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 51 我回来了，哥哥……
伊野无语：“你连你亲儿子长啥样都忘啦！”
克文悠长地“哦”一声：“还真忘了。过来, 让我瞧瞧。”
他招手，等伊野脱掉防护服走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端量他的情况, 确认没有哪里残缺后, 继续往后懒散一躺：“说说吧, 考核怎么样？”
伊野没详细说，只是挑了几件重要的事情告诉克文老爹。但听到“赌局”时, 却见老爹皱起眉念叨：“果然还是那个脑子有病的疯子……”
“谁啊？”他问。
克文没回答, 瞥向他, 随即下一脚踹向他的屁股。
“问那么多干什么, 滚去厕所洗澡, 一身臭味, 别熏着老子。”
伊野：？
他们俩到底谁更臭！浑身酒味的肌肉男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但看克文老爹马上又要一脚飞来，他连忙捂住屁股蹬蹬蹬跑进厕所，火速冲澡。洗完出来, 克文老爹仍旧深陷在沙发里，桌前是两瓶新开的伏特加，一瓶已经见底。他的酒量是无底洞，哪怕接连几瓶烈酒灌喉也依旧维持着清醒。
有时克文也会让他喝点，但伊野从来都是拒绝。
他上辈子就不爱喝酒。
同队战士烟酒不忌，发疯不清醒时还爱逮人猛灌，每回他都要找借口躲得远远的。
“你也少喝点吧, ”想了想, 还是忍不住劝说, “别一百岁都活不到就肝硬化病死了。”
“咒谁呢。”克文抬脚，还没碰到就被灵活避开，他冷哼一声脚架到桌上, “白川呢，怎么就你自个儿回来？”
“他在主星有事，迟一天回来。”
“主星？他考核分到中央军团去了？”
伊野点头，克文露出几分微妙的表情，转瞬即逝：“阿尔瓦说你们在军校的表现还不错，还进荣誉委员会了是吧。虽然是个打杂的。”
“只是暂时，马上就能转正了……”
伊野小声嘟囔。
“反正你现在不还没转正呢吗。”克文两只手张开撑着沙发边缘，“总体来说还行，没丢你老爹我的脸，荣誉委员会那地方可不好进去，一个个高傲得像战斗公鸡，看到‘Beta‘四个字母就自动露出恶心的嘴脸。说起来你小子还是第一个，行啊，我脸上光更亮了。”
他抬抬下巴，“哎，你们学校就没家长会什么的吗，让我去吹吹牛逼啊。”
伊野讪笑。心想要这人去开家长会？别会上跟其他家长打起来，他可拦不住。
“你不如指望我在军校里惹出大乱子，让导师请家长喝茶算了。”
克文思忖，竟然觉得这个方法也可行：“那你试试。”
“……”
“老爹，我认真问你，我真是你亲儿子吗？”
克文咧嘴一笑：“你终于发现你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啦。”
淦！伊野清楚地发现跟克文谈论这个话题毫无意义！他气闷地转开话茬，从包里抽出封黑底金属火漆印章的信札，啪一下甩到桌上。
“霍德华校长让我转交给你的，你快看。”
克文扫都不带扫：“不看。”
“这可是帝明军校的校长给的。”伊野以为他没听清，一字一字重复。
“他给的更不看。”
“你跟校长有仇吗？”
克文沉默几秒，收起长腿坐直：“放着，滚回房间睡觉，看不看我自己决定。”
信送到，后面的事其实就跟伊野没关系了。但他好奇禁不住好奇，克文老爹平时脾气暴又酗酒，可对待陌生人态度还算可以，为什么对霍德华校长的信就这么抗拒？他跟校长以前认识？
“把你那点揣摩的小心思收起来，要么陪我喝酒，要么去睡觉，自己选。”
伊野：……再见！
他麻溜飞奔上楼。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末尾，克文看回桌边那封纸质昂贵的信，仰头把伏特加整瓶喝完，然后才抄过信拆开。洋洋洒洒的钢笔字迹下是充斥虚伪的亲昵字眼，看得克文恶心作呕。他一眼扫到最后，撕成碎片丢进垃圾桶内，冲着那堆碎纸竖起中指，骂出声：“傻X！”
*
伊野一觉睡到自然醒。
顶着鸡窝头下楼时，没看到那个肌肉酗酒男的身影。看钟表才发现已经十点多，克文老爹早就出门工作去了。
