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用脚尖顶了顶宋泊简的皮鞋。
玩闹归玩闹, 正事不能忘。
把沈眷的提醒记在心上，温初月特意起了个大早，找了个人少的时间段去完成自己的社会化考核。
这种常规考核他没太放在心上, 作为一只已经在人类社会混迹了十年的猫猫, 他觉得自己的社会化程度已经十分稳定。
打印机吐出一张纸墨气息的成绩单来，考核员打着哈欠将成绩单给抽了出来，然后在递给温初月之前自己先例行看了一眼。温初月作为在本地住了十年的老住户, 考核员都已经认识他了, 毕竟作为特殊种族, 他们的人口密度不像是人类那么大，可以说是千里挑一，而且有很多猫猫狗狗当人当烦了, 干脆选择“返璞归真”, 回归到大自然的怀抱里撒野去了。
像是温初月这样稳定的住户，实在是不多了。
“没人说当人这么麻烦呀，怎么总是要考试？”
“还是当猫猫好，不用学习, 也有小鱼干吃……”
回想起其他同类对此的抱怨，和恐怕要贯穿自己一辈子考核任务, 温初月摇摇头——嗯,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活到老、考到老呢？
不过，宋泊简的存在, 估计会驱使着自己就这么一直心甘情愿地考下去吧。
长长的哈欠大完, 考核员闭上嘴巴，口腔深处的尖牙也随之消失不见：“给——嗯呃？”
他刚要伸出橱窗外的手忽然顿住了：“你的分数下降了不少啊？”
考核员一边说着, 一边哒哒哒敲击键盘调出了温初月往年的考核记录。顺应新时代，拥抱新技术, 近年来特管局也建立起了数字信息库。
温初月这次的成绩虽然说还在合格范围之内，但却无疑是从优等生掉入了普通考生的行列。
要是他的成绩提升了，考核员或许只是会平淡地贺喜一句，但是分数下降了，就相当值得引起重视了。
透过透明的玻璃橱窗，考核员严肃的蓝眼睛反射出堪比X射线一样犀利的光芒，试图将温初月从头到脚照个明白：“是什么！动摇了你的‘道心’！”
他顺便也将温初月的答卷调了出来，眯眼寻找着他的错题。
“当曾经伤害过你的人类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想要祈求你的原谅时，你会——”他用手指指着一个鲜红的错号，“唔，A.毫不犹豫地拒绝他。B.委婉地拒绝他。C.对他破口大骂。D.再给他一次机会…？？”
温初月歪头躲过考核员过于愤慨的口水，理直气壮地替自己辩解道：“说不定中间有误会呢？也不能把人不能一杆子打死……”
考核员听得有点抓狂，恨不得用试卷筒敲温初月的脑袋：“你是头一次来考核吗？做题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自己给他加前置条件啊？”
“你就非得在那一根杆子上吊死不成？”
“跟我读，‘猫也是有猫格的，享有独立的猫格权’。”
温初月没辙，只好像是跟读课文的小学生一样，张嘴字正腔圆地顺着考核员复述了一遍：“猫也是有猫格的——”
口中念着这句话的时候，思绪也自然而然地跟着其中的逻辑走。
因此才念到一半，温初月的大脑中猛然一个激灵：自己上一次跟宋泊简吵架的时候，不是还气势汹汹地控诉他没把自己当做一个独立的人看待吗？怎么这回落到自己身上，反而犯了同样的错误呢？
他忽然感觉到有些迷惑。
在这个职位上干久了，考核员很善于见微知著，忽然一眯蓝眼睛，捕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点——“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特别的人类了？”
瞧这前置条件给加的这么精准，没准儿正是个负心汉。
温初月一顿，不是很情愿：“这个你们也要管吗？”
“不管。”考核员翻了个白眼，“就是叫他过来也进行一下这方面的学习和考核。”
毕竟现在是法制社会，管天管地，也不能限制人家的交友自由。但为了同类们的安全考虑，特管局会对他们的人类朋友做一些最基本的教育。
温初月本来以为令猫讨厌的考核到此就要结束，没想到在他准备转身离开之前，考核员打了个响指叫住了自己：“等一下，组织还有最后一个任务交给你！”
温初月狐疑地皱起眉：“什么？”
“组织在进行本市黑户摸排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个生活困难的小崽子，先让他到你的店里打工过渡一下没问题吧？”
考核员主打一个能屈能伸，没了刚才审阅温初月的试卷时地板犀利，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可怜地朝他眨了一眨，像是泛起温柔波澜的湖水：“别忘了，当年温阿姨是怎么收留你的，发挥一下我局‘传帮带’的优良传统好不好？”
温初月撇了撇嘴，对考核员前倨后恭的变脸技术颇为无语。
好在这个要求不算太离谱，他勉强点了点头，没把话说死：“你应该知道，我开的是猫咖，只能接收猫科动物当员工。”
听懂了这就是同意的意思，考核员喜笑颜开：“包的！当然是猫科动物了！”
“咳咳，不过他的原型有一点特殊，可能不太方便接待客人，你让他伪装成人类在你的店里干活就好了。”
“小家伙吃苦耐劳，力气也很大，肯定不会让你折本的。”高兴的同时，考核员没忘记温初月的财迷属性，特意安抚了一句。
说完，他朝隔壁的房间吆喝了一声，不过一分钟的功夫，门口很快就就响起了一道轻捷的脚步声。
温初月好奇地抬眼看过去-
考核员拜托给温初月的年轻男生叫段淮，是个大学生。
今天不是周末，段淮学校里还有事，主要就是先跟着温初月过来认认门，顺便互相交流一下了解情况。
送走他之后，被考核员说教得有点儿郁郁的温初月总算是有时间放松一会儿了。结果刚掏出手机，就看见宋泊简给自己发消息了，他喜滋滋地点进去。
坐在对面撸猫的顾客就看见老板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从“嘻嘻”变成了“不嘻嘻”。
这个消息对于温初月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还打算跟焦煦悄咪咪地炫耀一下来着！
又想到因为他的再次出现，让自己保持了好几年的优秀成绩差点变成不合格，他充满怨气地咬了咬牙。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温初月忍不住磨牙霍霍，噼里啪啦地指责道：“你！赔！我的！草莓提子车厘子！！”
后面还跟了一连串“火猫三丈”的表情包。
因为觉得文字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愤怒，他甚至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预计到温初月肯定会生气，宋泊简一上午都在一心二用，时不时关注着手机的消息。
听到手机震动了一声，他点开缀着红点的语音条，就听见温初月怒气冲天声音回荡在整个总裁办公室里。
即便宋泊简是这个游戏的开发者之一，这个要求也让他头痛不已。
作物死了就是死了，他难不成还能黑了自家员工的电脑，改代码走后门？
他感觉到问题似乎变得棘手起来。
语音的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传来有人来回走动及交谈的声音。
宋泊简估计温初月是在猫咖里，在语音条快要结束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温初月没有及时松开录音按钮，旁边模模糊糊传来一句短促的“老板”，声线清亮而利落，像是个年轻的男生，还没等宋泊简听到那人要说什么，语音条就在此时戛然而止了。
耳边回响着那道陌生的男声，宋泊简眉宇间沉吟的神色跟更重。
除了那个叫沈眷的少年会时不时出来帮忙之外，他记得温初月的猫咖里应该没聘用其他的员工？-
两天后。
拿快递的沈眷气喘吁吁地用胳膊肘顶开玻璃门：“老板，你不是只说给奥利奥买了一个猫窝吗……什么东西这么沉？”
后面跟着抱着两个泡沫箱的快递小哥，将怀里抱着沉甸甸的泡沫箱放到地上之后，保险起见最后确认了一下信息：“你好，是汤…先生吧？”
快递小哥一边说一边略带好奇地打量了温初月一眼——虽然干他们这一行的，已经见惯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收件名，但无奈顾客的创造力有的时候是在是永无止境。
一个大男人怎么起了个这么黏黏糊糊的名儿？
“不啊。”沈眷揉着胳膊挤过来，插嘴道，“我们老板姓温，这两个字确实有点像……”
可能是快递单子在运输过程中被磨花了，才让快递小哥看错字的？
“我来吧！”
在听到快递快递小哥说出那个字的时候，温初月已经迅速反应来东西是谁买的了，蹲在地上给挑食小猫喂肉糜的他火速把最后一勺肉糜全都填进了小猫的嘴巴里，站起身来打断沈眷道。
小猫被塞得“呜啊呜啊”地张不开嘴巴，只得歪着脑袋费劲地嚼啊嚼，一时忘记了要挑食的事情。
温初月借助身高优势挡在沈眷的前面，签收之后又用黑笔将三个泡沫大快递箱上的收件人姓名全部涂掉了，才放心盘腿坐在窗边的地毯上开始拆箱。
因为退休得早，现在猫咖里的小崽子都不知道他的花名叫什么，老实猫都在他的无情要求之下都叫老板，撒娇卖乖装可怜的时候就大着胆子叫一声哥。
——因为这些年来的治店有方，温初月的威信一直树立得不错。
现下要是要是让小崽子们知道他堂堂一店之主居然叫“汤圆”，自己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人不见踪影，东西倒是买的挺多……”他轻轻咕哝。
箱子一打开，甜丝丝的新鲜果香味就扑鼻而来。
正是温初月两天前遭受了无妄之灾的草莓、提子和车厘子，现在正整整齐齐地码在泡沫箱里，水灵灵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宋泊简确实是赔他了，嗯——物理意义上的。
坐在温初月斜对面的白领小姑娘啧啧两声：“小温哥，你这是被富婆追啦？”
她在猫咖斜对面的写字楼里上班，经过几年的辛苦打拼，薪资水平不算差，但也不舍得一口气买这么几大箱子。
“你想什么呢……”
听懂了小姑娘语气里的调侃，温初月先是下意识地否认，说到一半，又在心里对她的猜测方向产生了些质疑，难道只能是富婆吗？
白领小姑娘耸耸肩，误会了他否认的点：“笑那么开心，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不是被富婆追是什么？”
温初月一言不发，抱起其中一个水果箱子就往后面走，快要走到料理间的时候，才冷不丁开口：“本来还想洗一些车厘子给你们吃的，现在看来——”
话音未落，店里的其他几位顾客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朝白领小姑娘瞥去，团在她膝盖上的英短蓝白哆啦A梦也着急地用小短腿扒拉了扒拉小姑娘的衣角，软软“啊呜”了一声。
哆啦A梦也想吃呢。
预感自己即将变成整个猫咖的“罪人”，白领小姑娘悻悻闭上嘴巴，做了一个无声拉拉链的姿势-
料理间里传来洗水果的哗啦啦水流声，房间的窗户是背对着马路的，看不见外面的景色，温初月歪歪脑袋眯眯眼，视线对准了店面旁边的一角黑色反光块。
送走了一批恋恋不舍的顾客，他慢吞吞走到门口，直到近前，才纡尊降贵似的弯腰在一辆黑车的车窗上敲了敲：“喂。”
“在这里停了这么长时间，别挡着我做生意。”
车窗材料的隔音效果不错，宋泊简只能半知半晓地听见他声音和看见他一开一合的口型。
唇抿成一条直线，本就上挑的眼线斜斜上扬。
但看温初月特意摆出来的表情，估计不是什么软和话，他按下开窗键，率先露出来的眼梢是微微的笑意：“怕被打出门来，这不是先观察一下我的赔礼到位了没有。”
贴着防窥膜的车窗一寸寸降下，温初月的脸庞也随之从黯淡的灰黑变成了唇红齿白的鲜活。
“隔那么远，”温初月轻轻踢了一脚轮胎，猫眼也盯着脚尖瞧，只是余光在悄悄觑着人，“看得清吗？”
“嗯，现在看清了。”宋泊简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收回来，胳膊环抱在胸前，作认真打量状。
西装剪裁得颇为合体，因为他的动作，绷起的大臂将衣袖撑满，前胸的衬衣线条也浅浅凹下去一小段，若隐若现地勾勒出胸肌形状。
车窗降下来之后，冷风立马呼呼地往里刮。
温初月知道，宋泊简平常上班都是坐办公室，出入也都有专车接送，基本上都是在室内活动，衣服穿得不厚。
“穿那么少，也不嫌冻得慌。”他撇撇嘴。
潜台词就是，赔礼到位了，可以进门了。
只是宋泊简进门之后，可没有贵宾待遇，温初月给他找了个地儿坐之后就将人撇下，笑靥如花地招呼其他撸猫的顾客去了——掏钱了的才是真正的上帝。、
宋泊简人虽然没动静，比有动静还惹人注意。
他人长得高大俊朗，坐在那里也不招狗逗猫，铁石心肠、定力一流，怎么看怎么显眼，一时猫咖里的男男女女都往他那边瞅。
“小温哥，续杯奶茶！”有人举手。
温初月端着杯子到白领小姑娘桌边之后，她却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嘴巴往宋泊简的方向努，“哦～原来不是富婆，是……”
