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Chapter 161 男朋友。
伊野在浴室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敢出去。
他偷偷摸摸打开门, 白川正将热好的饭菜摆上桌,看见他猫着腰躲在门后,弯起唇角:“看来哥哥还很有力气, 要继续回房间做吗?”
“不要!”
伊野当即站直身体, 结果幅度太大抽到了筋, 疼得嘶了一声,赶紧抬手揉动后腰。白川走过来, 掀开他的衣服检查, 凹陷进去的腰窝上是淤红的指印, 足以想象出昨天晚上到底有多激烈。
白川看得久了些。伊野发现他的喉结开始动, 心里的兔子惊吓地蹿起来, 扯过衣服往下拉:“看什么看, 不准看!”
收回目光,白川垂头:“那吃饭吧。”
伊野:……你怎么还有脸一副遗憾的表情啊?也不想想我和腰这么疼都是谁害的!
起来已经将近十点了,两人吃着不早不午的饭菜。伊野体力消耗太多, 一动筷子就停不下来,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白川不怎么有胃口,给伊野盛了碗汤,动了两口饭后就平静地看他用餐。
伊野不明所以。
他个比自己壮一圈的男的,怎么胃口就这么点小。随口问了句,结果白川说的话吓得他差点把米粒喷出来。
“昨天吃哥哥的□□吃饱了。”
“咳咳咳!!”伊野面色通红,抄过餐巾纸捂嘴, “你, 你你…你就不能说点正常的话吗!现在是大白天!”
“所以, 晚上可以说?”
“……”
“不可以!”
伊野恼羞成怒,抱着饭碗转开视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看伊野从这上面转开了注意力, 白川心里微微松口气。不过没多久,伊野又闷着声开口:“聊聊正事,昨天火烧教堂的人是你吧。”
白川点头,还说自己把教皇杀了。
伊野:“他就这么死了?”
“我开了五枪,两只手两条腿,最后一枪在眉心,他活不了。”
伊野撇嘴:“我觉得就这么轻易死了好像有点便宜他。”
“那我去把尸体取出来,昨天警方到了,尸体现在应该在太平间。”他认真考虑着计划,“哥哥想要怎么处理尸体?”
伊野还没血腥到要折磨尸体的地步,当即摆手说算了,他还要吃饭呢,还是别聊尸体了。接着又聊起白川后来的打算,他了解白川,这家伙做事周密详细,教皇既然倒台,他肯定也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可意外的是,白川却摇头:“我不知道。”
“你没想过后果吗?”伊野一脸困惑。
“想过,但没有意义。”
伊野愣然看他,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白川的意思是: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但聪明如他,怎么会连一条退路都不计划?
“是…因为我吗?”
白川清冷的眉眼敛下:“谋杀教皇的计划是在两年前定下的。当初我和裴德殿下做的约定,他暗中协助我,我替他杀教皇,毁掉圣教。如果失败了,必要时候,我会和教皇同归于尽。”
“但这是在哥哥没有回来前。”白川深深凝望他,“现在哥哥回来了,我会努力活着,拼了命,也会活下去。”
其实根本不是必要时候,而是他早就决定好了要和教皇一起死吧,否则怎么会一点余地都不留。如果自己没有回来,又或者迟来一步,白川就会死在那个冷冰冰的教堂里。
伊野突然想摸摸他的头,但白川坐的有点远,他退而求其次拍了拍白川的手背:“你放心,现在哥哥回来了,后面的事情肯定能解决。”
相比伊野的担忧,白川倒不担心这些。他看着被伊野触碰的手背,一副饶有意味的表情:“比起这件事,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哥哥和我讨论。”
“啥事?”
反手握住那只手,他平静问:“我们现在算是在谈恋爱吗?”
“………”空气凝固两秒,伊野突然大惊小怪,用力抽回手:“啊!我突然好饿!不行了我要继续吃饭,你也别说话了,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说话多没有素质啊!”
“看来哥哥不想给我名分。”白川声音带着一点点委屈。
伊野被“名分”两个字刺激到,弹起来指责他:“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你说的我像个渣男!”
“那怎么说?”
白川放下筷子,撑着头看他。见伊野半天憋不出个话,两腿并拢坐回去,叹了口气,果然要从伊野嘴里撬出来一个切实的答案很难。
正思考着该用什么话才能让伊野直面这段感情,对面传来含糊的闷声:“谈恋爱…我要再想想。”
白川惊讶地抬头。
伊野很纠结。他从来没跟人谈过恋爱,小时候幻想的最多就是以后能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能牵手拥抱什么的,除此之外多的完全没想。但现在告诉他,他不仅和男人□□了,这个男人还是自己从小拉扯到大的弟弟,心里觉得好别扭,就像是按照数字排序的按钮错位了,可他又矫正不回去。可说恶心,他一点也不这么觉得。
做.爱是舒服的,他脑子能自欺欺人,但身体骗不了。
之前大话又说得太好听,说什么自己是来确认情感的。如今他发现自己可能是有那么点喜欢白川,那就没道理不谈恋爱了。而且本身以后也是想和喜欢的女孩子谈,只是现在性别换了,其他的好像没什么变化。
……好烦!
白川怎么就偏偏是他弟弟呢,万一被克文老爹知道怎么办?
想了半天,伊野决定实话实说。白川听完,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哥哥的想法是什么,你想和我谈恋爱吗?”
白川把选择权交给他:“你不想,我们就不谈,你想,我们就谈。”
伊野:“…那…”
“不过哥哥不许我再骗你,那相应的,你也该做到。”
白川轻轻松松就用伊野之前的话拿捏住了他,伊野被堵得哑然无声,差点没气笑。不过这话就跟蛇打七寸一样,他作为哥哥怎么能树立坏榜样,伊野不得不认真沉思。
白川安静地等着他将答案说出口,表面看起来无比淡定,还抽空喝了杯红茶,但另一只藏在桌下的手早就因为紧张死死抓住了膝盖,掌心冒出绵密的热汗。
“好吧!”
白川看着时间走过五分钟,听到伊野利落的一声。
白川喉结滚动:“所以?”
“谈!”伊野脸红着马上补充,“但你不准告诉任何人,包括克文老爹,他知道了一定会揍我!”
白川抓紧膝盖的手松开,胸口随着低笑震颤:“被揍的应该不是你。”
“嗯?”
他笑而不语,“吃吧,吃完了我陪男朋友去元老院。”
伊野瞬间不吭气儿了,被男朋友叫得慌张闷头吃饭,唯有露出来的脖子红了一截。
……
吃完饭后,伊野换上白川提前准备好的西装。西装很合身,将青年姣好的身形体现得淋漓尽致,就是差条领带。
白川找出合适的领带,让他坐在高脚凳上。伊野没睡够,姿态有点懒洋洋的,长腿微屈,身体后仰,脚尖没什么规律地点着地。
领带从脖后穿过,伊野看向跟前低头给自己打领带的人。
他和五年前变化真的太大了。
伊野对以前的白川,印象还停留在清瘦俊美的少年形象上,但感觉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金发碧眼的大帅哥,还是身高快两米的那种。
话说到这,他突然皱眉:“等等,你现在多高啊?”
“三个月前的体检报告是194。”白川专注着系领带,答道。
“……???”
“怎么了?”
“……”伊野恨恨咬牙,“没什么!”
以前白川可是比自己矮的,怎么五年长了这么多!自己为什么就一点不长?184长到两米难道很难吗!
想不都用想白川就知道他在气愤什么,打好领结后,看他那张气鼓鼓像河豚的脸,看起来又帅又可爱。忽而伸手扣住他的头吻下去,伊野被打个措手不及,还没反应嘴唇就被撑开,舌头挤进来跟他激吻。
嘴里是模糊不清的声音:“你…怎么突然又……”
“因为男朋友太可爱了。”白川边亲边说。
……
亲了好几分钟白川才松开他,到出门前又被磨磨蹭蹭地抱了好久,差点要白川被拖回卧室里再来一次时,伊野清醒过来,两只手扯着他的脸颊。
“不能再亲了!”
白川咬字不清:“好…的……”
伊野哼声松开手,往自己身上嗅了嗅,一股子雪松的味道。也不知道白川哪喷的香水,沾得他浑身都是。跑到厕所里拿了空气清新剂往身上喷,又原地转了两圈才把那股味道压下去。
白川问他在干什么,伊野扇着风说:“身上全是你的味道,被别人闻见不就露馅了。你下次也少喷点香水,虽然挺好闻的,但是这也太浓了。”
“……香水?”
“走吧。”伊野没理会他的疑惑,拉过他往门外走。
*
抵达元老院时,大家都已经齐了,众人谈论了如何正式宣布伊野回归,以及怎么处理教皇死后产生的历史遗留问题。
商谈完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伊野走出会议室,打算去大厅找白川,身后有人叫住他。回头一看发现是林佩。
说起来,自从他回来后,两个人好像还没机会聊过天。自己复活这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林佩也是其中之一,如果不是他昨天闯进元老院,说不准还会瞒他很久。
伊野立马停下脚步向他问候。
林佩的面容一如既往肃冷英挺,五年时间在很多人身上都留下了变化的痕迹,无论是白川还是凯撒,但林佩没有。他和伊野记忆里的那张脸,无论是上辈子的江独明,还是这辈子的林佩,其实没什么变化。
“将军。”
林佩看着他的脸,这次的时间比之前在会议室里仓皇重逢的时间还要长,似乎是想确认他是不是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好久以后,林佩神情认真,“我很庆幸你还活着。”
伊野浅笑:“其实将军你掐一下就能确认我是不是真的活过来了,不用盯着我看那么久。”
林佩不会说自己注视伊野这么久的真正原因,转开话题:“你要去见杰德公爵?”
“哦对,马上就要去帝国监狱了。”
“我和你一起。”林佩抬手看了眼时间,“下午没有安排,我和杰德也有些话说。三天后我才回先驱军团,这段时间你需要帮忙也可以找我。”
“好啊。”伊野想也不想应下。
于是几分钟后——
车内。
伊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后座并排坐着白川和林佩,两张脸如出一辙的冰冷。
伊野关上车窗,搓了搓胳膊:“这天儿是不是又要变了,怎么感觉有点凉。”
白川/林佩:“……”
第162章 Chapter 162【二合一】 比……
车抵达监狱大门。
伊野率先下了车。白川和林佩互相对视一眼, 两个人都在打量对方,随后分开下去。伊野见杰德公爵主要是把整件事的结果给他一个答复,毕竟找那些元老的罪证, 杰德这个心眼子小的老头也出了不少力。
虽说那些最后用十二席的位置换了一个安稳, 但这些罪证不会被舍弃。前四席除林佩将军外都不在了, 元老院权势太大,裴德殿下想要继承皇位之后收拢权利, 那元老院被解散是迟早的事情, 除掉教皇只算一个好的开始。
听到伊野说这些, 杰德这个刻薄的老头罕见地大笑, 拐杖用力砸地面, 发出铿锵有力的狂笑。他老了, 死在这和死在宅邸里都是个死,但是还能拉个教皇和他的旁系势力一起下地狱,他乐不可支。
看杰德笑得这么开心, 伊野没打扰他。等他笑完了才问:“安德森博士的死为什么和教皇有关,现在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杰德揉动笑得发僵的脸,喝了口水:“你问我没用。”
“您不是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不屑地冷哼,“我只知道安德森自杀前,教皇来这里看过他。不过你在记录册上找不到名字,因为他删掉了。”
“那您怎么就确定一定是教皇?”
“因为,我也见过他。”杰德放下杯子, 看着这间和安德森牢房一样布局的空间, 回想起当天, “那个被删掉名字的册子里,不止有教皇,也有我。”
他见安德森的原因很简单, 想从他嘴里撬出关于剩下机甲图纸的下落,想获得他个人资料库的权限,但安德森的嘴封得很紧,尤其是对他。他们两个老头仇视对方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了,安德森厌恶他这种高高在上的老贵族,他又蔑视安德森这种靠点技术就想跻身上位者名单的顽固者。
所以就算是死,安德森也不会把东西交给他,宁可砸在手里一辈子。
商量无果后,他气冲冲地离开监狱。在那之后见过安德森的只有教皇,再后来,他就自杀了。能让这样一个顽固不化的蠢货选择自杀,杰德也很想知道教皇用了什么手段。可惜,他要死了,教皇也死了,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您还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吗?”伊野冷淡看着他。
杰德冷冷发笑:“比我更该死的人比比皆是。你们觉得我输了,但没有,我才是这场生死最后唯一的赢家。”
伊野皱眉。
他一个身在监狱里的人还能说自己赢了,为什么?
“你不懂也无所谓,我在帝国那么多年,教导过康斯陛下,管理着帝国的财政大权,我贪,但我为帝国做的更多,现在就是我为帝国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说得累了,年老人衰,转身靠着枕头躺下去。审判日已经定下,原先这间牢房里的柔软被褥都被撤走,只剩下冷硬的铁架床和一张薄薄的被子。杰德披着薄杯子,灰白卷曲的头发垂在沧桑的侧脸上,眼睛闪着微弱的光:“你们杀了教皇,现在我在这里,元老院大概很快就会被解散。”
伊野拧眉,终于意识过来:“您一直以来想做的就是解散元老院?”
所以他才会那么想收回第十二席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上的人没有背景和家族,最容易动手毁掉。可是他身为第四席,自己也是巨大利益的分享者,为什么会想解散元老院——
伊野倏然怔住。
他猛得想起一回事。当初安德森博士的死因,最源头就是陛下给他安排的机密任务。真正想要解散元老院的,是陛下!所以那个时候陛下才会一个字都不说,眼睁睁看着安德森博士被逮捕入狱。原来一切一切,都只是为了今天这个结果。
只是他们没想到中途会出现一个伊野,打乱了康斯陛下和杰德的一切计划。
“你想到了?”杰德冷哼,“安德森本可以不死,陛下原先的想法是让他在帝国监狱里关一段时间,审判之后自然会让他假死脱身。但他却自杀了,谁也料不到。”
伊野手骨发白,怒极发笑:“一句谁也料不到,您说得真轻松啊。”
杰德语气固执:“我一切都为了帝国!旧的秩序混乱不堪,权利就该收归皇室手中,等裴德殿下继位,新的秩序降临,帝国很快就能恢复傲然生机。”他抬起头,直勾勾盯着伊野,“伊野,别忘了你也是受益者。”
“如果我没从蓝花星活着回来,那在你们手里就只是一颗牺牲的棋子。”
杰德陡然无声:“……”
伊野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许久后笑了笑:“不过也是,对你们这样的人来说,谁不是棋子呢,就连您自己也是陛下手里的一颗棋。但我和您这样的老家伙不太一样。”
青年的笑容退去,眼瞳深黑如沉渊。那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该有的气势,杰德只在某类人身上见到过这种日积月累才能拥有的魄力。
林佩、莫西。
但伊野和他们又有所不同,他锋利,却裹在浓雾里。刀刃不显的时候比谁都柔和轻飘,可一旦风涛狂飙,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声张势厉就像帝国最锐利的一把剑,轻而易举可以刺穿一切。
杰德的呼吸沉了沉,一股惊心的畏惧从骨缝里渗出来。随后他听到青年说:
“你自愿当棋,但我不愿意。谁把我当棋子,我就掀翻他的棋盘。”
“就算是陛下,也一样。”
*
牢狱外。
林佩听见里面两人的谈话声,面色冷沉,视线注意到身侧的白川。伊野的那句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被有心人听见,可以当叛国罪处理。他要保证不会有人传出去。
白川察觉他的目光,淡淡道:“林佩将军不会把这句话传出去的,对吗?”
林佩:“……”
正要说话,白川的身形忽然顿了下。他的嘴角渗出鲜血,但却像无事发生,格外平静得用手帕擦干净嘴角的血。
林佩皱眉:“你中毒了?”
白川并不回答他。
这五年来,林佩很少回主星,但偶尔也和白川见过面。他唯一印象最深的还是五年前那次葬礼。
葬礼第一天,所有人离开教堂后,唯有白川还坐在空空的棺椁旁边。后来元老院里林佩听到温茨聊起,说是白川不许别人将棺材下葬,就连伊野父亲的话也不听,在棺材旁疯了似的坐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白昼,几名身强体壮的警卫联手才把他拉开。
雷暴翻滚的阴雨天,少年赤红双眼,脸色白得骇人,死死盯着被土寸寸埋没的棺椁。很多人都在哭,但他却格外安静,死咬着鲜血直流的嘴唇,一个声音都没发出来。
那时候的白川,和现在白川,隐约有点像。
他不回答,林佩也不再追问。他和白川不熟,立场相对,没有主动询问的理由。何况白川自己看起来也并不需要他帮助的样子,他将手帕藏好,平静地说了句:“希望将军明白,不该说的不说。”
“……”林佩收回目光,“你们是亲人,不要让伊野伤心。”
“我知道。”
之后两人就再没有说过话了。没多久,伊野推开牢门出来,眼底的愠怒还没彻底散去。白川不慌不忙走过去,平静得不像刚呕过血,轻声安抚他的情绪。
林佩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看着伊野朝自己道别,随后和白川并肩离开后,两人的身影在长长的走廊里远去,交相辉映,显得无比和谐。
走出监狱后。
白川话少,但安慰人却精准地很在点子上。伊野听了几句没那么烦躁,这时掌心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和他十指紧扣他野吓了一跳,转头看四周,怕被人发现想要抽出手,但白川牢牢抓着不放。
他的手很宽,手指很长。伊野的手也不算小,但就是能被他严严实实叩住,掌心薄热的温度流淌过来,似乎在无声地跟他说:不要生气。
伊野叹气:“我是替安德森博士不甘心。这里的很多人,都不把人当人看。杰德说的那些话,只让我觉得主星的所有人都是棋子,但我不想当棋子。”
“那哥哥来到执棋者吧。”
“我?”
白川虔诚地握住他的手:“你当执棋者,我来当你的棋子。只要我还活着,就能成为你最有用的棋子。”
“你在胡说什么呢。”伊野抬手拍拍他的额头,“想当棋子,那你不当男朋友了?”