原地发了会儿呆，他走到厨房扯掉冰箱上的贴纸，上面是克文老爹记录的食物余量，歪七扭八的字格外丑。
“小麦味营养剂，威士忌味营养剂，龙舌兰味道营养剂…………怎么全是酒？”
他挑挑拣拣半天才找到两块能即食的干面包，就着奶啤，坐到落地窗前的摇椅上，仿佛退休老大爷似的地晃着椅子看窗外的沙尘风景。其实很难看，没有绿植，只有掩藏在沙雾里的钢筋铁骨，折射着冰冷的霓虹光，无论深夜还是白天都长一个样。
这里迷茫又混乱，好像任何人走进守卫镇的长日，都会失去前路方向。
但这里却是伊野的家，是他无论去往哪里，停留哪里，最终都会选择回归的启程点。其实裴德殿下说的黄水仙花田他很心动，毕竟谁不喜欢看美的东西，但真要让伊野在二者之间做选择，他总会选择这片荒败的家园。
没有理由。
也不需要理由。
伊野随着摇椅轻晃，无聊时就看书，还是无聊就去打扰找艾尔曼老班长聊天。他们分别前都互相加了联络方式，艾尔曼老班长很喜欢分享生活，每天都要发上十来条做饭的记录。
伊野一边看着他们的记录一边笑，直到一阵门铃响起。
他穿上拖鞋跑去开门，风顺着缝隙进来，门后是白川。
风沙茫茫，背景混沌成一片乱。
白川穿着防护服，金发蓝眸，清淡干净。
伊野微愣：“你终于回来啦。”
一句无比简单的话语，将他们没有相见的十几天内的所有情绪一句概括。
门轻轻落上，白川的声音似乎藏在风里，却格外清晰。
“我回来了，哥哥。”
……
白川好像比之前长高了。伊野站在一边看他脱掉防护服，如是想到。
胳膊上的肌肉线条趋于明显，五官说不出哪里有具体变化，但似乎比之前更分明，是一种介于成年和少年之间的利落感。
伊野很想知道他在中央军团的日常，等人收拾好再下来时，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询问。青年盘着腿，白白直直的两条腿交叉压着，拿了个黄色抱枕在怀里，满脸写着来自哥哥的体贴关心。
然而白川的考核生活比伊野预想中还要无聊乏味。
他负责的是中央军团陆军部队的资料整理工作，每天面对毫无情感的数据和文档，并没有任何能吸引人的有趣事件，和先驱军团截然不同。伊野说不上是安心还是惋惜，他觉得主人公应该拥有更活跃一点的生活，而不是整天干这些无聊的事。
不过按道理讲，主角走支线的时候应该有奇遇才对啊。
“你就没有遇到什么很奇怪很神秘的人吗？”
白川一顿，继续削着苹果：“没有。”
难道这个世界就没有扫地僧的设定？伊野摩挲下巴思考。嘴边递过来一块削成兔子样式的苹果，他自然地咬住，嚼吧嚼吧咽下去，后知后觉想起来：“那你在主星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中央军团那边拖延你吗？”
“没有。”白川专注地给他切苹果，好像不太在意这件事，“只是见到个不重要的人而已。”
伊野咀嚼的动作停住，慢慢看他：“你在主星还有认识的人啊？”
“所以才说不重要。”
白川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用苹果将伊野的注意力分散，随后凝视着青年嚼东西时鼓起的脸颊。等他吃完了，就把纸递过去擦掉溢出的汁水。
“你饿不饿？”伊野发现自己吃完苹果后反倒更饿了，“冰箱的营养剂都是烈酒味，好难喝，要不咱找点东西吃？”
“想吃什么？”白川拿过塞在沙发缝里的围裙穿上，从冰箱里拿出最后仅剩的一点皱皮蔬菜，走到岛台边看向他，“炒蔬菜，还是炖菜？”
“炒！”
伊野跳起来，吭哧吭哧跑过去，扒在岛台边嘻嘻地看他。
“果然有个会做菜的弟弟就是好啊！”
白川：……
*
吃过午饭，伊野和白川换上防护服出门遛弯，但他们无法去太远的地方，只是在周围打转。
守卫镇的人口越来越少，才半年时间过去，伊野发现镇上比之前更为冷清。地面的的尘土很厚，街道旁的绿化发枯发黄，只有几根坚韧的野草还生着翠。
他拿着手电筒，照见野草间一朵歪七扭八的花，蹲下身来。
“要是守卫镇也能长满鲜花就好了。”伊野通过内置的传声筒说。
白川就在他身后，看向那株花：“哥哥，启星的气候已经维持了几十年，这很难。”
