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一把火 打破祭祀垄断
陶椿让人把陵里的大夫叫来?,等帝陵的大夫收了针,她提出?让公?主陵的大夫跟他学几年?医术的请求。
帝陵的大夫考校一番,发现这人一问三不知,这些年?他没治死人全靠公?主陵的陵户不相信他。
“这样,你改天去帝陵找我,我先给你拿一本医书你背一背……你手上有没有医书?”
“有两本,但是被?耗子啃了。”公?主陵的龚大夫缩着肩细声细气说。
在场的人闻言,脸上精彩极了。
“我改天给你拿一本,你先把书上的内容记住。”帝陵的大夫往屋里一指,说:“你每个月去帝陵两趟,把胡陵长的情况告知给我,同样,我每个月至少来?一趟,我来?了会考校你。”
陶椿惊讶,这是个好大夫啊,竟然愿意每月来
?公?主陵一趟。
帝陵的大夫走向胡家俩兄弟,他实话实说:“我想?为令尊诊治,但没把握,诊治的过程,他可能会有所好转,也可能没有好转,不知你们可同意?”
胡家全看向胡家文,胡家文也拿不准主意,他进去询问老爹老娘的意见,过一会儿出?来?说:“我爹娘都答应了,我娘让我问您每个月什么?时候过来?,我们安排人过去接您。”
“不必了,我常在山里采药,对山里的路可能比你们还熟,我说不准哪天采药就路过公?主陵了。”帝陵的大夫拒绝了。
陶椿看看自家的大夫,很是恨铁不成钢,他怎么?就没有人家钻研医术的心性。
山陵使看天色不早了,他开?口说:“老胡早有病根,他的病不能全赖我,眼下我把大夫找来?了,山参也送来?了,能补救的我都做了,余下的事我就不管了,明天我要回帝陵了。”
胡家全恨他说得太无?情,要不是他,他爹哪能成这个样子。
“你要走就走,余下的事不找你了。”年?婶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
山陵使闻言出?去了。
“大夫,您不急着走吧?不如在我们公?主陵多留两天?”陶椿打听这个大夫的行程。
“我也明天就走,这趟来?的急,来?时不清楚老陵长的情况,没带多少东西,容我回去翻翻祖上的医案,有头绪了再过来?。”帝陵的大夫说。
陶椿道谢,她叫胡家全领大夫回屋休息。
院子里的人走空了,陶椿进主屋,年?婶子在给老头子捏左手,见到她,说:“正?好,我把账本还有俸禄啥的都收拾出?来?,待会儿叫人一道给你送过去。”
“这个不急,我过来?是想?说以后天好了,你们扶我叔出?去走走,左腿走不了就拄着拐。叔,你也别斜我,一个没病的人天天躺在床上都要躺出?病,更何况你还是个病人。”陶椿想?笑,一听她劝他出?门,老头还拿眼斜她。
“陶椿说的对,从明天起,老大和老二轮流扶你出?去走两步,晒晒太阳也行。”年?婶子说着把两个账本递给陶椿,还给她拿一沓宣纸,转身?又把陵户册递给她。
她交代说:“陵里死人了,或是添小?孩了,你要及时跟送俸禄的人交代。”
陶椿点头。
“行,你走吧,有事再来?。”年?婶子累了,不想?再说话了。
陶椿出?去了,她看见山陵使的随从在石碾子旁聊天,她招手说:“劳各位把前?两天送来?的俸禄再送到我家去,回来?时再把山陵使要的东西捎回来?。”
胡家文打开?门,由着山陵使的随从把四箱银子挑走。
“陶陵长,眼下你当陵长了,以后旁的陵再来?人可就由你招待了,别把人再往我家塞。”胡家全一脸不忿地说。
陶椿当做没看出?他的不喜,她好声好气地应下:“行,我晓得了。”
两个随从挑着担子出?来?,陶椿不再耽误,她抱着账本和宣纸走在前?面。
走到半路,陶椿遇到邬常安来?接她,手上还提了一篮子风干鸟肉。
“这个就是给山陵使的,没骗你们。”陶椿说,“劳你们再多走几步,帮我把钱箱子送回去。”
“夫人带路就是了。”
抵达邬家,邬常安去开?门放钱箱,当着两个随从的面,他割断捆箱子的绳子,打开?钱箱清点银子。
陶椿去仓房又取一篮子风干鸟肉,等随从出?来?,她把两篮子肉递过去。
邬常安锁门出?来?,目送两个随从走远,他伸个懒腰说:“陵长大人,银子清点好了,一共二千四百九十六两。”
“多谢你,不过你能不能喊我的名字?”
“陵长大人多好听。”邬常安不想?改口。
“我也觉得好听。”姜红玉在灶房接话。
陶椿快步进灶房,说:“大嫂你歇着,晚饭我来?做。”
“你的事忙完了?”
“没有紧急的,明天再做。”
但当晚,陶椿连夜拖着邬常安用干草编一个三尺宽两尺长的草篾,草篾铺在床下面压一个晚上,压平整了,她用浆糊黏三张纸贴在上面,最?后挂在杆子上立在路旁。
一大早,山陵使带着五个随从和帝陵的大夫离开?,陶椿把人送走后,她去陵长家取铜锣。
“召集陵里的人领俸禄是敲六下。”年?婶子告诉她。
“好,我晓得了。婶子,我还有个事跟你商量。”陶椿说,“今天是三月初一了,再有几天是清明,清明祭拜公?主的时候,我打算邀陵里的陵户一起前?往,每家每户各准备一道菜肴供奉,向公?主献上我们的敬意。祭祀后,这些菜回锅热一下,大伙儿聚一起吃个饭。”
年?婶子吸口气,这……她倒是不想?同意,但她不同意岂不是阻拦大伙儿祭拜公?主?她只能说:“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去跟我姑母商量。”
于是,陶椿拎着铜锣又去陵殿找胡阿嬷,话一出?口就遭到胡阿嬷的反对。
“为啥胡家的族人都能参与祭祀的事,但公?主陵其他的陵户在祭祀这一天就要回避?”陶椿明知故问。
胡阿嬷不答,她转而说:“我明白?你是急于讨好陵里的陵户,这是不对的,你已经是陵长了,手握俸禄,掌管分粮分肉的事,钱、粮、肉都要经过你的手,陵户们就算不服,试探几次就晓得轻重了。”
“不,不是讨好,我是想?增强大家的信仰,我在侯府的时候,每年?年?底祭祀,侯府几族的人齐聚一堂,很是热闹。人多热闹是一方面,再一个就是有参与感有荣誉感。你允许陵里的陵户参与祭祀,大家有面子啊,一件有面子的事,不用你提醒,每年?到了那几天,大家早早就准备好了。”陶椿从公?主的角度劝说,她语重心长道:“你不让陵里的陵户参与祭祀,每年?到了祭祀的日子,你们胡家忙忙碌碌,其他人像是没事人,阿嬷你不觉得冷清?最?重要是长此以往,大家都没这个意识了,祭祀就是个摆设了。到了最?后,陵里的陵户对公?主陵没认同感,住在公?主陵可以,搬去帝陵也行,到时候一户留两个老家伙,年?轻人都跑了。”
胡阿嬷长长叹一声,陶椿这个嘴巴太能说了,由她这么?一分析,她若是还不同意,她就是安庆公?主陵的罪人了。
“你吩咐下去吧。”胡阿嬷清楚陶椿此举意图瓦解胡家对公?主陵的把持,她还是妥协了。
陶椿得了便宜,又把老太太好一顿夸,走时她打听:“阿嬷,你们打算怎么?处置胡大嫂和她的娘家人?”
“还没想?好,你有什么?主意?”
“一直关?着还要白?给他们吃饭,太便宜他们了,正?好山上还有许多断木,不如安排他们上山捡柴?正?好我打算在我家附近盖两间大棚,以后招待外客,我要安排人上山伐木,由伐木的人盯着他们,也不担心他们会跑。”陶椿说。
“也好,你安排吧。”胡阿嬷给她这个立威的机会。
陶椿满意离开?,她去盖作坊的地方转一圈,作坊在封顶了,靠东的一间,一个老陵户在缠灶台。
“大伯,这个灶要晾几天才能开?火?”陶椿问。
“最?少也要三天。”
陶椿“啧”一声,她猛地发现负责下粉条的人还没有定下来?,于是她又跑去陵长家,她直接去找胡二嫂,说:“二嫂,我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你的眼光,我把下粉条的事交给你负责,你挑几个可靠的人接手下粉条的活儿。”
胡二嫂面对陶椿还有些不自在,这种地位的失重让她很是难受,尤其是这两天胡家全一直不痛快,叫她难以把握跟陶椿相处的分寸。
“我
、我得跟家全商量一下……”胡二嫂有点拿架子。
“你一跟他商量,这事指定成不了,我看出?来?了,胡二哥对我可有意见了。”陶椿笑,“算了算了,我以往看二嫂是个利落人,敢想?敢说又有分寸,这事才来?找你。你要是做不来?,我叫我大嫂跟我姑姐接手,她俩一个实干,一个脾气暴能制住人……”
“我干我干……”胡二嫂红着脸反口,“我不跟家全商量了,我婆婆肯定是支持我的,下粉条的事你就交给我吧。这样,你不是叫我挑人嘛,我就挑红玉和香杏,再有我婆家的花大嫂和成二嫂。下粉条是力气活,要有男人,再加上家全,你那边要不再添个人?”
“胡二哥肯答应?”陶椿一脸的不放心。
“你放心,他肯定老老实实过去干活儿,他要是不答应,我不跟他过了。”胡二嫂放话。
陶椿暗暗窃喜,拿捏了。
“负责下粉条的人,就不用再掺合洗番薯以及磨粉晒粉的事,二嫂你交代下去。做粉条是陵里的大事,家家户户都要出?力,所以没有额外的奖赏,二嫂,这话你也要跟他们说清楚,要是有不愿意的,不要勉强。”陶椿嘱咐。
“好,我这就去问。”
陶椿这下能回去了,到家她敲响铜锣,连敲六下,之后就坐在家里等人上门。
等人上门的间隙,陶椿在家附近转悠,她琢磨着在她家和邬二叔家中间盖三间像作坊一样的大棚,搞两个大通铺和一个独床,最?好再缠个灶,旁的陵来?人了,由他们自己动手做饭。
“弟妹,我来?了。”翠柳高?声喊,“我是不是第?一个来?领俸禄的?”
“是,不过你要多留一会儿,待会儿发俸禄的时候,你给我帮忙。”陶椿说。
“行呐。”翠柳高?高?兴兴答应,她心里想?象着她爹娘来?领俸禄时看她吆五喝六的威风劲,整个人轻飘飘的。
“这是啥东西……”翠柳的脚步停在路旁悬挂的草篾前?面,她选字最?少的一张纸看,也是贴在最?上面的,看完一遍她不可置信地又看一遍。
“弟妹,这上面说的是真的?今年?清明节,陵里家家户户都可以参加祭祀?”
“对,我跟胡阿嬷已经商量好了。”陶椿说,“参加祭祀有要求,每家要奉上一道好菜。”
“别说一道,十道都行。”翠柳高?兴死了,“我们都能分福是吧?去年?你分到福,今年?就当上陵长了,我要是分到福,我不求当陵长,只要青果平平安安长大就行了。”
第132章 告示牌公布 发俸禄
锣声响起时?,洗番薯的妇人?们正在刷最后两?袋番薯,她们把最后两?袋番薯淘洗干净倒出去晾着,脏水倒了,各自把自家?带来的盆和桶认领了,一起动身去新陵长家?。
“你们下午可还?要过来啊,番薯还?没剁。”推石碾子磨浆的男人?提醒,他生怕这些人?不来了。
“晓得,晓得,剁番薯要不了几个人?,我们排班了,一次只?来十个人?。”邬小婶说,“你们磨浆赶不上我们剁番薯的速度,正好我们把晒粉的事也做了。”
“忙完了公中的活儿,我回去歇个半天,明天挖菜园准备种菜。对?了,今年是不是要多?种点辣椒,能用辣椒换陶椿……换陶陵长的火锅料吗?”另有人?问?,“红玉,你晓不晓得?”
姜红玉摇头,“我弟妹没提过,待会儿领俸禄的时?候你问?一问?。”
说着话,一大群人?路过作坊,妇人?们嘻笑着催盖房的人?抓紧干活。
“我们已经把番薯洗完了,你们还?没把作坊盖好?是不是偷懒了?”
“耽误了陵里的事,罚你们三顿不吃饭。”
“滚滚滚,过了今天,我们也收工了。”扛木头的男人?嫌她们碍事,举着木头作势要砸人?,把看热闹的妇人?们吓跑了,他把木头递给站在屋顶上的同伴。
嘻笑说话声从陵殿的方向一路延伸到?五里外?,陶椿听到?声时?也看见了人?,邬常安不在家?,进山看他去年砍的树去了,她跟翠柳抬不动装银子的箱子,索性就把钱箱搁屋里,打算让人?在院子里排队。
“都来了?在院子里排个队,一家?出一个人?就行了,排在前面的先领俸禄。”陶椿看没经她提醒,已经有人?在看路旁的告示了,她就没多?说,先领着人?进屋发俸禄。
翠柳把自家?七个人?的俸禄交给婆婆,她也跟进屋帮忙。
“陶陵长,我公爹是陈虎,我家?一共五口人?。”排在最前面的妇人?说。
陶椿昨晚翻看过陵户册,这会儿迅速找到?写着陈虎名字的那一页,陈虎媳妇的名字已经划掉了,下面一儿一女,女儿外?嫁,儿子娶妻,膝下有两?个孩子。
“这是我头一次发俸禄,还?要翻看陵户册,下一次我记住就不用翻了。”陶椿解释一下,她拿出账本和磨的墨汁,说:“来,按个手印就过去找我大堂嫂领四十两?银子。”
“这次只?有银子啊?没发盐?去年腌肉腌多?了,我家?的盐罐快空了。”排在门外?的妇人?说。
“先跟邻居借一下,估计四月份之前,送俸禄的人?会再来,这次估计会带盐。”陶椿说。
“噢,也行。对?了,我男人?叫陈庆,我家?是七口人?。”前一个领到?银子的人?出去了,门外?的妇人?赶忙进来。
陶椿记得陈庆,去年曾一起去抱月山换粮,昨晚看陵户册的时?候就记下来了,的确是七口人?,她直接拿出账本让人?按手印。
“你不用看册子啊?”妇人?纳闷。
“不用,我认识你家?的人?,知道你家?有几口人?。”
再后面一个就是阿胜的老娘,不用她开口,陶椿扭头说:“三个人?,二十四两?银子。”
“我们是老相识了。”阿胜的娘笑。
话音刚落,她被人?挤开了,挤进门的人?是胡青峰的老娘,她不顾排队的人?不满的声音,进门扯着嗓子问?:“陶椿,你咋能胡乱来?祭祀的事是你能乱插手的?你安排陵里的人?都参与祭祀,我姑奶答应了?”