白川一顿,闷声:“也要当。”
“你很贪心啊小白,只能选一个。我要是执棋者,才不跟棋子谈恋爱。”
他说完抽开手往前走。
白川心里一慌,立马快步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迎着熹微的阳光,往大道上走。
走到一半,忽然有另一辆车停到旁边。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伊野以前在裴德身边见过。
“十二席大人。”那两人很恭敬地弯腰,“裴德殿下邀请您进皇宫叙旧。”
“现在?”
“是的。宴席已经准备好了。”伊野看向白川,那人立马又道,“这次是私人宴会,所以只邀请了十二席一个人。”
“那你先回家等我吧。”
伊野松手让白川先走,自己跟着那两人上车离开。
……
伊野好久没来过裴德殿下的宫殿了,有些陌生,一路跟着侍者才找到位置。
房间里空无一人,侍者让他坐在沙发里等候。伊野无聊地四处打量,背手站起来,发现桌上还摆着盘没下完的国际象棋。他想起来自己和裴德正式见面那一回。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帝明军校的空中公馆内,但当时裴德正在休养,伊野隔着薄纱没有看见裴德的脸,后来先驱军团的任务结束后,才真正见到裴德本人。
那次见面,也和裴德下了盘蹩脚的国际象棋。
背后传来开门声,伊野立马转身,看到裴德推门进来。他朝伊野露出温柔的笑容:“等很久了吗?”
“也就几分钟,没多久。”
“抱歉,会议上的事情比较多。”他摘下手套和繁重的披风,拍了拍手,两名侍者将红茶和点心送进来。一翻布置后退下去,伊野和裴德面对面坐着。准备的点心都是伊野爱吃的,他在空中公馆住过一段时间,没想到裴德还记得他的喜好。
不过他来这不是光为了蹭吃蹭喝,也得问问明白:“殿下邀请我过来,应该不是光给我投喂食物的吧。”
“我如果说是,会很奇怪吗?”
“您这么闲?”
“我是人,也想忙里抽时间休息。会议上要面对的都是年长我几十岁的老者,比起他们,我更想和你待在一起。”
伊野撇撇嘴,不信。
他是什么心灵按摩仪吗,跟他待在一块有什么用,还不如多睡点觉。
裴德有点无奈,只好说:“确实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伊野这才张开双手,放在沙发边上,挑挑眉,一副“有话尽管说”的表情。
裴德被他逗笑:“正式宣布你回归的仪式已经在筹办了,但在此前,几位大臣想确认你是怎么从虫族手里活下来的。据勘探小队的成员说当时你被虫族贯穿了胸膛,甚至还主动引爆炸弹。我相信你足够聪明到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但其他大臣不相信,他们想知道答案。”
“我就知道。”
他要回来,就一定会面临这个问题。系统的事情不可能暴露,伊野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其实是因为那只虫族。”
“多亏角度的原因。虫族的身体宽大,炸弹爆炸的时候正好帮我挡掉了大半冲击波。殿下您也清楚,高等虫族的外壳坚硬如铁,就算是炮弹也很难击破,可能我比较幸运吧,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裴德若有所思地垂眸:“看来你确实很幸运。我还听说你的腿受伤了,应该很疼吧。”
“我?我被炸晕了,疼倒是没什么感觉。”
这是假话,就算有系统保住性命,但被碎片扎进腿部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那种剧痛,仿佛用铁锤硬生生将膝盖骨敲得粉碎,可他忘了自己有没有喊出声。似乎没有,濒死的黑暗把他笼罩,伊野那时候只觉得冷。漫长到五年的冷。
五年的沉睡很难形容是怎样一种感觉,星际海盗们觉得他没有知觉,只是像死人一样躺着。但其实伊野一直在做梦,前一世的,这辈子的,所有他不想梦见的东西都在那五年里循环无端。
可提起这些没什么意思。
他睁着眼,醒来,看到的是白昼就好,不想去回忆噩梦。
又和裴德聊了会儿天,他们说起帝明军校的事。裴德说虽然过去这么久,但伊野现在实际上还只是帝明军校二年级的学生。等主星这里的事情全都处理完,还是要回军校上课的。伊野一听脑子又开始疼了,他还以为自己睡觉五年,一醒来能直接拿毕业证书呢。
“想拿毕业证书你得和霍德华校长商量,他这几天还在主星,有空去见见他吧。”说完,裴德又补充道,“也偶尔去看看朱丽叶,她现在长大了很多,你消失后她一直很难过,听到你复活后高兴得一整夜没睡着。”
“放心,殿下不说我也会去找霍德华校长的,我的毕业命脉可握在他手上。至于小公主,她现在不会还把我当老公吧?”
裴德想到就忍不住笑:“等你见到她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稚嫩的尖叫突然从外面飞进来,紧随其后,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暴力踹开帝国第二尊贵的皇太子殿下的房门,手里还抓着个半米高的黑发玩偶,两眼闪闪发光,直冲伊野而来。
这熟悉的眼神,这熟悉的脸,这熟悉的声音!
伊野蹭一下往后躲,但耐不住小女生的速度堪比火箭,撞得他腿剧烈一晃,仿佛即将迎来第三次残废。
“咳!”伊野胃酸都差点被挤出来,迅速抬手摁住对方的肩膀。
“小公主…”他苦笑,“我刚回来不久,您这是想撞死我啊?”
朱丽叶不回答,伸手上来抓住他的脸,用力揉搓扯开,几分钟后才霍得往后一退。
举手敬礼,动作标准:“参见社长大人!”
伊野:“……What?”
裴德丢脸地扶额,解释道:“一年前,她偷偷用侍女的身份报名加入了Beta自由社,现在是里面的成员之一。”
“我可是最活跃的成员了!”小公主两手叉腰,骄傲地仰长脖子。
伊野惊诧:“您不拦着她?”但问完他就知道白问了,小公主的性格,谁拦得住。
他看向朱丽叶手里的毛绒玩偶,黑发蓝军装,还戴着猫耳,长得和自己还怪像的,就是有点蠢萌,明显没自己看起来帅。
“你别告诉我,这玩偶是我啊。”
朱丽叶高高捧起玩偶:“这可是自由社的限量版珍藏!用了帝国最好的布料,衣服上的刺绣还是仿照帝明军校制服一比一做的!”
“……”
伊野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玩意儿多少钱?”
“忘了,好像两万吧。”
“两万?!”伊野不敢置信,“这东西两万?”
他以前在帝明军校,自己的东西浑身上下加起来都没有几千!唯一贵的玩意儿还是白川他们几个慷慨赠送的!
朱丽叶少见多怪地看他一眼,“抢购价是两万,放到网上拍卖得十倍起步了。对了,社长大人您给我签个名吧,签完名之后就是全宇宙唯一限量款的黑猫野玩偶,我就可以拿去和社团里的其他人炫耀了!”
伊野一口血几乎从嘴里喷出来。
这卖的玩偶原型是他,怎么他一毛钱都没有?版权在哪!肖像权在哪!公道在哪!
“快签快签快签。”
在小公主的注视下,伊野极度苦涩地从侍者手里接过笔,和那只“黑猫野玩偶”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几秒后不忍直视唰的翻到背面,潦草地签下名字。
小公主立马拿回玩偶,喜滋滋地抱在怀里。接着想到什么,突然凑过来小声说:“社长大人,你有空给哥哥也签一个吧。”
伊野看向不远处的裴德:“……他也有?!”
“哥哥偷偷买了你好多周边,不少还是我帮他抢的呢。他可笨了,连掐时间抢周边都不会,还要我教他。”
伊野看了眼绅士端庄的裴德,又看了眼朱丽叶。
如出一辙的两白发兄妹,帝国有你们……真是一大幸事。
裴德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看朱丽叶和伊野靠那么近,微微皱眉,示意人赶紧带朱丽叶回去。但朱丽叶还想和伊野聊好多,她在自由社的官网和社群里可活跃了,可因为没办法出去参加线下活动,其他社员都连开团做周边都不带她。据说最近还有一个五彩斑斓黑的流麻,可都售完了她才知道!这群混蛋,她决心一定要和伊野多聊会儿,再拍几张伊野的照片发到社群里,那些人肯定会羡慕到两眼喷血!
“十二席今天太累了,还要回去休息,朱丽叶,听话。”裴德低声呵斥。
朱丽叶:“……”
“好吧。”她委屈扁嘴,“那社长大人你明天一定要来,我会不睡觉等你的。”
“……您还是洗洗睡吧。”
他得考虑以后少来皇宫了。这小公主以前喊他老公,现在喊他社长大人,称呼一个比一个吓人。他心脏最近脆弱得不行,惊恐的事情接连发生,他怕早年心梗猝死。
侍女带走朱丽叶后,裴德面带歉意地送伊野出去,路上还跟他道了歉。
伊野叹两口气,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摆摆手让他不用愧疚。但心里还是有点好奇,裴德为什么会买自己的周边。
“殿下,听说那个玩偶您也有?”
裴德僵住,神情微微窘迫:“是有…正巧朱丽叶抢了两个,随手送我的而已。”
那可是限量版,什么神人能抢到两个。但伊野也不戳穿他,心想说不定裴德看起来正经,私底下很喜欢毛绒玩偶呢。那个玩偶看着蠢是蠢,不过还挺可爱。当然要是能分点钱给他就更可爱了。
“那我就回去了。”伊野朝他道别。
裴德点点头,站在原地目送青年远去。
看着那道逐渐缩小的身影,他想起那个黑猫玩偶,似有若无地笑了下。这时一阵风卷起来,临近冬日,温室外的花开始枯萎,风一吹满地的碎叶就晃人眼。
他抬手遮住吹起的尘土,袖子被牵动拉开,露出手臂内一截丑陋的烧伤。
*
“我回来了!”
伊野推开院子的门,边扯开勒人的领带边朝房子里喊。但屋内没有动静,一切安静得诡异。
他敏锐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感,减慢脚步,小心翼翼推开条门缝。
“小白——”
咔嚓!
“白”字还没说完,一个酒瓶猛地朝他脑门砸来。伊野一激灵,条件反射歪头躲开,动作无比流畅仿佛做过上千遍。
靠!这熟悉到可怕的既视感。
“你TM的还有脸知道说回来?!”
伊野吞咽干涩的喉咙,僵硬抬头,看向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拎着酒瓶随时准备一棒子把人揍死的壮汉。白川正襟危坐在他跟前,低着头,正在接受教育批评。
“……”
伊野嘴角抽搐,努力笑出声,“这,这不是老爹吗,您怎么亲自来了,我正打算去启星接您呢。哎呀,我们父子真是心有灵——”
“闭嘴,滚过来!”
“得嘞。”
他立马两手并拢,快步走过去。屁股刚要沾凳,克文老爹怒声:“你还有脸坐沙发?给我坐地上!”
伊野悬在空中的屁股顿住,挪向冷冰冰的地板,坐下。
好冷的地板。他沉痛地想。
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还要冷。
第163章 Chapter 163 父亲。
作为一个极度秉承及时行乐, 能喝酒就不思考的人。伊野有生以来还没见克文老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他被罚坐在地上两小时不准动,坐得实在屁股发麻,忍不住挪脚盘起来, 但刚一动, 就被克文老爹一个锋利的眼刀吓得立马直起腰坐回去。
他听着克文对白川进行的一系列教育批评, 言辞犀利抑扬顿挫,还辅助以龙舌兰腥辣的酒味, 一看在来的路上就喝了不少。
白川从小到大都是听话的那个, 几乎没被克文训斥过, 这还是头一遭。伊野觉得新鲜, 眼睛虽然看地, 但两只耳朵竖起来, 趁克文老爹背对自己时,朝白川丢过去一个“你果然也有今天啊”的得意目光。
但克文就跟背后长了两只眼睛一样,瞬间扭头瞪向伊野, 火辣目光把他脑门戳穿两个洞。
骂完白川,这下要轮到他了。
粗硬的手指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敲在他脑门上,疼得伊野闭紧眼,做好被老爹一拳头砸晕的赴死准备,脖子仰得直直的,面部肌肉绷紧。
“……”
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以前时不时就会踢他一脚的父亲,五年后再重逢时, 却只是发泄地敲了两下他的额头。
伊野慢慢睁开眼。
却没有看到克文老爹的眼睛。
男人用手捂着自己的双眼, 银发被焦躁地往后抓成一团乱, 处处都透露出浓重的烦躁和狼狈。
他张口大力深呼吸,从启星一路忍耐到这里,在星海飞船上尽力保持冷静。同行的乘客笑着问他是不是去启星旅游, 他还要扯着僵硬地笑容说是去见儿子。
儿子。
他这个只会拿枪只会操控机甲的笨蛋,从小开始艰难养到大的唯一的亲生儿子;
死了五年,连骨头都找不到,只能可怜巴巴地用空棺材下葬的儿子;
复活之后却瞒着他。同镇人看到新闻找上门后,他才知道的还好端端活着的儿子。
克文·兰利真恨不得狠狠给这个小子一拳,就像小时候他不听话,自己就把他抓小鸡一样拎起来罚倒立。他就没有想过自己这个父亲有多痛苦吗,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回来后第一个应该见的人就是他!可不光瞒着他,还在帝国掀起那么大的乱子,他才活过来,有几条命够他瞎折腾!
“伊野·兰利,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父亲。”克文·兰利话里满是难过。
伊野怔住,“克文老爹…”
父子之间的亲情有的淡如水,有的沉如山。可他和克文老爹的相处模式不属于这两者里的任何一个,反而更像朋友。伊野会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很轻松,因为他不懂得怎么和父亲相处,但他知道怎么和年长者相处。他的经历让他认识过很多年长的战友,也让他明白了怎么相处最方便。
可克文·兰利不仅是长辈,他是他的父亲,是个再随意洒脱,也会因为自己的死亡陷在浓烈痛苦里的人。自己为了完成任务而选择假死的这五年里,最对不起的人,是他。
“对不起。”伊野露出自责,不知道怎么说能让克文老爹解气,“要不您打我一顿吧。”
“打你?你以为我不敢是吧,”克文随手抄起旁边的酒瓶。
手还没放下,白川突然跪到伊野旁边:“兰利先生,这一切是因为我。”
克文握着酒瓶停住,恼火道:“我刚刚才骂过你!别给你哥找借口。”
“不是找借口。”白川目光沉静,“是我自私故意困住哥哥,才导致他无法向外界联络。他一直想见您,因为我才会拖到现在。”
克文倏地沉默下去,表情古怪地盯着他,好久后转头看向伊野:“…是这样?”
“和小白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伊野做不到把错全推到白川身上,也跪起来,语气认真道,“当时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我还没有正式回归,如果被人发现会生出很多意外。而且那个时候我……”他没有接着这句话说下去,只说,“我怕告诉老爹后你会直接来主星。”
“老子来主星还妨碍你做事了?”克文立马瞪眼。
“当然不是!我怕您被卷进危险里嘛。”
除了怕克文老爹被他波及危险,伊野更不想让克文老爹看到双腿残废的自己。他原本想等自己复健结束后就通知老爹,结果后面突发意外。主星权力交织纵横,没有彻底平息前,他不敢让老爹孤身来这里。
“……”
听了他们两个的解释,克文的怒火勉强被浇灭些许,但就这么原谅这俩家伙,显得他毫无威严。克文严肃地坐回沙发上,鹰隼般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突然察觉到一股违和感。
“白川,你为什么要困住你哥哥?”
白川:“……”
白川:“因为——”
“因为他怕我遇到危险!”伊野生怕白川嘴里吐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台词,立马伸手拦到前面,“老爹你不知道,我那时候身体太虚弱了,星际海盗的人都不给我饭吃,我就跟蔫吧的小白菜一样,风一吹就倒。那时候主星天气又不好,白川怕我太无聊私自跑出去吹风,所以才把我关起来的。”
克文眯眼:“关起来?”
“……”面不改色,“是困,困住我。”
一嘴的谎话。
克文翻了个白眼:“白川,我把你从小养到大,你不能对我撒谎。”
“兰利先生一直对我很好。”后腰骤然被一只手揪住,白川的声音凝固了下,眼底闪过笑意,继续低声,“但哥哥说的都是对的,事实确实是这样。”
这也是屁话!
从这俩家伙嘴里都撬不出实情,克文头疼地揉眉心,抬手想拿酒解渴,结果发现手里的酒瓶子早就空了。啧一声,把酒瓶放回去。都长大了,两个小屁孩不像以前那么好拿捏,还知道在他面前当众合谋说谎。说谎也演得好点啊,连小动作都藏不住。
他一定是上辈子遭罪,这辈子才会遇到他们,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疼。
“算了。”克文无可奈何地认命,“我就欠你们的。过来。”
他张开手。
伊野和白川互看了一眼,擦擦膝盖上的灰起来,还没走近,被克文一把没耐心地捞过去。
男人身上的酒味很浓,可这一刻比起酒味,他身上温暖安心的气息更让人难以忘怀,宽阔的肩膀成了一片避风港。伊野和白川其实早已长大,可在父亲面前好像还是会变回不懂事的孩子。他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听着克文低哑的呼吸。
父亲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沙哑:“活着就好……你们好好活着就够了。”
“老爹你原谅我们啦?”伊野小心翼翼问。
“不然呢!我还要动棍子打你几棒啊?传出去,第二天我就能被人以‘醉酒老爹家暴帝国英雄’的名义登上政治新闻首页。”克文松开手,用力抹了把湿漉漉的脸,“登新闻又不给老子分红,给政府送钱的活我不干!”
伊野嘿笑一声,凑过去抱住克文老爹的胳膊,“老爹您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豪爽,要是身上没有一股酒味的臭气就更好了。”
“少TM废话。”克文甩开他,一脚踹他的屁股把他踹起来,“这几天我都在主星,你想耍什么花招都得过我的眼皮子。”
白川:“这里只有两间房,附近有五星级酒店,需要我帮兰利先生订一间吗?”