“我知道啊。”他挑眉，透着点无奈，“只是人还是应该怀揣希望不是吗？希望就像是种子，种下才会生出花，可要是不种，土地就永远都是贫瘠的。”
白川陷入沉思，没有立刻给出答案。他也不是真的想要从白川那边听到什么，忽然又道：“对了，你有在主星看到过黄水仙吗？裴德殿下说那里的黄水仙遍布角落，长得特别漂亮，我还没见过黄水仙这种花，你说要是启星以后也种满黄水仙好不好？”
“你喜欢吗？”
白川蹲下身，平视伊野的脸。
后者歪歪头：“大概会喜欢吧，你不觉得守卫镇长满黄水仙的样子会很美吗？”
美吗？白川不知道。
但伊野想要的，他就应该替他完成，不是吗？
他们慢慢悠悠逛到落霞才回家。
途中风速增大，盛烈张扬，伊野怕白川摔倒去拽他的手。两人一路快步赶回房子，关上门后急急忙忙整理身上的沙尘。
伊野摘下头罩时几根头发被卷到额前，斜落在鼻尖上。白川伸手去替他拿开，指腹划过鼻尖，让伊野愣了愣，漆亮的眼眸抬起。
宛如电影里的定格片段，好像每一寸都刻画得异常分明。
伊野忽然有点转不意识来，懵懵的。
他刚刚好像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起，白川的手比他还要宽大了？
这时，一声咳嗽忽然打断两人的气氛。
第52章 Chapter 52 茫然的伊野，破……
白川收回手。伊野扭头, 发现克文老爹就站在冰箱边。
“……老爹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收不到东西就回来了。”克文的目光从白川面部扫过，泰然自若朝他道，“去酒窖里替我找瓶21年前的白葡萄酒。”
“怎么又喝酒？”
“白葡萄酒有什么度数, 去！”
伊野无力吐槽, 拿过两块布朝酒窖去了。
等他往地下室去, 克文旋即朝白川招招手：“来，你刚回来没多久, 咱父子俩好好聊聊。”
*
书房内。
这样的场面, 让白川想起离开启星前往军校前。
也是在书房, 也是同样的一幕。
克文先生对他的态度其实和对待伊野并没有什么差别, 询问军校生活的语气其实也一样, 但作为外来者, 哪怕是在这个家庭里待了7年，白川依旧对克文先生持有一种敬意和隔阂，这种东西似乎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 难以消抹。
“听说你们在军校还遭遇虫族袭击了，你身上的伤现在还好吗？”
白川：“已经痊愈了。”
“那就好。遇到什么事就找阿尔瓦，我知道你话少，但不要事事都藏着，如果有不愿意告诉小野的事，也可以联系我。”
“我知道。”
再度陷入沉默，克文无奈失笑, 摁着眉心坐到椅子上, 继续问：“小白, 你在中央军团有遇到什么吗？”
白川缄默几秒。
“没有。”他说。
但克文的视线却像是能够穿破钢甲的子弹，白川与他直视的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内里被剖析得分分明明, 好像什么都藏不住。可旋即，他却飒爽地笑出声，好像真的信了：“没遇到就行！主星那个地方遍地都是高官贵族，随随便便砸块砖头都能赔到倾家荡产，但你一向沉稳，想也不会出什么事。”
“就算出事，老爹我也能给你解决大半，只要别去找小野就行。”
白川身体微微绷紧。
克文依旧笑得毫无异样：“他就一个军校生，以后要么当文员要么当后勤，这不是他自己说的吗？想进政府吃铁饭碗。再往上，像军部、元老院、教会……这些地方势力争斗鱼龙混杂的，太危险了，而且他也不喜欢。”
“小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川哑声，“我和那些地方没关系。”
“你能保证未来也没有吗？”
冗长的沉默。想起在主星遇到的那些人，白川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
“小白，你有天赋也有野心，很适合去更广阔的地方。但对于小野，我只想那个臭小子开心。”
白川的表情，让克文回想起七年前。