“啥?我们也能参加祭祀?”阿胜的娘又惊又喜,她看向陶椿,问?:“陶椿……不,陶陵长,这事是真的?”
“真的,我已经跟胡阿嬷商定好了,待会儿领了银子,你出去看路边的告示牌。”陶椿平静地说。
挤在门外?等?答复的人?扭身高声说:“你们别吵了,陶陵长说她跟胡阿嬷已经商定好了,我们陵里所有的人?都能去祭祀了。”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高兴的笑声,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胡氏一族的妇人?无不惊愕,她们仍不愿意相信这个事,也没心情领俸禄了,三五成群的走了,有的去找年婶子,有的要去找胡阿嬷。
剩下的人?议论得热火朝天,前一瞬还?在谈祭祀的时?候有没有要注意的,下一瞬就开始聊为了祭祀要准备什么菜。
“陶陵长,我们只?是今年清明能去祭祀,还?是以后公主的冥诞和年底祭祀都能参加?”雪娘问?。
“对?对?对?,以后我们都能去供奉公主吧?”跟在后面的人?问?。
“我肯定是希望大伙儿次次都能参与到?祭祀中,人?多?,我们能把祭祀办得热闹点,规模大一点,也是为了让上天知道我们的敬意和祈愿。所以这次祭祀咱们积极点,也谨慎点,管好自家?的孩子,不要乱摸乱碰乱说话。只要不出错,不要触胡阿嬷的霉头,以后祭祀,咱们还?能参加。”陶椿说,“回去都跟自家的孩子交代好,到?时?候规矩听话点,要是犯错了,我可是
要罚的。”
“一定一定……”
“陶陵长,我们都能分福是吧?”
陶椿点头,“今年伙食好,牲畜长得膘肥体壮,年成也好,猪崽子、羊羔子、牛犊子夭折的少,今年能多?烧几头牲畜祭天,到?时?候陵里的人?都能分?福。”
得到?肯定的答复,门外?的人?一个传一个,不一会儿大家都得到了消息。
陶椿叫雪娘自己翻账本找名字,她走出去说:“不要只?惦记祭祀的事,我贴的另外?两?张纸都看了吗?一个是我们公主陵的粉条要销往康陵和惠陵共三十七个陵,以后这是我们陵里一等?一的大事,跟巡山一样重要。把这个生意做好,往后大几十年,我们陵里的人?口哪怕增至三千人?都不会养不活。所以大伙儿要受累了。”
“不累不累,不就是洗番薯切番薯嘛,我们能做。”香杏大声说。
其他人?纷纷应和。
“不单是洗番薯切番薯,以后生意好了,我们只?收洗干净的番薯。”陶椿往墙根一指,说:“陵里还?要增添石磨,忙的时?候,女人?也要上阵磨番薯,你们能不能做?”
“能。”香杏又头一个吆喝,“推石磨算啥,咱们人?多?,一人?推一盏茶的功夫,十万斤番薯也能给磨完。”
其他人?想了想,是这个理,有人?替换就累不着人?,再说她们谁没有推过石碾子磨麦子、稻子和苞谷。
这个事说完,陶椿又说下一个事:“快要春种了,你们回去跟家?里人?说说,耕地之前用竹筒把地里的田鼠洞炸一次,两?三天的事罢了,不耗多?少功夫,正好也能把家?里的孩子带出去放放风。春种前炸一下耗子洞,秋收后再炸一次,长此以往,地里的耗子能少许多?。再一个,我还?收耗子皮,先记账,入冬了用火锅料抵账。”
“行,那我们剥了耗子皮给你送来。”雪娘走出来,说:“我鞣制好了给你送来。”
“辣椒还?收不收?”另有人?问?。
“收,姜也要,葱也要,花椒也要,你们有精力就种吧,没精力种也没事,我能跟旁的陵的陵户换。”陶椿说。
“有精力有精力,这又不是要人?伺候的庄稼,随便在房前屋后种一片,能收老多?了。”一见她要从外?面收,她们都积极起来了。
事说定,陶椿回屋继续对?账,进门时?,她补充说:“以后生意上的账,我都会誊一份贴在告示牌上,有兴趣了解的人?可以多?来转一转。陵里有啥安排,我也会写下来贴告示牌上。”
说罢,她进门了。
“娘,我小婶婶好厉害!”小核桃兴冲冲跑回灶房,她伸直胳膊一揽,说:“大家?都听她的话呢。”
姜红玉点头,“陵长大人?嘛,肯定厉害了。”
“对?,陵长大人?。”小核桃嘻嘻笑。
“去问?你姑,晌午要不要在家?吃饭。”姜红玉说。
香杏是个爱面子的,她弟妹当上陵长了,家?里这会儿有大几十个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大声说:“行,我晌午就留在娘家?吃饭。”
陶椿也留翠柳在家?吃饭,等?院子里的人?走空了,二人?才出门。
“今儿又劳烦大嫂一个人?做几个人?的饭菜,晚饭我来做。”陶椿进灶房说,“正好大哥今晚要回来,我待会儿泡一只?熏鸡,晚上炖鸡。”
“你要是忙,我来做饭就行了。”姜红玉说,“我给老三留了一份饭,不等?他了,我们先吃。”
“行,先吃饭,吃过饭我跟你们说个事。”陶椿说。
陶椿要说的事就是安排人?下粉条,不等?她把话说完,香杏先一口应下了,反正不去下粉条,之后她还?要去洗番薯、剁番薯、推磨、晒粉,事也不少。
“我也去,做生不如做熟,下粉条顶多?累一点,但不冷,下雪天洗番薯挺遭罪。”姜红玉说。
翠柳犹豫,她仔细想了想,青果还?在吃奶,等?天暖了,他身上的厚棉袄脱了,屋里就关不住他了,屋外?的毒虫蛇蚁又多?,她不放心。
“我就不去了,我还?要照顾个小毛孩,只?能偶尔腾个空跟我婆婆换着去剁番薯。”翠柳拒绝了。
陶椿不勉强。
“有人?在家?吗?”胡二嫂站在路上喊。
陶椿忙出去,“二嫂,你来的正好,你家?的俸禄还?没人?领。”
“对?,我就是过来领俸禄的,也是跟你说一声,花大嫂还?有成大嫂都接下了做粉条的活儿,家?全也没意见。”胡二嫂把人?定下就匆匆来跟陶椿说,免得她这边先把人?选定下来了。
“我这儿的人?也定下来了,待会儿就公布出来。”陶椿往告示牌上一指,继而说:“来,我给你拿俸禄。”
第133章 人生得意 事事顺心
一整个下午,一直有人来领俸禄,拖拖拉拉的,像树上的叶子?,一会儿?掉几片,过一会儿?再?掉几片。
一直到傍晚,还有两家没来领俸禄,陶椿想送过去吧,又担心有人养成习惯,索性就逼自己松弛一点,领钱的人都不急,她也不急,他?们上门领钱要是遇到她不在家,那就多?跑两趟吧。
鸡汤炖沸了,陶椿把晾干水分的蒸笼架锅上,下午在家没事做,她发了面包了三十一个鸡蛋肉丁粉条馅的包子?,够吃两顿了。
“陶陵长,在不在家?”有人站在路上喊。
关在隔壁柴房的花斑狗汪汪两声?,陶椿盖上蒸笼忙出?去,是缠灶的老伯。
“陶陵长,灶缠好了,作坊也封顶了,我来跟你交代一声?,泥灶晾个两三天才能烧火。”老伯说。
“好,我晓得了。”陶椿应下,她琢磨着这个事她早上那会儿?就知道了,这个老伯专门又跑这一趟,估计找她还有事。
“你……”
“陶陵长,我求你个事。”
陶椿请人进屋说话?。
“是这样,我是李方青的老丈人,他?一家不是个东西,要出?卖陵里?做粉条的方子?,连累我老闺女一起关在陵殿里?了。”老伯先交代,见?陶椿面上没有厌恶之色,他?继续说:“我跟我家老婆子?去胡家打听过,年芙蕖没给个准话?,所以?我来问问,陵里?打算咋处置他?们一家。”
“我今天上午才跟胡阿嬷商量这事,目前是打算罚他?们一家进山捡柴,三个小孩年纪小,就不折腾他?们了,可以?交给亲戚管教。”陶椿说,“我明天就去领人,晌午的时候,你来我家领你外孙和外孙女。”
老伯点头,但他?犹豫着没走。
“还有啥事?”陶椿问。
“他?们捡完柴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看他?们表现再?定夺,不过可以?准确告诉你,五年内,他?们一家哪怕放回去了也要限制行动,不能跟外来的人接触,更不能走出?公主陵。”这也是陶椿有意?杀鸡儆猴,给做粉条的人提个醒。
“理解,理解。”老伯连连点头,他?想了想,没好意?思再?求情,只能犹犹豫豫地走了。
陶椿进屋继续做饭。
包子?快蒸好时,邬常安带着巡山的人扛着一棵大粗木回来了,他?早上就进山,等待巡山队回来时,他?把树皮剥了,枝桠也都砍了。一直等到黄昏,巡山的人回来时,他?把人拦下,二十四个人一起抬树,轻轻松松把这棵一人合抱还抱不拢的树扛了回来。
树撂在牛棚外面,在山上转悠了两天的陵户闻到院子?里?飘出?来的香味,肚子?里?不由咕咕叫。
“这是啥玩意?儿??”陈青云走到路旁看悬挂的草篾,天光昏暗,他?贴上去才模糊看清字。
“呦!”陈青云惊叫一声?,“今年祭祀,陵里?的陵户都能参加?”
“早就贴上了,你们家里?的人都清楚,回去问家里?的人就知道了。天色不早了,都快回家。”陶椿赶人,“回去早点休息,你们这些人明早太阳出?来的时候来这儿?集合,我在家等你们。”
“有啥事啊,陶陵长。”陈青云语带调侃。
“明天就晓得了。”陶椿神神秘秘地不肯说。
“走了走了,回去了,饿死我了。”李山带头走了。
不一会
儿?,门外的人散干净了,陶椿留杜月杜星兄弟俩在家吃饭,他?们没肯,担心家里?的媳妇一直不见?人回去会出?来找。
“洗洗手?,咱们也吃饭了。”陶椿跟邬家兄弟俩说。
小核桃蹦蹦跳跳蹦到她爹腿边,邬常顺累得没劲说话?了,他?扯了扯小核桃的头发毛当做打招呼。
眼下天暖和了许多?,吃饭不用再?烧炉子?,姜红玉把板栗炖熏鸡盛起来,包子?先挟两盘子?,其?他?的还放在蒸笼里?温着。
邬家兄弟人手?两个包子?,左右开弓,两个包子?下肚了,方感觉活了过来。
“吃点鸡肉。”姜红玉给丈夫挟一块儿?鸡腿肉,问:“巡山的时候没遇到野物吧?”
“在双头峰遇见?一小群鹿,母鹿都揣着崽子?,就没惊动它们,免得把它们吓走了。”邬常顺说,“等入冬了,再?把鹿打回来,到时候咱家估计能分到一只鹿腿。”
“今年山里?的雉鸡比往年多?,兔子?也不少,我在山上看见?了五只兔子?,都是揣崽的。”邬常安接话?,“我估计就是养牲口的山上堆的番薯渣多?,大雪封山的时候,山里?的雉鸡和兔子?都靠番薯渣熬过来了。”
陶椿吐掉鸡骨头,说:“等我把陵里?的事捋顺了,我也跟你们进山看看,去打猎。”
“我也去。”姜红玉兴致勃勃的,“等入夏,夏天的时候,番薯还只有秧,那时候肯定不用磨粉做粉条,我们就能清闲下来。”
“正好那时候小鸡小兔都长大了。”陶椿接话?。
姜红玉点头,“从?明天起,我每天早上起来先练半个时辰的箭。”
小核桃跃跃欲试地举手,“娘,还有我,我也进山打猎。”
姜红玉挟一块儿鸡肉喂嘴里?,装作没听见?。
陶椿也装聋。
邬常安坐直了,他?使唤道:“小核桃,你出?去看看,黑狼和黑豹是不是在扒柴房的门。”
小核桃被忽悠了,立马颠颠跑出?去,又颠颠跑进来,说:“没有。”
“那就是我听岔了。”邬常安挟个大鸡腿给她,说:“快吃,你嘴小吃的慢,肉快被我们吃完了。”
邬常顺突然叹气,老三这么喜欢孩子?,咋就不能生啊?
“吃累了?”姜红玉纳闷。
“给老陵长看病的大夫来没来?”邬常顺问。
“来了,又走了,以?后每个月他?会再?来一趟,他?对老陵长的病挺有兴趣。”陶椿说。
邬常顺偏头,说:“老三,帝陵的大夫再?过来,你去瞧一瞧,看能不能治好。”
邬常安:……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吃饭呢!”姜红玉给他?一巴掌,“你一回来就找事是吧?”