方才模模糊糊的反驳被人一下子说出来，说不清为什么，温初月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劈手端起杯子转身就走：“续杯加钱！”
宋泊简还在咀嚼那句甜脆的“小温哥”，忽然听见“砰”的一声，一杯奶茶杵在了自己面前，他神色不明地抬起头来。
“来猫咖里你又不撸猫，显得也太奇怪了点了吧。”青年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像自己有多么见不得人。
借着送奶茶的功夫，温初月用牙齿碾着唇肉提醒道，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面说着，一面用脚尖顶了顶宋泊简的皮鞋。
他在店里穿的是毛绒拖鞋，看起来毛蓬蓬得一大只，其实宣乎得很，一撞上去就皮鞋戳进去一个凹陷。
宋泊简看出了他的虚张声势，这次却不那么想纵容着他：“我倒是也想，可惜某只猫不在。”
他一字一句吐出得缓慢又清晰，语气听起来十分真诚。
找茬反被将一军，温初月的脸一点点红了。
憋了半晌，他终于凶巴巴挤出一句：“想得美！老板不营业！”
第41章 微微回弹的手感反而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再施予一点力道。
老板虽然不营业, 但是为了防止某位难缠的客人扰乱猫咖经营秩序，制造混乱，只好揪着宋泊简的西装纽扣将人带上了二楼。
二楼是温初月起居用的, 因为是一个人住, 虽然五脏俱全，但客厅里的沙发茶几等家具的体积都不大。
宋泊简被人按在软绵绵的沙发上，一坐下几乎要陷进去。他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被温初月布置得毛茸茸的、温馨的房间, 只觉得自己像是进了一只硕大的猫窝。
自己这算是被纳入进入了私人地盘了吗？
因为空间小, 温初月的许多私人物品难免都摆在了客厅里, 一张毯子不规则堆叠在沙发的一角，下面的地板上摆着凉拖。宋泊简几乎可以想像到，洗完澡出来的温初月是如何蜷缩在沙发上玩游戏, 坐了一会儿之后感觉到脚冷了, 干脆蹬掉凉拖鞋，把两只光裸的脚都藏进了毯子下面，整个人团成懒洋洋的一团。
温初月不知道宋泊简已经联想到了那么多，视线跟着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停下的时候，没往沙发上瞧, 却被茶几上的果盘给带歪了注意力。
那正是宋泊简之前买的草莓还有车厘子, 已经被分别洗好，水灵灵地摆在果盘里。
红艳艳的草莓和圆滚滚的车厘子以及它们背后的不菲价格唤起了他为数不多的良心。
吃人嘴软。
猫咖里的猫猫们吃了顾客投喂的猫条都知道在人家怀里撒个娇呢, 自己前脚刚收了宋泊简三大箱子, 也不好意思太表现得过于不近猫情。
不过，高傲的猫猫是不会在人类面前暴露自己的心软的。
“咳咳。”
他别别扭扭走到宋泊简跟前。
“伸手。”
宋泊简不明所以, 但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这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有什么惊喜要给我？”
他见温初月迟迟没有动作，温声开了个自己也没当真的玩笑, 替他缓和气氛。
他能感觉得出来，温初月此刻有些紧绷。
温初月带着笑意的腔调挠得耳廓微微发痒。
猫耳似乎也在蠢蠢欲动，马上就要冒出尖尖来了。
算了，反正本来就是打算要那么干的！
温初月眼一闭心一横，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下巴搭在了宋泊简向前伸出的手掌中。
在他的下颌触碰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的一瞬间，两只猫耳就像是弹簧刀一样biu地弹了出来。
宋泊简诧异地低下头去。
因为本体是很大只的西森猫，两只白绒耳朵也是大号的，顶在黑发青年的脑袋上方上，像是试探着破土而出的新笋，又像是怯生生才露尖尖角的初荷。
柔软的发丝被不守规矩的猫耳弄乱了一点，耷拉在青年昳丽的眉眼间，半遮住了他颤动得厉害的睫毛。
温初月的脸颊热得几乎要冒烟，他以为是自己的暗示还不够明显，红着耳根声如蚊呐道：“给你摸。”
“我马上还要下去招待客人，变来变去太麻烦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这么做的理由的充分性，他解释的时候声音又不自觉提高了起来。
“你快一点！”
宋泊简与掌心咫尺相连的脉搏开始加快搏动起来。
贴在温初月下颌肌肤上的手指虽然巍然不动，但右手手腕上的青筋却一下子变得明显起来，从薄韧的皮肤下凸起，与淡蓝色的血管一齐没入系着珐琅袖扣的衬衫袖口中——那是他在克制着自己的手。
这个动作太亲昵了。
温初月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他居高临下地垂眸，可惜青年的脸低得厉害，看不清其上的神色。
宋泊简忍不住想要收紧手掌，钳着温初月的下巴，迫使他抬起一点头来。
寂静在不大的房间里蔓延，每一秒所计量的时间都被拉长。
温初月蹲下的腿渐渐发麻，刚才破釜沉舟的勇气褪去之后，心里也开始乱七八糟起来，说不清是给自己找借口还是给对方找借口：“反正汤圆也是我，这样摸和那样摸有什么区别吗？”
他的耳朵都朝两边压下来了，向外旋转与与脑袋顶齐平，腾出一个很好摸的空间。
保持一个姿势压久了，猫耳也开始窸窸窣窣颤动起来，耳尖上的那簇聪明毛在空气里轻轻抖着。
如果换成是刚刚跟温初月相认的宋泊简，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没有区别。
但是现在——当然是有区别的。
他在心里回答道。
分歧在于自己情感变质，却因为担忧打破平衡而宁愿维持摇摇欲坠的原状。
因而做不到坦诚地面对任何模样的他。
但宋泊简还是难以与心中的渴望抗衡，过了会儿，违心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没有区别。”
他终于还是动了下手指。
力度适中的舒适动作让温初月习惯性地眯了眯双眼，但下一秒，他的桃花眼就重新睁大了，耳朵被惊吓出飞机耳。
“你、你摸哪儿呢？！”
他先是呆住，然后语无伦次地嚷了一句。
不是自己的意思是把猫耳给宋泊简摸一下解解馋，谁让他摸下巴了啊？！！
宋泊简的反应难得比平日里迟钝了一拍。
柔软温热，富有弹性的，比自己想象中手感还要微妙。
从体型而言，温初月身材匀称，胖瘦适中，从正面看上去的时候，下颌线流畅，没有一点双下巴。但由于姿势的缘故，他将下巴搭在宋泊简的大掌上的时候，下颌就不可避免地蓄起一小块软肉，如同莹白的奶冻一样摊在了宋泊简的大掌中。
落在掌心的触感很软，但捏起来却没有奶冻那么脆弱易碎，微微回弹的手感反而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再施予一点力道。
从惊愤交加中抽出身来的温初月挣扎了一下，想要把站起来逃离宋泊简的“魔爪”。
但没想到，宋泊简却收手阻拦了一下。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更过分地又揉捏了一下那块软肉。
温初月终于忍无可忍，张嘴在他虎口处狠狠咬了一口，这才顺利脱身。
宋泊简终于回过神来。
温初月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伸手捞过果盘来抱在膝盖上，一口一个地往嘴里塞，企图借着水果沁凉的汁水给自己降一下温。
宋泊简换了个坐姿，将双腿交叠在一起。
温初月以为沙发的空间太小，自己坐过来把他给挤到了，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挪。
大颗的草莓将他的口腔空间填得满满当当的，他鼓着一边腮帮子含含糊糊地怒斥。
“谁让你摸这里了呀。”
“你刚才不是都说过了吗，”宋泊简用带有一丝不易察觉是微哑的声音安抚他，“汤圆和温初月都是你，摸哪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温初月隐隐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宋泊简打量他板着的脸，思考了一会儿：“那我现在摸一下耳朵好不好？”
温初月的小火一下子转成了中火，这人怎么还既要又要啊？
他的本意是想拒绝的，但是耳朵早就成了脱手的方向盘、失控的刹车闸，因为情绪过于丰沛而信号紊乱，根本收不回去，只能袒露在外面任人揉搓。
毛绒绒软馥馥的猫耳一左一右被大掌包住，薄而柔韧的耳廓布满了敏感的毛细血管，温初月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到了这一处。
在大火加热之下，汤圆开始被煮得咕嘟咕嘟冒泡，从冷冻坚硬的状态逐渐变得半硬不软。
“晚了。”
虽然暂时收不回去，但好歹还是能动弹的，温初月扑棱了一下耳朵，拍掉宋泊简的大手。
“刚刚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
给摸的时候迟迟不动手，结果一动手就整了个大的。
宋泊简意外地好说话，也没留恋，看着温初月上一颗草莓吃完了，伸手从果盘里挑了一颗新的喂到他嘴边。
这也算是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地一种赔罪方式。
从前一人一猫闹冷战，气性大的汤圆就不肯吃饭，非得宋泊简一口一口拿勺子喂给他吃递台阶。
温初月斜着眼睛用余光瞄了宋泊简一眼，张嘴吃了。
他洗草莓的时候没有摘草莓蒂，咬着吃的时候不小心，一片带水的草莓叶沾在了脸颊上。宋泊简把草莓喂进嘴里之后，又抬手摘掉了那片碍眼的叶子。
温初月只轻轻“唔”了一声，嚼嚼嚼继续吃了。
宋泊简配合默契，及时从果盘里拿了一颗新的草莓，趁他咀嚼的空档，将草莓蒂给摘了去。
猛吃一顿之后，温初月渐渐有点饱了，草莓很甜汁水也很足，而且个个个头都不小，见宋泊简填鸭似的又喂过一颗来，他皱皱眉咬住。
“停…停停！”
宋泊简每次拿草莓时候都会从果盘里特意挑大的，另一端捏在他的手里，温初月不好咬断，只能一口全包了，但他现在吃得七七八八了，就略显勉强起来。
温初月没松口，宋泊简也没松手。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一颗草莓固定住。
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或许是因为来之前拿过笔写过字，带了一点凝涩的墨水气息，与狭小沙发上暧昧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又有种冲突的和谐。
第42章 宋泊简的指腹上溅无声上了几滴淡粉色的汁液
“哎呀坏了！”
温初月忽然一把推开宋泊简。
他低头看看空了一半的果盘, 扶了下额头：“这是给洗给小段的。”
段淮发消息说今天下午没事，可以过来打工。
温初月虽然是一个比较注重经济效益的老板，但该有的员工福利也不会吝啬, 分出和小崽子们吃的分量, 剩下的水果都放进冰箱里去了。
但吃都吃了，他把嘴巴里的草莓咽下去：“算了，等他来的时候, 自己洗吧。”
“他看起来身强体壮的, 吃冰水果应该也不会拉肚子吧……”
温初月迟疑地自言自语。
宋泊简再次听到陌生的人名, 不难联系到语音条里那到年轻男声，摘草莓蒂的动作顿了一下：“招聘新员工了？”
“嗯。”
温初月含糊带过。
虽然自己在宋泊简面前无所谓什么秘密不秘密的，但是事关同类, 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根据宋泊简对温初月的了解, 他向来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表情生动得几乎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
“嗯……就是大学生勤工俭学。”
温初月一笔带过，依旧没透露段淮的具体信息。
“噗呲”，宋泊简的指腹上溅无声上了几滴淡粉色的汁液, 转动手腕把破皮的草莓自己吃了。
他在心里记住了“段淮”这个第二次出现的名字。
温初月没注意到细节，只是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吃饱了-
等到宋泊简离开之后, 温初月懊恼地拍拍脑袋，这才记起来, 自己忘记告诉他, 要他也去特管局“观摩学习”一下的事情了。
就是不知道，那种地方会不会吓到他？
——就好像西游记里的唐三藏掉进了全都是妖怪的盘丝洞一样。
算了, 等到周末他放假的时候再说吧。
更何况，现在的温初月压根不想跟宋泊简产生任何交流。
抱着团成一坨的毯子发了会呆, 他给焦煦发消息：“好久没见了，出来玩吗？”
虽然焦煦是一个人类，但温初月还挺喜欢他，总得他的身上有一种令人感到安详的气质。
“呼！给你的。”
焦煦一进门，就把温初月给吓了一跳。
他带来了一个又高又大的盒子，一打开，里面是琳琅满目的各种面包和小饼干。
“怎么这么多？”