刚把白川接回来的时候，又瘦又小，宛如一只凶猛的幼兽，爪牙青涩但充满攻击性，无论任何东西，必须要仔细检查后才敢使用，也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吃饭，每次拿着营养剂或者面包自己跑到角落里，吃得满嘴脏兮兮。
但他一伸手，白川就会快步躲到伊野背后，用眼睛紧紧地盯他。
那时的白川唯一相信的人只有伊野。伊野在，他就会拽着伊野的衣摆，用余光观察四周；夜里，会默不作声地跑去找伊野睡觉。
作为父亲，他当然希望网白川和伊野兄友弟恭，至少在将来能成为彼此最信任的底牌，所以他从不阻碍，任由白川越来越依赖伊野。虽然分化之后或许是出于Omega的本能，两兄弟之间开始隔起一层薄膜，但他依旧选择旁观，不插手兄弟间的任何事情。
直到刚刚，当他从一旁观望门前的两名少年时，忽然从中感到几丝不对劲。
他当然想做一个开明的父亲，但人心是有偏重的，从捡回白川起他就知道这个小孩不简单，以后的路会很难走。他可以作为父亲在背后帮助他，但是伊野，克文只喜欢他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小白，你觉得兄弟之间的感情是什么？”
不等白川回答，克文平静道：“是危难时的互相扶持，是面对危险的时候能够并肩作战，是一方不先抛弃另外一方，同时，也是在彼此获得幸福时送出最真挚的祝愿。你和小野，我希望你们能成为永远的好兄弟。兄弟间感情多纯粹啊。但再深了，就会牵扯进很多麻烦里。”
克文几乎是把话摊牌了，掰碎了，一点点跟白川说清楚，字连着字，却像碎成四分五裂的玻璃片，边缘锋利、扎手。
白川的神情藏在昏暗里，难以捉摸。
克文甚至没从他的面部上看到什么起伏，只是垂眸安静半晌，才再度看向自己。
“我知道了，父亲。”
七年间，白川少有地会用“父亲”这两个字。
克文松了口气。
两人从书房出去，伊野正好用布抱着满是灰尘的酒瓶上来，抱怨：“酒窖怎么那么多酒啊，年份最远的我就找到这个12年的。”
“是吗，噢我想起来了，那瓶前两天被我喝掉了。”克文一把抄过那瓶酒，“这也还行。”
“你别喝酒喝得脑子越来越差了。”
伊野嫌弃完，扭头想跟白川说话。还没开口，后者先出声：“我先上去休息了。”
说完转身离开。
伊野：“……他咋了？”
……
伊野觉得白川情绪有点怪，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是他能感觉到。傍晚，他端着盘水果敲门进屋，白川正坐在桌前，刚把书合上。
头也不抬：“我不吃水果，你拿回自己房间。”
“这可是冰箱里最后两个梨了，你真不吃？”
“不吃。”
“噢。”伊野干脆盘腿坐到人床上，嘿嘿笑，“那我吃。”
白川：“……”
“你在看什么书呢？”
伊野瞥向他手里，但不是书，只是普通的笔记本，夹页有一层缝隙偏大，好像夹着什么东西。但很快白川就把笔记本关进抽屉内，好像不想让他看见。
余光对上他好奇的眼神，冷声道：“吃完就出去。”
伊野现在可是已经练就绝世无双厚脸皮之术的人，哪会怕白川的话。把盘子往旁一放，倒趴在被褥间，细白的脚踝露出空气里，肩膀线条圆润好看。
“要不咱兄弟今晚一块睡吧，小时候你可天天跟我一起睡呢？”
白川唇角绷紧，强迫自己把视线挪开，背对过去：“小时候只是小时候，我现在不需要了。”
“可是兄弟又不分小时候和长大。”
“我说了，不需要。”
“……好吧。也是，你小时候可喜欢哥哥了呢。”现在，哼。
白川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
很多声音堵在喉咙里，却全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可怕字眼。拳头紧紧攥在身侧，青筋鼓起，无法遏制地颤抖，克文先生的那些话不断徘徊在耳边，让他分裂得几乎要发疯。
喜欢？
怎么可能只有喜欢？
可他们是兄弟，
他怎么喜欢？
看白川连头都不肯回，伊野只好起身将门带上。走出卧室，他站在走廊间沉思。
【系统，主角这个叛逆期到底要持续多久啊？】
【系统：……不好说哦…………】
*
假期一个月过得飞快。
