌失措的事情。

    宴决摸了摸温溪后背,热而潮,米色睡衣因为害羞发汗还有被他倒的酒水黏在背上,紧密贴合,脊柱和肩胛骨格外明显,视线在往上,是被濡湿发尾盖住,若隐若现的咬痕。

    温溪感受到宴决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他抬头,看见宴决蹙眉,语气有些愧疚:“抱歉。”

    温溪眨眨眼,宴决继续说,“不该往你身上倒红酒,没控制住。”

    声音很低,平静的让温溪觉得直白的过分。

    “啊……”温溪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他垂下眼,视线在宴决裤子上划了一圈,而烫眼的移走,“没关系,我不生气。”

    只是红酒浇背而已,虽然有点黏糊,但温溪看过更会玩儿的东西,认知范围被拓展的没边儿,比起那些需要打马赛克的玩法,红酒浇背真的不算什么。

    头顶目光灼灼,温溪稍微一动,就能感受到那种下雨淋湿的感觉,呼吸有些急促,低着头,连忙说:“夫…那个情侣情趣嘛,我能解。”

    “但是酒……沾着不舒服,我想现在去洗澡。”

    温溪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保持着低头姿势,发丝顺势下滑,挡住了红的滴血的耳朵,反倒是将瓷白后颈咬痕暴露了个彻底,站着看,观察能更全面。

    比刚刚看到了红肿的更厉害了,宴决抬起手,指尖落在皮肤上的前一刻,又攥起拳头,克制的挪开,良久,温溪才听见宴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句话。

    看似冷静,实则平静眼眸深处,掀起惊涛骇浪。

    “去吧。”

    “我收拾这里。”

    温溪飞快抬眼看了眼沙发,喉头滚动,嗯了声,拿起桌子上的手机,脚步略显僵硬的快步离开、

    家庭影院里只剩下宴决一人,他看看乱糟糟的沙发,酒水打湿的坐垫,掉地上的玻璃杯,以及随意的扔着纸团,喉头滚动,动作僵硬的开了一瓶冰水,一饮而尽。

    宴决将空水瓶扔到垃圾桶,咣当一声,站在原地良久,终于有了动作,要去打扫卫生。

    脚步抬起,又忽然顿住。

    宴决垂眸,伸手摁了下大腿处的裤子,指尖有些潮湿。

    不知道是红酒还是冰水弄湿的。

    第60章 要抱着睡

    这边,温溪出了观影房的大门,简直就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小跑回了主卧。拿到衣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更新的新睡衣和内裤,直直的冲进了卫生间。

    把衣服放在洗浴台上,温溪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和手段,单手撑着洗手台,身体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汲取凉意缓解燥热,大喘着气。

    后背是凉的,但是脸热的发烫,温溪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米色长袖睡衣裤,看起来很是老实,但领口蹭开一颗纽扣,露着小片儿锁骨。半长黑发凌乱的垂着,耳边发丝汗津津的贴着脸颊,眼尾红了一片,嘴角发肿,眼神恍惚。

    任谁看到他满身的暧昧,都会知道温溪刚刚做了坏事,经历过一场爱/欲的蹂/躏。

    温溪不受控制的回忆起刚刚在观影房发生的事情,喉头口干舌燥,即便现在后背抵着瓷砖墙,也被他身上躁动的热意暖的一干二净,温溪有些狼狈的错开眼,不刚在看镜子里的自己。

    小花下雨,淋湿衣服。后背和裤子都贴在皮肉上,很不舒服,虽然不是很想面对,温溪还是抖都呼吸,慢慢的解开睡衣纽扣。

    房间静谧,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雨声雷声听不到,宴决的声音也听不到,温溪耳中只有自己略显克制但掩饰不住紧张羞耻的发颤气喘。

    他半眯着眼皮,眼神虚虚的落在地面瓷砖上,不敢看自己的身体,手指虚虚的扣着边缘,在裤花分离的瞬间,细微的"啪"声在二者之间响起。

    一瞬间,温溪瞪大双眼。

    温溪愣在原地半天,意识到那一声是什么,脑子快炸开,呼吸和心跳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胸口起伏剧烈,全身上下,瞬间变红。

    半晌,温溪才像是关机重启的老旧机器人似的,动作从慢变快的将淋湿的小裤扔到了垃圾桶里,而他本人动作甚至说迫不及待的站在水幕中,心口和全身,从里到外彻彻底底下了一场暴雨。

    水幕温和,源源不断的顺着皮肤流淌,一点点洗去后背黏腻的酒水,但始终不能冲刷掉股间的不同寻常的感觉。

    温溪闭着眼,以前清洁过,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但现在,他做了好久心建设才敢伸出右手。抬手的时候,温水从头顶滚落,迸溅而后汇聚在掌心。

    似曾相识的感觉,温溪,猛然想起来自己这只手,不久前干什么,碰过什么。

    需要打码的小说剧情却在此刻直直的往脑子里钻,越不想想起什么,越是清晰生动的浮现在脑海中,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会激发想象力,过去纯文字的内容此时此刻,居然配上了一些生动的画面。