温初月呆了一呆，不知道应该是先推辞，还是先为这些点心的可观数量而震惊。
焦煦红着脸摆摆手：“都是我自己做的，最近这段时间没出门，在家里实在是太无聊了，然后一不小心就做的有点点多……”
“我和阿时两个人吃不完，我说让他带些去公司宋总和其他同事，他又不愿意。”他无奈地摊摊手。
“这次出门我说带一点给你，他才勉强同意。”
听到宋泊简的名字，温初月迅速捏起一块玛格丽特黄油饼干：“你放心，我也不会分给他的。”
“这些我一个人就能吃完。”
他故意曲解了焦煦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话，为了增强说服力，他一口炫了两块小饼干，双颊被撑得鼓鼓囊囊的。
焦煦一愣，弯弯眼睛：“好，坐下吃吧！”
不管怎么说，自己烘焙的点心被人喜欢总是一件令人成就感满满的事情。
温初月又咬着小饼干去料理间煮了两杯奶茶，两个人才坐在猫咖闲置的桌边进入闲聊模式。
聊着聊着，温初月渐渐开始出神，机械性地从桌子上摸了一块小饼干来磨牙。
焦煦温柔话少，见温初月安静下来，也没打扰，只是静静地侧脸盯着他咔嚓咔嚓地咀嚼。
盯了一会儿，他忽然出声问道：“好吃吗？”
“嗯嗯好吃——”
温初月点点头，点到一半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吃的是人家辛辛苦苦做的小饼干！
焦煦好像都没怎么伸手，全都让自己吃了。
他手忙脚乱地从饼干盒子里又摸出一块，略显尴尬地递给焦煦：“你也吃你也吃！”
焦煦却没有接，温柔的杏子眼眨了眨，抿起的嘴角有一点想笑的意思。
似有所感，温初月缓缓地低下头。
长条形的，不是圆的，这是一根鸡胸肉脆条猫零食，而不是什么小饼干！
因为他刚才心不在焉，猫零食罐子和饼干盒子摆得太近，不小心拿串了。
都怪自己平时吃得太顺手。
温初月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僵硬，后背沁出一层白毛汗。
“好吃哈哈哈……其实这个很健康，人也可以吃。”
他一边气势不足地给自己找理由，一边托着鸡胸肉脆条慢慢往桌子的方向移动。
焦煦却轻轻一笑，伸手将鸡胸肉从温初月的手里拦截了下来，有样学样地咬了一口：“唔，确实挺好吃的。”
“但是这次吃完之后要记得拧紧盖子，有点不那么脆了呢。”
啊？
一般人虽然理论上知道猫零食也可以给人吃，但是应该很少有人会真的尝试吧？
除非——
“可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你的身上感知到猫猫的味道？”
震惊过后，温初月首先产生的是怀疑。
虽然自己的猫咖里的猫猫数量很多，但是每一只猫都有不同的味道，这就像是他们在猫猫届的一张身份证。
焦煦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哦，你说这个呀，应该是因为我喜欢做甜点，总是跟糖还有奶油打交道，味道被掩盖了吧。”
说起这个来他就又气又笑，还记得自己刚开始迷上烘焙的时候，一整天除了吃饭睡觉都一头扎在厨房里，终于捧着托盘走出来的时候，自己也跟一块行走的小蛋糕没有什么区别了。
结果等到吃过晚饭跟宁时出门散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吸猫体质失灵了，按照同类相吸的铁律，他在小区里的猫猫缘一向不错，谁料那天好多熟识的猫猫都没有认出自己，或是怀疑或是茫然地绕着自己自己转了两圈，然后走了！
因为怕冷而口罩帽子全副武装，包成粽子一样的焦煦：……
焦煦晚上回家之后就有些闷闷不乐，宁时却一点都没有和他共情的意思，埋在他的颈间蹭来蹭去，继而吮着他莹白的肩头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去：“认不出来才好呢！”
省得外面那些野猫总是跟自己抢老婆。
听到焦煦的解释，温初月睁大了眼睛，也好奇地凑过去闻了闻。
既然大家都是猫猫，也就没有什么避讳的了。
鼻尖轻轻耸动，微长的发丝落在焦煦的脸颊处和脖颈间，弄得他痒痒的。
焦煦忍不住轻轻挠了挠脸，但缓慢眨着眼睛没有躲开。
“其实我早就猜测到你是了，但是之前见你没有表示，就没说什么……”
他是一只很有分寸感的小猫。
突破社交距离之后，他身上的猫猫气息变得微弱可感起来，混着一股黄油饼干的焦香。
温初月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不带任何暧昧的感叹：“好香啊！”
这样的小饼干他能一顿吃两斤。
猫猫凑在一起，当然要聊一些猫猫的话题。
认亲之后，温初月和焦煦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两只猫猫头挨在一起窃窃私语，伴随着咬饼干的窸窣咔嚓声和吸珍珠奶茶的咕噜声。
话题率先从最近的猫闻热点展开。
学校里的学生每逢考试前后，聊天的内容也都会围着考试打转，落到猫猫身上，也不能免俗。
温初月关心焦煦：“今年的社会化考核你去了没啊？”
“什么考核？”这回轮到焦煦大吃一惊了。
……
温初月的头脑里逐渐冒出一个匪夷所思从猜测：“你该不会是黑户吧？”
焦煦不确定地抿抿嘴：“如果猫也有户籍的话，那应该是。”
自己刚开始能够拥有变成人类的能力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很慌张，但宁时心思缜密，头脑机敏，小心地藏着自己；再后来嘛，有钱能使鬼推磨，等到宁时渐渐发迹，就动用自己的人脉替自己捏造了一个身份。
——这也是为什么宁时会对焦煦出门这件事特别紧张的原因。
焦煦感到十分担心：“那像我这种黑户猫，会有什么后果吗？”
宁时在人类社会还算得上有一定的地位，但是自己在猫猫界可说不上一点儿话。
“这样吧，”温初月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下次我和宋泊简去的时候，也带着你一起补办。”
据他观察，特管局还是很护短的——反正只要坚持“猫猫是不会犯错的”一个原则就完了！
只是提起宋泊简，他很容易地就想到了宁时，还有焦煦和宁时知道的关系。
温初月顿了一下：“那个……”
焦煦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坦然地点点头：“他知道。”
“猫，和人，”温初月关心的却不是这个，“也可以在一起吗？”
他虚心向吃过螃蟹的同类讨教道。
焦煦的脸刷得像是被人涂上了一层红颜料，虽然大家都是猫猫，但被问到这样的问题还是让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在温初月求贤若渴的目光注视之下，他磕磕绊绊讲述了一遍自己和宁时的相识相恋。
两个人的故事和温初月初见焦煦的时候猜测过的差不多，只是由当事人娓娓讲来，更加详细和生动。
想到自己之前竟然脑洞打开把焦煦和宋泊简误认为是一对过，他偷偷蜷缩起毛绒拖鞋里的脚趾，但又不免将宁、焦二人的经历与自己和宋泊简之间的阴差阳错作对比，心中产生了些酸溜溜的意难平。
他们就像是实验室里的两个对照组，同样的起点，不同的走向。
“同样都是没钱，可宁时就不会把你送走。”温初月半真半假地吐槽。
“他们有一样的地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不能一概而论。”
焦煦握住他的手，想了一会儿之后认真回答道：“我觉得，这是由他们两个人不同的成长经历以及其所塑造的性格决定的吧。”
“阿时因为从小家境不好，所以他这个人特别掐尖要强，而且特别执拗。”大概是因为匮乏的童年生活，他一旦拥有什么东西，就会想尽方法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但是宋总不一样。”
焦煦虽然没有和宋泊简打过很多交道，但这么多年从宁时的评价中，也能对他的性格窥得一二。
第43章 和人类会炫耀自己猫猫一样，猫猫其实也会炫耀自己的人类。
“他家里突逢巨变, 生活的压力会迫使他考虑更多。”
“而且宋总是过过好日子的，看着你跟着他过得可怜兮兮，肯定会愧疚, 会怀疑自我, 所以才会做出将你托付给别人的事情。”
看着温初月的嘴角越来越往下撇，焦煦笨拙又夸张地开玩笑逗他：“真的一点都不夸张，我和阿时最困难的时候, 差点就要吃糠咽菜了！”
温初月没被他逗笑, 低声喃喃：“宋泊简这么优秀的人……也会自卑吗？”
在自己的记忆里, 宋泊简似乎是无所不能的，是能够变废为宝的哆啦A梦，是能够上学养猫两不误的超人。
但实际上, 宋泊简是选择了把压力自己无言背负。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实在是太低了, 焦煦没有听清楚，歪头把耳朵又凑过去一点。
“没什么。”
温初月飞快眨了眨眼睛：“我是说，人养大的猫，确实比猫养大的猫聪明多了！”
他在心里攥紧了猫猫拳：我以后不仅要自力更生, 还要努力跟上宋泊简的脚步，成为能够帮他分忧解难的人。
焦煦听懂了温初月是在夸自己的意思, 又开始缓慢地眨起了眼睛。
呼, 只要小温别不高兴了就好-
极简科技。
站在电梯门前等待电梯从一层缓缓上升到二十一层的时候，宋泊简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 是周娅打来的。
电梯还有一会儿才能到，他思考了一下, 接起了电话。
才说了几句，电梯门就开了, 宋泊简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迈了进去。
两个人简短寒暄了几句之后，周娅就直入正题：“你这个月还来我这儿吗？”
按照以往的频率，宋泊简通常每个月都会去流浪猫救助基地。
宋泊简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嗯了一声：“你放心，一切还是照旧。”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是把投喂流浪猫当做过对汤圆的的一种寄托，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已经能把这两件事情分开来看了，更不会因为汤圆的回归，就中断了救助。
电梯里的信号不太好，他把手机音量调高了一些，结果一不小心调高了好几格，陡然加大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他皱着眉把手机拿远了几厘米，然后迅速又调低了几格音量。
这个电梯是宋泊简和宁时的总裁专用电梯，宽敞的电梯厢里只站了他和拿着文件夹的秘书两个人。
秘书对宋泊简的行程比他本人还要熟悉，从宋泊简接起电话来的时候就知道那大概是上司的私事，老老实实抱着文件夹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电梯壁。
只是宋泊简刚刚不小心泄露出来的聊天内容让他忍不住浮想联翩。
刚刚打电话的那个女人是谁？也不知道和宋总是什么关系？
光鉴照人的电梯壁上反射出秘书难掩好奇的目光。
别人家的总裁办都是八卦中心、花边新闻大本营，可是自家公司只有宁总那边时不时洒出点和男朋友的狗粮，处在这样一种过于安分的环境中，打工人偶尔也会感到无聊。
“那就行。”对面的周娅松了一口气，笑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看见你最近养了一只新的……”
她之前就隐隐从宋泊简的行为中猜测到，他可能是有什么不愿宣之于口的心结，救助流浪猫是他自渡的一种方式。
可是前段时间见到宋泊简颇为高调地炫耀自己养的猫，这让周娅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成功放下了过去的心结。
——当然，她更关心的是，自己以后是不是就少了和宋泊简接触的机会了。
只是宋泊简很快就把音量调回正常了，秘书没能听到更多的谈话内容。
但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也够他脑洞大开的了。
宋总会定期去找那个女人？还有“又养了……一个新的？”
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前段时间刚刚来过公司的温初月，难不成他们两个都是宋总的情人？
但如果这样的话，宋总岂不是男女通吃？
真是深藏不露啊！
秘书在心里暗暗咋舌。
电梯马上就要到一楼了，宋泊简还要和秘书视察工厂，于是三言两语结束话题：“等到周末吧，我过去一趟。”-
温初月没想到，宋泊简也给两个人的周末规划了日程。
择日不如撞日，温初月干脆跟他商量，把两件事情都在周末给干了。
上午和焦煦一起去去特管局，正好干完了差不多就到午饭点，两个人再单独去喂猫猫。
宋泊简没像工作日那样西装革履，换了一身偏休闲的打扮。
但和以往独自去喂猫时的一身朴素的黑也不同，衣饰显然是用了心的，暗露出低调的精致，平时往后梳上去的额发放了下来，看起来和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因为一会儿就要走，他直接把车停在了马路旁边，掏出手机来给温初月发消息：“我到了，你要是收拾好了就可以出来了。”