伊野每天吃吃睡睡，还没等反应过来余额已经宣告用尽。回帝明军校那天，他一大早被克文踹起来，美其名曰“先把房子做个大扫除再滚蛋更有利于身心健康”，
健康个屁！有本事肌肉酗酒男先把手里的龙舌兰放下啊！
但伊野敢怒不敢言，呆毛还没顺下去，摇摇晃晃地翘在头顶，莫名带着几分怨念。他跟白川沉默不言地把屋子前前后后清扫一遍，发现时间快到了，赶紧把垃圾袋收紧往门口一堆，然后拉上行李穿上防护服出门。
至于那个肌肉酗酒男，连送都懒得送他们，站在窗户口欠揍地摆摆手，口型说着“走好不送”，然后扭头往沙发一倒呼呼大睡。
伊野：……这人能活到现在真是个世界奇迹。
二月的帝明星依旧是白雪环绕，气候寒冷。
伊野穿着厚外套，黑发被毛绒帽压着，脖间围着一条红色的针织围巾。帽子还有对猫耳，这简直是克文老爹的恶趣味，好端端的渔夫帽不给他，非要往他箱子里塞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风势盛大，白雪迷眼。围巾被吹乱了，伊野边走边调整，但他的手法很笨拙，从后面看依旧是围得乱七八糟。
白川本能地伸手，触手可及时，却想起克文先生的话，指尖收紧收回去。
伊野看他站着不动：“怎么了？”
“没事。”白川垂眸，“围巾左边乱了。”
他们算是回校早的一批，军校内还没多少人。和白川分开后，伊野提着两个大箱子推门进宿舍，本以为寝室空荡荡，却见凯撒弯曲着腿坐在床上刷终端。
对方一听到声响，立马把终端收起，视线在他身上逡巡。扫过青年被风雪冻红的鼻尖和脸颊，一副不满的语气：“你怎么那么慢？”
伊野无言以对，“这还慢？明明是大少爷你太快了吧，你这么早回校干嘛？”
“不想呆家里就来了，这不很正常。”他快速略掉这个话题，眯眼盯着他的猫耳帽，“你这帽子什么鬼？怎么还带耳朵。”
伊野比他更加嫌弃：“我老爹给我拿的，也不知道他什么癖好，一把年纪还喜欢这些玩意儿。”
“还行吧。”凯撒冷哼，“也不是很难看。”
他么的，真可爱。
第53章 Chapter 53 人性的沦丧还是……
可伊野觉得怎么看怎么奇怪, 路上要不是冷，他才不戴呢。他把帽子塞进衣橱底部彻底埋葬，随后把行李箱里的东西鼓捣装好, 翻开箱子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瓶空气清新剂, 随手打开一喷, 一闻味道，忽然觉得不对劲。
等等……
这个酒味……
“我怎么闻见股朗姆酒的味儿？”背后传来凯撒的声音。
救！命！
他都忘记自己当初暴揍凯撒的时候, 喷的就是这个清新剂了！
伊野瞬间背脊僵挺, 企图装死。
凯撒步步朝他逼近, 高大身躯立在背后, 黑影团团笼罩住他。
“这个味道是你的？”
伊野尴尬地咽着口水, 假笑：“我要说不是, 你信吗？”
信个屁！
凯撒抱手盯着他，真想看这人到底还能说谎说到什么地步，之前随便拉个傻逼来冒充顶替, 他想揭穿，勉强认了，就是想等哪天这人自己露出破绽了主动跟他认错。考核期间没能等到，结果刚开学第一天，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好啊！
看他还能怎么狡辩！
“其实——这清新剂挺大众的，在启星15星际币一瓶还买二送一，要不我也送你瓶？附赠包邮到家？”
“伊。野。兰。利。”凯撒咬牙切齿, “你再敢瞎扯一个字看看！那天拿棒球棍偷袭我的人就是你吧, 别说谎, 再说谎我就把你连人带床扔出去。”
伊野瞬间站直：“好吧法官大人，我认罪，我伏法。”
“为什么偷袭我？”
伊野当然不能说实话, 于是双腿并拢，以“我以为你要校园暴力我，所以我决定先下手为强打你一棍”为理由，满含歉意地向凯撒道歉，与此同时，竟然对那名老黄瓜脸的学长借凯撒名义往他床上泼脏水的事情感到一丝庆幸。
凯撒很憋屈。
他脾气是差，从小到大打过的架数不胜数，但暴力别人这事他只对同级别的Alpha干，而且那还得算是PK。娘的，上回只踹那个什么叫罗杰的一脚真是亏了，等下次去委员会基地，他不把那人浑身肋骨搞折就不姓奥德里亚。
“法官大人，看在我认错意识良好的份上，要不从宽处理吧。”伊野两手合十，眨巴眨巴眼睛。