    明明是凭空想象的,但画面中的手却异常眼熟,骨节分明指节明显,虚虚大张开又收紧时手背青筋虬结,白皮浮青筋,性感异常,正肆意妄为的做着他此时此刻不得不做的事情。

    温溪脑子轰的一下,羞耻此刻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逃避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

    头顶冷白灯光直直晃着眼睛,温溪神情呆滞,被咬的红肿的嘴唇上下一碰,声音颤抖的喃喃自语。

    “啊——救命——”

    *

    温溪现在只想立刻往被窝一钻,闷头睡大觉,睡醒一觉第二天什么都不会记得,什么也不知道了。

    但刚刚打开卫生间门,耳边传来开门声,转头就看见宴决迎面走来。

    宴决换了件衣服,是两个人打视频时经常穿的那一件全黑的丝绸睡衣,看见温溪湿漉的发梢,平静的蹙了下眉头,长相冷峻,但重新洗过的头发随意的垂着额前,软化了冷淡锋利的攻击性。

    都重新洗过澡了,温溪别扭的垂下眼睛,视线却鬼使神差的看见了宴决垂在身侧的手掌,眼皮一跳,又慌乱的抬起眼眸。

    这一次,宴决已经走到了温溪面前,他神情自若的摸了摸温溪脸颊,掌心冰凉,像是刚刚握过寒冰。

    温溪被他不同寻常的手心温度吓一跳,抬头对视上了宴决的眼睛。

    刚刚洗完澡的温溪身上还带着温热的水汽,新睡衣是淡淡青色的长袖长裤,裸露在外的脚踝细瘦白皙,红着一张小脸温吞无声的看着宴决,嘴角还肿着,单手害羞的抓着衣服下摆,此时此刻,看起来就是一颗被欺负惨的可怜小白菜。

    宴决声音很低,说:\"你脸现在还有点儿烫。"

    上来就是这么直白的话。

    温溪干巴巴的开口:“我脸热是你因为你…你的手好凉……”

    为了有说服力,温溪脑子一抽,装模作样的龇牙咧嘴:“嘶——”

    “绝对不是因为我害羞——”

    没有技术含量的笨蛋演技,宴决露出一个隐忍的微笑。

    意识到自己胡言乱语了什么,温溪一下子噤声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抽下鼻子,木着脸说:“我困了。”

    绕过宴决,留给宴决一个决绝的后脑勺。

    “我要睡觉了,真的要睡觉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往穿上爬的动作略显心虚和羞愤。

    温溪连鞋子都没踢下去,腰就别人握住,眼前一花,视线再清晰的时候,人已经横坐在宴决大腿上了。

    不是很妙的姿势,温溪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卫生间里的刚刚,踢了一脚宴决小腿儿,挣扎着表态,语气故作严肃:“你不要捣乱了,纵欲不好的。现在时间真的很晚了。”

    吓成这样儿,宴决沉默了一下,说:“吹头发。”

    只一句话,温溪气势汹汹的力气和手段就全部失去,拿脚尖蹭了蹭宴决被他一脚踢上去的小腿儿骨,大眼瞪小眼,别别扭扭的“哦”了声,然后低着头扣手,一声不吭,假装无事发生。

    宴决似乎笑了声,硬生生的抱着温溪去了卫生间拿了吹风机,又回来,抱着他坐在床边吹头发。

    这么早就被宴决掐着腰摁大腿上了,结果吹风机根本就不在手边。

    耳边是低声嗡嗡的吹风声,头发被手指撩来撩去,发梢有一下没一下的扫弄着脸颊,暖呼呼痒痒的,男人顺毛的手法不是一般好,温溪被伺候的惬意的眯眯眼,绷着的身体慢慢放松。

    屁股底下宴决结实的大腿存在感慢慢提高,人一犯懒,脑子就胡思乱想,温溪垂着眼皮看似走神,其实悄咪咪的对比宴决换新的黑裤子看起来和之前的有什么区别。

    黑色的裤子被水打湿,看起来会更黑吗?

    好像没什么区别,除了能看出宴决腿有劲儿应该体力很好,看不出来其他的。

    也不知道宴决刚刚有没有感觉裤子有点儿湿漉的,可是盯了半天都没看不同,于是,温溪精神胜利法的安慰自己:宴决应该什么都没感受到的。

    是的,就是这样,就算感受到了也没有和他一样胡思乱想,要不然,自己现在就不是坐在腿上吹头发了,而是按照花花小说里被人掰着腿研究。

    温溪在自己世界过于沉浸,连吹风机什么时候停下的都没注意到,直到后颈落下了冰凉凉的触感才恍然回神。

    “嘶——”

    温溪头皮有点儿麻:“什么东西啊?”