“不花那个冤枉钱,留着还不如给我买点好酒。两间房又不是不能住,”说完又踹了伊野屁股一脚,“你小子晚上跟我睡。”
伊野揉着疼疼的屁股:“喔。”
白川沉默两秒:“……好的。”
……
临近傍晚天黑得很快。
一大一小俩父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家里没有烈酒,只有做菜时偶尔会用的麦啤,克文·兰利就索性拿了瓶当水喝,一边喝一边指使伊野换频道。
常规频道都在播时政新闻,这段时间帝国时局动荡,大新闻一个接着一个,克文就不爱看这些,挑挑拣拣半天,突然看到某个页面在重播当时军校联赛的画面,而且标题还重点突出了【伊野·兰利】几个字。
“就看这个。”他大手一挥。选完就把伊野摁在旁边,逼着他陪自己看。伊野看到自己在屏幕上的脸浑身尴尬,扭头看向厨房里正在忙碌的身影,借口自己帮忙想溜。
克文老爹揪住他的耳朵:“就你这厨艺帮忙,你想把我这个房子也炸一回是吗?”
“人是会进步的。”他义正言辞。
“别人会,你?”克文喷了他一脸酒气,抓乱他的黑发,“你会个屁。看自己耍帅也能要你命,滚,不准碰火不准碰锅,听到没。”
伊野应着行行行,朝厨房走去,一关上门,转身靠着门板呼气。他见不得自己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虽然不丑,但从第三视角看自己还是浑身别扭。
“小白,你快做完了吧。”他走过去,看向锅里香气扑鼻的炒菜。没听到白川回答,歪头看向他。
青年面色淡淡,盖上盖子:“快好了。”
“你怎么了?兴致看起来不高。”
“我一直这样。”
伊野摸索下巴。
不正常,他现在多少也算能看穿白川的情绪,白川平时对着外人一脸“离我远点,敢靠近我就冻死你”的表情,那正常无比。可现在这脸,像是在不高兴。
“克文老爹来了你不开心吗?”
白川摇头:“兰利先生来主星是好事,不是因为这个。”
“哈!你果然不高兴了。”被他套话套出来了!
伊野得意地晃手,细长白皙的手指在空中摇动,下一秒突然被白川攥住,拉进怀里。
呼啦——
淡香扑面,不是雪松的味道,伊野只有在特定情境才会闻到那股气息,白川现在身上的,是和他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偏木质的冷香,夹杂着几丝柠檬的酸涩。
想要挣开的手被白川控住,他低垂着头,向渴求神明的信徒,和自己鼻尖摩挲,呼吸交缠,暧昧的氛围萦绕在小小的厨房里。外面响起客厅的电视声,伊野从中辨别出几句是自己的声音,好像也是在和白川说话。一瞬间,门外是他和白川,门内也是他和白川。
伊野喉结滚了滚,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你为什么不高兴?”
白川没有亲伊野,只是缓慢地蹭他的鼻尖:“我们今早才确认交往,晚上就要分开住,我会很想哥哥。”
“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太黏人了吗?”伊野有羞臊地说。白川那句想,歧义实在太多了。
“兰利先生在,我知道哥哥你很开心。但你不想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意味着我要藏很久,也要和你分开很久,哥哥不想我吗?”
他轻飘的呼吸喷吐在伊野白皙的脖颈上,惹得伊野皮肤一阵颤栗,咬牙:“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老爹就在外面,你注意点。”
“可我会没有安全感。”他忽的低下头,露出对Alpha而言最重要部位之一的腺体,握着伊野的手摸过去,“下次试试看,哥哥来标记我吧。”
“Beta怎么可能标记别人?”伊野一脸“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的表情,“就是Omega也不行吧。”
“……”
“那就留一个牙印,咬得重一点。”
“……”他好困惑,“这样你会有安全感吗?”
“嗯。”白川点头,“会让我安心很多。”
好变态啊。
伊野被牵着手摸白川的腺体,指腹微微摁压,心想一个牙印怎么被他说得跟狗链子一样。
叩叩叩。
厨房门突然被敲响。
“厨房关什么门呢,开开。”门外克文老爹不耐烦道。
第164章 Chapter 164 桌底
伊野赶紧拉开白川, 整理好衣服推门。
克文老爹一脸探究地观察他们两人,“做饭关什么门?”
“……油烟重啊!飘到客厅那不都是油烟的味道了?”
克文闻言看了眼厨房上空:“我怎么看不到有油烟。”
“那是因为关门后油烟都被抽走了嘛。”伊野抓着克文老爹的胳膊出去,“我们还是出去看电视吧, 别打扰小白做菜了。”
克文被他生拉硬拽推到客厅里, 伊野转回来关门, 对上白川眼睛里面浅淡的笑意,气不打一处来, 用口型骂了他一句才甩上门板。
门砰的关上时, 还听到白川露出来的笑声。
……
晚饭结束后, 父子三人分工把餐桌收拾干净, 换了新的桌布。
克文昨晚喝得多, 一大清早听到消息立马从启星赶过来, 酒足饭饱后这下倒头就能呼呼大睡,三下五除二洗完澡后揪起伊野的衣领。嘱咐了声白川早点休息,他抬脚勾上门, 两人进了卧室。
“跟你老子我说实话。”
一进门,伊野就被丢到椅子上。
困得要死的克文老爹瞬间无比庆幸,一板正经的质问他:“白川那小子对你做了什么?”
伊野装傻:“什么做什么,老爹你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
“他把你关起来能什么都不对你做?”
伊野严谨纠正:“是困,困住。就是单纯地不让我出门而已。”
单纯?白川对他这个傻儿子起的心思从360°方向检测都和“单纯”这俩字挂不上钩。他是警告过,但以前是以前,现在他们都不听自己的话, 警告就是纯属脱裤子放屁。
不过换个角度想, 他这傻儿子迟钝到就算高举着一块写满“伊野我爱你”的牌子, 他都能气人地说“兄弟之间别谈爱情,伤感情”,说不准白川就是知道这点, 所以才没动静。
可这都多少年了?他真能忍得住?
见到他俩后克文就想,要是白川和伊野真有点苗头,自己就快刀斩乱麻!可看起来还没苗头,他又有点莫名焦虑,都二十七八了还没谈过恋爱,他儿子这个傻叉以后孤独终老怎么办?
被克文老爹用诡异的表情盯了半天,伊野头皮发麻,起身往床上用被子裹成毛毛虫,“老爹咱还是早点睡吧,有什么事等您酒醒之后我们再聊呗?”
“瞎扯,老子没喝醉!”
不过他确实困了。
克文和伊野骨子里如出一辙,对于感情的事,懒得思考,也没那个天赋思考,当沉思者顶多只能坚持几分钟,很快就痛快放弃,反正这俩家伙都在自己眼皮底下待着,能惹什么祸?
他翻身往床上一跳,肌肉壮实的胳膊跟千斤铁锤压住伊野。
“你要压死我啊!”伊野大喊。
克文老爹侧身,把腿也放上去,“我是你老爹,重也忍着。”
被压得完全无法动弹的毛毛虫:“……”
克文老爹倒是轻松,大手一伸大腿一迈,睡得昏天黑地,但伊野到半夜都没能眯着眼。
被子裹着他抽不出来手,于是慢吞吞地扭动身体想试着钻出去。他像条蛇一样扭动,马上就快大功告成了,突然一条腿踹向他的屁股。咕噜噜一下,噗通!连人带被子滚到地板上。
伊野:“靠……”
他牙关紧咬气势汹汹地探出脑袋,两只手摸到床边,爬出来,像个男鬼透过凌乱炸毛的黑发,看到罪魁祸首本人正呈“大”字型仰躺着,一道道雷鸣似的鼾声响起。
小时候他也跟克文老爹睡过,但次数不多,时间又太久远,以至于他都快忘了和克文老爹睡觉是个多么痛苦的人间地狱。光打呼还不是最可怕的,他那个时候身板小,动不动就被踹下床,但是不睡床又没地方睡,只好可怜巴巴地爬回去。踹腰、踹脸、踹屁股,全都受过,每晚的经历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伊野一脸怨念,抱起被子跟小时候一样爬回床上。
没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有点困意了,咚!又被一脚踹下去。
啊啊啊啊啊!
伊野弹起来冲空气拳打脚踢一通胡乱发泄!连续输出十几拳,床上的人鼾声愈发嚣张。
这破地还睡什么睡!
他一把抄起被子,睡客厅都比睡这里舒服。扭头朝门外走去!
小声关上门。
客厅里昏沉幽静,月光和远处城市夜景的光织成薄纱,地板表面映出一道朦胧的光。伊野盖好被子躺下沙发,放松地舒了口气,总算能舒服睡一觉。
闭眼没多久,又听到客厅里传来开门声。
不是吧,克文老爹睡着了还能追出来折磨他?
他怒不可遏地爬起来,藏在沙发背后看向客厅,当即愣住:“……白川?”
但白川好像没注意到他,背对自己,径直走到桌边喝水,一股脑喝了很多。
那股莫名的雪松味又飘出来了,很浓,伊野隔着几米的距离都能闻到。
他掀开被子悄悄走过去。
刚靠近后背,白川心有灵犀般忽的转身,眼底暗光锋锐。
“…哥哥?”他怔住,两指摁住眉心垂下眼皮,往后靠坐在桌边,“你怎么还没睡?”
“老爹打呼噜,我睡不着。”伊野来回看他,“你也没睡,呼噜声不会都飘到你房间里了吧?”
白川摇头:“有点热,我出来喝水。”
“你温度设置得太高了吧。”伊野不以为意。
白川没回答。
恰恰相反,他房间里开了低温模式,寒凉如冬夜的薄冰,但依旧没用。易感期来得太突然了,身体的热抵消不掉,躁动和不安感让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喝了很多水,身体里的渴也依旧无法消解。
他不回答,伊野也没多想。
这一折腾他彻底睡不着了,干脆坐下和白川聊天。之前给克文老爹翻电视的时候,看到的时政新闻很多都和他沾点关系。伊野想想都烦,正好可以找白川聊聊怎么做。
裴德殿下还没有正式决定解散元老院,他就还得继续当十二席,继续干十二席的活。
安德森博士留下的机甲部门他要抽空去检查一遍,伊野想让白川和自己一起去。除了这件事外,明后天还要找时间去拜访霍德华校长,谈谈直接让自己晋升四年级一键毕业的事,要是不成,他就得回帝明军校继续读书。听起来太苦逼了,一想到自己未来说不准还要一边做作业一边处理政治公务,他就觉得自己悲催得像头不停拉磨的驴。
然后还有凯撒和布什·梅华,欠的人情太多,他要一个个感谢。
“哦对,我还没见过尤金,听说他被你放出来了。但这段时间他也没来找我,这家伙应该还活着吧?”
“哥哥想见他吗?”
伊野撑着下巴:“毕竟一块杀过虫族。”
“你没说过想见我。”
“这…这两个问题的性质又不一样。”伊野边说边看向白川,发现他脸色红热,鼻尖伸出细微的汗珠,直接站起来伸手摸向额头,“你发烧了?”
“发烧了,你会说想见我吗?”
伊野两指弹他的额头,“我们两个之间距离都不到一米,说什么想见你。坐下。”摁着白川坐到椅子上,两只手背贴着他的脸,“没我想象中那么热,好像真不是发烧。你什么情况,不会是发热期到了吧?等等我去找抑制剂。”
“不用了。”
白川握住他的手,把他拉坐到自己大腿上。
伊野:“!”
这个位置,背后斜对的就是主卧房门。克文老爹要是起夜,一开门就会看到他们。伊野心惊胆战,推他起来。白川顺势把他的手反剪到背后,低着头,埋在他胸前轻蹭。
伊野身上的味道太香了。
正值易感期初端的Alpha极其暴躁易怒,亟需爱人的气味才能稍稍安抚。可他怎么都闻不够伊野的香味,头埋在他的睡衣里,任由青年凌乱的长发落在他脸侧。
伊野被蹭得发痒,用力拉开他的脑袋,呼吸微快:“你真是发热期来了?”
他直接忽略这个问题:“哥哥,你咬我一下吧。”
“……啊? ”这么突然?
白川低头露出自己的后颈,就像在厨房里说的那样,想让伊野在他的腺体上留一个牙印。
这怎么行,不说伊野没干过这种事,克文老爹就在这里,牙印被发现了他怎么解释,难道还能是白川自己咬自己吗?
伊野毫不留情拒绝,白川一瞬露出失落,很快就退而求其次地伸出手,一颗一颗解开纽扣,露出笔挺的肩膀。
咬腺体,会看到,不行。
咬肩膀,能藏好,可以。
哪来的强盗理论!
伊野盯着白川的宽肩,进退两难。
他们的睡衣是同款,都是白色蓝边的纯棉睡衣,但穿在身上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随意惯了,扣子随便地扣着,袖口也挽得不整齐,左右一长一短。被克文老爹踹下床爬起来时,头发炸毛,衣摆更是乱糟糟。但白川总是把衣角整理得井然有序,穿在他身上就跟精心熨过一样,处处都一丝不苟。
可现在把衣服解开,朝自己露出肩膀和胸膛的人,却是他。
“小白……你是隐藏的受虐狂吗?”
“有哥哥的标记,会让我觉得你需要我。”白川凝视他,“哥哥,我想当你的所有物。”
从他嘴里轻而易举说出来的一句话,伊野听着快烫到骨头里。
这家伙!情话是这么说的吗?!
他声音都颤巍巍的:“我,我咬完就行了?”
白川嗯声。
伊野缓慢地伸出手,指腹摸在他硬挺的肩膀上。咽了咽紧张的口水,张嘴咬下去。他没有咬太重,但白川嫌不够哄着他咬重一点。他不由抱怨地咕叨两句,犬齿用力嵌进皮肤。
耳畔响起沙哑的低喘,白川闷哼着,圈住伊野后背的手缩紧,骨节分明的手抓着他的睡衣。
很快肩膀就留下了一排整齐的牙印。
伊野咽下嘴里淡淡的血腥味,飞速瞥了一眼,没脸再看,赶紧用袖子擦干口水。
“这下你——”
背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动静。
……
克文揉着酸痛地脖子摇摇晃晃往客厅走。
啤酒利尿,他一晚上喝不少现在肚子里全是水,憋得难受。
“嘶,那小子人呢?”
克文拍拍脑子,停在餐桌旁。起来的时候没见到伊野在哪,他是打算出来找人顺便上个厕所的。但客厅里好像也没人啊,克文眼前有点重影,用力晃头,借着微弱的光总算瞧见沙发后露出来的一截被子。
原来是跑这来睡觉了。他拍拍胸口,把掌心的汗水擦掉,后知后觉又不高兴,自个儿老爹的打呼声就那么难忍?!
“臭小子。”克文暗骂一声,想走过去把人揪起来。但尿憋得实在厉害,他怕尿裤子里,捂住肚子快步跑进厕所。
……
餐桌底下。
被桌布遮盖的空间更漆黑了,伊野缩在里面,对面是白川一起一伏的呼吸。幸亏他反应及时,趁老爹出来前把白川拉进桌底下。
他小声说:“现在老爹在厕所,你先回房间。”
对面没反应。
“小白?”
他抬手摸过去,摸到一片赤.裸结实的胸膛。心里一跳,后腰突然被扣住,黑暗里白川俯身压过来亲他。伊野被撞了下没支撑住重心,坐到地上,背脊靠向墙壁。
缩在空间狭小的桌子底下,他被白川亲得上气不接下气。
太黏糊了。
自从确认关系后,白川时不时就要亲他一下。
“小白…呜……”
咔嚓——
厕所的门被打开了。
第165章 Chapter 165 我也会不在。……
伊野睁大眼睛, 手使劲掐住白川的胳膊。
完蛋,满客厅都是白川香水的味道,克文老爹肯定要发现了!
“嘘。”白川低声, 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不会被发现的。”
“怎么可能。”伊野极力压低声, “到处都是你的味道,我们怎么藏。”
白川:“……”
他想问这件事很久了, 自己并不爱用香水, 伊野却总说他身上有香味。其实心里也不是毫无头绪, 可事关重大他不敢贸然地笃定。
“你闻到了什么味道。”他心跳得很快, 紧张询问。
他还有脸问?那么浓的气味, 重感冒鼻塞的人都能闻见!
“还不是那什么…”
“雪松?”
伊野一顿:“你自己都知道还问我, 以前也没见你那么骚包啊,整天喷香水——”
“不是香水。”
白川低声反驳,随后突然再次亲下来。
动作变得更激烈, 完全不把还站在客厅里的克文老爹放眼里,满溢的情.欲笼罩,迫切地吻着伊野。
桌布底下的空间很小,伊野坐着直不起背,覆在他身上的白川更是如此。长腿分开两膝跪着,他的手撑在伊野两侧,压着青年, 指尖缠着青年垂落到地的柔顺黑发。
衣服被解开了大半, 伊野混乱晃手的时候总会摸到他发热的皮肤,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摸得白川心猿意马,于是捉住他的手, 绕着自己脖子后。
细长的手指抓着他鼓起的背肌,从指尖里都渗着暧昧羞人的情.潮。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白川大力揉着伊野雪白的大.腿,唇畔狠狠摩擦过嘴唇,舌头侵略唇齿里的每一寸角落,密密仄仄地搅动着霜冬前的最后一汪潮水。
他情绪激动的难以自拔,但并不是因为伊野会有分化成Omega的可能。伊野是Beta还是Omega早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伊野能闻见自己的味道,能闻见自己为了他而发.情泄露的信息素,这比牙印更像一条狗链子,牢牢地栓在白川脖子上。
会让他觉得自己彻底属于伊野。
哥哥…哥哥……
白川疯狂地在心里呢喃。
夜深人静的客厅,月光扑洒,气温浅凉。只偶尔响起克文·兰利走动的声音,一切都显得温馨又平和。
但克文·兰利闻不见,其实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白川求爱的信息素,就像气球里不断充进的空气,快要把这个小小的房子撑破。
而距离他几米之外的桌子底下,蓝白桌布垂落,分隔出的世界里,两名青年吻得难舍难分。
杂乱的气息被努力克制到最低,白川的呼吸声微乱。碍于兰利先生的存在,他再激动也努力隐忍着,几乎听不见动静。
伊野更是连喘都不敢喘,屏住呼吸,把自己憋到快缺氧。
“好笨。”白川无声地笑了下。
他的哥哥怎么能这么笨,明明在机甲操作和搏击训练时都聪明得毫不费力的哥哥,可现在连怎么呼吸都学不会。
伊野气恼地瞪他一眼。
白川小声说对不起,渡过去氧气,一边吻一边教他怎么换气。
这时脚步声忽然靠近。似乎就停在他们旁边,仅隔着一张薄薄的桌布。
伊野瞬间僵住动作。
从桌布下看过去,还能看到停在旁边的黑影。
“那臭小子跑哪去了,沙发里也没人。”
伊野倒吸一口冷气。
靠,克文老爹去过沙发了?