凯撒被勾得差点就答应了，脑子一清醒又恶声恶气起来：“不行！我要还回来！”
“那，我去给你找根棍子。”
“我不要这个。”
伊野疑惑：“那你想要啥？”
凯撒沉思两秒，忽然伸手指向他的衣橱。
几分钟后，伊野把那个猫耳毛绒帽从衣橱底部掏出来，对着镜头面无表情地比了个耶。闪光灯连续亮起，咔嚓咔嚓，凯撒盯着屏幕里臭脸的青年，嘴角不着痕迹地翘起来。他努力压回去，“就这吧，作为你的罪犯辨认照。”
伊野笑不出来。
这还不如直接给他一闷棍呢！
但显然凯撒很开心，拿着他的照片不知道干什么，在终端上点来点去。伊野只由衷地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他的猫耳照片不会被宣扬得到处都是。
他要脸。
真的要。
不过往好了想，至少以后不用再担心受怕这事（他好像也没担惊受怕过）。
抛开不好的说，总体还算是件好事。伊野如是安慰自己。
“对了，你推荐信拿到了没？”凯撒把照片收进单独分类里，突然问他。
伊野：“收到了。”
凯撒闻言，恶劣地勾唇笑得：”那可太好了，我等不及等委员会那群人的嘴脸了。“
……
与此同时，翠茵星。
沙滩日光刺目，树林斜影摇曳，翠茵星的阳光四季普照，终年维持着盛夏的暑热。
太阳伞下，一青年戴着墨镜，穿着粉蓝花裤衩躺在椅子上晒日光浴。旁边的终端忽然亮起，他两指勾下墨镜露出琥珀色的眼瞳，随即不耐烦抄过设备：“我晒日光浴呢，能不能别打扰我？”
另一头埃利亚正襟危坐，两指向上提眼镜，表情严肃：“今天委员会集合，卡佩，如果你不能在下午6点前抵达别墅大门，我会向殿下申请剔除你的正式成员身份。”
卡佩大喊一声“我去”，蹭坐起来，“今天集合？！不是说明天吗？”
“不管是哪天，开学后你都应该在军校内。”
“明天才是正式开学！你发什么疯呢！还有，突然改集合时间不应该提前告诉我吗！”
埃利亚面无表情：“因为有特殊情况。”
卡佩立马瞪眼：“谁死了？”
沉默飘过。
埃利亚再度开口时带着隐怒的咬字，“无人伤亡，是伊野·兰利，他拿着林佩将军的推荐信回来了。”
“……！！！！”
*
四个半小时后。
卡佩套着臃肿的大衣，里面还是黑背心花短裤，脚下趿拉着人字拖一路疯狂冲进委员会基地的大门，顾不上跟其他人打招呼，眼神如狼似虎，飞速转向四周：“推荐信呢！推荐信呢！！推荐信呢！！！”
法兰抱着羊绒玩偶，自言自语：“宝贝，今天的卡佩又是个神经病呢。”
“法兰！他们人呢！”
法兰握着玩偶的爪子指向二楼。卡佩阔步狂奔，身影迅速消失在二楼，紧接响起“咚”一声剧烈撞墙的闷响。
他丝毫没管自己被撞到肿起的额头，大力推开书房。视线从几名Alpha身上扫过，固定在伊野身上，紧跟着大步穿过人群，径直走到黑发青年面前。
伊野低头，看他一脚赤裸，一脚人字拖。
哇哦，好时尚的穿搭。
“你真拿到推荐信了？”
卡佩难以置信，这个消息对他而言简直就堪比帝明星被小石子砸穿地核，怎么可能！
“是不是假的，你找人伪造的吧！”
埃利亚丢脸地捂住眼：“卡佩，我已经检查过了，信上还有林佩将军的私人印章，不可能假。”
知道这样卡佩也未必肯信，他索性将那封推荐信抵到卡佩眼前，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哪怕不知道林佩将军的笔迹，但右下角的私印不可能作假，否则这可是能直接处以死刑的重罪。
“………………”
卡佩斗鸡眼地盯着那几个字，表情异常复杂扭曲。
伊野默默后退两步。他有种直觉，这人要发病了。
果然，下一秒卡佩忽然握紧他的手，旁边几名Alpha下意识往前一步要阻止，听见卡佩狂吼：“求求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几人：？
卡佩目光炯炯：“你到底是怎么让林佩将军承认你的？实力……不对，是智慧？是记忆力？是记忆力对不对！我知道你机甲知识考核几乎满分！是不是我考试考满分，林佩将军也能见我一面！”
伊野的手被他攥得死紧怎么也掰不开。
头疼：“你真的想知道吗？”
“你要多少钱，只要你说，多少我都给。”
“不用钱。”伊野表情严肃，“其实林佩将军推荐我的原因只有一个。”