温初月没理他。
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宋泊简从后视镜里瞥见宁时的车也到附近了，于是又发了一条：“我在这里，你们猫咖的斜前方。”
担心温初月是没找到自己，他点开相机功能打算拍一张照片标记停车的位置。
然而，刚把猫咖的店面固定在取景框里，他就目睹了有些刺眼的一幕。
猫咖敞亮明净的落地窗前，温初月正在跟一个金发男生举止亲昵，因为车停的角度碰巧，可以将两个人的动作与神态一览无余。
听到口袋里手机震动，温初月就知道是宋泊简在催促自己了，他匆匆交代过店里的事宜，就打算往外走，但刚迈出去两步，忽然想起里前天刚到的猫粮和猫罐头忘记补货了。
店里嘴巴多，口粮消耗得也快，每次都是成箱成箱得买。
他一边扭头喊段淮的名字，一边自己先从储物间里搬了一箱更沉的猫罐头出来：“小段，你再去搬一箱猫粮出来。”
今天是周末，猫咖的客流量也比较大，段淮一早就来帮忙干活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放心出门原因，但他初来乍到，对猫咖不熟悉，温初月担心自己走了，他不知道猫猫们的口粮都屯在哪里。
正在给手消毒的段淮闻言，放下酒精喷雾，却没忘储物间去，反而朝着温初月的方向走过来了。
温初月皱了下眉：这小孩儿怎么回事？怎么不听话呢？
不料，段淮却快步走到自己的身边，伸手将沉甸甸的猫罐头箱子接了过去：“老板，我来就行！”
段淮朝温初月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身为一个还没被人类社会荼毒过的打工人，他还是很有自觉的，头一件就是眼里要有活，哪里能让老板亲自动手。
到底还是段淮的力气更大，温初月没抢过他，索性指了个地方让他把箱子摆好。
意识到自己是错怪人了，他不习惯说软话，只是不自然地绷着脸：“那我去搬另一箱。”
搬着箱子从储物间里出来的时候，温初月小心翼翼地伸长了胳膊，怕快递箱子上的浮灰蹭在自己的新衣上。
和人类会炫耀自己猫猫一样，猫猫其实也会炫耀自己的人类。
为了今日之行，温初月特地换了一身簇新的打扮。
因为关注点的偏移，跨出储物间的时候，温初月脚下一个踉跄，被门口堆积的杂物给绊了一下，手腕立马一挫，差点被箱子给砸到。
说时迟那时快，段淮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伸手托住了摇摇欲坠的重物。把猫粮箱子随便找了个地儿一放，他拉过温初月的手来检查：“老板，你没事儿吧？”
他学习的是体育专业，对于扭伤挫伤等颇有经验。
宋泊简举起手机的时候 ，正好看见温初月微微低着头，眉宇间仿佛有几分别扭的神色，侧对着自己的耳根却红意隐隐，看起来对那金发男生的动作并不排斥。
温初月今天穿的是一件克莱因蓝的大衣，充满活力的颜色靓丽夺目，衬托得他裸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腕一片雪白。
此时，那只雪白的手腕被另一个人握着。
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宋泊简的手指就因为惯性按下了拍摄键，他垂眸点开相册，面无表情地点了“删除”。
“没什么大问题，多亏你了。”
这次，温初月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自己几分钟之前还在怀疑小孩儿不靠谱呢，结果今天不靠谱的竟然是自己。
他从段淮的手里抽出手腕来，心疼地拍拍衣袖，幸好没弄脏。
宁时刚刚停好车滴了一声喇叭，就看见前面的那辆车门打开了，宋泊简面色冷峻地迈了下来。
这不正巧了。
他也插着兜下车，走近扫了一眼宋泊简之后，未语先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今天去的是民政局。”
和宋泊简相比，他穿得就更加随意，像是老夫老妻和孔雀开屏的区别。
焦煦怕冷，每到冬天的衣服都更加注重实用性，没那么花里胡哨，而宁时又喜欢跟焦煦穿情侣款。
谁料，宋泊简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你还是思考一下，怎么解释之前骗我的事情吧。”
之前自己病急乱投医，恍恍惚惚地问宁时猫有没有可能会变成人，活生生的例子分明就在身边，他。
闻言，宁时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
易地而处，他就不相信宋泊简会把枕边人的秘密给捅出去-
“欢迎光临～”
伴随着猫咖上的电子门铃的响动，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宋泊简走到温初月的身边，在店面内慢慢环视了一圈，才将目光落在段淮的身上，微微笑了一笑：“这就是你上次提到的在猫咖里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吧？”
年轻男生的短发染成了金色，看起来青春蓬勃。
“极简科技最近正好也在招聘实习生，要不然让他去我那里锻炼一下吧？”他语气温和地提议道。
段淮不明所以，这人谁啊？
生物本能让他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升起一股戒备，充满警戒地看了宋泊简一眼，段淮谨慎地没有回答，而是把询问的眼光投向了温初月。
考核员说了，让他多听前辈的话。
一分钟之前，温初月已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看见宋泊简的消息了，只是见他的文字说“在这里”，却连位置或者照片都没有，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发消息问了一句。
只是未曾想到没催来回复，却催来了本人。
“不用麻烦了，小段在这里就挺好的。”
他替段淮回绝了宋泊简的好意。
当着段淮的面，温初月不好揭他的短，段淮是学体育的，跟宋泊简的公司一看就专业不对口，他知道宋泊简提出这个建议是出于好意，但把他的公司给干倒了可就坏了。
他这是，在护短吗？
“以你我二人的关系，用不着这么见外……”
宋泊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把车停在哪里了呀？那个位置能停车吗？”温初月一边往猫咖外面探头探脑，一边催促着他赶紧上车，“可别被交警贴罚单。”
自己之前光是骑电动车忘了戴头盔，就被罚了五十块呢。
第44章 见宋泊简站在原地迟迟不应，温初月风风火火地拽着他的手往
见宋泊简站在原地迟迟不应, 温初月风风火火地拽着他的手往外走。
刚才脚下还像是生了根一样的男人，立马就被轻松地拽动了。
只是他垂眼落在交叠的两只手上的时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宋泊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但一时又捕捉不到。
从猫咖到车前, 短短的一段距离很快就走到了，为了驾驶安全，他勉强将自己从思绪中抽离了出来。
……
焦煦的事情比温初月想得要好办多了。
按照特管局里“猫猫优先”的办事流程, 一行人首先解决了焦煦的黑户问题, 然后才轮到宋泊简和宁时两个人类, 作为猫猫的相关人，接受一些必要的学习与考核。
“好了好了。”调出两份试卷之后，考核员挥舞着手臂赶猫, “当事猫回避一下, 不准帮着自己的人类作弊。”
焦煦一路上看起来都欲言又止，借机正好将温初月拉到旁边的长椅上，窃窃私语：“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八卦，八卦的传播速度也总是像是插了翅膀一样。尤其是偏负面的消息, 更能引起人们的窥探欲。
视察工厂回来之后，秘书就忍不住在群里将自己听到的聊天内容跟同事们分享。虽然拿着老板的工资, 但是并不妨碍打工人八老板的卦。
一来二去, 这些内容就传到了隔壁宁时的总裁办中。
而由于宁时过于粘人，焦煦一向是极简的常客, 跟宁时的秘书组的关系也相处得不错, 于是就这么吃到了这个跟温疑似初月有关的瓜。
虽然，对通过这些年的了解, 焦煦对宋泊简的能力和为人都有一定的滤镜，但一旦牵扯上了同为猫猫的温初月, 他的心和信任就毫不犹豫地偏向了同类。
“……秘书组里都在分析，那个女人跟宋总的关系不简单。”一通长篇大论过后，他如是最后总结道。
“不能吧？”
温初月狐疑。
不久之前，宋泊简明明说过，他没有女朋友。
而且，温初月的手指蜷了蜷。
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猫咖作为深受小情侣喜爱的约会地点之一，自从自己接手以来，不知道见过多少对黏黏糊糊的男男女女。
他们虽然在公共场合不好意思作出太有伤风化的事情，但是拉拉小手、摸摸脸蛋还是很常见的。
温初月尽管不想看，但照看店面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被那种甜腻的气氛给偷袭到。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跟宋泊简熟悉的时候，他谨慎得很，连上手摸自己之前都会再三考虑。自己都躺在地板上翻肚皮了，他还只会挠猫下巴，冷漠程度简直就像是戒过毒一样。
他对着猫猫都那么有社交分寸的一个人，现在对着自己都这么亲昵了，怎么可能是没有那种意思？-
另一头，宋泊简和宁时分别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考卷，对于曾经是学霸的两个人来说，大概扫一眼就能判断得出内容并不难。
但是，宋泊简忍不住出声询问：“为什么我们两个人的考卷不一样？”
肉眼可以看出，自己的考试内容比宁时少了许多。
闻言，考核员从卷宗中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朋友档’和‘夫夫档’的待遇，是不同的哦。”
伴侣，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当然需要更多的考核。
温初月猜测的“护短”一点儿也没错，和疑似给温初月灌了迷魂汤的宋泊简相比，考核员看宁时要顺眼更多。
人帮猫打掩护，人好——虽然阴差阳错让猫当了十年的黑户。
夫夫档。
顺耳听到的宁时没忍住抬起头，炫耀性地朝宋泊简挑了挑眉毛，好像自己多比他的不是试题，而是银行卡余额。
朋友。
虽然二人似乎处在一个模糊的交界，但两个人如今的关系，确实只能如此定性。
不知怎的，宋泊简的额心跳了一跳，升起的不安感让他扭头寻找温初月的身影。
温初月和焦煦排排坐，正在那里聊天。
大概聊的是不想让外人听见的内容，焦煦趴在温初月的肩头，半捂着嘴巴在说什么。
温初月的身高比焦煦要高一些，为了迁就对方说悄悄话的动作，于是朝一边矮身侧头，耳朵往焦煦的嘴边凑。
宋泊简忽然觉得这种举动似曾相识。
好像前几天，温初月也朝着自己做过类似的。
他把下巴搭在自己的手掌上，趴下耳朵给自己摸。
回想起那天的细节的时候，他握着笔的有手还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热，但心却坠下去了一点。
如果不是形态限制，人的耳朵做不了那么精细的动作，他忽然怀疑，温初月为了听悄悄话，是不是也会抖动着猫耳，朝焦煦的方向压下去。
在温初月的眼里，他握着自己的手，和那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握着他的手，或许也没有什么区别。
贴贴蹭蹭是猫咪表达亲近与喜爱的惯用方式。
自己之前也曾想过将温初月当做弟弟照顾，从信誓旦旦想到自欺欺人，宋泊简的心里变得不是滋味起来。
他现在忽然生出一种怀疑，温初月极有可能只是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还记得后续有安排，宋泊简把这种情绪压在心底，和宁焦二人分别之后，载着温初月驱车去了流浪猫救助基地。
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端倪，他打起精神，绕到后备箱去搬物资，温初月也从副驾驶上跳下来帮忙。
宋泊简看着他手指被箱子底部的棱压出一道痕迹，习惯性地上前接手：“东西不多，我来就行。”
“没事，我可以！”
温初月灵活地避开他，两个人的手指差一线擦过，“那里不是还有好几箱。”
为了证明自己的力气真的很大，他艰难地腾出一只手，表演了一个一手抱箱子，一手握拳作秀肱二头肌状的高难度姿势。
“你不用把我想像得那么脆弱的，我们种族可是猫中巨人。”
性格外向的人行动起来也总是风风火火，温初月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帮忙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装满了猫罐头的箱子分量不轻，短暂得意之后，他龇牙咧嘴地重新用两只手抱住箱子，大踏步往基地内部走。