邬常顺想反驳,但看她瞪他?,他?只能不解地闭嘴。
吃过晚饭,四大一小各回各屋,一进门,姜红玉就训邬常顺:“你咋就不长记性?真是老三哪儿?疼你往哪儿?戳,他?那么大的人了,他?媳妇又是陵长了,想找帝陵的大夫看病还不容易?要你瞎操心。”
“咋就是瞎操心了?我这不是关心他??”
“对对对,你关心他?,你只差让全公主陵的人都晓得他?是个不能人道的。”姜红玉没好气。
“我说东你扯西,我今晚在自家人面前说,又没出?去说。”
姜红玉不跟他?犟,“要我说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小核桃都四岁了,我这肚子?一直没动静,又有老三的事,你俩亲兄弟,你就不慌?”
“我慌什?么?”邬常顺看向?小核桃,这个小贼丫头听得一脸认真,他?咽下到嘴的话?,说:“天暖了,你把隔壁的屋收拾出?来,小核桃大了,该叫她自己住一个屋了。”
没了碍事的,今年年底他?一定能让她肚子?里?有动静。
十步开外的房间,邬常安开门出?来,他?把洗澡水倒出?来,转身拴上门扑上床,一手?从?温水盆里?拿出?泡得发热的玉势。
这个玉势的雕刻经由了陶椿和邬常安共同的打磨,甚至是掺了邬常安的私心,每根经络的走向?都是比对着他?自己的家伙完成的。他?手?持玉势进入时,刻有“镇纸”二字的一面微微向?右偏移,凸起的圆润字符缓慢摩擦着内壁上的芽孢……
“陵长大人,它抖得好厉害。”
陶椿抓住他?的头发,不让他?对着呼吸。
偏偏邬常安还要凑过去亲一口,咬一下……一声?一声?叫她陵长大人……
……
一夜过去,睡眠不足的夫妻俩眼下都挂着淡淡的乌青色,但这点乌青色压根盖不住陶椿和邬常安脸上旺盛的血气,二人精神好极了,见?人先笑。
太阳升起来时,昨天巡山的人都聚在了邬家门前,陶椿站在石头上高声?询问谁会木工活儿?,谁会雕石头。选出?两个会雕石头的,陶椿安排他?们跟邬常安一起打磨石磨,争取在半个月内做出?一个新石磨。
剩下的二十一个人,陶椿挑出?六个个矮身子?粗的,安排他?们去推石碾子?磨番薯浆,剩下的十五个人则是去公主陵的主峰上砍榉木的树枝,百年大树的树枝都不细,趁着修剪的机会,把树枝扛回来盖房。
人安排好了,陶椿去陵殿把关押的李家人领出?来,这几日关在陵殿里?,胡阿嬷压根不搭理他?们,要不是看在还有小孩的份上,值守的人也不会给他?们送饭。关押了三天,李家八口人出?来,一个个像是掉魂了一样。
“三个小孩过来,待会儿?跟我走,你们外公晌午的时候会来领你们回家。”陶椿招手?,“至于你们五个,要在陵里?劳作三个月,从?今天起,每日跟着砍树的人上山捡柴扛木头,日中日落回自己家吃饭。”
“我不干。”胡大嫂还梗着脖子?犟。
陶椿没理她,继续说:“在此期间,我会安排人监视你们,不要想着逃跑,更不要想着泄露做粉条的方子?,再?犯一次错,你们一家余生都别想再?见?到太阳了。”
闻言,李家五口人没声?了,关在陵殿的日子?太可怕了,整日整夜听不到一点声?音,门一关,只有门缝里?透点光进来。更可怕的是吃喝拉撒睡都在一个屋里?,在那间屋,人好比一个牲畜。
“跟他?们上山吧。”陶椿手?一指,她见?李大嫂盯着她的三个孩子?,她温声?说:“你爹昨儿?来找我了,我答应他?把孩子?交给他?养,待会儿?就把孩子?送过去。”
“要听外公的话?。”李大嫂嘱咐一句,她给陶椿行个礼,一转身跟着上山的人走了。经过这事,她不想再?事事听公婆和丈夫的话?,她还有孩子?,她不能让孩子?出?门就挨骂。
第134章 我们的陵长大人… 分权
李方青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媳妇,又?眼带期盼地看向他妹子,指望她去找她婆家人说说情
“玉梅……”李家老两口也指望闺女?去找婆家人说情,李婆子甚至当着陶椿的面,语带埋怨地说:“玉梅,你去找女?婿求求情,当天要不是你跑回?家说要我们出面帮他夺回?陵长的位置,我们哪会强出头?我们一家被?你们两口子连累得关了起来,他压根没露面来看过,这算哪门子的丈夫?又?算哪门子的女?婿?你去跟他说,他要是不能在他姑奶面前求情,你就不跟他过了。”
陶椿不说话,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胡大嫂。
胡大嫂瞪她一眼,她犹豫了片刻,默不作声地跟着上山的人走?了。
“玉梅……”李婆子撵上去,“你是咋回?事?我跟你爹一把年纪了,还真要叫我们跟你上山抬木头?三个月下来,我们累也累死了。”
“你闭嘴吧,还嫌不够丢人的。”胡大嫂心里乱糟糟的,她上有婆婆,婆婆上面还有个老姑奶,这两个都是心狠手?辣的,压根不会受制于人。她要好好想想,看还要不要跟胡家文过下去,要是打定主意不想过了,她再拼一把过去闹一通。不过有了意图跟山陵使泄密一事,陵里的人估计不愿意搭理?她,她离了胡家,想再找个好男人也难。
想清楚了,不管李父李母和李大哥再怎么撺掇,胡大嫂都不再接话,怎么都不肯回?婆家闹事。
陵殿前的人走?光了,值守的人出来打扫青石路,三个脏兮兮的小孩看见?他,吓得失声大哭,害怕又?被?抓回?去了,姐姐领着弟弟妹妹大步跑开?。
陶椿追上去,远远的,她看见?一个佝偻的人影朝这边走?过来,她还没认出人,牵着弟弟妹妹的小姑娘大声喊外公。
老伯把三个哭哭啼啼的小孩接走?了,陶椿独自一人去见?年婶子,也去探望一下老陵长。
胡家文去牺牲所喂牲畜去了,胡家全?两口子在家,见?到陶椿,胡家全?扭身钻进屋里,不打照面,也不打招呼。
胡二嫂尴尬死了,她搓搓手?,不自在地喊一声陶陵长,说:“我娘在给我爹擦身子,你等一等。”
陶椿点头,她没进门,站在外面看倒水舀浆的人,如今的演武场上摆满了晒粉的架子和圆箩,站在高?处一看,白花花的一片,像晒面一样。
胡二嫂走?出来,问:“哪天开?始下粉条?”
“清明节的后一天,在这之前,你喊上下粉条的人,把晒干的淀粉都搬去作坊,晒粉条的竹架子也都搬过去。事先把工具摆好,东西放在你们顺手?的地方,免得开?工的时候耽误事。”陶椿交代。
胡二嫂应下。
“我把作坊的事交给你,等闲我就不插手?了,缺了什么少?了什么,你自己想办法添置,你解决不了再来跟我说。”陶椿转身正面对着胡二嫂,她笑着说:“你要是不愿意操心,就把这个主管的位置交给胡二哥。他不服气我打理?陵里的事,我把作坊交给他,看依他的本事能不能替陵里的人把作坊张罗好。他要是没这个本事,以后再看见?我,可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这……也行。”胡二嫂清楚她男人的性子,这话一说,家全?保准受不了激,往后指定一心扑在作坊上。她如今算是服气了,陶椿压根不跟家全?正面对上,没争过也没吵过,还把人收拾得为她鞍前马后地办事。
“你是比家全?适合当陵长。”胡二嫂心悦诚服,她不敢想要是家全?当上陵长了,光是做粉条这事都能把他忙得像驴子踢的,一天天不是张嘴喊娘,就是一天两三趟地去找陶椿帮忙。
“家全?呢?”年婶子开?门出来,她看陶椿跟老二媳妇站在外面,她对应声的儿子说:“背你爹出来,你扶他走?几步。”
说罢她出去了,自从老头子瘫了,她就困家里了,伺候老头子屎尿也就罢了,毕竟他不是一天到晚拉屎拉尿,磨人的是他醒着要人陪,放他一个人待着,他就有脾气,搞得一家人都提着心。幸好家门前有人做事,她借着喝口水撒个尿的功夫能出来溜达一圈,不然?老头子还没死,她先憋疯了。
“你咋过来了?”年婶子问。
“我刚刚把胡大嫂和她爹娘领出来,安排他们上山捡柴去了,路过这儿,我过来看看你跟我叔。”陶椿简单交代一句,余光瞥见?胡家全?背着老陵长出来,她转过身没去打量,转而说:“昨儿邬常安跟巡山的人扛了棵树回?来,是他去年秋末进山砍的,本来是想做个独轮翻斗,用来拉苞谷。我看那棵树还挺长,做一个翻斗还有剩的,等他把石碾子做好,我让他试着做一个带轱辘的椅子,有了这个,你们能把我叔推出来。”
年婶子沉默了一会儿,她抬手?拍了拍陶椿的肩膀,“我替你叔谢你了。”
“娘,你过来搭把手?,我一个人扶不住我爹。”胡家全着急忙慌地喊。
年婶子转身进去,胡二嫂冲陶椿欠下身,也跟着走?了。
陶椿见状也离开了。
年婶子跟胡家全一左一右架着老陵长在自家院子里踉跄着走?路,胡二嫂瞅准机会,把陶椿的话一五一十地告知她男人。
胡家全?又?气又?急,“她瞧不起谁呢?爹,娘,你们瞧瞧她,她当上陵长了,对我颐指气使的,还唆使我媳妇威胁我。”
“要不是看在我跟你爹的面子上,再加上怕陵里的人说她卸磨杀驴,她稀罕使唤你。她又?不是没人用,单是邬老三就能把作坊的事张罗明白了,他还是个熟手?,哪点不比你强。”年婶子毫不留情地说,“既然?陶椿把作坊的事交给你,你就多上心。今年秋冬要做的粉条多,去年做的竹架子不够用了吧?晾粉的竹箩也不够了吧?这些?都要趁早准备齐全?。陵里的年轻男人不够用了,那些?老头子老太太都能喊出来,砍竹子劈竹子,这些?活儿他们都能做。还有,我看演武场上飞的还有鸟,有偷吃番薯浆的,你们安排个大点的孩子,把陵里不大不小的小孩给归拢出来,拉来演武场赶鸟,闲了还能蹦蹦跳跳踩桩子,多动动,身子骨才好……”
越说事越多,胡家全?忙打断老娘的话,说:“我走?了,谁照顾我爹?你一个人弄不动他。”
“嘶——”
“死你个头。”年婶子抬手?打老东西一巴掌,打完了,她像没事人一样,说:“陶椿说等新石磨做好了,她跟邬老三想想法子,做一个带轱辘的椅子,到时候你爹坐椅子上推出去,我推他去演武场上看孩子。”
胡二嫂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她转身快步进灶房,她公爹压根不愿意叫人看见?他的样子,再把他推到演武场上看孩子,估计能把人气死。
年婶子把一家人安排好,下午老大在家,就把老二赶走?了。
胡二嫂去邬家一趟,悬挂的告示牌上有名单,除了邬香杏和姜红玉,还有一个叫石青的男人,她左看右看都没找到另一个姓邬的。
“我还以为陶椿会安排邬老三或是他大哥来做这个事,石青是谁?”胡二嫂问她男人,“我记得陵里只有三户姓石的。”
“我记得石青的妹子是邬家的媳妇。”胡家全?说,“我去找石青,你去召集剩下的人。”
胡二嫂点头,“行。”
她就近先去找姜红玉,想打听打听陶椿的想法,但邬家只有邬老三跟另外两个男人在凿石头。
“我大嫂跟我们的陵长大人去竹林掰春笋了。”邬常安说。
我们的陵长大人……胡二嫂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她屏气缓了缓,默不作声地走?了,这邬老三真是个不要脸的。
*
半下午时,陶椿和姜红玉一人挑两筐春笋回?来,小核桃跟在后面还抱了个大笋子,还没走?到邬二叔家,她们就听到了咚咚地砸地声。
是胡家全?和石青带着香杏她们拿着木槌在砸作坊里的地面,免得日后走?路带起浮土,弄脏浆粉和粉条。
“弟妹,你咋选石慧的大哥插手?作坊的事?”姜红玉问。
“公主陵的陵户有胡、李、陈、杜、石、邬六个姓,这次作坊的人有胡、石、邬、杜四姓人,下一个榨油坊至少?有李和陈这两个姓的族人。”陶椿说,“不管做粉条还是榨油,陵里的人都有出力,那就各个氏族都要有人能插手?陵里的大事。”
姜红玉不是很能理?解她的想法,老陵长管事的时候,油水最多的养牲畜和祭祀都由姓胡的人把持着……
“噢,你不想像胡家人一样任人唯亲。”她明白了。
“任人唯亲得有人可用,咱们邬家人少?啊,累死也忙不过来。”陶椿笑,她思量着说:“我当陵长势弱,指挥不动全?陵的人,所以我在各个氏族挑几个得用的人,我把事交代下去,人不够用了,他们能使唤自家的族人。”
主要是陶椿不想跟胡家人斗,她要是把做粉条的作坊和榨油的作坊都揽在自己手?上,胡家的人会时刻提防她生孩子,担心她会生个自己的孩子接手?陵长的位置。
一个大山里的村落,陵长就相当是村长,出又?出不去,捞油水都没处用,陶椿实在是不想在这方面多耗心思,把村斗搞成?宫斗,没意思。所以她琢磨了又?琢磨,弃了让邬家的男人去作坊做事的打算,而是选了石慧的大哥石青,这也是个暴脾气,能辖制胡家全?。
第135章 祭祀 。
陶椿和姜红玉到家就忙着剥笋皮切笋丝,忙到天黑才把四筐春笋切完,笋切丝直接倒进腌笋的大缸里,再倒两桶山泉水,不加盐也不加醋,密封两三天就酸了。
次日,姜红玉被?胡二嫂喊去忙作坊的事,陶椿约上翠柳,二人带上小核桃又去掰春笋。
酸笋一年到头都能出现在?邬家的饭桌上,所以陶椿来来回回忙了两天,一次腌两缸笋,够吃一年了。
此时,作坊已收拾好,晒干的番薯淀粉都搬进作坊的库房里,存在?装公?粮仓房里的竹架子也都摆在?作坊门前的空地上,竹架子一一擦洗干净,只等开火煮粉了。
上山砍树枝的男人们也在?往山下搬
木头了,李婆子累得坐地大哭,她一把年纪了,就没受过这个累。在?家的时候没挑过水没挑过担,在?山上的这几天不是弯着腰剥树皮,就是把砍下来的枝桠打捆,天天累得她直不起腰。眼下又要她跟老头子一起扛着快有两人高的木头下山,她感觉但?凡走摔一步,肩上的木头就能把她砸死。
“你们把我打死算了,免得还遭这门子的罪。”仗着没人敢杀人,李婆子耍起赖。
李老头也装死,想要赖掉扛木头的活儿。
“你爹娘不扛木头,那就你来扛。”邬常顺指着李方青说,“明儿我们去陵殿祭祀,你上山把你老爹老娘赖掉的木头扛下去。”
李方青看一眼妹子,他不吭声。
其他人扛着木头继续往山下走,李大嫂催着公?婆把木头抬起来,“他们分给你们的木头又不粗,大臂粗细,能有多累人?快抬起来跟上,别惹事了。”
“要抬你自己抬。”李婆子杵闺女一下,她催促说:“玉梅,你昨天不是去找女婿了?他咋说的?”