    “消炎膏。”

    冰凉凉的有点儿水润的膏体被宴决抹开,温溪感觉后颈的咬痕像是一痛,但药膏很快渗入伤口,大杀四方,又变得很舒服,闻起来有点儿小苍兰的香气。

    男人脖颈小痣外是一圈深深的牙印,温溪眼神落在宴决领口,扣子系到最顶端本该遮挡的严严实实,但衣服是宽松版,所以什么也挡不住,温溪坐他大腿上能清楚的看到他衣服下面七七八八深浅不一的牙印。

    温溪愣了下,他有咬过这么多口吗,怎么一点儿记忆都没有了

    后颈抹药的动作很慢很细致,有点儿不敢碰的意味,看不到宴决的脸,但是他声音低低的,有些懊恼。

    “脑子发昏,没有控制住,把你咬疼了,抱歉。”

    刚刚没控制住其实就是欲求不满的委婉说法,温溪想看又不想太明显的暴露自己,不动声色的斜眼看宴决被他咬的堪称惨烈的胸膛,飞快收回视线。

    宴决应该是为了让药膏干的快一点儿,往温溪脖子上吹了一口气,又凉又热的,温溪措不及防抖了下,咳嗽了一声,说:“没事,我不生气。”

    咬一口就要生气,太矫情了,而且其实宴决脖子胸口都是他咬的牙印,好几个都比温溪自己后颈的深呢。宴决现在这么正经的道歉,温溪还有点儿不知所措。

    宴决手上,颠了一下腿,温溪屁股从男人腿上落在柔软的床上,视线也对上了宴决的眼睛。

    宴决右手还摸着温溪侧颈,有点儿想摸伤口,但是又怕弄伤温溪克制的搓了下男生下颌。

    “都肿了,也不生气吗?”

    男人眸色沉沉,神色冷静,语气听不出真实情绪。

    视线交汇,温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短促的“啊”了声,没直接回答,迎着宴决视线,掀开被子一角,手脚并用的慢慢爬进被窝,板板正正的躺好,用被子挡住脸,只露出来一双眼睛,说话时眼神有些躲闪,声音透过被子听起来闷闷的。

    “我不生气,怎么会生气呢。”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我的小狗,咬人很正常的。”

    “是吧,优秀的男朋友都会让小狗咬的。”

    说的倒是有有据,听起来很善解人意的大度。如果温溪不是眼神控制不住的乱瞟宴决胸口,他就相信了。

    宴决忽然站起身,转身单膝跪在床上,眼看着男人俯身衣领下垂,满胸口的牙印几乎要怼在脸上,温溪默默往被窝里滑落,真的就剩一双眼睛注视着宴决。

    主卧房间的床是定制的2.5×3m的大床,温溪一米七的小骨架一下子窝在灰黑色的四件套里,只露出小半张白皙小脸和深棕色的眼睛,简直就是黑土地上刚化形到一半就被人打扰的小白蘑菇。

    “我说的都是真话呢。”

    宴决垂着眼看着这颗绝对不会一边儿哭一边儿咬人满胸膛牙印的弱小,可怜,又无辜的蘑菇,如果再说点儿蘑菇温溪不想听的话,下一秒就钻被窝里,不给人看。

    宴决看着他,伸手摸进被窝,在温溪惊愕的视线中,掐住了他的咯吱窝,把人硬生生的提溜半截,让脑袋躺在枕头正中间,露出闷的有点儿红的小脸。

    “跑什么,又不是不信你的话。”

    “没跑,我怎么会跑呢。只是枕头高而且被子太滑了,你知道吧,地势低洼小溪就会往下流,我也一样,”

    “这么无辜的小溪啊。”

    “对呀对呀,”温溪眨眨眼,抓住机会,转移宴决注意力,假模假样的打了个哈欠,泪眼汪汪的说:“好困,睡觉吧。”

    宴决捻了捻他被角,说:“今天自己睡吧。”

    温溪愣了下,伸手拉住宴决手腕,有点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睛:“你不要和我睡吗?”

    现在气氛这么温情,不应该睡在一起吗,虽然会有一点儿微妙,但是他们都做了那种事情,宴决怎么可以不和他睡一个房间。

    躲在土壤里的害羞蘑菇自己跳出来质问“你不是喜欢我吗,混蛋人类,为什么不抱着我睡,感情骗子”,伞盖耷拉,生气又委屈。

    宴决垂着眼皮,喉头滚动,上面的性感小痣和深红牙印也跟着在温溪眼前晃悠:“有个临时跨国会议,要忙到凌晨一二点,怕吵到你。”

    温溪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不过了,是要忙。小说里写的大老板晚上也要工作到凌晨两三点是真的呢,好辛苦哦。

    “给你加加油哦,”温溪扬起脑袋亲了下宴决下巴,又窝回被子里,半掀着眼皮看着宴决,声音很轻:“没关系的,我不怕吵的,我不想和你分开,难道你不想抱着我睡吗?”

    说着突然有点儿委屈的气恼。

    “宴决,你才是咬了人就要跑的狗。”温溪凶巴巴的控诉:“混蛋。”

    生涩又直白的表达,掺杂爱欲的索求安全感。

    宴决低头和温溪接了一个湿漉漉的吻,手掌隔着被子在温溪柔软的小腹处安抚的拍了拍,轻声呢喃了句让人脸红的话。

    “会早点回来一起睡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