再不走，要抱不住了，面子可就要和箱子一起砸在地上了。
宋泊简一怔，心中旋即划过淡淡的失落，同时疑虑感更重。
主动干活这种事情，放在温初月的身上，实在是反常，毕竟从前的汤圆，连猫粮袋子倒了都不会扶一下。
他总觉得今天的温初月似乎对自己比平常冷淡了些。
听见汽车的声音，周娅已经笑着从基地里面迎了出来：“宋总，你今天带了朋友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也好提前准备一下。”
宋泊简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们又不是来做客的，用不着麻烦。”
疏离的态度让周娅忍不住咬了咬唇。
宋泊简之前从来没有带人来过的，这个举动的意思是，有人比自己先走进了他的心里吗？
到达基地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给猫猫们加餐。
猫和人相比，温初月毫无疑问地更喜欢猫——能得他的青眼的人类寥寥无几，在这里，只有宋泊简一个。
但宋泊简可以天天见，这种大型猫猫聚会，可不是天天有的。一进门之后，他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注视着温初月雀跃的背影，宋泊简脸上本就是礼貌居多的笑容更加勉强，强按耐心配合着
周娅的步速走在后面。
“先等一等！”
见温初月蹲下身体准备开口粮箱子，从后面跟过来的周娅叫住了他，然后弯腰看了看箱子上的标签：“基地的猫多，有的小家伙挑嘴，不爱吃兔肉的。为了维持吃饭时的秩序，我都是分开喂的。”
解释完之后，她又看向宋泊简道：“这位先生不了解情况，还是麻烦宋总帮我一下吧。”
温初月张了张嘴，其实很想说“他们想吃什么，可以亲口告诉我”，但是念及自己岌岌可危的考核分数，只好忍了又忍，努力让自己扮演一个精神正常的人类。
他虽然没急着开口，但却不代表对周娅的这种行为毫无感觉。
作为一只拥有超绝敏感力的猫——哪怕宋泊简把他当祖宗供着他都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更别提像周娅这种不怀好意的了。
她这是在排挤自己。
——不管襄王有没有意，神女肯定是有情了。温初月迅速判断出，焦煦的情报起码有一半是可靠的。
他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眨眨眼睛看向宋泊简。
接到温初月求支援的眼神，尽管心绪波动，宋泊简还是无条件地满足他。
他先朝温初月点点头，再转向周娅提醒道：“我记得之前每次带新物资来，你都重新清点一边再登记。”
“这样吧，你先清点，我们两个去仓库里搬一些猫粮来给猫喂饭，正好清清存货。”
对上宋泊简有理有据的建议，周娅没法说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宋泊简还称赞她细心。现在要是拒绝了，岂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
只是，她的本意是想要支开温初月的，这下倒好，反而把自己给排除在外，给温初月和宋泊简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也对。”周娅强打起笑容道，“宋总见谅，那我就先失陪一下了。”
女人走远之后，温初月立马迁怒性地朝宋泊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宋泊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到他的身边：“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以后也不会是。”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尤其是在这种拿不准温初月对自己是什么感情的情况之下。
“我知道。”温初月嗯嗯点头，心里想着事情。
还真是招蜂引蝶啊。
他不爽地啧了一声，顺手抬起走过来埋头吃粮的一只大橘的尾巴看了一下，尾巴根下面的小铃铛瘪瘪的 ，已经绝育了。
丧失雄性尊严已久的橘猫大概已经接受现状了，依旧心如止水地埋头吨吨。
蛋是什么，有饭重要吗？
——这种杜绝桃花的方法显然行不通，还会断绝自己的幸福。
温初月的脑中回想着几天前和焦煦的聊天内容，开始猫爪挠心。
那先下手为强呢…？
幼崽期街头流浪的经历告诉他，不争不抢的猫是什么也不会得到的。
不与人交谈的时候，宋泊简嘴角的弧度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大概是这一天中被暗示的次数多了，他发现自己已经能心如止水地用理智来观察温初月的行为了。
每个走到他身边贴贴的小猫，温初月都毫不客气地揉了揉它们的脑袋。还有比较害羞的猫咪，只敢不远不近地看着，也被青年伸长了胳膊一捞，摸了一把下巴，跟个拈花惹草的纨绔猫似的。
这会儿，温初月直接抱起了一只白猫。
虽然在基地里吃喝不愁，但这里的猫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没办法很好地照顾到小家伙们的卫生需求，白猫看起来灰扑扑的。
但温初月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将猫猫举起来跟自己的脑袋齐平，脸蛋蹭了蹭了脸蛋，把白猫蹭得喵喵直叫。
这明明是很温馨的一副画面，但宋泊简不知道怎么的，看得心里有些发堵。
今天的那个考核员不过是随口对一个疑问作出了回答，但那句话却几次三番地盘桓在他的心头。
在温初月的眼里，自己和那些猫咪朋友们，有本质区别吗？
第45章 “你喜欢麻雀吗？还是更喜欢老鼠？”
偌大的基地里, 只有几十只猫猫没有心宽体胖，埋头干饭。
大橘一边嘎嘣嘎嘣咬猫粮，一边跟温初月称赞：“那个穿黑衣服的人类超级好, 送的猫豆超级好吃。”
它对自己已经被“偷家”了事情毫不知情。
“你的眼光也挺好, ”大橘停下来吞咽了一下，然后继续说，“结识到了一个这么慷慨的人类朋友, 这跟一个自动续饭机有什么区别。”
托以前在外面浪迹的福, 橘猫见多识广, 也曾到城市角落里的好心人赞助的自动喂食器边觅食。
不过天上没有白掉下来的猫豆，它回头就被人类给“绑架”了。
“不像刚才走了那个人类女性，把我绝育了。”橘猫大声哽了一下, 温初月一时难以分辨出它是被猫粮撑到了在打嗝还是在哽咽。
“不过, 跟着她有免费的饭吃，我就勉强原谅她了。”
虽然夸的不是自己，温初月还是与有荣焉，又心疼又想笑地抓了一把猫粮添给大橘：“看开点, 大丈夫何惧无蛋，反正已经没了, 还是多吃点饭更实际。”
你来我往的喵喵声, 落在宋泊简的耳中，全都是听不懂的加密话。
他经常来, 基地里不少猫已经眼熟这个人类了。见宋泊简落单在这里没人陪, 善解人意地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脚。
看着脚边毛绒绒的各色猫猫们，宋泊简的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平心而论, 猫咪这种生物，很难让人觉得不可爱。
但宋泊简现在看着这些猫咪, 都有种看情敌的错觉。
“也好。”他终于下定决心，半蹲下来用指节蹭了蹭一只狸花的脑袋，“谁让你们都是猫咪呢。”
男人低头的时候浓睫密密垂下来，遮住了眼眸中的沉郁。
投喂猫猫的过程中，猫粮的香气一直在断断续续地飘进温初月的鼻子中，看着同类们的小肚皮一个个鼓了起来，他隐晦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胃。
作为一只胃口很好的大型猫猫，看别人吃的太香，温初月也饿了。
吃早饭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
要是在猫咖的话，他肯定会把手伸进猫粮袋子里掏一把。
虽然温初月的动作幅度很小，宋泊简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肚子饿了？”
“那我们也去吃饭。”虽然他现在并没有什么胃口。
“啊啊好。”
冷不丁听到宋泊简的嗓音响起，温初月刷地回过头。
对上男人英挺的面容，他忽然对接下来打算干的事情紧张起来。
宋泊简不清楚温初月为什么眼珠一转也不转地盯着自己，沉默了几息后，他勾唇扬起一丝很淡的笑容：“不是饿坏了，赶紧走吧。”
他率先从猫猫中间站起身来，借此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先等一下！”
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到停车的位置了，温初月破釜沉舟，猛地停下来喊了一句。
宋泊简回过头来，温声询问道：“怎么了？”
温初月的心脏砰砰跳得飞快，没有注意到男人哪怕尽力缓和也依旧紧绷的下颌：“宋泊简！明年，你愿意也填一份夫夫档的考卷吗？”
口是心非习惯了，猫猫的邀请都要拐十八个弯。
交叉在身前的手指已经别扭地拧成一团，但青年期待的猫眼亮晶晶地盯着对面。
可惜，宋泊简却没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做无论什么条件都能满足汤圆的超人。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卧蚕也没有弯起来嘴角也没有翘起来——总之和温初月想象中的反应一点也不一样。
温初月的大脑中渐渐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上翘的眼尾也开始一点一点往下耷拉。
难不成……？
果不其然，宋泊简动了动唇瓣，缓缓的语速像是在字斟句酌：“我真的很高兴你愿意这么信任我，但是，选择伴侣是一件很重要、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不要这么草率地决定下一生的答案。”
他的话语尽管很委婉，但温初月还是听懂了，自己这是被拒绝了。
他惊呆了，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你不喜欢我？”
对上那双剔透的瞳仁，宋泊简没办法违心地说不，只能有些狼狈地别过脸去，语气生硬：“汤圆这么漂亮，这么懂事，你要是愿意的话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放屁。
滤镜开八百层了嘴还硬呢——自己自从出生以来就和懂事八竿子打不着边。
温初月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是理智的，一会儿大脑又开始循着猫猫的本性乱转。宋泊简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就这样说出来很没仪式感吧？他之前给自己道歉的时候还上供了一条大鱼呢。
所以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去打猎一条鱼：“你喜欢麻雀吗？还是更喜欢老鼠？”
他乱七八糟地提问道。
宋泊简心脏钝钝地疼，果然还是一只小猫啊，看来自己做的应该是正确的选择。
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情感，作出最有利于温初月的选择，他明明应该感到松一口气的，可内心却像是坠了水球一样沉甸甸的。
“会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人的。”他答非所问。
“好吧，就算你不想跟我在一起，那总该有个理由吧？”
温初月换了个方向，大有不从宋泊简的嘴里撬出点真相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两个人的动静太大，连基地里的猫猫都听见了，扒在门口的墙头上关心同类。
注意到猫猫不同寻常的举动，周娅还以为它们是想要爬墙跑路，一边呼唤着一边往门口走去。
刚走到基地门口，她就忽然闭上了嘴巴，侧身藏在墙后静悄悄地观察十几米之外的两个人。
相隔有一段距离，她的听力不像猫猫们那么敏锐，听不清宋泊简和温初月具体在说什么，只能从僵持的气氛中判断出两个人依稀发生了争执。
她忍不住把手伸进口袋里，慢慢攥进了里面的手机。自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吗？
听出温初月的情绪不再想刚开始那样激动，宋泊简重新转回目光来。
心的天平早已向反方向倾斜，他当然编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来，可也不想说出真正的理由。
亲口将温初月推开已经是他能作出的最大的让步，怎么可能再真的大度到把人推向别人的怀抱？
温初月顿了一顿，突然懂了。
“你嫌弃我是猫？”