“他叫我们老实领罚,他在?他姑奶面前说不上话。”胡大嫂艰难地插起一捆柴扛肩上,见老娘要来拦她,她躲了两步,说:“他下午来给我帮忙,有啥事你去跟他说。”
有胡家文过来帮忙,意味着胡大嫂只用辛苦半天,她勉强能坚持下来,路上再多消磨一会儿,半天只用扛两捆柴。
山下已经在?为祭祀忙活了,扛树的男人们路过,一个个看得仔细。陵殿前的石像上倚着梯子,有人站在?上面擦洗,孩童们在?青石路上来回跑,驱赶鸟雀,不让它?们落在?石像上拉屎。
“爹,小毛舅娘封我是驱鸟小队长。”小鹰骄傲地大声喊。
杜星摆一下手?,笑着走开了。
“小家伙们,都让一让。”石父扛着两根枯竹过来,这是明天祭天的时候当做鞭炮烧的。
“石叔,砍枯竹的时候循着竹节砍,要两头都有竹节的竹筒才能炸出声响。”邬常安高声叮嘱。
“擦你的墙,我都晓得。”
邬常安、香杏还有姜红玉一帮人都忙着擦墙上的灰,陵殿值守的人平常只清扫蜘蛛网,墙上落的灰和斑白的鸟粪来不及打扫。
胡阿嬷出门绕一圈,陵殿一圈哪哪都有人,攀在?石像上的、趴在?墙上的、蹲在?墙根的、就连殿前的大鼎、神?厨库前的石碑和殿后的宰牲亭都有人仔细擦洗。
陵殿失了肃穆,真真是热闹起来了。
擦洗打扫一整天,夕阳下,朱红色的陵殿外墙色泽亮眼许多,殿外的石像由灰青色转为石青色,一条蜿蜒的青石路不见一片落叶,青石擦得锃亮,隐隐还反着光。
群鸟回山,倦鸟归巢,鸟雀不在?演武场附近盘旋了,驱鸟小队长宣布队伍解散,一大帮小孩笑闹着跟着家里的大人走了。
嘻笑声渐渐散开,天上的晚霞跟着转为黯淡。
天黑了,山里的鸟鸣映着陵里偶尔响起的狗吠声传得老远,黑狼和黑豹趴在?院子里假寐,竖起的耳朵时不时动一下。
小核桃手?上抓一把肉丸子从灶房跑出来,她鼓着腮帮子往身?后看一眼,没人出来,她悄摸摸丢两颗肉丸子喂狗。
黑狼和黑豹一口吞下肉丸子,嚼都没嚼一下,它?俩飞快摇尾巴,狗眼盯着她的嘴和她的手?。
“没了。”小核桃小声说,她往自己嘴里塞一个,手?上还剩了一个,她踮脚绕圈走到柴房门前,从门缝里塞一个肉丸子进去。
“汪——”黑狼低吠一声。
“不许叫。”小核桃捏住它?的嘴筒子,又拽着黑豹的耳朵,不许它?去抢,她小声说:“你们的已经吃了,不许贪嘴。”
邬常安从灶房出来,他在?柴房门口扫一眼,明白小核桃又偷偷喂狗了,他装不知道,又进了灶房。
“一直把老陶匠的狗关在柴房里不是事,等忙完祭祀,我把它?放出来,它?要是还往山里跑,我就把它送回山谷里。”邬常安说。
“是该送回去了,再关下去都要关傻了。”陶椿捏个炸的芋头糕喂嘴里,芋头蒸熟捣碎拌上蜂蜜捏成团,再丢油锅里炸,外圈的芋头粉酥酥的。
为了明天的祭祀,陶椿和姜红玉已经炸一盆丸子了,有板栗熏肉饼和芋头糕两个口味,明天从供桌上撤下来后再热一下,口感没现炸的好,不过味道差不了。
屋外突然响起狗吠声,小核桃抱着两只狗大声喊:“爹,小叔,有人来了。”
邬常安从灶房大步出来,今晚月色不好,他模糊看见有人影在?门前的路上走动,但?看不清是谁。
“谁啊?”他问?。
“我找陶陵长。”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陶椿闻声走出去,她走进院子,说:“谁?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了?有啥事?”
“我,陈雪,李玉梅的嫂子。”
陶椿闻言止住步子,她听邬常顺说李家五口人这几天累得不轻,今天下午胡家文上山帮忙,还挨了他岳父岳母一顿揍。她担心这人心里记恨她,万一拿着刀把她捅了,她可就完了。
“有啥事?”陶椿隔着几步远,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
“我帮你监视我公?婆,他们要是起坏心,我就告诉你,这样?能不能免了我的劳作?”陈雪低声问?,怕陶椿不答应,她还补一句:“他们天天夜里在?家里咒骂你。”
陶椿苦恼,这家人还真是又蠢又不安分,她压根没想怎么着他们,等房子盖好了就不用上山砍树了,到时候又要忙春种,庄稼一种下,拔草、浇水、移苗等等,轻轻松松就把三个月糊弄过去了。三个月一过,这家人除了不能踏出公?主陵,不能接触外人,其他的跟往年是一样?的。
“行。”陶椿只得答应,她回头说:“邬常安,天黑了,你送一送她。”
“不了,这个季节不会有狼和熊下山,蛇也还在?冬眠,陵里没啥危险的,我自己回去。”说着话,陈雪一个人走了。
陶椿回屋。
“真是咬人的狗不叫,这个妇人在?山上干活的时候手?脚挺勤快,看着是老实的性?子,没想到背地里是条毒蛇。”邬常顺啧啧称奇。
“估计是怜惜孩子,担心三个孩子受爷奶的连累,万一她公?婆真的削尖脑壳要跟外人透露做粉条的法子,他们一家八成要被?关进地宫。”陶椿说。
“说话难听死了,你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一听是为了孩子,姜红玉立马偏向陈雪,她骂了丈夫,又说:“陈雪要是带着孩子回娘家也行,免得跟李家人再搅和一起,我看她就是受连累的。”
陶椿“嘘”一声,说:“她看着挺有主意的,不用为她操心,我们吃饭。”
为了明天吃好吃的,今晚邬家就煮了半锅酸笋粉条汤,汤里还有肉丸子,一家人简单吃一顿就早早回屋睡觉了。
一夜过去,天刚亮,陵里就热闹起来了。
“小核桃,快出来,我们去赶鸟。”驱鸟小队长小鹰带着一帮孩子跑来。
“娘,我不吃饭了,我走了。”小核桃拿上她的驱鸟竿,跟着驱鸟小队跑了。
“快快快,我们再去找小蝶。”小鹰蹬蹬蹬带头跑了。
又过了一会儿,翠柳和石慧来找陶椿和姜红玉,她们妯娌俩穿戴一新,头发用油抿得发亮,脸上还涂抹着胭脂。
“你们做了啥供菜?”翠柳问?。
“炸了一盆肉丸子和芋头丸子,你们呢?”姜红玉问?。
“我们蒸了四只整鸡,我婆婆说去年家里不太平,今儿要好好拜一拜。”翠柳说,“你们弄好了吗?可以出门了吗?”
“好了好了。”
邬二叔和邬小婶他们在?半路等着,等陶椿她们赶上了,两家快步往陵殿赶。
太阳还没出来,陵里的陵户已经来大半了,青石路上站的都是人,压根不用小孩们驱鸟,鸟压根不敢落下来。
“三畜赶来了。”有人欢呼。
胡家文和他堂兄弟们赶来九头牲畜,三猪三羊三牛,都是半大的羔子。行至陵殿外,胡家人把牲畜抓住抬了进去,青石路上站的陵户纷纷要跟进去。
“能进去吗?”
“没人拦就能进去吧?”
然而话音未落,值守的人出来拦住陵户,说:“端供菜上供桌。”
此话一出,想要跟去宰牲亭的陵户止步,家家户户排着队,领着孩子端着供菜走进殿门。
陵殿里新添了三张供桌,菜摆上去,上供的陵户跪下再磕三个响头,就换下一家。
菜还没摆完,用红布盖的祭品抬了出来,鼓乐声响起,爆竹也跟着炸了起来,乐声和爆竹声响透陵里的半边天,鸟雀吓得盘旋而起。在?响亮的乐声和爆竹声里,殿门内外进出的人络绎不绝,陵户们迎着大鼎里冒出的浓烟,个个努力?睁大眼看二
猪二羊二牛送进大鼎里,接着往里面添柴,熊熊大火飙出大鼎。
烟熏雾绕中,另有三畜摆上供桌。
不用人引导,陵户们携老带小,纷纷跪在?供桌前叩首,大人们有祈愿,一个个拜得真诚,小孩们则是眯着眼左右四望,瞅着供桌上香气扑鼻的肉菜流口水,望着飘出肉香的大鼎出神?。
祭天结束,陵户们纷纷退出大殿,大伙儿齐聚在?青石路上笑着小声谈论。
大鼎里的火熄灭了,太阳也升到半空了,胡家人踩着梯子把祭天的祭品叉出来,他们不情?不愿地抬着祭肉去神?厨库分割,在?陶椿的盯视下,一块儿不落地装在?盆里抬了出去。
供桌上的菜也端出去了,连桌带菜放在?演武场上,姜红玉和香杏带人把冷菜装蒸笼里,抬去石碾子旁的大灶上烧两把火热一热。
“分福喽——”邬常安举着勺子大喊,“感谢我们的陵长大人让我们吃到祭肉。”
“分福啦,感谢我们的陵长大人。”小孩们叽叽喳喳地学舌。
其他人纷纷扭着脖子寻找陶椿的身?影,陶椿唰的一下红了脸,从脸到脖子都染上色。
“陵长大人,你来分祭肉。”邬常安举着勺子继续高声喊,“快来快来,你再不来,我们就开始抢了啊。”
“快去快去。”胡二嫂推陶椿,她也玩笑道:“陵长大人有福气,由你去分福最合适了。”
第136章 新生意上门 忙忙碌碌的陵户
陵里四十六家陵户,供桌上摆了四十六道菜,但装菜的盆、钵、罐、盘合起来有六十四个,有的陵户虔诚,像邬二叔家,蒸了四只鸡装了两大盘,有的陵户家里人多,担心自家端来的不够自家吃的,故而做了两三盆。
三张供桌拼在一起,回笼重热的菜肴又摆回桌上,桌旁挤满小孩,一道道目光在桌上逡巡,攥在一起的手?蠢蠢欲动。
“不准动手?啊。”香杏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她高声说:“各看好各家的娃,可别抢起来把桌子掀了。”
“分福肉了啊,都坐好。”陶椿吆喝一声,“陵里人多,一人两块儿福肉,有碗的拿碗,没碗的拿好筷子。”
“忘记带碗了,下一次可不能再忘了。”邬小婶抱着大孙子跟儿媳妇说。
翠柳胡乱应一声,她探着头往盆里瞅。
邬常安端着装祭肉的盆,陶椿拿着勺子,挨个分发?祭肉,年纪大的,她道一声长命百岁,年幼的,她道一声茁壮成长,二三十岁的陵户是陵里的顶梁柱,她道一声无病无灾,轮到少男少女,她道一声一日比一日俊俏,一日比一日貌美,把老少陵户们哄得?笑呵呵的。
往年,胡家族人吃福肉吃到撑,眼?下他们只能跟陵里的陵户们坐在一起盼着两块儿福肉,见先?拿到福肉的人已经吃上了,一个个吃得?珍惜,他们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失落,属于他们的东西就这么被分走?了。好在也有值得?欣慰的地方,陶椿在人群里风头无两的势头,将在二三十年后落在他们胡家人头上。
翠柳拿到福肉了,她戳一坨子香喷喷的猪肉递到青果嘴边,青果一直吃奶,还没添补饭食,更没开过荤尝过肉,但他早已馋饭,这会儿肉递到嘴边,他猛地扑上去,两只胖手?抱着肉坨子啃。
“好壮的嘴,这小子会吃。”邬二叔骄傲。
陶椿闻声回头看一眼?,祭肉只有八成熟,骨头上的肉甚至还有浅浅的血丝,她担心奶娃娃吃坏肚子,委婉地说:“猪皮上带的祭火最旺盛,给他切一条猪皮拿回去磨牙,剩下的你们替他吃了。”
反正以青果的小奶牙啃不断烧得?硬梆梆的猪皮,他就是含一天也不会有事。
“行,听他婶娘的。”邬小婶把孙子口中?的福肉夺下来,起身说:“你们先?吃,我去老陵长家借把刀割猪皮。”
“青果奶,你走?一趟干脆把刀拿来,我们也使一使。”另有妇人说。
“我去拿,你们坐。”胡二嫂不咋喜欢吃祭肉,奈何这是福肉,她不敢嫌弃也不敢扔,正好趁这个机会拿回去煮两滚,再调个蘸汁吃白肉。
六盆祭肉分完,陶椿和邬常安各戳两坨祭肉坐回到大哥大嫂旁边,她给自己留的是两坨牛犊肉,牛肉嫩,汁水足,还带有火烧特?有的烟熏火燎味。虽说没有放血,但牛犊从宰牲亭再到大鼎里,中?间隔得?还没半柱香的功夫,鲜味盖过腥味,肉吃起来又香又嫩。