“不会是跑白川房间去了吧?”
外面,克文·兰利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客厅,还是没找到伊野人,于是调转方向,朝白川的房间走去。
【他要是发现你不在,我们俩就暴露了!】
伊野捏住白川的脸,朝他无声怒吼。
白川像没听见,有一搭没一搭地亲他,低头在伊野喉结的位置嗦了下。伊野一个激灵,差点没叫出来。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被某处抵着,又紧张又不忿,抬手在他大腿上用力掐了一下,骂他怎么能大胆到这个程度。
被掐的位置离那儿很近,白川表情扭曲,比毒素发作还疼。
伊野懒得管他疼不疼的,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透过桌布看客厅。克文老爹已经到了白川门前,但门似乎被反锁住了。他转动门把手没能打开,嘴里还因此嘀咕了两句。
幸好……伊野拍了拍胸口,扭头看向白川,小声:“你反锁房门干什么?”
白川面不改色:“有东西要藏。”
“……”
他能藏什么玩意……一定不是好东西!
“现在怎么办?”
老爹进不去白川房间,又找不到他,肯定会把房子翻个底儿朝天的。都怪白川,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发什么情!
伊野踹他一脚,低声警告:“你惹出来的祸,你解决!”
白川叩住他的脚踝,在他裸露出来的小腿上亲了亲。
“有奖励吗?”
“你还想要奖励?我给你一巴掌。”
“好。”
“……???”
只见白川突然点开终端,捂着光一阵输入按了几下东西。动作太快,伊野没看清他的操作,接着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惊悚的狗叫声。
狗?
……小橘子?!
“你干了什么?”
白川弯腰凑过来:“我打开设置了狗叫警报模式。”
伊野:“你……牛。”
开启警报模式的机械狗叫个不停,果然克文老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推开门到院子里去。伊野低哼,这家伙总算有良心一回。他准备趁机爬出去,后颈忽然被捏住,白川拉过他,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那个吻格外温柔,不沾半点情.欲。
接着白川把他推出桌底,带着微薄的笑意:“晚安,哥哥。”
伊野从桌底下出来,还愣在刚刚那个莫名的吻里。
克文老爹从院里回来,发现他站在餐桌旁边,疑声:“你在这儿?刚刚哪儿去了。”
“……”伊野咳嗽一声,“就,就在客厅啊,太黑了老爹你没看见我吧。”
“是吗?那叫你你怎么没出声。”
他僵硬地挠挠头:“睡太沉没听见吧,老爹你赶紧回去,我困了要睡了。”
但克文老爹不想让他在外面睡,勒令他拿着被子跟自己回去,伊野悄摸瞄了一眼桌底下,听到克文老爹在背后催,慢吞吞抱起被褥回卧室里。
主卧房门关上。
白川轻手轻脚出来,在客厅里站了会儿才回房间。
他睡不着,睡裤被勾出形状,憋得很难受。仰头靠住门板深呼吸了一会儿,才微微平息下去。
被伊野咬过之后,易感期的焦躁没那么严重了,但也不会轻易消解。
正常Alpha的易感期会持续3-5天,他更严重,未来一个星期都要维持在这种状态。如果真的在这种情况下做.爱,伊野大概会被他折腾得很惨,所以今晚他其实没想过要和伊野亲密。镇静剂已经注射过,他也想了其他办法。
可一看到青年,还是没办法忍住。
被他挑起来的欲.望,就像在枯草堆里点一把火。顷刻燎原,生生不息。
“呼……”
白川手背贴着眼睛,发红的眼睛闭紧,漫长地呼出一口气。
随后他看向床上。
被子丢到床底,枕头堆在一块,满目狼藉。中央是一个由衣服筑起来的巢穴,满满当当的,全是伊野穿过用过的衣服。
白川走过去,躺进巢穴里,其中有一件是伊野常穿的军校制服,他深深埋头进去,发出沙哑的喟叹。
……
第二天上午。
伊野回到房间,被克文老爹的呼噜折磨到天快亮才睡着,迷迷糊糊醒来太阳已经晒屁股了。吃午饭的时候还被克文老爹唠叨,说就他会睡懒觉,伊野很烦,他也不想想自己睡这么久是拜谁所赐!
“喝汤吗?”
白川的声音响起。
一对上他的湛蓝眼睛,伊野怒气登时更盛。这也是一个不让他睡觉的凶手!但想到昨晚两个人躲在桌子底下接吻,不自在反而比生气更多。
他扭开头:“喝,喝吧。”
“好。”白川垂眸。
……
吃到一半,白川很突然地说今天要带伊野去检查身体,还说已经预约好了。
伊野一股脑把汤喝完,听到这个消息,指了指自己:“我?我现在身体又没事,为什么要去医院?”
克文老爹也不懂:“他出什么问题了?还是他脑子真的坏了?”
“老爹!”伊野愤愤。
“兰利先生,你能闻到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白川不解释,用最直接的行动,控制自己释放出一点信息素。可克文完全闻不到,只有面前饭菜的香气。
“不是香水味吗?”伊野耸动鼻子闻,“很浓啊。”
这下克文总算琢磨过来了,端详伊野几秒,突然伸手抓住他,拂开后背的头发。手在腺体表面摁压两下,问他:“有感觉没?”
伊野:“有。”
克文当即一脸严肃:“什么感觉?!”
伊野:“老爹你手指好粗糙。”
“……”
啪!一巴掌拍到他后背上,“老子问你这个了?!说腺体!”
“那没感觉。”伊野坐起来把头发放回去。还想继续吃饭,老爹夺走筷子把他拉起来:“天塌了还想吃饭,滚起来,换衣服去医院。”
伊野:“……”
……
到医院排队做完全套检查后,伊野被克文老爹摁在诊疗室的椅子上。医生看着手里的报告,询问了伊野几个问题。
克文犹豫地问:“医生,这小子不会是二次分化吧?”
他就两个儿子,一个白川二次分化成Alpha,现在别告诉他亲儿子也要分化了!那他们家也太奇葩了。
“这倒不是。”医生放下报告,扶了扶眼镜,“二次分化的病例很少,但跟十二席的状况都不太一样。”
“怎么说?”
“Alpha和Omega的腺体自出生以来就是发育完全的,可以分泌出强烈的信息素来影响自身生理发育,所以Alpha和Omega的在外形特征上会有一定差别。而Beta的腺体存在先天性缺陷,导致了他们无法感知信息素,也无法分泌信息素。”
“这是Beta和另外两者最大的差别,只是……十二席的腺体却出现了二次发育的情况。”
“二次发育?这和二次分化有什么区别?”
“最简单的理解就是,分化需要从0→1,但十二席的腺体发育比普通Beta要完善一点,却还没到彻底分化成A/O的程度,才会让他现在能闻见信息素,却无法分辨信息素里携带的信号。对他而言,A/O的信息素,和香水没什么差别。”
但这只是最通俗易懂的解释,实际上没有那么简单,腺体是一种很复杂精密的腺体,Beta是天生缺陷,几乎不可能出现二次发育的情况。
白川:“会对身体造成影响吗?”
“目前看来不会。不过报告里说,十二席也会分泌出一定信息素的,只是很微弱。”医生说着看向白川,“你们有闻到过他的信息素吗?”
克文闻不见,伊野立马抬头看向白川。
白川:“……”
白川:“闻到过。”
伊野好奇起来:“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好闻吗?”
白川只少数闻见过,最初还以为是伊野身上的体香,后来才确认为信息素。那股气息很难用具体的言语形容,像是干净的阳光味道,带着一点淡淡的花香,清冽,包容,对于任何Alpha都是极为致命的吸引。
光是他本人,站在那里就足以引来无数追慕者,如果再有这股信息素,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只野犬扑上来,就像尤金他们。
忽然想到什么,白川目光冷沉。
闻见过这股信息素的人,应该不止有他。蓝花星时尤金闻见过,或许还有林佩。
“你怎么不说话?”伊野嗅了嗅自己的胳膊,“难道很臭?我不会是什么臭豆腐味道吧,那还不如当Beta呢。”
“管他臭不臭,你小子还想自己一身玫瑰花香吗?”克文拍一下他的后脑勺。
医生叹笑:“总之目前对身体是应该没什么太大影响的,可以再去单独检查一下信息素,看是否能和A/O匹配上。对了,这种情况不排除有父母基因影响的可能,最好父母也做一下检查。”
克文突然不吭声了。
“正好老爹你也检查一下,顺便把你的胃查查,天天喝酒,小心胃穿孔。”
克文神情怪异地瞪了他一眼,教训的话没能说出口。
检查结束后,又去药房拿了些腺体贴。白川帮伊野贴好,几人准备回家时,克文老爹突然说自己要去见个老朋友,也没说见谁,急匆匆地转身就打车走了。
“他是不是从刚刚开始就有点奇怪?”伊野看着离去的车影。
白川若有所思,淡声:“可能有重要的事吧。”
不纠结这个问题。伊野话锋一转,询问:“我的信息素到底什么味儿?水果?鲜花?还是饭菜?”
“哥哥真的想听?”
“……”伊野立马环着胳膊,扬起下巴率先警告他,“不准说污言秽语。”
白川哑笑:“我说认真的。哥哥的信息素,是会让人发.情的味道。”
“我都说——”
“所以你要贴好腺体贴。”白川伸出指尖,轻轻摸在青年的后颈上。
他望着伊野黑亮的眼瞳,似乎要看进最深的深渊里,轻声:“当一个Alpha彻底被情.欲控制的时候,会变成魔鬼,就算哥哥再厉害也无法反抗,只会让自己受伤。我没有办法做到时时跟在哥哥身边,我也会离开,所以有一天我不在了……哥哥要记得自己贴好它。”
“你为什么会不在?”伊野反问。
白川:“……”
白川:“可能我也有自己重要的事吧。”
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伊野还是应下了。
……
两人打道回府,回去的路上还买了点新鲜菜,想等晚上炒着吃。
天空有些阴沉。近来主星的天气风云变幻,一直不是很好。
白川一手拎着菜,站在旁边等伊野开门,突然,终端忽然发出一阵消息提示音。他看了眼简讯,目光凝重起来。
伊野看过来,“怎么了?”
“温茨公爵的消息。”他把消息拿给伊野看,“她让我转告哥哥。”
“宫廷出现变故,就在刚刚,康斯陛下病逝了。”
第166章 Chapter 166【二合一】 新……
……
接到消息, 伊野和白川立马赶往皇宫。
康斯陛下的宫殿内一片岑寂,莫西将军和艾林亚法官早就已经到了,脸上表情皆是肃穆。温茨公爵守在卧室门外, 怀里抱着已经哭到昏过去的朱丽叶公主, 怕吵醒小公主, 伊野压低声音询问具体的情况。
“医生说是下床时摔倒导致头部撞地,所以才会……”温茨也像是刚哭过, 嗓音有些沙哑, 没再继续说下去。
“近卫呢?”
温茨没回答, 只是摇摇头, 伊野当即明白过来。
照顾陛下一直是裴德亲力亲为, 但裴德无法时时刻刻待在宫殿里, 近卫也都在外面看守,即便听见动静也不可能闪现闯进去。
现在房间里只有裴德和医生在。裴德一直以来最为敬重的就是他父亲,如今康斯陛下突然病逝, 他恐怕是帝国最难过的人。
温茨想让伊野安慰一下他,伊野倒是觉得裴德不至于这样脆弱,但一向都散漫生活的温茨公爵都跟自己郑重请求了,他没理由拒绝。
没多久,卧室房门被推开。裴德送医生出来,看到温茨旁边站着的黑发青年,眸光微微闪烁, 没说什么。
他看起来格外憔悴, 嘴唇灰白干燥, 银色长发也凌乱地散着。
“殿下。”伊野垂眸,“节哀。”
“我没事。本来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不体面的样子的……”他把衣衫整理了下,朝伊野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他从温茨手里接过熟睡的朱丽叶, 走出大门。阴天日光里,伊野注意到抱在朱丽叶背上的那只手,袖子底下一截模糊的烧伤。
约莫十分钟后,裴德把朱丽叶送回住所后就回来了,和艾林亚他们等人开了个短暂会议。
群龙不能无首,康斯陛下死后要尽快安排新帝继位,而人选毫无疑问只有皇太子殿下。他们详细地商量完计划,众人就各自离开,去做后续的一系列准备,只有伊野和白川还留在原位。
桌上还没动的茶水已经凉了,白川站在伊野后方,目光一动不动望着青年姣好的侧脸。余光留意到前面的人,他抬起头,看到裴德的视线完完全全停留青年身上。这种让他格外厌恶又熟悉的眼神。
“小白,你出去等我一会儿吧。”
“……”白川收回视线,抿紧唇,“好。”
他关上门出去。
裴德坐回来,重新给伊野倒了杯热腾腾的红茶:“其实我没关系,你不用听姨母的话来安慰我。”
伊野挑了挑眉。
他原来是想这么做的,但裴德看起来比他预计的平静太多,那么安慰也就用不到了。
“人的寿命如刹那花火般短暂,父亲病重这么久,总会有迎来死亡的那一天。”裴德放下茶壶,“就像你和我,以后也会有迎来死亡的一刻。”
看到那具躺在床上冰冷冷的尸体时,他由衷感受到死亡的可怖,竟然能让那位高高在上的君主也为之畏惧地颤抖,流泪,甚至狼狈哀求。想到这里,裴德露出一种矛盾的表情。
伊野觉得他像是伤心,毕竟是亲人死去,不伤心也很难吧。
“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想告诉殿下。”
伊野来这还有一个目的。他当初男扮女装混进来的时候,发现康斯陛下宫殿的医疗舱早已经损毁。后来温茨公爵去调查过,可明显负责审批的官员并不清楚这件事,他怀疑这里面是有人故意动手脚。裴德位高权重,却不一定能把身边的人都看透,也许还藏着不少隐患。
伊野把自己的猜测告知裴德,对方听完后,微微皱眉沉默,直到他提醒才蓦然抬头:“谢谢你提醒,我会注意的。”
该说的话都说了,伊野也没打算继续久留。
他转过头,目光再次留意到裴德藏在袖口里的烧伤,刚刚也看见过,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裴德握着杯子的手滞空了一秒,自然地摸向手腕:“你去蓝花星的那年,虫族大举进攻主星。宫廷失火,朱丽叶的房间也被波及了,我冲进去救她的时候,被燃烧的砖块砸中手臂,就是那次留下的。”
“Alpha的自我修复能力我记得很强,这点疤痕治不了吗?”伊野反问。
“有些疤痕留着,就当给自己一个教训。”裴德隔着一张长桌,意味晦暗地望向他,脸上笑容温雅,“五年前的那场大战损失惨重,我希望自己能够一辈子记住它。”
“……”
伊野深感同意,“殿下说得对,我们都应该记住那场大战。”
“好了,我先回去了,殿下有什么事情再联系我吧。”
“伊野!”裴德突然叫住他,“你会觉得人类是很可怜的物种吗?”
“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他转头看向裴德。
“……”他僵硬地扯嘴,“我只是觉得,人类的寿命短暂,身躯脆弱,像蝼蚁一样生存在如此浩瀚的宇宙里,却不自量力地想用自己的手去控制全世界。我们自以为高其他生物一等,就站在统治者的角度去俯瞰世界,可实际上,我们努力地发展科技,让人类的生命延长到两三百年,但到最后还是会因为各种病痛而死去,苟延残喘地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不觉得,听起来很可怜吗?”
一片宁谧声中,伊野眼眸漆黑,深深凝视银发青年。
他完全转过身,肩膀耸了耸:“听起来,好像确实如此。”
裴德语速不自觉加快:“所以你也和我有一样的看法。”
“可这句话不应该由殿下您的嘴里说出来吧。”
裴德:“……”
“苟延残喘地活着…这种描述听起来是很可怜,但‘想活’,这个想法没有错。我听说虫族的生命很漫长,尤其对高等虫族而言,就算他们在战争中死去,也会以轮回的方式从虫母的体内再次出生。相比较起来,虫族更像是苟延残喘地活着才是吧。”
裴德欲言又止半晌后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你说的对。虫族才是最可怜的物种。”
“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伊野摆摆手回绝,插着裤兜转身离开了皇宫。
……
他和白川乘着裴德提前让人安排好的车离开皇宫,到了家,克文老爹还没回来。伊野让白川问过后得知克文老爹今天要和老朋友叙旧,晚上就不回来了。
“什么老朋友能叙旧一整晚?”伊野边嘀咕边翻抽屉,“肯定是又跑哪里喝酒去了。”
白川洗完手出来,就看到他蹲在柜子前翻翻找找。
“哥哥在找什么?”
“抑制剂啊。”他终于找到贴着标签的袋子,拿出来,“你不是发热期吗?先把抑制剂注射了。”
他把白川摁到沙发上,卷起袖子刚准备扎下去,手被白川拂开。他扫开茶几上的东西,把伊野抱坐到跟前,单膝跪在地板上靠过来。
“看来只要我不说,哥哥好像就一点都察觉不了。”
伊野身体后仰,撑在茶几上:“……你不是发热期吗?”
白川无奈地摁了下眉心:“你觉得我现在像Omega吗?”
“不像。”但你是主角,你变异了都很正常。
白川露出无语的表情,他也不指望伊野突然开窍了,直接低头亲下去堵住那张总说些扰乱氛围的话。手指掐着青年白皙的脸颊,他重重亲吻,带着点发泄的意思。
伊野被亲两下,嘴唇立马变得又红又润,微微张唇呼吸。
“你不是……没到发热期……”
“和发热期差不多。”白川狠狠咬了口他的嘴唇,“今晚兰利先生不在,我们有很长时间。哥哥也有很多时间慢慢告诉我,你和裴德单独都聊了什么。”
“和裴德有什么关系——哎!”