他回过劲儿来挑拣宋泊简刚才的话里的关键字眼，又是选择又是更合适，反过来不就是说他们两个不合适吗？
猫就是猫啊，是不能成为伴侣的。
第46章 毕竟哄男朋友这件事儿，路漫漫其修远兮。
“不……”
宋泊简的意识先理智一步开口, 才吐出一个音节就猝然无声了。
但到底是让温初月猜到了一半的原因，他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
只不过更确切的说，不是宋泊简嫌弃温初月是猫猫, 更像是嫌弃自己为什么不是一只猫。
温初月这下更加笃定了就是自己猜测的那个原因。
他有点伤心又有点失望地问道：“可是焦煦和宁时不也是跟我们一样的情况吗？他们就在一起了, 很久。”
宋泊简最见不得温初月这样失落的样子了，他最终还是后退一步，叹了一口气, 哑着嗓子解释道：“我觉得, 如果你寻找一位同类的伴侣的话, 你们或许可以相处地更加和谐。”
“就这？”温初月没反应过来。
他一时觉得这个理由有些好笑，一时又觉得实在离谱，颇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可是我们两个之前的相处不是也没什么问题吗, 你为什么回觉得转变角色之后就不行了？”
宋泊简默了一默, 反正温初月现在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他也没有掩饰太多的必要。
“你对待我的方式，和对待焦煦，还有猫咖新来的那个大学生, 甚至随便遇到的一只猫，没什么区别。”男人语气含酸。
温初月总算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等一下！”
“我是那样的人、不是, 我是那样的猫吗？”
宋泊简的视线投射过来, 虽未言语，但分明就在说：怎么不是了。
温初月深感冤枉。
见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仍毫无察觉, 宋泊简抿了抿薄唇, ：“段淮拉你的手你不也不躲，还表现得那么亲密。”
“远的不提, 刚才在基地里，你跟哪一只猫都能挨挨蹭蹭的。”
说完之后, 他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偏过头去。自己本想今日伪装得体面些，没想到最后还是沦为了妒气冲天的怨夫。
“那还是不一样的——”
温初月张了张嘴，但似乎没想好后面的话要不要说。
余光中，宋泊简的喉结微动。
“成。”温初月却忽然抬起眼皮直视他，仿佛真的接受这个结果了一样，咬着牙道，“那可是你说的！”
说罢，他就气冲冲地转过身，大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当然可以把段淮的真实身份解释清楚，可那也只是打消了宋泊简一次的不自信而已，不能从根本上化解问题。
除非他能自己跨过这道坎。
一米两米三米……
就在他走到快要看不见流浪猫救助基地的围墙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呼呼的风声和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
紧接着，他感觉到一个带着凛冽冬意的宽阔怀抱从紧紧地背后拥住了自己，颈后是宋泊简急促的喘息：“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很大度地接受你跟别人在一起，但刚刚才发现，你只是离我的视线远一点，我就已经难以忍受了。”
“我错了，我刚刚不应该违心拒绝你的。”
“我们在一起，好吗？”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可却拥着温初月的力道却勒到他有些发痛。
自己就知道……
大起大落之下，他温初月眼眶渐渐有些发湿。刚才生气难过的他都没想哭，现在却感性起来了。
只不过，他可没有宋泊简那么“大度”，小心眼儿的很。
温初月轻轻偏头，发丝扫在宋泊简的面颊上，让男人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起来。因为偏头的动作，他皎白的面颊和淡粉的双唇离得跟宋泊简更贴近了一些。
“——我觉得你说的对。”
但那柔软的唇瓣中吐出来的话语可就没那么动听了。
“在不能确定自己是喜欢人类，还是喜欢同类之前，就这么决定下伴侣，实在是太草率了。”
那要怎么判断自己的偏好呢？
“所以为了看清自己的心意，我觉得还是分别尝试一下比较保险。”
宋泊简忽而沉默下去，温初月再次挣扎的时候，很轻易地就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
清楚温初月现在正在气头上，大概率不想让自己追上去，他于是站在原地没动，恳切而执着的声音随风送到温初月的耳畔：“好。就算是按照你说的那样，我会从头开始追求你，直到你同意！”
温初月吸吸鼻子，回应给他的是一个越走越快的修长背影。
时值中午，冬日暖阳晴好，气温不算太低，宋泊简也就没有强硬追上去，只是默默驾车跟在温初月的身后，目送他在路边打了一个出租车回到猫咖之后，才掉头往公司的方向走。
这会儿正好是下班的时间点，员工大部分都出去吃饭去了，公司地库空荡荡的，宋泊简停车之后坐在驾驶位上，出神了几分钟，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内心激越的情绪，微微低头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他不畏惧困难，只怕没有机会-
大话已经放出去了，温初月自然得整点什么。
不为别的，就为给宋泊简添点儿堵。
只是工具人，还没想好从哪里找比较合适。
难不成去相亲？温初月不想祸害老实人，也怕遇上那真的死皮赖脸的看上自己了，毕竟他对自己的美貌还是很清楚的。
找生人行不通，那就只能从熟人里面找了。
他摸着下巴先在店里巡视了一圈，锁定了在旁边撸袖子着干活的段淮。
正好，宋泊简不是疑神疑鬼吗，那自己就满足一下的心愿好了。
哼。
招招手将人叫到跟前来，温初月抬起下巴端详了一下年轻人的脸。
段淮依言走了过来，看着自家老板青年美丽却蒙着一层阴霾的脸庞，心里有些打鼓：“老板，有事么？”
长的倒是挺好看的，就是年龄小了点，温初月看他，就跟看沈眷差不多，有种祸害自家小崽子的诡异感，他忍不住在心里评价。
但对付宋泊简也够用了——毕竟有的人都快要无差别扫射了。
温初月的是想一路往下滑，视线落到段淮灰色的卫衣上，嘴角没忍住垮了一垮——小孩实在是太穷了。
几件衣服来回换洗，自己都已经眼熟了。
“哎。”他叹息了一下，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给你加点工资吧。”、
段淮的眼睛一亮。
但他却没一口答应下来，期期艾艾道：“老板，那个……能不能少给我加点工资，然后让我带一些店里的猫粮还有罐头回去啊？”
温初月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表情意外：“你平常吃不饱饭呀？怎么不跟我说！”
他在内心扶额，小孩的清贫程度实在是超出自己的预料了……
“不是不是。”见温初月误会了，段淮赶紧摆手，“我是想要带回去，喂一下学校里的猫。”
学校里也有猫咪社团的学生会定期投喂，但是有的猫猫胆子小或者戒备心强，宁愿饿肚子也不敢冒头吃人类给的食物，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自己之前手头紧，只能偶尔接济一下。
“呼，这样啊。”温初月重新倚了回去，这个要求不是什么难题，“我给你涨工资，你自己买不是也行吗？”
但段淮既然这么请求了，他也就答应了。从店里直接拿比他一个学生自己买方便许多，而且自己是不少猫粮品牌商的常客，买的量大有优惠。
温初月又打量了段淮一眼，佯装嫌弃：“改天我带你去买几身衣服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克扣员工呢。”
“下个周末你有空没？”
段淮的眼睛亮亮的，这次乖乖地点了点头。
宁时不知道宋泊简和温初月两个人差点吵掰了，见宋泊简打电话找自己取经的时候，十分慷慨地打开电脑，在私密文件夹中找出一个命名为“本市情侣必须打卡的一百个地方（8.0版）”的文档，发送给了他。
“这可都是我一个个亲自搜罗来的，不能就这么便宜你了。”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托着下巴哼笑，“打钱。”
“多谢。”宋泊简毫不客气地点了接收，把文件保存到自己的桌面上之后，才回了一句。
“要养家糊口，没钱。”
“宁总也是有家室的人，应该能理解吧。”
“过河拆桥。”
气得宁时冷笑一声把电话挂了：“你以后别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经验。”
毕竟哄男朋友这件事儿，路漫漫其修远兮。
宋泊简才刚开头呢。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宋泊简连开头都没有。
毫无负担地利用完宁时之后，宋泊简仔细浏览了一下他精心制作的文件，转头给一家专做下午茶的高档甜品餐厅打了个电话，预订了两个位置。
宁时给出的文档里的地点有很多，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把人给得罪了，总得投温初月所好，以期循序渐进。
作为有口皆碑的大热甜品餐厅，周末的位置都已经被提前预订满了，宋泊简动用钞能力后才定了个工作日的位置。
左右他是总裁，翘起班来也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再不济，隔壁办公室还有还有个壮丁可以抓来顶班——自己从前没少帮过宁时类似的忙。
周三的下午，正值打工人一周怨气最重的一天，猫咖里顾客稀疏，温初月趴在一张空桌上枕着胳膊昏昏欲睡。
不浓不淡的阳光通过玻璃窗洒在他的发间、脸上，亮的似金，透的像玉，因为好梦酣眠而微微翘起的双唇粉得像蝴蝶兰。
宋泊简拾阶而上，脚步轻缓地停驻在猫咖的门前，推门的手犹豫了好几次没有抬起，不舍得打扰温初月的睡眠。
还是活泼好动的奥利奥率先发现了他的身影，扑到两扇玻璃门前拍了一爪子。
招财猫的电子门铃感受到震动灵敏地响了起来：“欢迎光临～”
温初月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脸颊上红了一块，印着被毛衣压出来的针织纹。
第47章 恨不得揪着某只使坏小猫的脸蛋，重重蹂躏一番
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 温初月隔着玻璃哼了一声。
宋泊简听不清，但并不妨碍他捕捉到对方嘟了一下的嘴巴：“下周就是圣诞节，好多商家都推出了圣诞主题的节庆活动, 想不想吃甜品？”
说着, 他微笑着晃了晃手上拿着的东西。
他特地让助理去那家甜品餐厅取了一份纸质菜单。
温初月的目光克制地在花里胡哨的色彩停留了一瞬：“全都是色素，看着就很难吃。”
“那我们可以吃普通款的，上面装饰的都是水果。”
宋泊简从善如流, 没有半点想要替餐厅正名的意思。
“那也不用专门圣诞节去吃啊。”温初月懒懒哦了一声, “快过节了, 店里也忙，走不开。”
潜台词是最近都没有尝试的兴趣。
宋泊简仍不气馁，心道还好自己准备了plan B, 他刚想换一个提议, 不巧门外走过来了一对新的顾客，男生大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肩膀：“嘿哥们儿！你站在这干嘛呢，挡道了。让我和我女朋友先进去呗。”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宋泊简脸上的微笑出现了一丝裂缝, 连忙尴尬地让开位置。
等到小情侣进了猫咖之后，他站在一个不会妨碍猫咖正常营业的位置, 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 时不时望一眼天空。
沿街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路过猫咖的时候，都会有些新奇地瞄一眼这个衣着考究、行为奇怪的年轻男人。
看到宋泊简吃瘪, 温初月撑着下巴闷笑了好一会儿, 直到猫咖里的客人都看出些端倪，连怀里的猫都忘记摸了, 窃窃私语着往外面偷窥，他才勉勉强强扬声将人给喊了进来。
“成了成了, 别在哪里挡着我做生意了，进来吧。”
听清楚温初月不是要把自己撵到更远的地方去，宋泊简提着一线的心缓缓落下。
进门的时候他借着玻璃的反光不经意观察了一下的自己头发，站在门口处将被风吹乱的发型用手指迅速整理了一下，才朝温初月位置大步走过去。
他将菜单推到温初月的面前，好声好气地商量：“你先看一下餐厅的菜单，万一有喜欢吃的呢。”
“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公司还筹备了员工圣诞派对，你想不想去参加？”