“陵长大人,我们开动了啊。”杜月半是调侃半是征询。
“可以,都拿起筷子,尝尝大伙儿的手?艺。”陶椿指着一大盆丸子,说:“这是我跟我大嫂炸的,今儿或许是最受孩子们喜欢的。”
“我喜欢我爹做的炖肘子。”陈青云他儿子嚷嚷。
陶椿故作生气,她笑着瞪他:“你这小子忒不给面子。”
周围的人哄笑出声,其他不明所?以的人一脸雾水,纷纷探头询问。
“傻小子,去尝尝陵长大人做的菜。”雪娘笑着轻拍儿子一下。
“不好吃也要?说好吃,不能掉陵长大人的面子。”胡家全阴阳怪气来一句。
“对,今儿只能说好吃,不能说不好吃。”陶椿装作没听出他阴阳之?意,跟着应和,她拿着筷子站起来,说:“你爹做的炖肘子是吧?我来尝尝。”
“我也来尝尝。”花大嫂凑趣,她跟她男人说:“你瞧瞧,青云兄弟做的菜都能端上供桌了,你煎鸡蛋都能煎糊,回去了好好学一道菜,下一次祭祀你做供菜孝敬公主,供过了再请大伙儿品一品。”
“行行行,我回去了就学。”
陶椿挟一筷子肘子皮喂嘴里,味道不错,她咂巴道:“好吃。”
“是好吃,肉皮炖得?粘嘴,香得?很。”花大嫂说。
由她们两人一说,陈青云做的炖肘子最先?见底。
陶椿和姜红玉炸的丸子真如她说的,深受小孩们的喜欢,尤其是七八岁的孩子,胃口小,吃了两坨祭肉已经差不多饱了,坐不住就早早跑了。但看其他人吃得?热闹,他们心里又生馋虫,纯属是眼?大肚子小,不给吃还不高兴,这时候给他们抓一把丸子就能把人打发?走?。
这顿三百余人的聚餐,从太阳东偏吃到日头西移,吃到最后,桌上的盆、钵、罐、盘都空了,溜来的狗趴在桌下把骨头也打扫干净了。
三五个男人挑担去打水,妇人们烧大灶,用化雪水的大陶缸烧水把餐具一一清洗干净,供桌也刷洗干净搬进陵殿的库房。
桌子撤了,陵户们把自家搬来的长板凳规整规整,准备散场了。
“大嫂,弟妹,小毛玩累要?睡了,我先?带他回去。”香杏抱着孩子来打招呼。
“行,我们待会儿也回去的。”姜红玉说。
“香杏,明早早点过来,可别耽误了下粉条。”胡二嫂嘱咐。
“忘不了,不会耽误的。”香杏抬脚离开,走?时交代:“月哥,咱家带来的碗盆和板凳你别拿错了啊。”
邬常安跟他姐夫站在一起,闻言,他瞥陵长大人一眼?,她是不是该喊他安哥?
“走?了,还有一堆番薯没磨,今儿不歇了,把它?们磨完。”负责磨番薯的男人吆喝一声。
余下的人见状,砍柴的人继续上山砍柴,砍竹子的继续去砍竹子,大点的孩子又兴冲冲地要?驱鸟,其他人把公粮仓里没晒干的番薯淀粉再端出来。
祭祀的余韵还没散,陵户们又忙起来了。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番薯磨完了,湿淋淋的粉条晾在了春风里,陶椿家和邬二叔家之?间,新起的大棚支起了框架,在叮叮当当声里,新的石碾子凿成形了。
盖房的人停了半天,二十余人合力?,抬起捆
绑严实的石盘运到演武场上,新的石碾子跟旧石碾一左一右立在大灶两侧。
石碾子抬走?了,手?上的事少了一桩,邬家兄弟俩在陶椿的催促下又带人进山,把大半个月前放倒的树扛回来,这棵大槐树劈掉树冠砍去枝桠后,余下的只有二人半高,但树围二人合抱还抱不拢,抬着下山的时候很是压人。最后邬常安下山一趟,拿来绳索缠在树上,前拉后推在地上拖着走?。一路把树拖下去,地上也烙下一条蜿蜒的小路。
大槐树拖进邬家,邬常顺安排李家五口人循着拖出来的印子进山捡柴,把路上撞断的小树和槐树的树枝捡回来。
李老头和李婆子一路骂骂咧咧,骂完邬家人又骂胡家人,老两口气得?半死,但也寻不到脱身的法子,到了后来连自己的女儿都恨上了。
“要?不是你出这个歪主意,我们会像个犯人一样天天在山里爬来爬去?你去找你婆婆,她不是说不叫家文跟你过了?你去跟她说,放我们回家,你就跟家文和离。”李婆子撺掇道,“她那儿子又不能生,她当是个宝贝?你踹了他,过了一年半载,再在陵里找一个 。不行就再找个姓胡的,生个姓胡的孩子,以后你儿子当陵长。”
“听你娘的,家文不能生,你跟他没孩子,还过下去做啥?”李老头对女儿再嫁个姓胡的很是心动,他鼓动说:“你当年要?嫁给他不就是看中?他会是下一个陵长?他没指望了,你别跟他了,以你的本事,再嫁个姓胡的不难。”
李玉梅也动摇了,她沉思道:“你们叫我想一想。”
“别多耽误,你多想半天,我们就多累半天。”李婆子殷殷嘱咐。
陈雪冷眼?看着,她琢磨着要?不要?去跟陶椿报信,但这事说到底只与胡李两家有关,不危及陵里,她就作罢了。
“快捡柴。”陈雪催她男人,“我们早点下山,免得?天晚了,下山的路不好走?。”
等李家五口人扛着柴下山时,大老远就听见陵里的动静不小,人的说话?声和牛的哞叫声掺在一起,好像是发?生啥事了。
是帝陵和定远侯陵来人了,两个陵的陵户一起运来二万三千余斤的番薯,山陵使把消息带回去后,这两个陵的陵户留下要?种的番薯,其他的都驮来换粉条,免得?再搁下去就发?芽了。
同来的还有送俸禄的人,他们赶着三十余头牛,驮来俸银、盐、布匹、草纸、笔墨和其他山外的东西。
第137章 猪羊崽子抵花生 牲畜将满山
番薯已经磨完了,淀粉也都晒干转移到作坊里了,演武场上除了老?人们劈的竹片,再无其他东西。不?用担心被外?人看到番薯变成粉条的过程,公主?陵的陵户们引着外?来的陵户赶牛驮袋往演武场走,送俸禄的录事官也想跟过去,但被陶椿拦了下来,把人引到邬家?东边的空地上。
铜锣敲响,陵里的妇人和孩童抱着钱罐子、盐罐子和糖罐子往邬家?走。
邬小婶和翠柳离得近,她们婆媳俩最先过来,邬小婶奔向盐摊子,翠柳奔向布摊子。
“这是六斤盐,今年半年的份例。”录事官从盐袋子里舀一瓢盐倒邬小婶递来的盐罐子里。
“我家?七口人,六斤盐不?够吃,再给我称十斤,免得你们入秋了又?不?来,到时?候盐不?够吃。”邬小婶掏银子,“还是去年的价吧?一两?银二斤盐?”
“对,要十斤?”
“嗯,十斤。”邬小婶递出五两?银子,把盐罐子装得满满当当的。
另一头,翠柳买了两?匹棉布,花出去三十两?银子,另买三沓草纸,又?是一两?银子。
“小嫂子,珠钗要不?要?这是海里的珍珠,可不?好买,我这趟就带了二十支。”一个脸嫩的录事官招呼,他从竹箱里拿出一把珍珠发钗,米粒大小的珍珠,有红有白,有黄有紫,在晚霞下煞是好看。
“你皮子白,带紫色的好看,拿那支紫色的,给你弟妹拿那支红白相串的。”邬小婶一眼就瞅中了,她还招呼两?个侄媳妇也来选。
“多?少钱一支?”陶椿问。
脸嫩的录事官伸出一个巴掌,说:“五两?银,不?贵,这发钗的钗子也是银的,可不?是铜的。”
陶椿:……
五两?还不?贵?那米粒大小的珍珠在山外?都是卖不?上价的,贵女?们拿来绣鞋都嫌弃小。
翠柳已经付钱了,她仔细甄选,挑走两?支她认为珠子最圆的发钗。
姜红玉也牵着小核桃挑了两?支,一支黄白色珍珠拼成一朵小花,一支白色小珍珠拼成一颗大珍珠的发钗。
“弟妹,这支红色的适合你,还是蝴蝶的样?式。”姜红玉又?挑一支,“你喜欢吧?就要这支,我给钱了啊?”
小核桃摸着另一个紫色小蝴蝶的珍珠发钗,说:“娘,我也想要这支。”
姜红玉拿着发钗在她头上比了比,立马又?付五两?银子。
陶椿瞥一眼卖钗的录事官,这小哥的脸都要笑?烂了。
“红玉,你在买啥?”胡二嫂急急忙忙赶来,挎的竹筐里盐罐子和糖罐子磕得叮叮当当响。
“快来,这珠钗好看。”姜红玉牵着小核桃走开,她去买草纸,让小核桃自己在摊子上看看。
陶椿也进屋提出盐罐子和糖罐子,从她来邬家?,这个糖罐子就是空的,已经空大半年了。
“少买糖,称两?斤就够了,天热了糖化了招蚂蚁。”姜红玉提醒,她朝小核桃的背影扬一下下巴,这丫头喜欢偷吃糖,糖坏牙,她不?让小核桃多?吃。
陶椿见状只称两?斤糖,盐称得多?,份例六斤,她又?买十四斤,凑够二十斤,装满了两?个罐子。
姜红玉买二两?的草纸,又?买二匹布,这下把半个月前一家?人领的四个月的俸禄都花出去了,还没够。
“你们这是私人生意,还是经了太常寺的手?”陶椿走到卖珠钗的录事官旁边小声打听,二十支珠钗卖空了,他又?掏出来一大把贴金箔撰金丝的簪子,喊价二十两?一支。
录事官瞧她一眼,他指了指盐、糖、布、草纸、笔墨,说:“这是太常寺支的摊子。”
陶椿了然,心里跟着松了口气,半个月前,她发下去二千多?两?的俸银,当时?她就惊住了,不?算不?晓得,一算吓一跳。目前陵里有三百一十七个陵户,一年俸禄合计七八千两?。这要是陵里的陵户增至一千人,仅公主?陵一年的俸银就是二万四千两?,更不?敢想这山里的皇陵有三四十个,这一笔俸银支出就是几十万两?。她当时?就很担心,哪年朝廷花销大了,会不?会砍掉这一笔支出,拖欠陵户的俸禄。
好在朝廷又?换了一种方式把陵户手里的银子收走了,如此一来,山里的陵户哪怕数量增长过快,想来朝廷也不?会过多?在意,反正俸禄发的多?,收走的也多?。
天色暗了,录事官们自己挖坑生四堆火,抓紧时?间卖货。
邬家?西边,公主?陵的陵户们也生了火堆照亮,他们抓紧时?间封房顶。木床来不?及做,他们在木墙上凿眼,两?列木墙中间插上木头,拼出一张没有床腿的通铺。
恰逢三月中旬,天上月色明亮,山脚下,行?走在月色下的人甚至有了影子,不?耽误大家?加班加点做事。
月亮越升越高,买东西的陵户们满载而归,聚在邬家东边的人渐渐散了,说话声也小了。
邬家?兄弟俩用托盘给录事官们送来饭菜,一人一大碗酸笋鸡蛋粉条汤。
“这是今年新下的粉条,你们山外?没有吧?尝一尝对不?对胃口。”邬常安得意地说。
“我们在定远侯陵已经尝过了,味道挺不?错,我们还从陵户手上买了二十斤带在路上吃。”卖珠钗的录事官说。
“定远侯陵的粉条是在我们公主?陵买的。”邬常顺要强地强调一句。
“老?三,你媳妇叫你去老?陵长家?里走一趟,借几床被褥过来。”姜红玉出来喊,“夜深了,别拉呱了,把被褥借回来,让录事官和其他人早早歇下。”
邬常安应一声,他挑两?个筐,喊上黑狼和黑豹出门。
屋里,陶椿正在跟春仙
和陶青松说话,其他的陵户蹲在院里吃饭,没法子,帝陵和定远侯陵的陵户约着一起过来,合计二十三个人,屋里坐不?下,只能蹲在院子里。
“妹子哎,还属你厉害,去年年底你还跟我们一样?,翻年就当上陵长了。”春仙还处在震惊中,他一直到番薯卸完了,才晓得公主?陵换陵长了,新陵长还是他的熟人,是陶椿。
陶青松比春仙更震惊,不?过震惊之余,他得意又?高兴,他妹子嫁到公主?陵来竟然当上陵长了,老?天呐,他陶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你这丫头,也不?托山陵使捎个信,爹娘要是晓得这个喜事,这趟无论如何都要跟来。”陶青松笑?歪了嘴,他喃喃道:“我妹妹有大造化啊,一声不?吭地办了个大事。这在惠陵和康陵三四十个陵里都是大事,你是唯一的女?陵长吧?”