漂亮青年被径直抬腿抱起来,带进客房。伊野终于看到了被白川藏在屋里的东西——那张床上搭筑的巢穴。全是自己的衣物,从外衣到贴身的内裤,整齐又混乱地形成一个暧昧的爱巢,有几件是他最常穿的衣服,格外褶皱,一猜就知道白川用它们来干过什么。
他骇然瞪眼:“你昨天晚上……你疯了?老爹就在隔壁啊!”
白川没说话,他已经忍得够久了。手上忙着脱伊野的衣服,一下子就把青年剥得干干净净。
这事确实也没必要回答,他都能干出堂皇而至在桌底下和自己接吻的事,隔着一道墙用自己的衣服□□又算得了什么。伊野忍不住想,以前他和白川在启星的时候,他不会半夜在隔壁也偷偷用自己的照片自.慰吧。
“你以前到底……唔……”他仰起头,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被白川压在巢穴里浓情蜜意地吻着。
“自.慰吗?”白川大手揉着青年白嫩的臀肉,沙哑嗓子低喘,“哥哥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毫无性.欲、只会读书?”
“谁让你看起来那么……”
“那现在让你看清楚吧。”蓬勃炽热的身躯挺下,只剩支离破碎的声音。
【……】
床被打湿两回,脏得完全不能看,伊野就被白川压在衣柜门上做。气温在交缠下急剧上升,热得皮肤渗出汗淋淋的水渍,地板淅淅沥沥地积起一滩水。
白川的占有欲在易感期间成倍增长,对外他会尽量保持对伊野的言听计从,可看到他和裴德亲近,占有欲随之而来的焦躁根本压抑不住,现在只能像个阴湿男鬼一样,狠狠地从伊野身上讨债回来。
青年被做得哭个不停,生理反应控制不住,上下两张嘴都很会分泌水。白川耐心地哄他,但腰却动得一次比一次狠。
青年后颈的腺体贴被揭开,细微的香味飘出。白川张开锋利的牙齿咬上去,缓缓注入自己的信息素,双重快感刺激得伊野说不出话,大脑像装着没摇匀的浆糊,在火热的亲吻下哆哆嗦嗦地结束了。
……
抱着洗完澡,两个人重新躺回干净的床上时,天已经黑了。
伊野靠在白川怀里,疲倦得睁不开眼。但白川看起来一点也不累,还有心思拿他的头发缠在手上把玩。他翻身把头闷进被子里:“别吵了,我好累……”
白川低头亲了他的后颈上的牙印:“要吃点东西吗?”
伊野闭着眼睛摇头。
隔了会儿,他闷闷出声:“我的衣服记得洗干净。”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白川拿走这么多衣服,怪不得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说自己的制服怎么不见了。
“你刚刚说自己不是发热期,到底是什么?”
“易感期。”
“哦…………”
伊野霍然睁眼,“那不是Alpha才有的吗!你傻啦?!”
白川看着怀里突然爬起来的人,被子滚落露出圆润的肩头,喉结动了动,克制地坐起来给他盖好:“我二次分化了,你在离开的第一年。”
……
靠!难怪那么大!
不对,这好像不是重点。铁打的主角受Omega居然还能二次分化吗?这破世界的剧情也太偏离正轨了吧。
“系统怎么都不提醒我一下……”伊野小声嘀咕。
白川:“什么?”
“…我说你怎么不都跟我说,居然现在才告诉我。”
“Alpha和Omega在身形上的差距,我以为哥哥你也能看出来。”
感情还是他的错吗?谁知道主角还能再分化啊!他还以为是基因变异呢。
……算了,反正都做完了,不管白川是A是O自己都是下面那个,又不重要。嘶,伊野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要是他趁白川还是O的时候跟他确认关系,那自己不就能当上面那个了!
“哥哥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了。”白川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把人搂进怀里,十分具有份量的地方撞了撞,“我是Omega的时候你不是没见过。”
伊野:“……。”
伊野:竖起中指。
白川握住他的中指放下去。
伊野嘴角抽搐,反问:“所以你昨晚和今天,都是因为易感期到了?”
他见过凯撒和林佩的易感期,由于性格原因,他们的反应和暴躁程度都不太一样,但确实都会变成变态。
“不止。”
“还有什么?”
“哥哥和裴德亲近,我也会吃醋,会嫉妒。”
伊野睁大眼:“我没和他亲近,顶多就是单独聊——”反应过来了,“这你也要吃醋?”
白川盯着他修长好看的手看,低声:“裴德看你的视线,我不喜欢。哥哥肯定要说自己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但你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里…”藏着侵犯欲。
他了解那种神情。因为他也有过。
“裴德没有看起来那么平和,哥哥,你要小心他。”
刚刚做.爱的时候,他故意逼着伊野把两人单独聊天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裴德话里有话。他坐在那个位置上,身居高位,但正常的贵族不会把人类贬低到如此地步。因为帝国人里,最想努力延长寿命活下去的,一定是上位者。
伊野哼哼,说起正事稍微认真了点:“我还以为只有我觉得裴德奇怪。”
白川抬眼:“哥哥感觉到了?”
伊野点头。但跟白川的原因不同,他只是依靠敏锐的直觉。
想了想,他忽然又问:“小白,陛下宫殿的医疗舱被蓄意损坏,你觉得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会是谁?”
他对宫廷内斗没有那么了解,而且离开这么久,对时局把握也不准确,问白川是最好的。
白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哥哥想听实话?”
“快说。”
“在我看来,也是裴德。”
伊野狐疑:“你之前不是还和他合作杀教皇吗?怎么对他这么多怀疑?”
“合作是合作,不代表我信任他。他愿意帮我是因为有利可图,不是因为教皇该死。康斯陛下的居所,想要混进去毁掉医疗舱不难,但裴德贴身照顾陛下这么久,却一次都没有人发现过医疗舱的损毁,他真的是真心照顾陛下吗?”白川莞尔,“但这些现在其实不重要,陛下已死,裴德继位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管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哥哥再追查这件事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你说的是没错,但有哪里我觉得不太对劲。”伊野深思片刻,忽然问白川,“五年前皇宫着火过吗?”
白川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件事,点头:“当年虫族进攻,宫廷内部大乱,所以烧了不少地方。”
“那段时间里你见过裴德殿下?”
“没有。裴德殿下对外宣称病重,那段时间很少有人见过他。”
“哥哥想到了什么?”
“……小白,你明天去一趟奥德里亚家找凯撒,跟他说我有件事想请他帮忙。”
“好,那哥哥呢?”
伊野深思:“我去趟帝国监狱,有些事我要问一个人。”
……
第二天,天还没亮伊野就赶到了帝国监狱。他和布什·梅华提前通过气儿,到的时候,布什·梅华刚好在电梯口等他。
两人乘坐电梯前往地下,布什·梅华把他带到关押死刑犯的地方:“之前被逮捕的星际海盗都在这里。你难得主动找我一趟,想要见谁?”
“霍寻在哪?”伊野问。
“还真的是男人。”布什·梅华环着手依靠墙壁,墨绿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失落,“我还想过你是来找我的。”
伊野扫他一眼,感觉他身上一股子怨夫的味道:“找你去梅华宅邸不是更好,要不是有原因我才不想来监狱。”
显得他好像和这里很熟一样。
“……也是。”布什·梅华突然又愉悦起来,勾唇,“那走吧十二席大人,去会客室。”
“0768号,出来!”
十几名星际海盗被关押在同一间牢狱内,听到声音,他们齐齐看向坐在最里面的黑皮白发男人,他的胸口处戴着0768的铭牌
“赶紧滚出来!”狱警抽出警棍,往门上用力敲动两下,不耐烦地吼。
男人站起来,双手双腿上都戴着镣铐。浑身都是被严刑逼问过的痕迹,赤裸的脚上布满鞭伤,脸色阴沉地走到门边。
“谁要见我?”
“少他妈废话。”狱警用力拽他的镣铐,“快走!”
霍寻眼底戾气闪过,看到狱警腰间的配枪,强迫自己隐忍怒火。他跟着狱警一路前往会客室,经过走廊时看到不远处一道高挑身影。他见过那人,帝国监狱的监狱长,布什·梅华。
谁能让帝国监狱长守在这里?里面的人是……
霍寻看向会客室的门。
咔嚓。门被推开。
偌大的会客室内,坐在里面的青年一身笔挺西服,黑发高高束起。戴着半掌皮质手套的两手交握放在膝盖上,背脊纤瘦却锋利,仿佛一个天生的完美衣架子,将一身黑西装黑衬衣烘托得纤尘不染。
他侧目看过来,眉眼精致,含着浅淡笑容的唇角弯起:“好久不见啊,霍寻。”
霍寻声音一沉:“……伊野。”
……
狱警送到人就出去了。会客室内,霍寻握紧双手,目光紧盯黑发青年。伊野的面色比之前红润许多,两条腿看起来也已经完全康复。看来他身边的人确实有些手段,为他找到了最顶级的医疗舱。
“你应该恢复十二席的身份了吧,现在来监狱是准备杀我们?”
“我看起来很像记仇的人吗?”伊野笑弯眼,“你任劳任怨照顾昏迷的我五年,本来就和我没什么仇,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那你找我想说什么?”
“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还记得当年在蓝花星捡到我的时候,是在哪里吗?”
“什么?”霍寻一愣,“这是什么脑筋急转弯吗?”
“我是认真的。”
霍寻:“……”
伊野怕不是脑子坏了。但机会就放在眼前,他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他告诉伊野,当年他们路过蓝花星时发现有剧烈爆炸,所以派遣了一支队伍去蓝花星探查情况。他就是其中的成员之一。
找到伊野的地点具体已经说不上来,但他记得是在一条河边,距离崩塌的山体很远,那条河里还有血迹。他能记住这点是因为河里的血量太多,普通人出这么大的血早就死了,可伊野却还好好活着。
“你只看到了我?”
“还能有谁。”
“没有其他细节遗漏吗?你再仔细想想。”
“你纠结这些干——”
“再浪费一句话,我就换人问了。”
伊野没什么耐性地敲敲桌面,面容冷肃。青年的气势太强,霍寻竟然不敢反驳,温顺地缩起肩膀认真回忆起找到那天的所有细节。但太多细节已经模糊,他绞尽脑汁回忆也只是一些模糊的片段,但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有一件事被他想了起来。
“哦对,把你救回来之后,我帮你换过衣服。”
伊野:“……怎么的,我还得谢谢你?”
“这他么不是重点,而是我帮你换衣服的时候,在你身上找到了几根头发。”霍寻记得很清楚,那头发发色和他相近,但长度不同,“是银色的长发。”
也是和帝国皇太子,一样的银发。
…………
五天后。
康斯陛下病逝的消息一夜传遍帝国星系的各个角落,随之而来的便是裴德·璜太子殿下的继位庆典。这对帝国人来说反而是个好消息,前两年开始康斯陛下就已经不怎么处理政治事务了,基本都由裴德殿下掌管。
他年轻英俊,又足智多谋,而且不像其他贵族那样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帝国人眼里,这样一位新君主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对于他的继位仪式,各地人民都欢欣鼓舞,甚至提前两天就已经开始庆祝起来,热闹得完全将他们死去的旧君主遗忘于尘土中。
继位庆典当天将会全程直播给各地人民。听说这是十二席伊野·兰利提出的意见,新主想要快速巩固人心,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几位大臣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所以联合请求后,性格谦恭的裴德殿下也只好点头答应。
热闹的喧嚣遍布主星各个角落,人们欢歌笑语,其乐融融。
与此同时,皇宫内。
侍者们忙前忙后为新君主穿戴好服饰,这是紧急赶制出来的授君服饰,刺绣精密,在这个早已用机器取代手工的星际社会里,更显得无比稀罕。但更昂贵的是那把象征着权利的君主权杖,上面镶嵌着五颗深红宝石,每一颗都足以买下一个星球。
笔挺的金色军装被熨烫平整,裴德握住权杖,看向镜子里的人。
“哥哥!”朱丽叶从外面跑进来,“哥哥今天要记得陪我玩!”
裴德转过身,摸了摸朱丽叶的头发,温柔道:“朱丽叶今天乖一点,等庆典结束,我带你去找伊野一起玩好吗?”
听到能见社长大人,朱丽叶欣喜无比,立马乖巧点头。
“哥哥今天好帅啊。”
“朱丽叶喜欢看哥哥穿这身衣服吗?”
“喜欢!比平常的哥哥还要帅气!”
裴德笑了一声,他蹲下身平视青涩的少女,摸着她的脸颊,柔和的眼睛里,却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流露着一一丝厌恶。
“马上就快结束了。”
他意味不明地低语:“朱丽叶,你会喜欢今天的。”
第167章 Chapter 167 我是我自己的……
……
“直播开始了!大家快过来!”
位于帝国主星的某个偏僻地区里, 一户人家慌忙围坐在破旧的沙发前,等着看帝国新任君主的继位仪式。
磅礴奢华的圣康斯厅金碧辉煌,廊柱间规律地垂缀着红色的天鹅绒绸缎, 穿着各色礼服的贵族和名流们站在两侧。墙顶的绚丽壁画熠熠生辉, 好像里面的女神即将从油彩里走出来, 成为今天巨大仪式的歌颂者。
但圣康斯厅外却雾蒙一片,像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最冷, 也最漫长。
人们看到画面放大, 定格在那名英俊青年的身上。
圣康斯厅的正厅是旁厅的三倍之大, 从正殿大门到高台铺着一条足足百米长的红毯。而那名青年此时就站在红毯前, 手持寓意权力的权杖, 银发侧肩,金色军装板正挺直。
温茨公爵作为他的长辈,站在台阶前, 手里抱着只有帝国君主才能佩戴的王冠。
只要青年走过这条长路,戴上王冠,坐至高台,授位仪式就能完成。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殿下这是在等什么?”贵族有人窃窃私语询问。
“不知道,是时间还没到吧。”
“是在等元老院那几位吧,那几位都到齐了吗?”
有人偷偷仰长脖子看向对面, 基本上都到齐了, 除了林佩将军两日前返回先驱军团抽不开身, 艾林亚法官,还有莫西将军都到了……等等,好像少了一位。
“十二席似乎没来。”
“伊野·兰利?他胆子怎么这么大, 新君主的授位仪式也敢迟到,不要命啦?”
“谁让人家是帝国的明日之星呢,据说和裴德殿下关系亲切,迟到了又怎么样,难道你还想去政府投诉?政府可不敢管他。”
嘀嘀咕咕的谈论声从人群中响起。裴德看向右侧那一列,本该站在末席位置的人却没现身,他不由眯起眼睛,握住权杖的指节收紧。
“殿下,该开始了。”旁边一位大臣低声道。
裴德回过神,朝对方颔首:“开始吧。”
宏大的乐声盘旋于宫殿上空,歌者们双手交握于胸前,肃穆庄严的颂声如同沉重的乌云笼罩。璀璨的光芒下,裴德迈开脚步踏上那条长长的路,一步又一步,朝终点靠近。灼热密集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不论是现场,还是正在观看着直播的帝国民众们,全都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名即将带领帝国走向新时代的君主。
裴德·璜,这就是他们将要俯首称臣的新任陛下。
温茨看着近到跟前的青年。
“温茨公爵。”裴德带着浅笑,又轻声地叫了一句,“姨母。”
温茨没有说话,也许是圣康斯厅的光线过于耀眼,温茨看着青年的脸庞,竟然有那么一刻觉得陌生。
“裴德,你会成为一名好君主的,是吗?”
裴德:“姨母,您不相信我吗?”
“……”温茨抿紧唇,“抱歉,可能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握住王冠的手犹豫片刻,在青年低头时还是将王冠戴到了他头上,随后偏过头不再看裴德,也没有看到裴德眼底流露的阴霾。
如今只差最后一步,只要坐到那个位置上,一切就能尘埃落定。
他的脚步顺着红毯拾级而上,帝国君主的座位尽在咫尺。整整六年时间的铺谋设计,他终于走到了这个位置。裴德仿佛感觉到肩膀的重担已经被卸下,就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眼睛里闪现出不属于正常人的白瞳。
他阔步朝座椅走去,苍白的指尖摸向黄金雕琢的扶手,坚硬的宝石上闪烁着权利的光芒。他的心脏突然快起来,手指剧烈颤抖……
下一秒,突然僵住。
诡异的疼痛感伴随一阵剧烈的枪响蔓延全身,裴德愣住表情,脑袋空白了好久后,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胸膛。
滴答。滴答。
赤红的鲜血顺着衣领滑下去,渗进软红坐垫里。
他僵直身体站起来,迟钝地转头,顺着一束投射进来的刺目光线,遥遥对上双漆黑的眼睛。
伊野举着手枪,百米之外,射中了他的胸膛。
迟来的十二席在仪式快结束的最后,终于赶上这场盛大的庆典。可是他却持枪,谋杀了即将坐上王位的君主。
全场愕然一瞬,随即爆发出惊恐的大叫,所有人陷入一片慌乱,甚至有的怕死到直接朝外狂跑。
“十二席谋杀了!近卫,近卫呢!!”“伊野·兰利你疯了!!!”“快救陛下!”
“为什么……”裴德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一报还一报,”伊野用枪指了指自己曾被虫族利刃贯穿的右胸口,一字一句,“这是你欠我的,虫族。”
“虫族?!是不是我听错了?!他竟然说裴德殿下是虫族?”
“十二席你在胡说什么!把他抓住!”一名大臣面色铁青地朝伊野怒吼。一群近卫拿着枪冲上来,很快就把伊野团团围在中间,但那名大臣还没来得及露出得逞的表情,突然被人从背后狠狠踹了一脚,直接往前扑倒在地。
“蠢货。”凯撒卷起袖口,抽出一直藏在腰间的枪,“再多说一个字,我不介意直接崩了你。”
奥德里亚家族的人竟然也站在伊野那边?!大臣目瞪口呆,他们是不是真的疯了!