宋泊简想了一想，诱惑他：“到时候你可以和焦煦一起去玩游戏，还有抽奖。”
想到要是这样的话，自己需要从宁时的手里“抢”人，他有些头痛地后悔之前做的太绝了。
温初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半垂着眼一页页慢慢翻看菜单，继续思考可以从哪里挑肥拣瘦，只可惜上面的每一道甜点看起来都很诱人。
视线落到页眉上的小字，他字正腔圆地将餐厅的名字念出声：“……这是一家情侣餐厅？”
温初月明知故问，冲着宋泊简挑了挑眉尾。
“嗯，他们家名气不错，你不是喜欢吃草莓吗，他们家有好多……”
宋泊简放在膝头的手指捻了一下。
话还没说完，温初月就“啪”的一声合上菜单，将其往相反的方向利落一推：“不去！”
“派对——也不去。”
他朝宋泊简解气地笑了笑：“我们两个既不是情侣，也不是家属，一起去这些地方，也太奇怪了吧。”
宋泊简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奈何这个结果是自己亲口造成的，他只能后悔莫及。
“但我已经预约了位置，定金也交了。”比较注重品质的甜品餐厅，都会根据当天的需求量采购原料，以保证产品的新鲜和口感。
宋泊简退而求其次：“那我让餐厅当天做好之后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他倒不是心疼钱，只是想找个借口让温初月收下。
“哇，这么好。”温初月果然没有拒绝，“你预订的是哪天的啊？”
“下周五。”宋泊简眼眸中笑意加深。
问清楚之后，温初月转头笑盈盈地跟坐在店里的顾客打招呼，“大家听到了没有，这里有好心人下周五要请大家免费吃甜品，记得来店里玩哦～”
“宋总这么有钱，应该不会介意吧？”当完了散财猫猫，他才佯装懊恼地捂住嘴巴。
虽然他装出一副嘴快的样子，担保桃花眼中满满的狡黠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暖金色的阳光铺在他的脸上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红色，可以隐隐看见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近距离观察，青年的腮肉上被毛衣压出来的纹路更加明显了，看得宋泊简手痒又牙痒，恨不得揪着某只使坏小猫的脸蛋，重重蹂躏一番，将他脑子里气人的想法全都倒出来瞧瞧。
“当然没问题了。”
他语气包容地无奈一笑。
温初月满意地点点头，继而毫不客气地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宋泊简的小腿：“没其他事情的话你可以走了，又有新的客人来了，没多余的地方坐了。”-
转眼到下一周，甜品果然如约送至，白手套黑西装的送餐人员和精美的甜品包装，硬生生将温初月店面都拔高了一个档次。
各种甜品林林总总将店里所有的桌子都摆满了，甜美的香味在不大的猫咖里做着分子运动。
“喵呜～”
大猫小猫都被吸引，踩着贯穿整个一楼的猫爬架飞檐走壁而来，哆啦A梦直接挂在温初月的腿上往上爬：“咪呜～”
老板，饿饿，饭饭。
“小猫咪是不能乱吃东西的，当心拉肚子。”温初月弯腰将短腿猫从衣服上摘下来，借机歪头瞥了一眼窗外。
卸下外送单的工作人员陆续拎着东西上车准备返回，附近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车影。
见状，温初月毫无负担地叉起一小块慕斯蛋糕仰头填进嘴巴里。
送到家门口的便宜，不占是不可能。
路边树下，一辆红色法拉利的副驾驶的车窗缓缓升了上去。为了不被发现，宋泊简十分聪明地找生意伙伴借了一辆与自己平时的风格迥然不同的跑车。
担心自己下车，被温初月看见肯定会嘴硬不吃了，他没打算久留，打火起步准备去公司。
谁料刚发动车辆，就看见温初月和段淮一前一后地从猫咖里走了出来。
站在路边等打的出租车到来的空隙里，温初月扭头跟段淮讲话：“今年的圣诞是周末，商场肯定特别挤。”
“希望工作日会好一点。”
两个人就站在宋泊简的车边，隔着单向防窥膜，宋泊简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点点握紧了：陪自己没空，陪这个小崽子就有空了？
温初月带着段淮去的，是自己经常去的那几家衣服店。
猫猫本性难改，他不太习惯衣服的束缚，穿衣服也是大多选择那种偏宽松休闲的款式，同样风格的衣服穿在段淮身上也不违和。
一路悄悄跟着出租车到达商场，发现温初月是为了给段淮买衣服之后，宋泊简脸上的黑气更重了些。
不是自己掏钱，段淮没有主动开头要东西，任凭温初月从展示架上拿下一件外套来在自己的身前比比划划：“这件怎么样？”
“你好，能不能找一件他穿的码数？”他抬头想找导购，却冷不丁撞进了一片高大的阴影中。
温初月没多想，还以为是其他顾客也想要试穿这片的衣服，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眼前的那道身影却没动。
迟钝地察觉到不对劲，他终于将视线从段淮的身上转移到对面的男人的…脸上。
“宋泊简？”
温初月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跟踪自己。
过于意外，他一不留神就将心里想的内容给说了出来。
宋泊简黑沉沉的目光落在段淮的身上，脑海里仍是几分钟之前温初月举着衣服的细白手指在年轻人的身上比比划划的模样。
他面无表情道：“没有，我也是来买衣服的。”
“那你挑…？”
虽然对宋泊简说的一个字也不相信，但毕竟这家店不是自己开的，温初月也不能赶他走，于是抱着胳膊让开位置，看看宋泊简到底要买什么。
没想到男人还真的一脸认真地在衣架面前弯腰挑选了起来，温初月将信将疑地观察了一会儿，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给段淮选衣服上。
只是选着选着，他就实在忍受不住了。
宋泊简能不能把他的手从那些丑衣服上拿下来啊？
虽然温初月觉得这家店总体的设计总体还不错，但这么大个店上成百千件衣服，难免有几件丑的。
一想到这些丑衣服要是被宋泊简买回去了，极有可能成为以后日日折磨自己的工具，他就两眼一黑。
手中的衣架的另一端忽然被人捏住了，宋泊简装作惊讶地垂眸。
按下丑衣服，温初月上挑的桃花眼从衣架上方露了出来，他委婉地提出自己的建议：“我觉得这件不太适合你。”
“既然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穿什么衣服小温老板也要管么。”男人语气平淡。
唉哟。
今天怎么这么硬气，难不成被自己给小段买衣服刺激到，吃醋了？
温初月的桃花眼睁大了一点，在衣架后方颇为新奇地歪了歪脑袋。
第48章 雪白贝齿从唇隙间一闪而过。
在丑衣服的衬托下, 温初月白皙的面庞愈发显得清爽宜人。
——不得不承认，宋泊简也觉得手里这件衣服实在是丑得碍眼。
见到两个人相持不下，导购员赶紧过来帮了一句腔：“先生, 这件衣服真的特别适合您, 尤其是这个颜色衬托得您特别有气质！”
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个冤大头，自己可一定要抓住机会把这些从去年滞销到今年的丑衣服给卖出去。
宋泊简没说话，依旧垂着眼眸, 浓烈如有实质的视线顺着温初月光洁的额头、精致的眉眼一寸寸往下描摹, 几天没能跟人好好地说几句话, 此刻近在咫尺，他后知后觉地理解了一种名为思念的东西。
木质衣架横亘在二人之间成为了分隔，垂下的衬衫遮挡住了朝思夜想的面容, 他稳稳地握在衣架上的大手忽然向内发力小幅度拉了一下。
温初月猝不及防, 一时间失去重心，握着衣架的另一端被宋泊简一起往前拽了几厘米，两个人本来就已经站得够近了，担心会直接撞到宋泊简的身上去, 他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来撑了一下。
温初月的手掌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按在了宋泊简的胸膛上。按理说，隔着两件衣服的厚度, 根本摸不到什么, 但他的心跳还是渐渐开始加快。
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掌心之下被柔软衣物包裹的胸肌的手感, 唤醒了他某种久违的本能, 温初月忍不住又按了两下，然后感受到自己的手掌被轻轻弹回。
宋泊简全身的肌肉顿时绷紧了, 他闭了闭眼睛，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衬衫, 当心压出褶。”男人微哑的提醒让温初月一下子反应过来，导购员还在旁边站着呢！
他尴尬地简直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宋泊简克制住想要揉温初月毛蓬蓬的发顶的想法，轻轻扯了扯衣架示意他把衬衫还给自己。！
温初月的思绪终于转移到正事上来。
宋泊简从自己的手里抢这件花里胡哨的衬衫是什么意思，不会真的想买回家吧？
他最见不得糟蹋钱的行为，瞪了人一眼，更加大力将衣架抢到了自己的怀里：“这件不成！”
导购心痛地深吸一口气，转转眼珠从展示架上拿下另一件羊毛衫来：“哈哈先生要是不喜欢的话，咱们家的这一件羊毛衫也是不错的，喜欢的话可以考虑带回家……”
温初月回头瞥了一眼，眼前是一黑又一黑。
这不就是宋泊简之前放下的丑衣服之一吗？
宋泊简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姗姗开口道：“你都帮他参谋了，我也要同等待遇不过分吧？”
抿了一下嘴巴里残留的奶油甜味，温初月在心里默念三遍：吃人嘴短，吃人嘴短，吃人嘴短-
“这几件衣服的款式都挺适合你的，你不讨厌吧？不讨厌的话只需要大小就行。”
三下五除二给段淮拿了五六件衣服，让他去更衣室里挨着试穿一下之后，温初月认命地回到宋泊简身边，试图将他浪费钱的任性行为扼杀在摇篮里。
除了丑衣服之外，凭借宋泊简这张脸，穿什么都挺赏心悦目的。
温初月手指划过一排排深浅不一的衣服，信手取了一件下来，往宋泊简身上比划。
宋泊简的身高比他要高，既然是比量衣服，肯定不能弯腰，于是温初月把手腕举高了一点，让肩线与男人平直的肩膀齐平，然后抬起脸来看宋泊简。
“这件行不行？”
柔顺搭在颈间的乌黑发尾随着青年的动作垂落下去，露出纤长雪白的脖颈来，询问的视线认真又专注。
“好看。”宋泊简盯着他一张一合的红唇。
“你看我干嘛，衣服又没穿在我身上。”
看着还算是满意，温初月将宋泊简推到一人高的穿衣镜面前，催促他也看一眼，“我的胳膊都要酸了。”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一只大手就覆在自己的手背上，源源不断的热意从肌肤相贴处传来：“我来拿吧。”
宋泊简接替了温初月拿过衣架来，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顺着他的大臂一路按揉下去：“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按摩的力道轻重适中，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肌肉处一点点传递到指尖。
温初月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宋泊简特意选了这么一片相对偏僻的试衣区了，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抽回手。
“公共场合，能不能注意点举止。”
他蹙眉别过头去，却从穿衣镜中对上了自己红通通的耳朵。
宋泊简也注意到温初月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镜子。
商场的穿衣镜都擦拭得很干净，而且为了试衣服的效果好，天花板上都亮着明晃晃的顶灯，反而将他火烧似的双颊、水润的桃花眼映照得更加清晰了。
“是不是商场里的暖气太足了，”宋泊简捏了一下他温软的耳垂，“耳朵都热红了。”
再一再二，温初月被撩拨炸毛了。
他故技重施，又伸出脚来想踢宋泊简的小腿。
有了前车之鉴，宋泊简眼疾手快，以更快的速度抬起小腿别住了温初月的脚腕。
浅蓝色的牛仔裤卡在深灰色的西装裤之间。
“今天不行。”
宋泊简解释：“翘班出来的，等会儿还要去公司开会，别给我踢脏了。”
温初月用力晃了晃脚腕，宋泊简怕他扭到脚腕不敢真别，温初月趁机挣脱，然后在他的皮鞋踩了一脚：“反正你肯定是坐着的，没人看得见你的鞋。”
……
“你好，结账。”
宋泊简神色怡然地拿着几件衣服走出试衣间，仗着自己身高腿长，抢先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来，递给导购员，“还有那几件，都一起付。”
温初月原本臭着一场小猫脸走在后面，见状一愣，挤过来拉住他的衣袖：“哎，不用你——”
宋泊简会把段淮的衣服钱一起付掉，他是真的没想到。而且段淮本来就是自己店里的人，自己掏钱是应该的。