“陵里的陵户都服你吧?”春仙问起他关心的事。
“服。”陶椿点头,又?跟她大哥说:“估计是的。”
“了不?起。”陶青松激动地站起来,他重重拍妹妹的肩膀,说:“陶陵长,好好干。”
春仙朝门外?看一眼,他凑着身子靠近陶椿,低声说:“妹子,你跟我说说,这个陵长你是咋当上的?我也学一学。”
“我们的老?陵长明理,一心为公,觉得……”
“那个……陶陵长,有没有空?我们商量一下花生的事。”帝陵此趟的负责人站檐下喊一声,他解释说:“我们明早就要回去,今晚要多?打扰你一会儿,我们把要商定的事落实?清楚。”
陶椿起身请人进来说话。
一起进来的还有定远侯陵的陵户,这二位是陵长的族人,春仙一见他们,立马收敛了神色,也跟着坐直了。
“陶陵长,我们辜陵长叫我代他跟你问好,贵陵的粉条价廉物美,着实?是个好东西。今年我们帝陵打算多?种番薯和花生,为了秋冬跟你们换粉条,番薯是扦插,苗子易得,一个番薯能发一二十根苗。但花生不?一样?,一颗花生就是一株苗,要多?种花生,就要多?留花生种,故而此次我们只带了番薯过来。欠下的二百斤花生,可否在秋收后补齐?”帝陵的负责人先开口。
帝陵不?是拿不?出二百斤花生,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赶得也不?巧,这个时?候的花生都剥壳留种了,没剥壳的花生都是留着自家?吃的,一家?估计只有十来斤,为了凑二百斤带壳花生需要问一二十家?,帝陵的陵长嫌弃这个行?为太寒碜。再一个,此次拿番薯换粉条,打着的就是变废为宝的主?意,过了谷雨,番薯发芽就能扦插了,也就是说再有半个月,地窖里的番薯就要发芽了,一旦发芽就不?好吃了,只能喂猪。与其喂猪还不?如费些力气给公主?陵送过去,一万斤番薯可是能换一千斤粉条的。既然是变废为宝,那就没必要忍痛动花生种,不?如秋后再偿还。
定远侯陵的负责人也是这个打算,他诉苦说:“不?晓得换粉条还要花生,陵里的人过冬待家?里无趣,除了留的种,花生都炒熟进肚子里了。”
“能理解。”陶椿点头,她想了一下,赊账容易收账难,还一拖就是半年,他们挺能张开嘴,她挺不?愿意开这个头,于是便琢磨着说:“这个时?候的番薯其实?已经不?适合做粉条了,要发芽了,里面?的茎多?,出粉少……”
“运来的番薯都是挑选过的,发芽的直接拉去喂猪了,给你们送来的都是没发芽的。”定远侯陵的负责人不?高兴。
“我们都是老?种地的人,其实?我们都清楚,这个季节的番薯表皮没有芽孢,但皮下已经长出茎条了。”陶椿强调。
她说这话有点搞笑?,她才多?大,清楚内情?的甚至晓得她回山不?足一年,一句“我们都是老?种地的人”,有种少年装老?成的滑稽。
帝陵的负责人笑?了笑?,他往外?看一眼,说:“夜深了,陶陵长不?如有话直说,是有啥要求?还是不?收这批番薯?”
“是这样?,我们陵里还等?着用花生尝试榨油,你们陵里没有多?余的花生,我们陵里只会更缺,这四五百斤花生要到秋收后再给,对我们是不?利的,我没法跟陵户们交代。不?如这样?,这些花生我们就不?要了,你们拿牲畜的崽子补上,用肉换花生,我们陵里的陵户想来没意见。眼下才开春,正是牲畜下崽的好时?节,你们两?个陵应当都不?缺。”陶椿有了主?意。
“今年贵陵的牲畜不?兴旺?”帝陵的负责人问。
“那倒不?是,我们陵里做粉条,有不?少下脚料,今年能多?养一二百头牲畜。”陶椿微微一笑?,她没隐瞒:“去年年底没这个打算,所以大半牲畜都宰杀了,今年会多?留母畜,明年就不?缺牲畜崽子了。”
太气人了,这是明晃晃的炫耀,就是帝陵,到了年底,能宰杀的牲畜也不?过一百头,而公主?陵是能多?养一两?百头牲畜!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还是由帝陵的负责人先开口:“牲畜崽子抵花生是怎么个抵法?”
“不?要牛,只要猪羊,十斤左右的猪羊崽子抵二十斤花生。”陶椿说。
“行?。”帝陵的负责人一口答应,二百斤花生用十头猪崽子就能抵,母猪多?下一窝崽就有了。
“我们明天回去,五天内一定给你送来。”
“那我们也答应猪崽抵花生。”定远侯陵的负责人说。
事商定,陶椿送他们出门,她看见邬常安回来了,想必床榻已经铺好了。
录事官们在收拾行?李,他们明天一早也要出发去下一个陵了。
陶椿喊邬常安取五十只风干鸟出来,再取二十斤粉条,她把这两?样?东西送给七位录事官,同时?托他们传递消息,还没发芽的番薯都能送到公主?陵来,六千斤番薯再加十头十斤左右的猪羊崽子或是二百斤花生就能换一千斤粉条。
第138章 蛇出洞 能喘气的都要干活
三十个人挤在三间?通铺上,有点睡不下,春仙还惦记跟陶椿讨教经验,他拽着陶青松从客房出?来,跟同陵的人说:“有点挤,我俩去青松妹妹家?睡,你们睡这儿?。”
“早该这样,这来到亲戚家?,你们还跟我们挤啥。”定远侯陵的人乐见其成,巴不得床上宽敞点。
春仙推着陶青松走了,走远了,身后的说话声渐渐变得飘渺空洞,他回头?看一眼,又扭头?看向东边十丈外矗立的房屋。
站在黑夜里,他心里的不真实感越发?清晰。
“椿妹子真当上公主陵的陵长了?”他喃喃一句。
“嗯。”陶青松重重点头?,他背着手摇晃着身子从路北走到路南,喜滋滋地说:“我二妹真厉害啊!她?一个外嫁到公主陵的媳妇,不到一年竟当上新陵长了,我爹娘要?是晓得了,能高兴得个把月睡不着,睡着了也要?笑醒。”
春仙挠挠头?,这要?是他亲妹子,他也要?替她?高兴一年半载。
“椿妹子真厉害。”春仙说一句,“老陵长也厉害,肯把陵长的位置传给陶椿。”
说着话,二人靠近邬家?,刚回牛棚的两只狗又竖着尾巴跑出?来,见是熟人,它们就没叫,一路尾随着二人走进院子。
邬常安出?来倒水看见院子里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差点跳起?来,一句有鬼都到嘴边了,他看见两只大黑狗。
“妹夫,那边睡不下,我们来你家?睡。”陶青松不晓得他们吓到人了,他朝门内看,问:“二妹,还没睡吧?出?来说会儿?话。”
另一间?屋,邬常顺和姜红玉听?到声,二人忙把刚脱的衣裳又穿起?来,脚步匆匆开门出?去。
“打扰你们了,客房那边睡不下了。”春仙歉意地说一句。
“没事没事,我们也刚回屋。”邬常顺说,“老三,把你们隔壁的屋收拾收拾,我再来烧一桶水。”
陶椿穿戴整齐出?来,她?心里清楚春仙过来不仅是借宿,不然她?哥不会专门喊她?出?来。今晚不问出?个所以然,他估计吃不香睡不着,就是回定远侯陵了也要?惦记着。
“大哥大嫂,你俩歇下
吧,我跟我哥还要?聊一会儿?。”陶椿开口,她?走到邬常安身边,说:“待会儿?你去烧水。”
邬常安攥她?一下,他小?声说:“我快要?吓掉魂了。”
陶椿没听?懂,她?疑惑地看他一眼,继而领着春仙和陶青松去主屋说话。
进了主屋,三人一落座,春仙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椿妹子,你教教我,给我支个招。”
陶椿没招,她?诚恳地说:“春仙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你尽你的能力做你能做的事,其他的就是等待机会。这个事就是悬而又悬的,我也是恰巧有这个机遇,不是精打细算谋算来的,在这方面,我支不了招。”
“你跟我说说你的机遇是啥?”春仙舍不得放弃。
“就是粉条和榨油,这是我尽我所能办成的事,从没想过这两件事能助我接手陵长的位置。至于这个契机说来话长,其实我们老陵长的病跟山陵使?有关,山陵使?前来索要?做粉条的方子,还想游说我搬去帝陵,老陵长得知后又气又急,就病倒了。老陵长病了,要?选新陵长接任,在这之前还有个要?紧的事,就是怕做粉条的方子泄露,最紧要?的是怕我跑了。反正就是各种因缘巧合,我成了新陵长的人选之一。之后就是综合各方面考虑,我优于老陵长的两个儿?子,成为公主陵的新陵长了。”陶椿遮掩一部分?,坦诚一部分?。
春仙这下明白了,陶椿是因为身怀秘方和本事,成了公主陵不可缺少的那一环,所以能坐稳陵长的位置。他仔细想想,这个经验他学不来,但也可以从中琢磨出?点东西。
“二妹,你收拾收拾,等我回去跟爹娘报喜,陵里送猪崽过来的时候,爹和娘肯定要?跟着过来。”陶青松压根没听?二人的对话,他一心琢磨要?回家?报喜,家?里的老爹老娘一直因为二妹在山外的事低人一头?,这下头?能仰起?来了。
“不用收拾,旁边的屋一直空着,爹娘来了直接住进去。对了,你交代爹娘把三妹也带来,他们三个过来多?住些日子,再过两三个月,三妹就要?出?山了,这一出?去,最少三年见不到面。我也才回来不到一年,不如趁这个机会,叫爹娘跟两个姑娘在一起?住一两个月。”陶椿说。
“行,我回去了说。”陶青松没意见,只不过他觉得依他爹的性子,打死他他也不会在女婿家?住一两个月,顶多?半个月。
“你们陵里能来外客?不怕被人学会做粉条?”春仙问。
“只要?不去演武场就行,下粉条的作?坊外客也进不去。”陶椿往外看一眼,刚刚一抹影子从院子里划过去,她?没看真切。这时她?突然反应过来邬常安之前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人怕是被她?哥和春仙吓到了。
“我去瞧瞧水烧没烧好,再过一会儿?鸡都要?叫了,你们赶紧洗洗睡一会儿?。”陶椿起?身快步出?门。
邬常安倚在灶房门上发呆,看陶椿出?来,他站直了,问:“谈完了?”
“谈完了,你站这儿做啥?”陶椿快步走过去,她?伸手在他心口揉一把,好笑道:“还害怕?”
邬常安朝主屋瞥一眼,没人出?来,他握着陶椿的手揉了揉,装可怜说:“差点吓死了。”
陶椿捶他一下,“长了个老鼠胆。”
见她?当真了,邬常安又不乐意了,他澄清说:“没有害怕,刚刚黑狼和黑豹突然跑出?去了,我跟出?去看看。”
“水烧好了?你俩咋又站外面说起?来了?”陶青松都要?等睡着了。
“烧好了,你来舀。”陶椿丢开邬常安的手,说:“我们隔壁屋的床上铺的有被褥,你俩洗好了直接睡下。”
夫妻俩已经搬进邬常安单身时住的屋,床也移回了原本的位置,这下不用担心夜里说声梦话都被隔壁听?去了。
陶椿和邬常安等陶青松和春仙端水回屋,二人也打着哈欠回卧房,结果刚刚躺下,仓房后面的鸡窝里,大公鸡短促地“咕”了一声。
“鸡都叫了。”陶椿嘀咕一句。
“睡吧,明早我代你去送他们,你尽管睡,睡饱了再起?来。”邬常安说。
话音刚落,屋外又响起?鸡叫声,这回鸡鸣里带着慌张,叫声又尖又无?力,邬常安觉得不对劲,他迅速翻身下床,披上棉袄快步出?去。
鸡窝里,被蛇绕了两大圈的母鸡快要?被勒死了,菜花蛇盘在鸡窝里狂吞快要?孵出?小?鸡的鸡蛋,听?见脚步声也毫不收敛。
“害人的东西,要?死啊?”邬常安扑上去,他攥着菜花蛇的蛇头?,拧着蛇甩几下,险些见阎王的老母鸡炸着毛落地,逃命似的跑了,一路咕咕叫。
早就逃跑的大公鸡这才亮开嗓门大叫,招呼母鸡过去。
邬常安数了数鸡窝里的鸡蛋,两只母鸡孵了二十六颗蛋,菜花蛇冬眠醒来,片刻的功夫就干掉了十个。看来先前两只狗猛地跑出?来,却又不叫也不吠,八成是听?到了蛇出?洞的动静。
邬常安带着盘在胳膊上的菜花蛇回屋,不一会儿?又舀半碗碎米倒鸡窝旁边,他咕咕咕地唤几声,看母鸡吓得不敢回来,他只好用衣摆兜着鸡蛋走了。
“出?啥事了?”春仙听?见脚步声回来,他问一声。
“家?里养的蛇出?洞了,差点把母鸡吃了。”邬常安解释一句,他推门进屋,说:“母鸡不孵蛋了,不如把这十六个鸡蛋放在脚头?捂着?”