他歇斯底里大吼:“莫西!你就眼睁睁看着吗?!”
莫西却只是淡淡地拢起眉,一副训斥的口吻:“沉不住气的东西,让你现在站出来了吗?”
“什么…莫西!”大臣脸色霎然惨白。
“少废话。”凯撒看这群满嘴废话的老臣不顺眼很久了,一脚踩上他的后背,逼着他抬头看前面,“你先好好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
大臣被强迫抬起头看向高台上,颤动的瞳孔收缩。
明明胸膛中枪,血流不止,可那名银发青年却依旧稳稳当当站着,表情平静,看不出丝毫重伤的迹象。
他惊恐地颤声:“殿下…殿下您…”
裴德看都没看那位大臣一言,目光不敢置信地紧紧锁在伊野身上。青年举起枪的动作那样利落干脆,他不是射不中自己的心脏,只是故意对准了胸口——这个自己曾亲手贯穿在他身上的位置,故意报复他。
“伊。野。”裴德用力咬着这两个字,抬起手,指尖生生撕开中弹的伤口,从血肉模糊的□□组织里找到那颗子弹,动作很稳,神色冷漠地好像撕开的不是自己的皮肉。
他取出子弹,清脆一声丢到地上,随后胸口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什么时候发现的,”他不甘心地反问,“是因为那天我说的话吗?”
“一部分原因。”伊野语气淡定,“你确实隐藏得很好,如果五年前没带我离开那个山洞,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你的底细。”
他很清楚,系统的能力只是保住他不死。但那时候他被剧烈冲击导致昏迷,不可能还有力气离开山洞。
“可偏偏你把我带了出去。我想,是因为我对你们虫族还用吧,所以哪怕会死也不肯丢了我这个尸体。”
裴德不知是气还是嘲讽,短促一笑,肩膀发颤:“你是这样以为的?是啊,那就当是这样吧。”
他擦掉手里的血,除了胸口的斑斑血渍外,看起来仍旧是一名优雅端庄的贵族。
“你杀不死我的,伊野。”把沾血的手帕丢开,裴德露出和他那张脸截然不符的狂傲神态,“你也看到了,子弹杀不了我。我给你另外一个选择吧,帝国不需要你也不配拥有你,你跟我回虫族,来成为我们的同类。”
伊野不为所动:“是同类,还是食物?”
“我当然不会吃掉你的。”裴德轻声,后面的话没人听清楚,“毕竟……”
“没有人会抗拒美味的食物,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还是留给聋子听吧。”伊野反手扣紧枪对准他,朝凯撒低声,“把所有人带出去!”
凯撒拧眉,但还是按照伊野说的快速将圣康斯厅内的人群遣散。
这群怕死的贵族立马慌乱地朝外跑,裴德观望那些逃窜的狼狈身影,听着他们尖锐的嚎叫和怒骂,人类的丑恶在这一刻表露无遗。
“我和你说过人类是很可怜的东西,你看,他们只是知道了我是虫族,就露出如此畏惧的嘴脸。却没有一个人想要留下来和你并肩作战。和这群人站在同一阵营里,你就不觉得恶心?”
“这世上人分善恶好坏,可虫子,我讨厌所有。”伊野神色冷冽,“与其和一群虫子生活在一起,还不如和他们为伍。”
裴德捂着脸嗤笑:“你太单纯了,你为他们和我斗,就算死了他们也不会替你流一滴眼泪。五年前那场假死你还不明白吗,这个帝国根本不值得你为之付出努力。”
“帝国不值得,你就值得?”一道声音突然打断裴德的话。
伊野错愕扭头,一眼看到了疏散完人群回来的凯撒和布什·梅华,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还有尤金。
两人没有拥抱,没有握手。尤金只是深深注视着这个阔别五年之久的青年的脸庞。好久后,那双下三白眼才露出一个熟悉的神情,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就很像把人当蝼蚁看,五年过去了,还是一模一样。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伊野没想到会见到他,愣了下失笑:“我还以为你这家伙死了呢。”
“呵。”他阴沉着脸,扯起嘴角,“我只会死在你前一秒。”
蓝花星那场事故后,尤金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伊野,为此颓废,几度赴死都被死神推了回来。他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一个注定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所以命运故意要让他痛苦。可知道伊野活着回来后,他才发现自己的人生里也有光可循,不是只有无边无际的痛苦。
但可笑的是,他不敢见伊野。
听起来很愚蠢吧,他是尤金,圣教主教,从小就活在噩梦和死亡里,手上沾过多少鲜血和尸体。可他却蠢笨至极地,连见伊野一面的胆量都没有。如果不是白川找到他,或许他今天都不一定会来这里。
可他怕什么呢?是怕见到伊野时责怪自己当初没有拦住他,还是怕他看到自己时露出的冷漠表情。
其实都不是,尤金当然清楚他在怕什么。怕自己对伊野的愧疚。
“伊野,你怪过我吗?”尤金很像努力维持重逢时的冷静,可看着青年的脸,还是忍不住开口,“如果我拦住你,你不会受五年的苦,不会被迫和虫族同归于尽。”
伊野轻轻挑眉看他,黑发垂在轮廓分明的脸颊边。
“我发现你们这些人真是奇怪。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但你们都在怪自己,觉得是自己害了我。”他微微摇头,“尤金,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只要我不想死,没有谁能杀死我。我不是别人,我只是我自己的命运。”
他站在这里,面对虫族。
拿着枪在全帝国的注视下射杀皇太子裴德,不是因为有谁逼着他这么做,也不是因为他必须这样做。而是他愿意。
就像他曾经在某本书里看到过的一句话:【我忠于自己的勇敢,我不把命运托付给别人,谁都不敢背叛我。】*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头至尾,不曾改变。
尤金被这句话震撼得好长时间没有发出声音,突然放肆地大笑。这就是伊野啊!是让他在军校联赛上输的一败涂地的人,也是让他念念不忘一千多个日夜的人。
他重新握紧枪,深呼吸:“后悔了,我应该早点去见你的。”
“滚开。”凯撒往前走一步,“看你还有没有命活到把这个虫子杀了再说吧。”
布什·梅华揉了揉眉头,听到这两人的声音就没耐心:“结束之后我们有时间闲聊,现在不如先一致对外。”看向伊野,“元老院其他人都去按计划行动了,这里只剩我们四对一,杀一只高等虫族,有信心吗?”
伊野漫不经心:“我一对一都行。”
漆黑冷硬的枪在手里灵活转动两圈,他微微屈膝,小腿被军靴紧实裹住,接着借地一蹬,像轻巧的飞燕迅速冲向前——
与此同时,台上的青年陡然身体爆开,从人皮里钻出一只巨型银色虫族!银白复眼,后背上布满狰狞的烧疤,口器分泌出浓液,落地的瞬间冒出一股浓烟。利刃一样的翅膀快速挡住一颗颗子弹,M500左轮以杀伤力极强著称,但在虫族的翅膀表面却只留下几个凹陷的坑状!
伊野表情不变,手放到背后暗示凯撒。
他们都是帝明军校出身,以前训练时伊野闲着无聊设计了几个手势。凯撒果然全部都记得,一看就立马找机会绕后伺机找机会攻破银白虫族的防卫。虫族的弱点在头部,但普通虫族的头部防御力没有那么强,不像高等虫族,只凭手枪和炸弹完全不够。
激烈的枪林弹雨在圣康斯厅响起,浓烟阵阵,火花四起,宛如一场帝国最绚烂的烟花盛开。僵持了十几分钟后,银白虫族逐渐露出疲态,伊野借势穿过枪烟砲雨直捣黄龙。手中的枪子弹用尽,他丢开空枪,反手拔出短刀,三两步爬上虫族的后背,一刀用力插下去!
银白虫族立马激烈挣扎,发出高频率的刺耳嗡鸣,伊野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捂住耳朵。一下没踩稳脚,被虫族用力甩出去,幸好及时被凯撒接住。
而虫族因为被集火攻击,足肢支撑不住巨大的身躯,轰得倒下去。他倒在地上,红色覆盖的复眼转动,冷冰冰地盯视他。
【伊野……你真的觉得自己赢了吗?】
一阵模糊沉闷的声音从脑海里响起。伊野下意识皱紧眉。
他听过这个声音,在蓝花星的时候!
“你撞到哪了?”凯撒焦急问。
“我没事。”他摇摇头,接着又听到那阵声音,伸手推开凯撒站起来,看向被鲜血浸染头部的虫族。
是他的声音。
自己在蓝花星听到的那些声音,全是来源于这只虫族。
“为什么我和你……”
【你说虫族是苟延残喘的存在……伊野…你确实没说错。但为了生存,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杀掉帝国所有人,我们也在所不惜。】
伊野只觉得可笑:“为了生存,就要剥夺掉别人生存的权利吗!”
【弱肉强食而已。】
虫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尤金立马伸手挡在伊野面前。几人盯着虫族的动静,却发现他并没有进攻的欲望,而是仰头朝空中,发出一声高亢的虫鸣。
“这是——”布什·梅华面色一凛,“他在呼唤同伴!”
话音刚落。
轰隆。轰隆。轰隆。
地面开始隐隐震动,这种剧烈的震感不像是从地底传来,更像是共鸣。
是天空!
几人迅速朝门外看去。
覆盖主星的防护罩仿佛正被什么东西撞击着,晕开一圈又一圈能量波纹,响彻穹苍的轰鸣传遍每一个人的心脏,带来无与伦比的恐惧和震慑。
【伊野,这是场殊死决战。】
银白虫族看向他,
【我和你,必然会有一个人迎来死亡。】
【而赌注,是全帝国人和全虫族的生命。】
嘭!
在虫族说完那句话后,眼前突然爆炸开,伊野火速伸手挡住飞来的碎石。一道巨大的黑影从烟中飞出来,短短几秒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凯撒和尤金想追出去,被伊野拉住:“不用追了,莫西将军会带人处理的。”
布什·梅华看向他:“刚刚你和那只银白虫族对话了?”
伊野点头,“有点复杂,之后再解释这件事吧。”话锋一转,“白川是不是已经过去了?”
“是,现在民众应该都被他疏散到防空洞了。防护罩加固过,能多撑一段时间,但如果虫族继续攻击,损毁是迟早的事。”
“不能让虫族把这里当成战场。”
伊野抿紧唇,“我去找白川,你们联系林佩将军。”
抛下这句话,他快步朝外走去。
……
另一边,主城区防空洞内。基本上的民众都已经疏散完毕,白川看向时间,想赶紧结束这边的任务去找伊野。防护区格外吵闹,争执不休的声音从刚刚起就没有停过。人群里除了普通人、流浪汉还有不少贵族和富商,贵族不愿意和普通人挤在一块,歇斯底里的大吼难听又刺耳。
“凭什么流浪汉也能进来!我的衣服都被他们弄臭了,这种人就应该拖出去送死!”一名肥头大耳的富商抬脚狠狠踹向流浪汉的头颅,“恶心的东西,滚开!”
流浪汉的脸撞到地上,血淋淋沾了一地。他瑟缩着身体爬起来,看见富商朝自己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边求饶一边往后退。
忽然一声枪响在富商的耳边惊起,难以言喻的痛苦爆开,肥胖男人痛到摔在地上狰狞打滚!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啊啊啊啊!!”
流浪汉被扭曲打滚的人吓了一跳,目光僵硬地抬起来。
白川收起枪,面无表情扫了眼地上的肥猪:“谁想和他一样的下场,就尽管闹。”
空气死寂无声,就连哭闹的小孩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白川冷冷扫过一圈,转身往外走。
天空的能量罩在冲击下闪烁着警报的蓝色光芒,在这种剧烈撞击下,最多只能撑三天。白川将视线从阴沉压抑的天空收回,大步朝皇宫的方向走。
但没走几步,一股血腥味从喉咙里涌上来,他一时间没忍住,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喷出。撕心裂肺的痛楚从五脏六腑传开,白川痛极闷哼一声,抬手撑住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发颤。
“小白!!”
模糊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
第168章 Chapter 168【二合一】 如……
白川怔愣几秒, 慌乱地用袖子擦干净嘴里的血,见青年靠近立马背过身。
空气中飘着浓烈的血腥味。
“……小白?”伊野声音极轻。
白川不肯转身,伊野强硬地拽过他, 却看到他袖口斑驳的鲜血, 手脚陡然发冷。白川努力撑起难看的笑容, “哥哥别担心,不是我的血, 刚刚…有个富商在闹事, 所以我开了枪, 这些血是他的。”
他试图让伊野安心, 可说这些话时, 嘴角源源不断地溢出鲜血。
“说实话!”伊野赫然厉声。
白川怕伊野生气, 不敢再扯谎,鲜血淋漓的手握住他,急忙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哥哥,我只是生了点病,我没事的,哥哥你别丢下我…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伊野:“……”
“去军团!”
他面色沉郁,径直拉住白川往外走,可后者却一动不动。怒火陡然燃烧:“你想在这站着等死是吗!”
“没用的。”白川轻轻握住他,“哥哥, 我试过, 但医疗舱没有用。”
“我腿废了都能治好你凭什么治不好!”伊野压下急躁的呼吸, “跟我走,白川,听我的。有什么事情我们先看完医生再说, 不管是病还是什么总有机会治好的。”
可白川还是没有选择跟他走。
伊野呼吸加快,手脚怒不可地吼出声:“我说很多次你不能死,你为什么就是记不住!你死了我怎么办,难道我——”
下一秒伊野忽然被白川大力抱进怀里,他的十指扣住青年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手,牢牢抱紧他。
“放开!”伊野挣扎。
白川不肯松手。
伊野的指尖好冷,就连掌心都是凉的。可白川一直以来认识的他,都像太阳一样炽热耀眼。胸膛贴着青年的身躯,白川能清清楚楚感知到他颤抖的气息,偏过头时,还能望到那双尤其漂亮的眼睛,眼尾泛起薄薄的一层红。
脏腑里的痛楚没有消减,可白川却不觉得疼了,反而无比高兴:“哥哥,你在为我难过吗?”
“你到现在还在想这些!”
“因为很重要。”白川低声,“你为我难过,我很高兴,一点都不觉得疼。”
“你!”伊野不想和他在这件事上废话,“听我的话,我们去试试医疗舱,肯定会有办法。”
白川朝他缓慢摇头。如果伊野没有回来,他大概就会由着毒素发作死去,但伊野回来后,他比任何人都想努力地活命。所以伊野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他都尝试过了。可是,毫无用处。
安德烈学者说,他的寿命最多大概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他还能陪在哥哥身边的时间,只剩下三十天。
短暂的三十天啊。他还能陪哥哥看几次雨停,听几次风声呢?他知道伊野想看海,喜欢在银装素裹的冬日玩雪,可他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远处是骇然的虫族进攻声,主星昔日热闹无比的街道空荡荡一片。没有车流,没有行人,只有他们站在街角旁,枯败的落叶随风吹过,繁华都市一瞬像废墟那么荒凉。
满是铁锈味的血从喉咙滚上来,白川勉强咽回去,指腹摸着青年的眉眼,仔细凝视这张脸孔的每一寸。青年的眼睛湿红,似乎快要掉下泪水。白川帮他擦掉眼尾的湿润,哑声说:“哥哥,我一点也不害怕死亡。”
“可是如果我死了,我想你永远记住我。”
白川拼了命记住这张脸的眉眼,唇瓣血流不止,嘶哑着声音重复:“你不要爱上别人,不要遗忘我。你要一直喜欢我…一直…一直喜欢我。”
“小白……”
“如果你忘了我,我才会痛,才会害怕。”白川的指尖发抖,擦过伊野的嘴唇,“你不能忘记我,不可以……”
沉重的疲惫陡然如潮水袭来,白川的手握不住了,在伊野唇间划过一道淡淡的血迹,无力垂落。高大的身躯倒在他肩膀上,嘴里还在不断呢喃着那句“不能忘记”。
“小白!”伊野慌张的声音在耳畔急乱响起,“小白!!”
*
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袭来,中央军团医疗区内响起错乱急促的脚步声,医护人员紧急推着担架车往里面走。刺目晃眼的白炽灯光在头顶亮起,伊野胸前沾着凌乱斑驳的血印,黑发散乱,一心顾着担架上的青年。
进入急救室时,医生把他拉在原地,最后大门重重合拢。
伊野被关在外面,安不下心,在走廊不断徘徊等待。
【系统!系统?!】
他焦灼地喊着系统,迟迟没有听到回应。
伊野面色沉重,看了眼门上刺目的红色警示等,迅速转身。
他一脚踹开厕所门,检查过里面没人后走到镜面前,紧盯着镜子里的倒影:“系统!给我滚出来!!”
过了几分钟,脑海才传来滴一声。
【系统:宿主找我有事吗?】
“白川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眉眼黑沉,“身为系统,你不是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更在意他的生死吗!”
系统沉默了十几秒。
【系统:宿主,你似乎忘了,系统并不是全知全能,我也有监测不到的地方。而且白川的人物轨迹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扭曲了,这个世界早已不受系统的监控。】
“扭曲?”伊野怔住。
【系统: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原因。】
伊野瞳孔微缩:“你是说,因为…白川和我……”
【系统:按照系统原来的计划,宿主应该帮助白川逃离感情线,以防止他陷入自毁倾向而死亡。这些宿主做的很好,但白川对您的情感却在计划之外,随之而带来的蝴蝶效应,不是系统可以控制的。系统没有办法拯救白川,能救他和这个世界的人,只有宿主您自己。】
他听到只想冷笑:“说得真是轻巧,可我能怎么做?你觉得这是我上去开两枪就能解决病情的事件吗?”
【系统:当然不是,但宿主,这个世界选择您是有理由的。希望您能相信,这是最正确的决定。救赎之道,自在其中。】
系统留下这句话后便消失了,再没有声响。
伊野咬紧牙关,系统说了半天就跟放屁一样什么用都没有!他像个找不到出路的闷头苍蝇,只能一拳重重地砸向台面,指节擦破皮渗出丝丝鲜血。
……
等伊野努力平复情绪出来时,已经是几十分钟后。
走廊边是闻讯而来的克文老爹和莫西将军,身边还跟着几名下属,其中有个看起来并不像士兵,穿着普通文员的服饰。
“儿子!”克文老爹慌急地检查伊野全身,确认他没事后才松了口气,“白川还好吗?”