刚才自己帮段淮挑衣服的时候，宋泊简吃醋得不行，现在宋泊简表现的这么大方了，温初月又开始不好意思了。
宋泊简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将装着衣服的购物袋递给段淮：“多亏了有你替我掌眼，要不然还要花更多的冤枉钱。”
“谢谢宋哥！”
见过几次面之后，段淮已经认识宋泊简了，知道他是老板的朋友，没想到宋泊简出手这么大方，整得他他有点不知所措，憋了半天于是朝宋泊简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温初月心中的古怪感加重了些。
唔，怎么感觉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太一样？-
之后的日子，宋泊简并不是每天都来，但各种礼物却不断地往猫咖送。
在商场里碰到宋泊简之后，温初月就已经猜到自己偷吃慕斯蛋糕的丢脸一幕肯定被也他看见了，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他后面几次拒绝得义正言辞。
碰了几次软钉子之后，他发现宋泊简似乎改变了策略，把送礼对象转向了猫咖里的猫猫们。
猫玩具，猫零食，只要砸得够多，总能赢得猫猫们的好感。
看着半蹲在一只橘白面前耐心喂小鱼干的宋泊简，他抱着胳膊倚在柜台上，横挑鼻子竖挑眼：“你讨好他们又不管用。”
宋泊简背对着他摇摇头：“你怎么知道怎么没有用。”
跟“娘家猫”打好关系，也能让它们在温初月面前多替自己美言几句。
伟人诚不我欺，“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放在什么时代都是有用武之地的。
温初月看着被吸引小鱼干的猫猫们，有种众叛亲离的忿忿不平，忽然一低头，发现平日里最爱吃的文静小女孩哆啦A梦竟然卧在自己的脚边，不由得大为感动，将小家伙从地板上抱了起来：“哼，还是我们哆啦A梦最有骨气！”
“喵～”
哆啦A梦伸出舌头舔了舔粉鼻子，小鱼干味道扑面而来。
温初月这才反应过来，哆啦A梦不是没被诱惑，而是已经吃撑了！
他面无表情地放手：“走吧，小混蛋。”
察觉到人真的有点郁闷了，宋泊简站起身走了过来，从口袋里变出一样神秘东西来，攥在手心里。
被什么硬硬的东西抵到唇边，温初月心生警惕：“你干嘛？”
“讨好一下正主。”宋泊简又往他的口中塞了塞。
温初月已经闻到小鱼干的香味了，想要教育宋泊简不要在店里拆猫零食投喂自己，一不小心会吓到顾客的。
为了掩人耳目，他赶紧啊呜一口吞了，迅速包在腮帮子里嚼嚼嚼。
才嚼了一口，小鱼干鲜香麻辣的滋味就弥漫在了温初月的整个口腔里：是麻辣小鱼干！
他的眼睛忍不住“噌”的亮了起来，添加了丰富调味料的美味人类零食，当然味道比单纯烘干的小鱼干好吃多了！
“还有没？”
仅犹豫了一秒，温初月低头去掏宋泊简的大衣口袋，却被人冷不丁地捏住了下巴尖尖，“唔”了一声被迫半抬脸起来。？
大拇指的指腹碾过亮晶晶的唇肉，红菱因为挤压而变形，雪白贝齿从唇隙间一闪而过。
宋泊简终于干了之前就想干的事：“嘴巴上沾了辣油，脏了。”
第49章 温初月矜持地点点下颌，桃花瓣似的眼皮上漫上两抹轻薄的绯色。
温初月还不知道, 宋泊简口中说的“讨好一下正主”并没有那么简单。
在经历了年假初期的小高峰之后，光顾猫咖的顾客逐渐变少了。一墙之隔的外面车水马龙，将空荡荡的店里衬托得分外安静——在外奔波了一年的人们想要回家的急切到达了巅峰, 都归心似箭地踏上回家的车程。
而且, 宋泊简似乎也在遵循着这个工业社会的人类迁徙定律，由天天来猫咖打卡变得三五天不见踪影，在聊天软件上互发消息的时候, 他是这么解释的：“需要部署明年的新品发布和年终总结, 事情比较多。”
这个温初月记得, 上次跟着宋泊简去他的办公室里的时候，听见了他和合作商的谈话，他依稀知道, 这个生意对极简有重要的意义。
哎。
他托着腮叹了一口气, 同样是当老板的，大老板和自己这种个体户小老板就是不一样，就猫咖这一亩三分地，他都没什么好年终盘点的。
温初月不想承认自己是有点怀念某个人类了, 只是觉得同时失去顾客和宋泊简的日子放大了自己的无聊。
他没骨头似的歪在躺椅里昏昏欲睡，刚要跌进一个小鱼干味儿的梦里, 就被脑后“砰”的一声巨响给震清醒了。
怎么回事？
满屋子的猫猫都被吓出了飞机耳。温初月也皱眉抿嘴往脑后的方向看去。
那边是猫猫巴士与相邻店铺的分隔墙, 噼里啪啦的声音接连不断地从隔壁传来，似乎是在搬东西, 他们是要倒闭了？温初月的脑海里冒出一个猜测。
看来他们家的生意还真是不怎么样啊, 刚赚了一年的钱都要走，他百无聊赖地想着。
不过这件事情和温初月的关系不大, 他唯一感到苦恼的就是，自己得换一个方向睡觉了。又叹了一口气, 他一手抱着毛毯，一手拽着躺椅的椅背，艰难地往相反的方向移动，转头一看，猫猫们早就已经自发地跑到对面墙边的一排猫窝里去了，没有抢到猫窝的猫，甚至选择钻进了笼子里，脑袋埋进胸膛里，爪子捂着耳朵。
……
就在温初月以为搬东西带来的声音已经够令自己困扰的时候，没想到还有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
隔壁店铺的主人搬走得十分迅速，不到一个星期就清空了整个店面，紧接着是“嗡嗡”的钻头的声音从墙壁上传来，近到温初月简直要怀疑，装修工人是不是钻的是自家的墙？
他趿着拖鞋从二楼走下来，又白又蓬的猫耳没精打采地向前趴在发顶，像是黑土地上两只微隆的雪丘。眯着桃花眼的神情又懒又倦怠，眼下比几天前多了一抹淡淡的青。
虽然隔壁的装修工人素质上佳，严格遵守着法定装修时间，但白天嘈杂的装修声在耳朵眼里住久了，晚上也跟开了循环播放似的扰人安眠。这对酷爱睡觉的猫猫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幸好，在小年过后，猫猫巴士已经正式结束了一年的营业。要不然的话，隔壁影响自己的睡眠质量就算了，要是再断自己的财路，温初月真的会忍不住到他们家店铺的门口扔两只死老鼠！
就在这时，大门处忽然传来了电子门铃的响声——猫咖虽然在玻璃窗的显眼处挂上了“暂停营业”的告示牌，但为了方便自己通行，门并没上锁。
此刻，温初月万分后悔前几年重装猫咖的时候为什么没多辟出一个后门来，这样自己现在就不用这么手忙脚乱了。
该死的耳朵，快点往回收啊！
不知道是因为连日睡眠不佳，还是因为习惯了最近自由放松的形态，温初月的两只猫耳一时没能全部收回去，宋泊简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黑发青年站在楼梯中间，头顶上顶着一只雪白的猫耳，修长的手指焦急地压在那只白耳朵上，似乎想用蛮力把它给按回去。
“是我。”他赶紧出声提醒。
那只落单了的白猫耳惊讶地弹了起来，温初月先是放松，然后撇嘴埋怨：“你来之前干嘛不先打声招呼啊，吓死我了！”
“过年期间不可以说那么不吉利的话。”宋泊简温柔的神色里带了些严肃，然后无奈地跟他解释，“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我看见猫咖开着门，就自己进来了。”
说起这个，温初月对他的挑剔都冲淡了不少：“最近旁边的店在装修，吵得要死。”
宋泊简总算是知道那一只可怜猫耳的由来了，唇角挂上一丝笑：“前段时间我把他买下来了，正好跟你现在的猫咖合并成一间，趁车年前顾客少，装修起来也省事。”
艹。
温初月看起来面无表情，其实在心里已经骂了一句：还好没去隔壁扔死老鼠。
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很快表示了拒绝：“你买下隔壁做什么？我不需要，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的。”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
而且，猫咖所在的位置毗邻市中心，虽然说寸土寸金有点太夸张了，但买下一个店铺来少说也得几百万。
“别想用糖衣炮弹收买我。”温初月总觉得这个流程似乎怪怪的。
宋泊简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你的店这么小，多来几桌客人就没我下脚的地方了，我为自己争取点权益不过分吧。”
就是因为自己之前赶他走？
温初月睁大了眼睛，十分可惜宋泊简没有投胎在古代，实在是浪费了他做昏君的天赋。
他克制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伸出食指来随便楼下空荡荡的桌椅一点：“那么多位置，还不够你坐的。”
宋泊简十分从容地把他的把反话当做邀请听，在一楼找了个距离温初月最近的位置，脱下外套然后坐了下来。
“你给我买了这么大一块地方，但猫咖里的猫就只有这么些。”宋·年纪轻轻就已经掌握一个商业帝国的·总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听气急败坏的青年骂自己笨蛋，“到时候猫少客人多，难道让顾客坐在那里自己摸自己吗？”
这个问题宋泊简确实没有考虑到，但在他看来这也不算是难题：“你可以招聘更多的员工。”
他拿出跟自己的员工开会的架势来跟温初月认真探讨。
温初月闭着眼睛捏了捏山根：“你以为是菜市场买大白菜呢。”
人类招聘员工总是要走一大堆繁琐的程序，猫咖招聘猫猫也不是一拍脑袋的事。
“算了，等到年后再说吧，反正现在既没装修好，也没顾客来。”
从进门开始，宋泊简就注意到了青年的神色比以往要憔悴：“最近没休息好？”
警报解除之后，两只耳朵就又重新半死不活地趴回了温初月的发顶：“四只耳朵，难免要比两只耳朵要承受更多。”他这几天被装修声吵得有些形态紊乱。
宋泊简沉吟了一下：“要不然，你先搬到我那里去住一段时间？之前你也去过，天河苑的安保很好，不会放乱七八糟的人进去，环境足够清静。”
睡眠不足，温初月的脑袋没有之前灵光，只是觉得宋泊简这个好心的建议不具备可行性：“不行，你看看这一屋的小崽子，哪里能离得开人。”
他摇头的动作慢吞吞的。
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宋泊简的语气笃定了许多：“那个叫段淮的大学生不是在里这里打工？现在学校放假了，他要是没有地方去的话，可以让他帮你看几天的店，正好还可以赚下个学期的生活费。”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温初月要是多读一点书的话，就知道该用“图穷匕见”来形容现在的场面了：“不对，我为什么要去你家？”
需要用理智来思考的问题都被予以方案之后，“到底要不要去宋泊简家”变成了一道感情向的选择题。
我们现在有那么熟吗？他用眼神强调。
“马上就要到春节了。”宋泊简淡笑着，搭在椅子扶手的右手握紧了几分，“我想，不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的家也都是你的家。”
“过年哪有不回家的道理。”
温初月的视线一瞬间变得格外柔软，轻轻落在宋泊简的身上。
他现在才注意到，宋泊简今天穿的是和自己同一个品牌的羊绒衫。相仿的样式更加勾连起人在亲密关系中更进一步的渴望，把他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心捂化了一点。
这个邀请，对自己来说好像有点难以拒绝。
无论是，“过年”，还是“回家”。
但他依然垂着眼没说话，手指在楼梯把手上摩挲来摩挲去。
态度游走在暧昧的临界点，好像顺水推舟也可以，但又不愿意这么容易地答应。
“堂姐和宁时都邀请了我去他们家吃年夜饭，但我都没答应他们。你要是拒绝我的话，我这下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宋泊简的这句话真假参半，宋娴和宁时年年都会向他发出邀请不假，但他总是婉拒的时候多。去宁时和焦煦的家，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他总觉得自己多余；而孟家又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每到除夕都会一大桌子人，他一个外姓人坐在其中，孟家人反而多有拘谨，他几次看到堂姐给某个孟家亲戚使眼色，之后就不爱多凑热闹。
所以，往年他也是孤家寡人的时侯多——但是只能“孤家寡人”，和被迫“孤家寡人”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男人的神情依旧如平常表现出来的那样沉稳，但又像坚硬的山竹壳表面裂开了一道细痕。
细小的裂缝刚好能被小猫窄窄软软的舌头填补起来。
对于一只口是心非的猫猫来说，直白深切的表达有的时候可能让他内心无措，下意识傲娇；但当别人展现出需要安慰的脆弱的时候，他永远会吃这一口。
猫猫的使命就是拯救世界。
“先说好了，等到隔壁装修完我就搬回来。”才不是为了人类的什么春节。
温初月矜持地点点下颌，桃花瓣似的眼皮上漫上两抹轻薄的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