“放你放,要?是踹破踩碎了,你洗被褥。”陶椿吊着气说一句,倒头?就睡了。
邬常安翻出?一块儿?布把鸡蛋包起?来塞被窝里,他出?门洗洗手,回来也睡下了。
隔天一早,邬常顺早起?煮两大锅酸笋肉丝粉条汤,早饭做好,其他人也醒了。
住在客房的外陵人和录事官也陆陆续续过来了,他们吃饱肚子,胡家?的养牛人也赶着牛群下山了。
山里野草刚冒头?,牛羊还啃食不到,但公主陵里番薯渣成堆,牲畜不缺吃的。这群牛是外客,养牛人待客真挚,昨晚煮了五大缸番薯渣,混着干草饱饱地喂了外客两顿,这会儿?一群大青牛颇为精神,叫声响亮又温厚。
人和牛对这趟出?行都颇为满意,走时,人和牛都再三回头?。
送走外客,陶椿回屋写告示,告示张贴在告示牌上,她?敲响铜锣,连敲七声,这是事先商定的,七声锣响,各家?各户要?派一个人前来看告示。
陶椿把这次交易的内容张贴了出?去,送来的番薯多?少斤、换到的猪羊多?少只,以及期限内要?做出?多?少斤粉条,一一交代清楚。另一个事就是安排陵里的闲人都去洗番薯磨浆,要?赶在番薯发?芽前把淀粉晒出?来。
番薯不易储存,但番薯淀粉放一年也不会坏,所以番薯只要?磨出?浆,公主陵多?少番薯都能吃下。
“粉条换猪崽,今年山上养的牲畜多?,年底是不是能多?分?肉?”被家?里大人派来看信的小?子激动地问。
“对,要?是牲畜都能养活,还不被狼和黑熊偷吃,到了年底,每家?至少能分?三头?猪。”陶椿瞥见邬常安搬个黑罐子出?来,她?看着他,嘴上不忘说:“不过我不打算这么做,今年多?养牲畜,年底不把牲畜宰完,多?养几个月,明年每个月宰四头?猪两只羊,陵里的人隔三差五能吃顿新鲜的肉……”
说到最后,话没音了,陶椿看邬常安从陶罐里扯出?菜花蛇,好长一条。
“我带它去地里一趟,由着它在家?偷吃,不如派它钻洞逮耗子。”邬常安扛着菜花蛇大摇大摆地走了。
“哇!好粗的蛇!”小?鹰惊呼。
“我家?的。”小?核桃
骄傲地仰起?头?。
“老三,你带蛇去哪儿??”邬二叔不放心地问。
“带它去地里钻洞逮耗子。”
邬二叔闻言,忙说:“那你抓紧,我改天也用一用。”
有好事的人要?跟过去看稀奇事,但被邬常安赶走了,他只允许孩子们跟上,十五岁以上的,都被他赶去演武场挑水、洗番薯、剁番薯、推磨磨浆……
陶椿也去了演武场,她?把猪崽抵花生的事跟年婶子和老陵长说一说,随后跟年婶子一起?去找胡家?的族人,通知他们多?安排人去山上养牲畜。
“换来的牲畜崽子都是全陵的人辛苦做粉条换来的,你们可要?多?上心,尽可能减少牲畜病死、被蛇咬死的可能。”陶椿嘱咐,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龚大夫今早有没有跟帝陵的陵户离开?”
“去了,我看见他了。”今早赶牛下山的人说。
“等他回来,你们安排个人去问他草药的用法,培养出?一个给牲畜看病的大夫。”陶椿提建议,她?画饼说:“可不要?不当回事,再有两三年,我们陵里有一山的牲畜,大几百上千头?,一天宰一头?猪一只羊,年底还有剩的,兽医可重要?了。陵里能缺陵长,但不能缺大夫。”
“行,回头?我就问问,多?安排几个人去学。”胡老揽下这个事。
又落实一个事,陶椿一身轻松地走了,姜红玉在忙着下粉条,她?回去拿铁锹挖土开菜园。
昨夜逃跑的母鸡回来了,围着鸡窝上蹦下跳地咕咕叫,陶椿把被窝里的一兜鸡蛋提出?来放回鸡窝里,两只母鸡立马飞到窝里孵蛋。
春光下,陶椿一锹一锹地挖土,挖出?来的蚯蚓,她?都揪出?来喂鸡。
老母鸡吃的高兴,咕咕声就没消停过,但陶椿不乐意听?,甚至觉得烦,孵蛋的母鸡发?出?的叫声不好听?,像是鸡脖子里含了口痰,呼噜呼噜的。
一直到临近晌午,邬常安扛着吃饱肚子的菜花蛇回来,陶椿喊他带着蛇去鸡窝旁转一圈。
老母鸡看见蛇,嘎的一下不叫了,鸡冠都蔫巴了下去。
第139章 爹娘妹妹来 擅长人情世故的小核桃……
三天后,帝陵送来?十头两个月大的猪崽子和一柄弯弓五十支箭,定远侯陵送来?十只猪崽子和三只羊羔,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陶父陶母和陶桃。
这是陶桃头一次来?安庆公主陵,也是头一次来?邬家,远远的,她看见一大片空地上晾晒着长?长?的粉条,由于干湿不同?,竹架上的粉条颜色深浅不一。在如藤架一般的粉条帷幕里,大小孩和小小孩举着杆子来?回穿梭,竹架上空还有歪歪斜斜的木箭飞来?飞去,恐吓着天上的鸟雀。
“有外陵的人来?了。”小鹰惊呼。
一帮孩子嗖嗖地聚在一起排成一列,如盯梢的狼似的虎视眈眈地盯着外来?的人,他们?都接到了重任,陵长?大人委托他们?盯着外来?的人,不准外来?的人靠近演武场和作坊。
小核桃个矮,她要踮着脚才能从前人的肩膀缝里露出头,她蹦哒几下?,稚声稚气地高声宣布:“不是探子!是我婶婶的娘。”
“陵长?大人的娘啊?”小鹰往前几步,她激动地招手:“陵长?大人的娘,我叫小鹰。”
“我叫柱子。”
“陵长?大人的娘,我叫小蛮。”
“我叫……”
一帮孩子没头没脑地大喊,陶父陶母和陶桃一头雾水地停了下?来?,孩子们?的声音混在一起听不真切,但扬起的小手可欢快了,陶母笑着抬手回应。
陶桃惊讶又?激动,她高兴地举起双手摇摆,唯有陶父不尴不尬地站着。
作坊里下?粉条的人闻声走?出来?,姜红玉认出人,她解下?围裙摘下?帽子,说:“我弟妹的娘家人来?了,我得回去招呼一下?,我今儿提前下?工啊。”
“行,你先回,晚一会儿我也回去打个招呼。”香杏说。
姜红玉领走?小核桃,她们?娘俩快跑一段路,跑到陶家三人面前,姜红玉一脸的高兴劲,说:“婶子,有些日子没见了,您身子可还康健?这是陶叔和妹妹吧?我是老三的大嫂,我们?还是头一次见。”
“嫂嫂好。”陶桃见礼。
小核桃有样学样,她仰着头喊:“姐姐好。”
“这是小姨,不是姐姐。”姜红玉笑着纠正。
“对,喊小姨,这是你婶婶的妹妹。”陶母也笑,“对了,椿丫头在家吗?”
“今儿不在,不过估计也快回来?了,她跟老三今儿去山里了,我们?陵里的老陶匠在去年冬日过世了,他养的两只狗饿死了一只,另一只狗被老三抱了回来?。养了一个多月,狗养肥了,就是还惦记老主人,一放出门就往山里跑,看它实在不想投新主,老三跟我弟妹就送它回山谷了。”姜红玉边走?边说。
“是条忠心的好狗。”陶父开口。
“老陶匠死了?那你们?陵里烧窑不受影响吧?”陶母担心没了老陶匠,闺女会支不开摊子。
“不影响,我们?陵里的人会烧炭也会烧窑。”
说着话,几个人到家了,送猪崽的十个人也由邬二叔领着到了客房,客房外新添了口灶,灶口上砌的是个陶釜,灶台上的泥已干,可以用来?烧火做饭了。
“油盐酱醋、粉条、酸菜坛子和碗碟勺铲都在这间屋,以后你们?再来?,你们?自己做饭吃。”邬二叔交代?,“还有就是,我们?陵里祭田少,米面出产不多,偏偏往后外客还多,所以供不起米面,你们?往后再来?,想吃米面得自己带。”
“有粉条就够了,多谢贵陵的招待。”帝陵的陵户很?是客气。
“招待不周,见谅。”邬二叔同?样客气,他扭身一指,说:“那是我家,你们?吃水去我家挑。以后陵里的客人多了,我们?会搬个大水缸来?,也会安排人日日换水。”
“其他陵还没人来?换粉条?”帝陵的陵户问。
“可能消息还没传开。”邬二叔说。
此话落地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陶椿和邬常安带回一队人,他们?二人回陵的时候遇到安王陵的陵户运番薯过来?。路上交谈后,陶椿得知安王陵的陵长?是从录事官那里尝到了粉条,才派人赶牛驮来?五千斤番薯,另牵来?五只半大的羊羔来?公主陵换粉条。
推石磨的男人们?还没回家,邬常安喊人过来?搬走?番薯,再由胡家的族人赶牛羊上山,同?时也得知他老丈人和丈母娘带着小闺女过来?了。
陶椿和邬常安急匆匆把?安王陵的陵户送到客房,给两拨人介绍一番,夫妻俩踩着最后一抹晚霞归家了。
“小两口回来?了,陶大哥,你们?一家人叙叙话,我先回了。”邬常顺进山巡逻不在家,邬二叔一直在这儿作陪,在陶母陶父面前,他对陶椿满口的夸赞,把?陶父陶母哄得神采飞扬。
“邬老弟,今晚在这儿吃饭,我们?老哥俩喝一个。”陶父积极留客。
“改天,改天一定,改天我在家置一桌席,邀大哥大嫂去我家做客。”邬二叔握着陶父的手掷了掷,说:“今晚你们?一家先聚,明?儿去我家。”
“二叔,晚上在这儿吃饭吧。”陶椿也出言相留。
邬二叔摆手,他大步往外走。今晚陶父陶母的心神都在大闺女身上,必定有许多话要说,他若是留下?,陶父还要费心招呼他,为了不让他受冷落,不免不能跟女儿女婿叙话。
“弟妹,你跟婶子和陶叔进屋说话,今晚的晚饭我来?操持。”姜红玉挥了挥手,笑着催促说:“快进屋,叫你爹娘好好看看他们?当陵长?的闺女。”
陶椿一笑,她揽着老娘和妹妹进屋。
一进门,陶桃立马调皮地调侃:“陵长?大人,恭喜恭喜啊,当官了。”
“同?喜同?喜,恭喜你有个陵长?姊妹。”陶椿厚着脸皮应下?调侃。
陶母握着陶椿的手拍了又?拍,她乐得合不拢嘴,“你哥回去跟我说,我还当他逗我玩的。丫头,有本事啊,也有运道,这个公主陵旺你。”
陶父接过女婿倒的水,他不住点头,这个女婿选得好,他庆幸去年秋天强行把?这二人凑成一对,不然……不对,他闺女有本事,在哪个陵都能混好。
陶父咂一口水,随手放下?陶碗,他竖着耳朵听老妻和两个闺女争抢着笑谈。
“爹,这次过来?住到五月再回去吧?”邬常安主动找话。
陶父摆手,“我住两天就走?,家里还等着要犁地种麦。”
“不是有我哥在?他今年多辛苦一点,你留下?多住些日子。”陶椿插话。
陶父还是摆手,“你得空回去。”
“我姐怕是不能长?久出门了。”陶桃说。
陶椿点头,“陵里一日比一日事多,今年烧陶都要挪到夏天烧了,一年四季就夏天清闲点。”
“能者多劳,不能回就不能回,我跟你娘得空过来?。”陶父立马改口,“以后帝陵和定远侯陵估计会常派人过来?,有过路的队伍,我跟你娘就过来?。”
陶椿见他这么说,跟着改口,不再强留他久住,但要留老娘和妹妹在邬家多住些日子。
“你还没见过我家的菜花蛇,赶明?儿我跟你姐夫带它去地里钻洞逮耗子,你也跟着去看。”陶椿说,“往后半个月,我们?陵里估计会来?许多外陵的人,会热闹一阵子,你待我这儿瞧瞧热闹。”
陶桃看向?陶母,见老娘点头,她喜滋滋地“嗯”一声。
“婶婶,我能带小姨去作坊玩吗?”小核桃问。
陶椿笑着摇头,规矩是她定下?的,她不能不守规矩。
“我跟我姐在一起玩。”来?时她哥就交代?了,陶桃明?白来?公主陵要守规矩,不能叫她姐为难。
小核桃心想她是小主人,该留在家里陪客的,但她又?舍不得陵里的小伙伴,她好一阵为难,最后她回屋拿来?紫色的蝴蝶珍珠发钗送给陶桃弥补她的失礼。
“我婶婶也有,红色的,一样的小蝴蝶。”小核桃献宝似的说,“小姨,送你。”
陶桃为难又?尴尬,她都没给小辈送礼。
“收下?,不要辜负小核桃的心意。”陶椿替陶桃接过,她替陶桃打圆场,说:“小核桃喜欢吃糖,等你从山外回来?,给小核桃捎一兜好吃的糖。”
小核桃惊喜得双眼?冒光,她忙拿过发钗往陶桃手里塞,生怕她拒绝了。
“好生机灵的丫头。”陶母惊叹。
陶椿摸一下?小核桃的发顶,这丫头去她姥娘家一趟后好似开窍了,如开春后的小草,在这不受约束的大山里野蛮生长?,每日都有长?进。
“老三,开饭了。”姜红玉过来?说,“叔跟婶子还有妹妹累了一天,我们?先吃饭,吃饱了再聊。”
“行,先吃饭。”陶椿起身去端菜。
半里外,安王陵的陵户跟帝陵还有定远侯陵的陵户也吃上饭了,三个陵的陵户合一起煮了一锅酸笋粉条汤。没有肉没有蛋,帝陵和定远侯陵的陵户觉得缺了点味道,但安王陵的十个陵户是头一次吃这东西,他们?毫不挑嘴,吃得喷香。
第二天离开的时候,安王陵的陵户甚至把?剩下?没煮完的十来?斤干粉条打包带走?了,公主陵的陵户看见了也没有阻拦。
“……那就这么说定了,若是不下?连阴雨,半个月后,我们?过来?取粉条。”帝陵的陵户跟陶椿约定。
陶椿点头,她转头跟安王陵的陵户说:“你们?是满一个月了再过来?取粉条。”
“为什么?他们?就是半个月。”安王陵的陵户不解。
帝陵和定远侯陵是赶的巧,康陵大半个月前送来?的番薯做的粉条有四千余斤,康陵取走?两千余斤,剩下?的再添补几百斤就够给帝陵和定远侯陵了。
“要排队,他们?在前。你们?秋后要是送来?洗干净的番薯,属于你们?的粉条能提前十余天拿到手。若是时机赶得巧,当天送来?洗干净并晒干水分的番薯,次天就能运粉条回去。”陶椿解释。
“行,我们?秋后送洗干净的番薯过来?。”安王陵的陵户答应得痛快,他们?陵里有河流经过,洗番薯很?方便。
第140章 热闹 人蛇抢鼠
“大嫂,我去?上工了啊。”香杏捋着?头巾缠头,她边走边说:“小毛还在睡,等他醒了,你顺路把他给我送过去?。”
杜大嫂应一声,扭头继续搓洗衣裳。
三月底的清早还有点寒意,一早一晚还要穿厚棉袄,出太阳后?,晌午又会有点热,这个时节,大人孩子?都?容易着?凉生病。但在作坊干活不用?担心这一点,作坊有门有墙能挡风,灶烧起来了,屋里热得穿不住袄。洗番薯的妇人每日都?是?等到出太阳了,风里的寒气弱了,才会带孩子?们出门,跟她们相比,下粉条的人出工就早多?了。
香杏绕路回娘家一趟,她热情地跟陶父陶母打个招呼,并出言邀客:“陶叔,婶子?,你们二老不急着?回去?吧?过两?天去?我家坐坐。咱们好歹是?亲戚,你们过来总不能不晓得我家的门朝哪边开。”
“你们都?忙,别?客气,我们下次过来再上门坐一坐。”陶母拒绝了,她来闺女婆家,哪有叫闺女的姑姐请客吃饭的理。
“再忙也是?要吃饭的,过两?天我歇半天不出工,在家多?做几个菜,你们跟我嫂子?还有弟妹她们都?过去?,我们热闹热闹。”香杏是?诚心诚意要请客,她掏心窝子?地说:“你们养了个好闺女,我弟妹来我家是?我们邬家占便宜,她当?上陵长了,我们这几家别?提多?高兴了。这是?我爹娘都?早早去?了,家里没老人张罗,不然?定要请亲家来庆贺一番。其实我早有这个想法,但我年纪轻了,真要随我的性子?张罗着?替我弟妹庆贺,恐怕陵里会有人觉得我狂妄。恰好你们过来了,借你们的名头,我置桌席在我家热闹热闹,到时候我把我二叔一家也喊上。”
陶母暗暗咋舌,这姓邬的都?长了一张巧嘴,她女婿那张嘴是?会哄人的,到了香杏这儿,话也是?说得滴水不漏。
“行?,那我们就后?天过去?,大后?天你叔要回去?。”陶母没法再拒绝。
“咋走这么急?好不容易来一趟,多?待几天。”香杏劝说。
“家里还有活儿,我得回去?犁地种麦。”陶父解释一句。
“我兄弟不是?在家?”