伊野摇头。
克文一脸凝重。他得知白川出事后,立马从另一个安全区赶了过来,中途正好和莫西遇上。但白川的事并不是最坏的消息。就在虫族大举进攻的几个小时里,帝国主星附近的星球接连遭受重大冲击。许多星球的防护罩并没有那么坚固,很快就被虫族突破,现在正陷入激烈战况中,其中还包括帝明军校所在星系帝明星。
莫西带领一支军队追击那只银白虫族,但那只虫族太过于狡猾,逃进主城区后就突然没了踪影。而凯撒和布什·梅华那边,他们分开行动后,凯撒立马联系到林佩将军。现如今先驱军团正在抗击虫族的最前线,如果没有他们削减敌人的攻击,主星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还有一件事。”
克文看了眼莫西将军,后者沉肃解释:“刚刚从主城区三处防空洞内都传来消息,部分人突然咳血不止,还有一些身体衰弱的老者在剧烈咳血后猝死身亡。”
“咳血?”这和白川的病症似乎一样。
“这些突然‘病发’的人还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参加过圣教歌颂日的信教徒。”
“您是说,白川也是……”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虫族刚进攻这些人就全部发病?
“……那有办法治疗吗?”
伊野心里涌起一丝希望,立马看着克文老爹和莫西将军,两人却不约而同的选择沉默。
“帝国已经派专门的研究人员着手这件事。”莫西看向身后那名文员打扮的中年男子,“这位是安德烈学者,以前负责过生物腺体的研究。”
安德烈一听到有人叫自己,立马大步走上前,视线不着痕迹地打量那名年轻的十二席。
他一直以来只在新闻电视上和白川口中听说过这位年轻人,还没有亲眼见过,但只一眼,就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白川会那么在意自己这个哥哥。
“十二席大人。”他恭敬鞠躬。
伊野正要说话,急救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
经过治疗,白川的情况勉强平息。但医疗舱无法根治这种大出血的原因,只能暂时缓解他体内的痛苦。用一声的话说,他现在的身体就像是一具即将被虫子啃噬殆尽的躯壳,脏腑病变异化,心率时快时慢,就连身体的温度也在逐渐下降。等脏腑被毒素吞噬殆尽的那一刻,就会彻底死去。
而他所剩的时间,最多,只有半个月。
半个月,比白川原本预计的一个月甚至缩短了一半。
克文想安慰伊野,可青年在听过那些话后,却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被冷汗沾湿的黑发垂落,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
半个月?
居然只剩半个月的时间……可这算什么?
伊野一直觉得,白川是这个世上最不可能死的人。
因为他是主人公,所以他必须好好活着才能维持这个世界的秩序。也是因为这样,自己不用担心会像自己生活在末世时,每天都迎来突如其然的死亡。在白川身边,他可以安安稳稳地睡到第二天,不用害怕睁眼醒来,身边躺着的是一具具被饿死或者冻死的尸体。
可没想到这是他想的最错的一件事。
白川也会死,无论他是不是主人公,也会和他以前遇见的任何人一样,顷刻间,就从眼前消失不见。
“十二席……”
身侧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伊野转过头,发现是那位学者。
“有时间和我单独聊聊吗?”
伊野:“……”
*
阳台上。伊野跟着那位学者出来,对方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破旧的皮鞋在地板上踩了踩,抽出根烟,正要点时想到什么,看向伊野:“介意我抽根烟吗?”
伊野略过这个问题:“白川的病,你能不能治。”
安德烈想要点火的手停住,发现这位十二席似乎并不是真的非常好说话的主,把烟默默收回去:“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可能,但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这样说吧,我和白川以前因为某件事认识,所以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他的身体情况。”
伊野:“继续说。”
“十二席你知道溶血反应吗?当人体被输入不相容的血浆时,红细胞会在体内发生破裂,随之而来导致休克、凝血,以及身体各处功能的急性衰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白川和信教徒现在的状况。所以与其说是毒,更像是身体在排斥什么东西。”
白川曾取来过一部分食物样品给他,检测后发现毒素里有一种很未知的成分,他翻遍了帝国图书馆和所有资料库,可都找不到来源。
“所以我怀疑,有没有可能是虫族的毒。”
他原先一直想不明白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可刚刚听见莫西将军他们聊圣教和虫族或许有勾结,才恍然醒悟。突破口或许并不在帝国内,而是虫族。
“为什么你刚刚不说?”
“莫西将军自然猜的到这层,不过我不说还有一个原因,我觉得你和莫西将军不一样。”
莫西是名优秀的指挥官,但他未必把人的性命当人看。而且咳血的信教徒数量在总人口中只占那么小小的一部分,但为之要前往虫族,从虫族手里找到解毒的办法,付出的代价却是巨大的。
“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和从十二席嘴里说出来,重量和可信度不同。我说,那些贵族和军团只会寄托于我凭空把血清造出来,甚至直接放弃那些人的生命。但你说,他们或许还会听。”
话语权的重要性,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伊野看向远处天地相接的地平线,狰狞的黑影笼罩在主星港口的上空,呼啸的风声如利剑涌过。
“我知道了。”顿了顿,他忽然问,“教皇的尸体还在医院太平间吗?”
安德烈点头:“应该是,我过会儿就去医院。”
但未必会有用,教皇已经死去那么久,身体里的细胞早已死亡,哪怕他和虫族可能真的有点关系,拿到了尸体也只是希望渺茫。
“所以需要有人找到虫族。”深黑的眼珠盯着那些虫影,伊野一字一句说,“从它们嘴里撬出答案。”
这短短一句话里藏着的潜台词不言而喻。安德烈不敢置信:“你……你不会想要亲自去找虫族吧?”
伊野没有回答,话锋一转挪开话题:“刚刚你说和白川早就认识,是他第一次来主星的时候吧。”
“……是。”安德烈心虚地低下头。
“你是负责生物腺体的研究者,他为什么会和你有来往?”
没想到伊野会这么敏锐,安德烈脑子卡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挠着头打哈哈想糊弄过去:“当时他也在中央军团,我和他碰巧见过面就成朋友。 ”
伊野扯嘴:“可我的弟弟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
安德烈:“……”
“生物腺体,我很多次听说过这个项目。”他闭了闭眼,深呼吸,“白川二次分化的理由不是自然形成的吧,和你有关吗?”
安德烈心里暗骂一声,没想到才说几句话就全被伊野猜出来了。他就说自己不擅长演戏,索性摆烂点头:“是。他找到我说想成为Alpha,所以我才开始帮他。”
伊野不理解:“他为什么想成Alpha?”
“我怎么会知道那个满脸没有表情的小子在想什么东西……”安德烈抬脚踩着凹凸不平的地板,“不过他确实跟我提过一两次。”
白川说,他的哥哥是无比强大的存在。然而Omega的身份、限制,都注定自己会成为被保护的那一方。他不甘心,也不愿意,因此才会冒出那种想法吧。不想被保护,也想成为和他的哥哥能够并肩前行的存在。
“我一开始以为他天生没情感,”毕竟白川总是一副冷漠无情的表情,谈论起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波动,但后来他发现了。
白川喜欢他的哥哥,喜欢得连死都不在乎。
那个看起来聪明至极的青年,其实骨子里,是个执着的白痴。
“我虽然很高兴实验能在他身上成功,但还是觉得他挺蠢的。他是Alpha还是Omega,对你这个哥哥来说应该都没什么差别吧。”
“……是啊。”
伊野眼里闪过心疼,笑得无奈,“他太笨了。”
“简直是我见过的,全宇宙最大的笨蛋。”
……
咔哒。病房的门被轻声推开。
结束和安德烈学者的谈话后,伊野回到病房里。克文老爹在隔壁的休息室休息,莫西将军也早就离开去部署接下来的防御措施。
淡淡消毒水的味道飘散,白色的病床上,青年正沉睡着,双目紧闭。
伊野慢慢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他看着白川的脸,细长的指尖落在那张宽大的手背上。微柔的触碰带来丝丝痒意,白川眼皮颤动了两下,很快就醒了,缓缓睁眼。
他看到伊野坐在跟前,脸上的笑容很淡,像一轮清月。视线很快注意到伊野手背的擦伤,当即坐直身体牵起他的手:“为什么受伤了?”
“小伤,不重要。”
白川不听,翻动床头柜想从里面找到创口贴。病房里东西齐全,他找到创口贴给伊野包扎好,表情比自己咳血的时候还要认真。
伊野看他垂眸时郑重的神情,忽然叫他的名字。
“小白,过来。”
白川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伊野让他做任何事他都会听话,压低背脊靠过去。伊野忽的伸手扣住他的后颈,没有多说一个字,亲了亲他的唇角。
湛蓝的瞳孔骤然一缩,难得笨拙地僵硬住:“哥哥……”
“嘘。”
伊野吻得很轻。他不擅长这种事,只是单纯地去碰白川的唇瓣,却让白川心动得浑身发热,两手抓紧粗糙的床单,深深嵌进床垫里。最终还是忍不住,他俯身反压过去,抱着青年的身躯,用发烫的舌尖探进他柔软的口腔。
似乎要把灵魂都融化了。
两人形影相依,像飘落时化在一起的白雪,又像春天池水表面交缠的涟漪波纹,难舍难分地亲密着。
亲了好久,伊野手落白川的肩膀上,抵住他,往后撤开身体。他的唇瓣薄红,带着晶莹的水润,由于还是没学会怎么换气,胸口快速地伏着,眼皮都被吻得发红了。
“会疼吗?”
白川以为他在问自己的身体,脸颊轻轻蹭动他的掌心:“不疼。”
但其实伊野想问他的是,当初强制二次分化成Alpha时会不会疼,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缓慢抚摸着他的脸颊。
“小白,如果帝国在三天后就会灭亡,这三天里你想做什么?”
“和你在一起。”
不管帝国是否真的会迎来结局,不管距离那些还剩下多少天,白川觉得只要能和伊野在一起就够了。他们可以相拥着直到日落前的最后一秒,直到整个世界崩塌,直到他死前最后一眼看到的只剩青年。
“除了这个呢?”
白川摇头。
“你啊。”伊野哭笑不得,“你就不能看看其他东西吗,帝国那么多星球,很多景色都很好啊。”
“我不喜欢。”
“那美食呢?我以前想过,要是等世界末日真的来了,我就把所有想吃的美食都吃一遍再离开。”
白川还是摇头。
“你不喜欢景色也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
白川注视他,答案不言而喻。
伊野心底有暖流涌过,轻轻呼了口气,低头和白川额心相抵。
静静的呼吸流淌,白川闻见他身上的浅香,很想继续吻他,却被伊野抬手制止。他翕张嘴唇无声地说了几个字,可因为靠得太近,白川没有办法从唇形上辨别那是什么。
他问伊野,伊野却松开手,笑吟吟地告诉他,过几天再回答。
第169章 Chapter 169 十二席,十二……
这天晚上, 是帝国主星有史以来最宁静的一个夜晚。
伊野陪着白川,骗他睡着后才从病房里出来,没想到正好碰到克文老爹。
父子俩之间的相处从来都是吵吵闹闹, 克文老爹来兴致就要踹他一脚, 或者拿东西往他身上砸, 他知道伊野这小子灵活,每回都能躲开。但这一回, 他们并肩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却相顾无言。
克文一直随身带着的酒瓶里早已经空荡荡, 他摇了摇瓶子, 只听见风的啸鸣。啧了声放下酒瓶子, 抬头看向伊野。从刚刚起这小子就什么话都没说, 但他是父亲,别人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
“别给我想着去前线, 你说到底是个军校都还没毕业的学生,上战场杀虫族这种事轮不到你。”
伊野:“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克文的指尖握住酒瓶,“之前说想进政府做文员的人不是你吗,结果虫族打进来你就换想法?换个屁,大不了帝国灭了老爹带你偷渡去到联邦,或者我们去当星际海盗。”
“老爹,这可是军团, 你说叛国的话不怕被抓起来啊。”
克文白眼一翻:“少贫嘴。帝国注定要死就让它死, 如果这国家只能把命搭在你一个人的身上, 那不如毁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想到时候去战场上收尸,连你的骨头都分不出来。”
伊野嘀咕, “说的好像我上战场就一定会死一样。”
“就算是林佩和莫西上战场,他们哪一个没做好死的准备?只要你老爹我还在一天,就不会看着你去那儿。没经历过战争的小屁孩就回家睡觉去,你要做的就是安心在这照顾你弟弟,其他想都别想。”
“……”伊野叹气,“知道了。”
战争啊。他怎么会没经历过战争呢,可这些话不能和老爹说。
没有多做解释野,和克文老爹坐了一会儿后,伊野就让他回去休息,自己找了个借口出去散步就离开了中央军团的基地。
夜里风大,虫族的进攻似乎停了下来,能量罩的波动回归平静。
两个多小时前,他收到凯撒的讯息,说主星军团各区将在两天后联合先驱军团展开反击。这将成为帝国历史上最至关重要的一次战役,赢,就能将虫族一举歼灭;但如果输了,宇宙间将不再会有帝国的存在。
可他们很多人都知道这场战役的结果会是什么。
只要不杀死虫母,虫族就会不断繁衍生息,哪怕帝国这次将虫族击溃,可几十年后,几百年后,虫族依旧会卷土重来。
但谁能找到虫母?
帝国曾一心以为虫母在蓝花星的虫山内,于是一次又一次偷偷派勘探小队去试探。可伊野炸毁的那个巨型装置也仅仅只是让虫族退离了五年。后来帝国也派过很多人去调查那个巨型装置,也只能找到一些生锈的金属造物,以及一些类似于虫蜕的外壳,关于虫母的下落还是一无所踪。
所以这场战役,去的人,注定九死一生。
克文老爹虽然总是吊儿郎当的态度,但他也是军校出身的人,怎么不会懂得这个道理。他不想让自己去,是觉得自己去了,就没有回来的可能。
可是……
青年仰头仰望夜空。帝国银河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那双黑色的眼睛比夜空更疼澄澈,倒映在他眼里的银河,梦幻得宛如一幅画。
伊野静静地想,他真的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一边想一边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很远一段距离。
伊野看向四周,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防空洞附近。这里是位于主城区中心的安全场所,周围都有中央军团的士兵严格把守,他们都认识伊野,一见到青年,立马恭敬地举手敬礼。
伊野摆摆手,免掉敬礼这些繁琐的程序,问那些咳血病人的情况。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解释说目前是暂时控制下来了,但不一定能持续很久。
“所有人都在里面吗?”
“主城区有三个地下防控区,这里只有三分之一的民众。”犹豫了下,那人问,“十二席您要去看看吗?”
伊野:“带我去看一眼吧。”
他跟着其中一名士兵乘坐电梯前往地下百米深处的防空洞。
电梯里,那名士兵时不时用余光偷瞄伊野,再又一次偷窥时被伊野正好逮住,立马尴尬地笑了两声,抬手挠头。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士兵讪笑:“十二席,我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你好像才二十多岁,是怎么进元老院的啊。我还听说五年前你独自面对虫族,要不是炸了那个什么装置,说不定五年前帝国就灭亡了。我三十岁才进入中央军团,可你才这么年轻,是怎么做到的。”
伊野觉得有些好笑,反问他:“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到?”
那士兵听出语气里的不愉,连忙说:“十二席我不是在质疑你的意思!就是,就是羡慕,你运气肯定很好,要不然怎么能这么顺利当上十二席,还能从虫族手里活下来。”他表情艳羡,“我运气就不好,试了六次才通过军团的考核,要是和你一样运气好点,肯定第一次就通过了。”
“六次才通过考核不是运气的问题,是你不适合这里。”
青年的口吻格外平静。士兵一直听说十二席性格很好,可是没想到他却会说出这句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我都考上了怎么会不适合这里!我就是运气烂……”
“在战场上你也要靠运气吗?”
“我……”士兵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我知道十二席能力出众,一个普通百姓能走到这个位置,你是很厉害,可你也不能这样随便贬低别人,我不靠运气进军团才正说明我有实力。”
“……”伊野懒得跟他废话,“那我祝你两天后,能在战场上活过五分钟。”
抛下这句话径直出去,脚步干脆利落。
士兵一下子被戳中痛点,气愤地握住拳头:“高傲什么,不就是一个平民爬上来的,说你运气好又不是骂你。”
他愤愤不平地抱怨,眼看伊野就快走远了,立马又追上去。
防空洞内分为A-F六个区,每个区内都有专门配置的各种生活场所,足够民众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
伊野身份特殊,贸贸然出现在人群里会引来暴动,所以出电梯后就戴上了口罩。
先前那名士兵一路跟在身后,目光并不友善,含着一股子火药味。
伊野以前遇见过很多这种人,认为他年轻就威名远扬不符常理,不是运气傍身就是有潜规则倚仗。之前被当作他潜规则门路的是江独明,现在,他身边那么多Alpha,这种猜测只会更多。但伊野才懒得去想这些事,也不在乎。如果真要算清楚身边跟着多少人,他早就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揣测烦死了。
他这次来只是想看看地下的具体情况。
A区和B区的秩序都还算稳固,没有出现什么乱子。没一会儿他就到了C区,这里比之前两个地方更为安静,但奇怪的是,空气中的腐臭味和血腥味却成倍的增加。
伊野压了压口罩,沿着长廊进去。
几个流浪汉打扮的人坐在墙角边,三名流浪汉依靠在一块,一名独自躺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他看了眼士兵,后者视线闪躲,见伊野走过去,刚要阻止,就见流浪汉的衣服里飞出来几只苍蝇。
他们没有呼吸,没有温度,轻轻一推就像多米诺骨牌那样接连倒下去。
死了。
伊野瞳孔微缩:“怎么回事!”
“……”士兵不情不愿回答,“…就是十二席看到的那样。这些流浪汉身上携带的病菌多,贵族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就把他们赶出来了。”
伊野缓缓收紧五指:“是赶,还是杀?”
青年没有转身,音量明明很轻,却莫名像极了一把穿透性的利器,令士兵后背冷意直冒,突然怂了下去。
他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答案,心里却骂着各种脏话。当然是被那群贵族以莫须有的借口,命令下人揍了一顿扔出来的。人跟人本来就是有差别的,这个地下防空洞要不是有富商贵族们给钱,哪里建得出来,他们想让几个流浪汉滚出去而已,有什么不行的。
十二席还因为这件事质问他,他难道想不明白吗?他原本还以为伊野有点眼力见,结果没想到连这种事都要问,果然是靠运气才当上十二席的吧。
“十二席,你还是别多管闲事了,你——”他看到伊野抬手,话音怔住。
伊野伸出那只白皙精致的手,覆盖在流浪汉的眼睛上。
这一幕看起来太过违和了,穿着军校生制服的长发青年,帝国最尊贵的十二席之一,现在却蹲在满身脏污的流浪汉跟前,用手为他合上双目。
士兵完全理解不了,一个流浪汉而已,有什么值得他纡尊降贵的。在这逢场作戏吗?可是演给谁看?这条长廊上就只有自己跟他,装什么呢。
他越看越莫名地感到气愤,就好像是觉得像伊野这种人,就应该和那些贵族一样自私自利,满身污点才对。可那些普通人,就连富商和上流人士都把他像神明一样供起来,还有那个什么Beta自由社。Beta就是社会底层,难道他们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士兵烦躁不已,忍不住拔高音量:“十二席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连叫了几声,一群仓促的脚步声突然靠近。
士兵和伊野皆错愕地看向声音来源,猝然间,一群人鱼贯而入地冲出来。
他们像压抑凶猛的黑云涌来 ,有人立马伸手指向玻璃花窗前的他,大喊着十二席。一双双眼睛锁住他,人们团团围住伊野,争先恐后的仿若一层又一层鬼影叠加,很快就把青年水泄不通地堵在中央!
背后的落地窗户里投射出光怪陆离的颜色,狭长的走廊里传来可怖的低语。
流浪汉的尸体被踩踏成肉泥,但没有人在乎,他们像渴到快死的旅人一样跪在伊野面前,一只只手伸出去抓青年的手和衣摆。惊慌中脸上的口罩被拽掉,露出那张惊心动魄的脸,无数只手把他的黑发长发牢牢抓着手里,剧烈的痛楚从头皮绽开。
他们说:“十二席,救救我们吧,只有你能杀死虫族,只有你能拯救帝国于危难啊!”
他们说:“您可是十二席,我们相信您一定不会拒绝的,只要您在,帝国一定会平安度过危机!”
他们说:“求求您十二席,求求您,我想回家,我不想一直住在这个地方,我不想死在虫族嘴里……”
“十二席!”“十二席!”“十二席!”
……
一声比一声高亢的呐喊在逼仄的长廊内回荡。
士兵被人群撞到外围,被这触目惊心的画面吓到了,急急忙忙拿出终端通知战友。他努力垫脚看向人潮中心,但看不清那位十二席的脸,只看到青年的背影,薄削纤瘦,莫名的让他想奇一片从风雪里飘落的白色羽毛,即将被黑色的泥潭吞噬淹没。
伊野无处可逃。
他的手被很多人抓着,低头就能看到那些人的眼睛。
每个人都将浓烈的求生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极度渴望地请求他张口说出“我会救帝国”几个字。
这些话写起来好像很容易,说出口不需要多少力气,可对于曾在战场上生活过那么多年的伊野而言,那却是他永远,永远也不想回去的噩梦。
太重了。
好多好多的尸体像压在他背上,他没办法呼吸,想要逃跑,四圈却是人形成的高墙。人墙推着他往后退,后背贴上冷冰冰的砖石,硌得他骨头都在疼。
“对…不起……”他艰难挤出声音,“我没办法……”
“你怎么能说没办法!”人群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你是人民的象征啊!五年前你能救帝国一次,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你是不是不想救我们,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十二席您别生气,我知道您肯定会救我们的…都是,都是他们乱说!您不会没办法的对吧!”
“我还有孩子啊!十二席,我要是死了,我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办啊!”
伊野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努力想抽出手,但怎么都拽不开,掌心里黏黏腻腻全是来自别人的汗水,那种恶心的触感似乎快蔓延全身,那些逼近在眼前的扭曲脸孔,让他陡然想起那沉睡的五年间,噩梦一样的地狱。
他陷在黑暗里,仿佛被淤泥裹挟,被迫地做着纵横交织的噩梦。从年幼时被母亲丢弃,母亲拉着他的手说:小野,等我赚了很多钱回来我就带你去过好日子。
又到后来,他以为自己从地下室逃出来,却看到满屋子被丧尸吃完留下的尸骨。
为了掩盖气息,浴缸冷冰冰的池水,很多次都让他差点窒息死掉,可他不能死,因为妈妈说等赚到大钱了,就回来带他走。他要乖乖的,一直等在原地,不然妈妈回来了,就会找不到他。
他一直等,一个人待在废墟般的城市里整整六年。
可他分明知道妈妈已经不会再来找自己了。也许是因为他不够听话,也可能是因为还没有赚到足够多的钱,但更有可能的原因是……她已经被丧尸吃了,尸骨无存。
再后来,他杀了一名老兵,抱着他的枪去找基地。那条路,比易野这辈子去过的地方都要长。期间经常会下起大雨,他硬着头皮往前跑,刺骨的大雨落在身上,就和他把自己泡在水池里时一样疼。
那种折磨进骨髓里的痛苦,他记了好久,怎么也忘不掉。
他一直以为自己长大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了。可没有想过,后来把他淹没的,却变成了血。
这个世界,上个世界,很多人欣赏他,崇敬他,渴望他。
可也有很多人,在无形地逼他走向末路。
伊野声音干哑地说放手,但人们置若罔闻,疯狂地想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答案。他快要窒息了,小时候那种被冰水包裹身体的记忆再度浮现上来,让他感到恐慌。
忽然间,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那枪声惊醒了疯魔的人群,接着有人强硬地闯进来,拽住他的手腕。那人的掌心很烫,像炽热的泉水贴着他的皮肤,伊野没来得及抬头,被那人大力带出混乱的人群。
乌压压的群影从身后追上来,男人头也没转脸反手直接朝天花板开了一枪。吓得人群紧忙停住,满是不甘心地四目相对着,眼睁睁看他们离开。
……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地下长廊,回到地面。男人这才转过身,看见青年木木的表情。他两只手都冷得不像话,握在手里都嫌冰,男人气急败坏,想也不想用力把人拥进怀里。
“你怕什么!”凯撒怒火冲天,“他们想闹事就一枪崩了,大不了我给你顶着!”
“伊野,你他么的怕什么!”
第170章 Chapter 170 一百个名字。……
怀里的青年颤了颤, 像是才恍然醒来,声音苍白而模糊:“我可能只是…愣住了,我怎么会怕。”
“我要是不在你都要被那群人吃了!”凯撒气不过, 音量在愤怒时格外响亮。随后忽然皱紧眉头, 拽起伊野的手握住他的掌心,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不等伊野回答,他重重骂了句脏话, 脱掉自己的军装风衣披在他身上, 摁住他想要动的手:“穿好!冻死了我不想再花五年时间去找你!”
伊野只好闷不做声。
他被结结实实的裹在银白色军装里, 凯撒的动作有点粗鲁把他的长发都弄乱了, 头顶翘起几根黑发。
但青年安安静静的样子, 特别像只小黑猫, 凯撒瞥了两眼,忍不住轻手帮他小心翼翼抽出来。一边给整理头发,一边问:“以你的能力, 要从人群里逃出来明明很简单,可为什么刚刚傻站在那儿不动?”
“我说了,我愣住了。”
“你放什么狗……”把脏话忍回去,凯撒低啧,“算了,我不是很想知道,但下回别再单独来这了。继位仪式那天是全帝国直播, 他们亲眼看着你一枪击中虫族, 现在教皇又没了, 他们正愁找不到一个精神寄托,恨不得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甩到你身上。假如那天枪杀虫族的人是我,我也一样会受到这种待遇, 你别多想。”
“我知道。”
“那你还恐惧什么?”
“……”伊野仰头看他,“你觉得我在恐惧吗?”
“不然呢。”
伊野忽的笑了笑,看起来很牵强:“那可能是吧。但我刚刚站在那里,不是怕他们冲过来乞求我。”
“我怕的,大概是我自己。”
“为什么?”凯撒不解。
“越是濒死的人,越是会想抓住什么,不管是断肢还是骷髅,只要能活,对一个快要死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不能牢牢握在手里的。我理解他们那样做的理由,所以我不怕他们,我怕的是自己,凯撒,我怕自己会输。”
“你是伊野,你怎么会输?”凯撒反问,“而且他们怎么期待你重要吗?你又不需要对他们负责。”
“那如果你的下属希望你带领军团走向胜利,你也回说‘不用负责’吗?”
凯撒突然语塞。
伊野叹笑一声,裹着风衣,转身在路边的长椅坐下。
凯撒默默跟在身后,看青年微微仰着头,侧脸在月色和银河的光辉里晦暗不明,像是转瞬即逝的一阵雾。但这种错觉很快就消失了,接着他听到伊野问自己,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他必须亲手指派一支敢死队作为诱饵引开虫族,而这支队伍将绝无活着生还的希望,他会怎么做。
“你会选择素未谋面的士兵,还是选择自己手底下的人?”
凯撒:“我……”
“很难回答吧,但其实你和我的答案都一样,会选择自己手底下的人。因为知根知底,因为信任他们。可如果他们全会战死呢?”
伊野曾经也站在指挥官的那个位置上。
他是最优秀的指挥官,也是末世时代最锋利的一把剑。但后来一座基地遭遇丧尸围城,士兵们负隅顽抗,保护着他们身后的家园以及那些还尚且年轻的孩子。
他当时远在北方基地执行其他任务,收到军部指令,说要选出一支队伍将基地外的丧尸引开。谁都知道那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生还的行动,必死无疑,可军部还是逼着他做出选择。
他们给了他一份名单,让他从自己的手下里选出一百人。
对易野来说,做出选择远比让他死在丧尸群里更痛苦。他不顾一切地闯进军部,用枪对准副司令的头颅,想逼他收回成命。但下一秒,后颈却被人狠狠砸中。
血从后脑渗出,他晃动着身躯,死死撑住桌面,看向对面走近的中年男人。
男人微微扬头,嘲笑地看他:“易野,江独明不在这里,没人能当你的后盾,把你的傲气收收吧。”
“我知道你想逼我写哪些名字…你…做梦……”
“如果你不写,那那些基地里的孩子就要自生自灭了。军部人手不够,没有办法派其他人去,你是最优秀的指挥官,这个任务当然应该交给你。”男人走近他,粗糙的手指摸在青年白皙的脸颊上,“你手底下的士兵最能干,只让你写一百个名字,我已经很信任你了。”
“易野,别辜负军部对你的期待。”
……
军部的副司令警告他,如果不做出选择,就让那些被困在基地里的孩子自生自灭。他只能握紧笔写下那些名字,可那些人没有一个觉得他做错了。反而他们总跟易野说,指挥官,我们是你的下属,我们会遵从你的一切命令。
易野说不话来,喉咙里渗着腥锈的血,像有刀卡在喉咙里。
他痛入骨髓地写下的那些名字里,有他的好友、老师、长辈,还有江独明。
他想尽一切办法,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制定出两全的计划拯救所有人。可那一次,计划失败了,百人小队死伤殆尽,基地里的人孩子们也没有救出来,唯一活着回来的人只有江独明。
却瞎了一双眼,从此再也上不了战场。
易野年轻气盛的时候觉得自己总在赢,经过这件事才恍然看透现实、他其实一直在输,身边死一个人,他就输一次。而那一天,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输了一百次。
那些战死的军人家属跑来质问他,闯进指挥区,拽着他拖进禁闭室里。易野被捆在椅子上,颧骨被揍得满是淤青和血,浑身浇下一桶又一桶冷水,脸颊苍白到可怖。
但他却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安静地听着他们用难以启齿的话语辱骂自己,又是怎么斥责自己竟然能狠心地让战友去送死,却心安理得地坐在指挥室内,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太痛了。
那段记忆,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会痛得连心脏和血肉都在颤抖。
“凯撒,我不敢再赌一次啊……”伊野闭紧眼,声音努力平静,却藏不住颤,“那么多人想推着我往指挥官的方向走,可如果这一次我失败了呢?克文老爹、白川,还有你……我会觉得是我亲手害死了你们。”
他害怕坐上指挥官的位置,弹指一挥间就让无数人前往战场赴死的责任感,是把他拖进地狱里的河流。他曾庆幸自己躲开了这条河流,但现在它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想把自己再一次拽下去。
他也会想逃啊。
“伊野……”凯撒不知道伊野竟然会对当指挥官感到如此强烈的恐惧,他抿紧嘴唇,一股无由来的愤怒充斥心头,嘶哑地挤出声,“伊野……你是笨蛋吗?”
说什么自己会害死他们,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跪在伊野面前,两手握紧他冰棱一样的手,仰头凝视那张脸:“我也是指挥官,就算我战死也是我自己策略不当,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有,这世上有哪个指挥官敢保证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输,你问林佩,再问问我父亲,他们有谁敢保证吗?你在怕什么,你是很厉害,我就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强的Beta,但他么的哪个傻叉说你就不能输了!”
他急切出声:“我告诉你,这次战役,是我们全帝国的殊死一战,不光是你和那个假太子的对决!别把你看得能强到一个人拯救整个帝国,你就是个还没毕业的二年级军校生!延毕生!当年新生考核要是没有我,你第一都拿不到!听明白了吗?!”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才有用,扯着嗓子大吼,声音几乎连远处的士兵们都能听见。
“我不管你以前到底有什么阴影,也不管你嘴里说的‘再赌一次’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伊野,你以前输不代表这次也会输!因为我在,有我们在啊,输就是我们一起输,赢就是我们一起赢,你别想自己独吞掉所有的后果!最多不过就是一起死!别光说我了,你去问问白川,还有梅华和尤金哪两个家伙,他们没有一个人会怪你,甚至巴不得和你死在一块!”
“要是我真的死了,我就拉着你一起走,这样你还敢说是你害死我吗?!分明是我想害死你!”
凯撒滔滔不绝输出一长段,就连脸色也憋得赤红,但还是没有停下:“至于你说的那什么选敢死队,当上士兵就该有做好死的准备!否则别来当军人回家吃喝玩乐去,没人逼着他们一定要进军团上战场!我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吗?”
伊野垂眸,怔怔地看着他。
或许是太久没有眨眼,风酸涩了眼睛,有大颗眼泪滚落下来,像珍珠一样落在凯撒的手背上。
“还没听清楚我就再重复一遍!”凯撒怒火中烧,“我刚刚那句话真是说错了,什么不要多想,你就应该狠狠骂死那群扑上来的人。”越想越恼火,突然拽起青年,“走,回去把那些疯子揍一遍,揍完了你就不会冒出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了。”
“凯撒……”伊野低声叫他。
“先揍完再叫我!”
“大少爷。”
“你觉得叫我这个称呼就会有用吗——”凯撒怒气腾腾地转过身,看到伊野簌簌滚落的眼泪,惊骇地僵住。立马扑过去,手忙脚乱地问他哭什么。青年含着无奈的笑,有些牵强,但在月光下依旧好看得难以形容。
“不准哭了!”
“没哭。”伊野擦擦脸,从眼睛里揉出一根睫毛,“刚刚掉进去了。”
凯撒:“……”
“你刚刚骂得好大声,我耳朵要聋了。”
“…操!你就想说这个?我——”
“谢谢。”
伊野轻声说。
凯撒登时偃旗息鼓。但就这样算了他又觉得不甘心,硬着嘴呵斥:“光谢我有什么用,你想明白了吗你?”
“有些事不是几句话就能想通的。”那段过往折磨了他很久,如果是这么容易就能消解的东西,未免也太可笑了。但他还是很感谢,至少对凯撒这个完全不会安慰人的家伙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凯撒闻言暴脾气又上来,伊野很快转移话题,“没想到大少爷你还这么有安慰人的天赋啊,看来以后该转职去做心理调节师了。”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阴阳我……你现在没事了?”看伊野点头,凯撒环着胳膊,“那就光是谢谢吗?”
“你还想要什么?”
伊野揉揉僵硬的脸,又恢复了以前那一副懒散平静的姿态。他从扯出里面干干净净的口袋,“我身上可没有钱,而且刚刚那些话基本都是你在骂我吧,我还得给你钱吗?”
“……给我两颗糖!我就当这件事过去。”
“你怎么喜欢上吃糖了?”伊野摸摸裤兜,到处空空如也,别说糖了,就连灰都没有。
凯撒轻嗤一声,觉得自己真是欠的,毫无耐性拉过他,摸向那件军装风衣的内口袋里,掏出两颗甜的腻死人的太妃糖。
一颗丢给伊野,一颗拆开塞进嘴里。
“你还随身带糖?”
“不准问。”
“走,送你回去。”凯撒转身往前走。
“……”伊野把那颗糖握在手里,看着红发青年的背影,不知怎的突然笑了下。他拆开那颗糖塞进手里,前面传来催促的声音,快步跟上去。交谈声远远传来:
“哇塞大少爷,你这糖也太甜了,不会过期吧?”
“不要就吐出来,我给你接着。”
“……那还是算了,有点恶心。对了,你刚刚说尤金和布什·梅华巴不得和我一起死,是夸张的吧?”
凯撒没吭声。
“我就知道是夸张,果然——”
“伊野。”
红发青年驻足,背着光看向伊野,忍了忍,不禁开口:“你是不是出生的时候把心眼子落在你老爹肚子里了?”
“……”
这是什么新形式的骂人脏话吗?
但凯撒没解释。两人顺着长长的街道往回走,灯光拉长的黑影在偌大的城市里并肩前行,就像两条永远不会交错,却永远同步的平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