“他还替陵里养牛,不得闲。”陶父说。
闻言,香杏就不劝了,她挽上大嫂的胳膊,说:“那就这样说定了,陶叔,婶子?,我们去?上工了,你们在家就当?是?自己家,随意点。”
陶父陶母俱笑着?点头。
香杏挽着?姜红玉离家,远远看见老三两?口子?在邬二叔家门前站着?,人还不少,说得挺热闹。
“大嫂,我姜大伯跟我大娘啥时候来看你?老两?口要是?来了,我也置席请大伯和大娘,还叫二叔一家作陪。”香杏前脚恭维了弟妹的爹娘,这会儿也不漏下大嫂的爹娘,她笑着?说:“虽说你没当?上陵长,但我觉得我大哥能娶到你也是?我邬家的福气。”
姜红玉忍俊不禁,“得了,这不是?你跟我吵架的时候了?少说哄人的话。我的性子?你还不了解?我是?喜欢争高低的人?没这个想法。我爹娘应当?是?不会来了,他们比弟妹的爹娘要年长十来岁,受不了路上奔波。”
“骑牛过来嘛,又不用?徒步走。”
“你当?骑牛是?个享福的事?跨坐上去?,时间久了,两?边腿根又疼又胀,坐久了腰也疼,一整天下来,人都?站不直了。”姜红玉摇头。
说着?话,二人到了作坊,另外五个人已经先到了,石青和胡家全挑水回来,正在往大陶缸里倒水,胡二嫂她们在抬粉条架子?。
山里雾气重,也怕夜里会下雨,所以每日傍晚下工之?前,他们要把晒粉条的架子?都?抬进屋里,早上再抬出来。
香杏跟姜红玉也撸起袖子?进屋抬粉条架子?,架子?放稳当?,顺手再把晾晒的粉条翻一翻。
“卉娘,我家后?天有客,我后?天早上就不过来了,下午客走了再过来干活。”香杏跟胡二嫂交代一声。
“行?,我晓得了。”胡二嫂往邬家的方向看一眼,说:“陶叔陶婶今天下午都?在家吧?我娘昨儿晓得椿妹子?的爹娘来了,还念叨着?要去?坐一坐,说会儿话。”
“在家,我晌午回去?说一声。”姜红玉听明白了话音。
香杏背过身偷偷笑了,真有面子?啊。
粉条架子?都?抬出来了,太阳也出来了,映着?霞光,作坊顶上的烟囱徐徐冒出青烟。
大堂哥和二堂哥挑着?水桶路过,他们去?演武场之?前先去?河里一趟,挑来四桶水为洗番薯做准备。
“杏妹妹,你今天晌午去?我家吃饭。”大堂哥在作坊外喊一声,他解释说:“我爹娘跟老三两?口子?商量好了,今天晌午请陶大叔一家过门吃饭,你也带小毛过去?。我跟你说一声,我娘就不走这一趟了。”
“好,行?,正好你们今天请客,我后?天请客,没撞一起。”香杏大声应了。
“你们家这几天可够热闹的。”花大嫂跟姜红玉说。
“对,不过比不上陵里热闹。”姜红玉说。
花大嫂点头,“是?该热闹。”
陵里的热闹是陶椿张罗起来,她爹娘来了,邬家的亲戚
是?该热情点。
“小核桃!”小鹰路过邬家探头探脑,她听见屋里有说话声,忙大喊一声:“小核桃,我们该去?赶鸟了。”
“快去?吧,我不用?你陪。”陶桃推着?小核桃出来,她冲小鹰笑一下,说:“你们快去?赶鸟吧。”
“我叫小鹰。”小鹰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弟弟走进来,她介绍说:“这是?小雀,这是?小毛,小毛是?我婶婶生的。”
“小鹰你好,我叫陶桃,我是?我姐的妹妹。”
“我小姨。”小核桃扬起下巴高兴地说。
“那我们也喊小姨。”小鹰愉快地决定,“你是?不是?不能跟我们一起去?赶鸟呀?那我们陪你玩吧。”
小核桃忙不迭点头,“我们今儿不上工了。”
“那我走了啊,你们就在这儿玩,不准乱跑。”杜大嫂还在路上等着?,她交代一句。
“娘,你记得帮我们告假。”小鹰忙嘱咐。
“行?行?行?。”杜大嫂笑着?走了,陶椿一句哄孩子?的话,这一帮孩子?还都?当?真了,天天一睡醒就惦记着?要去?上工,粉条不抬进屋,孩子?们不回家。
陶父和陶母在仓房后?面挖菜地,杜大嫂见了问?声好。
陶父陶母脸上忙挂上笑。
太阳的金光驱散霞光,陵里的人都?聚到演武场旁边的大棚里干活了,陶椿和邬老三也从邬二叔家里回来了。
“爹,娘,我们今天晌午在我二叔家吃饭。”邬常安说。
“叫你二叔二婶受累了。”陶母客气一句,又说:“早上你姐来了,叫我们后?天去?她家吃饭,我们来一趟,你家亲戚都?要受一场忙累。”
“没事,这是?我家亲戚喜欢你们的姑娘,才有心招待你们,你们安心接受就是?了。”邬常安搂着?他媳妇,心里得意死了。
陶椿暗暗杵他一下,她听院子?里挺热闹,准备回去?看看,走时交代说:“去?把菜花蛇引出洞,我们带它去?地里钻鼠洞逮田鼠。”
菜花蛇的洞在屋后?挨着?墙根的地方,邬常安过去?喊几声,又跺几下脚,不一会儿,蛇头从洞口露了出来。
近几天,邬常安天天扛着?菜花蛇去?逮田鼠,它已经习惯了,这会儿把棍子?递过去?,它熟门熟路爬上去?,缠在棍子?上。
邬常安扛起缠蛇的棍子?,走过去?问?:“爹,娘,你们去?不去?看蛇逮耗子??”
陶父后?退几步,这条蛇快有他膀子?粗了,好长一条,花纹的颜色又亮眼,他对上吐信子?的蛇头,胃里一阵翻腾。
“我不去?。”陶父嫌弃地挥手,“快走快走,快把这玩意儿拿走。”
陶母虽然?不膈应,但也不想去?看什么蛇逮耗子?,她摆手说:“你们带桃丫头她们去?看个热闹,我们不去?,我跟你爹把你们的菜园挖一挖。”
陶椿抱着?小毛领着?四个孩子?出来,老爹老娘不去?,她跟邬常安带几个孩子?去?。
路过邬二叔家,陶椿看见石慧急急忙忙出来,她忙问?:“二堂嫂,出啥事了?”
“陈庆家的儿媳妇李芝要生了,我得过去?看着?。”石慧大步跑,不忘交代说:“弟妹,我晌午要是?没回来,你们先吃饭,不用?等我。”
翠柳抱着?青果出来,石慧走了,她要帮婆婆做饭,孩子?没人看。
“老三,你们这是?去?哪儿?又带蛇去?逮耗子??你把青果抱走,免得他在家捣乱。”翠柳把孩子?塞给邬老三。
邬常安不愿意再碰这个哭包,而?且他还扛着?蛇呢,但不等他拒绝,孩子?已经塞他手上了。
青果咧嘴想哭,菜花蛇吐着?蛇信子?探过来,他忙闭上嘴,手快地一把抓住蛇头。
“哎哎哎!别?咬到了。”陶椿惊得要跳起来。
“没事,又没毒。”翠柳眼睛盯得紧,话却说得轻松,见菜花蛇一口咬上青果的手,孩子?疼得哇哇大哭,她却笑了。
“这下长记性了,以后?跑出门遇见蛇,他不敢拿棍子?去?打,免得遇毒蛇丢命。”翠柳高兴地说,她不理孩子?伸手要抱,而?是?说:“老三,你们快走。”
邬常安被?哭声吵得耳朵嗡嗡响,他别?着?脖,右手抱孩子?,左手扛蛇棍,迈开脚大步走。
离了邬二叔家,青果的哭声渐渐弱了,他趔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瞥着?棍子?上缠的大蛇。陶桃和小鹰她们瞅着?他一脸的怂样,乐得像一群小耗子?一样吱吱笑。
邬常安和陶椿带着?六个孩子?一条蛇去?祭田所在的山谷,去?年下雪后?,山坡上的苞谷杆就没人来砍了,过了一个冬,苞谷杆卧倒在地里,土面上有苞谷杆保温,落在泥土里的苞谷早早就发芽生根了,这是?田鼠和野兔非常喜爱的食物。
安静的山谷里响起脚步声和说笑声,钻在苞谷杆下面的田鼠和野兔警惕地逃跑,一时之?间,细碎的脚步声和枯叶翻动的断裂声窸窸窣窣响成一片。
邬常安放下蛇棍,菜花蛇迅速离棍,它熟门熟路地远离人群,悄无声息地在苞谷杆上游走。
一只贪吃的肥田鼠遭了殃,还来不及出声就进了菜花蛇的肚子?。
一只野兔慌张进洞,菜花蛇跟着?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它缠着?一只还在挣扎的灰毛兔子?爬出来。
邬常安抱着?青果去?把野兔夺了下来,打发菜花蛇继续去?打猎。
青果突然?咯咯咯地笑出声,邬常安看他一眼,笑骂道:“你这会儿又会笑了?”
陶椿放下小毛,她拢一堆苞谷杆点火,山谷里没竹子?,她带陶桃和小鹰她们用?烟熏鼠洞,拿着?燃烧的苞谷杆塞进鼠洞里,火灭了,青烟往洞里冒,躲在洞里的田鼠嗖嗖从另一个洞口出来。
“有耗子?跑出来了!”陶桃尖叫,她拿着?苞谷杆去?撵,但菜花蛇更?快,一溜烟迎头截住肥田鼠,蛇口一张,叼住了吱吱叫的田鼠。
陶桃看愣眼了。
“快,又有耗子?跑出来了。”小核桃急得跳脚。
陶桃转身去?撵,菜花蛇吐出咬死的肥田鼠,追在她后?面去?抢田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