“你说。”卡佩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因为我是个平等待人的好人。”
“……什么意思？”
“这个呢，解释起来有点复杂，简单地说。”伊野忽然微笑，“林佩将军对那些自以为是Alpha就高人一等，瞧不起Omega和Beta的家伙，最讨厌了，对比起来，可能就会更喜欢我吧。”
“你是不是没听懂，那再简单地说就是：他最讨厌像卡佩学长这样的人了。而且他还说。”伊野睁着澄澈而无辜的眼睛，“卡佩学长这样的人，绝无可能进入先驱军团。”
卡佩像突然褪色的画稿，僵硬在原地。
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挤出声音：“我……没有…歧视……”
伊野：兄弟，骗骗鬼就得了，别把自己也骗过去。
卡佩颤抖一下，突然抱头冲出去。而书房桌脚下，残留着他的最后一只人字拖。
伊野把手在衣服上蹭干净，看向埃利亚：“他还好吧？”
“上回古地球研究课不及格他也是这个行为，习惯就好。“
埃利亚将推荐信双手递还给伊野，并做出表示歉意的动作：“我收回之前对伊野学弟说的所有话，你是一名优秀的军校生，是我的傲慢和目中无人，差点让委员会错失人才。对此，我非常抱歉且羞愧。”
“所以，我现在是正式成员了？”
埃利亚点头。
“那我就当那些话没发生过吧。”伊野不在意地摆手，“不过，我倒是希望埃利亚学长有一天能够自己发现，鲜花与掌声是每个好人都配拥有的东西，哪怕不是军校生，哪怕是乞丐，是老者，也同样值得。ABO是性别，又不是等级，是不是？”
埃利亚愣住。
伊野朝他浅笑，留下这句话后就离开，其他人也紧随其后散去。偌大书房里，只有埃利亚还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也来凑热闹。”刚下楼，凯撒便瞪向身后布什·梅华，后者揣着裤兜慢慢悠悠下来，朝他咧嘴。
“作为正式成员，我当然也要到场。”
“呵，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期末考核负五十分的委员会成员，你家那位法官父亲没一拳头揍死你真是可惜。”
“当然不会，毕竟梅华家族不像其他家族，我们不崇尚暴力。“
凯撒：“你骂谁呢！”
“我可没指名道姓，凯撒同学生什么气？”
“你放屁！”
眼看他们又要吵起来，伊野只想逃离战场。他抓起白川，低声：“我们快走，小心被他们波及！”
白川跟着他快步跑起来。
凯撒和布什·梅华见状，立马默契地终止吵架追上去。浪费时间跟这个死出吵架？他又不是脑子有病！
于是这天，帝明学员们看见四个戴着荣誉徽章的优秀军校生，你追我赶，你骂我吼，画面堪称一大奇观，没过半个小时还直接顶上论坛热帖。
标题就是：【震惊！我校四名优秀新生校内狂奔，究竟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缺失！详情尽请关注XXXXXXX……】
当天晚上，刷到这条热帖的伊野：……
中指.jpg
第54章 Chapter 54 多校共同开展的……
刚开学的日子总是格外痛苦而难熬, 伊野习惯了睡到自然醒的快乐人生，忽然回到早七地狱，耗费了好一阵才勉强说服自己的大脑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同时, 感谢林佩将军的推荐信, 他火速升官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委员会成员。
而罗杰, 那个长得像老黄瓜的学长，依旧是一名光荣的清扫大师。
还记得前几天去别墅喝下午茶, 伊野还笑眯眯地勾住对方的肩膀嘘寒问暖, 吓得罗杰脸色苍白, 浑身哆嗦, 两条腿颤啊颤的直接噗通跪倒在地, 哭着喊自己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再也不做阴损的坏事。那忏悔程度，可谓椎心泣血。
不过伊野也就整整他，尽兴后并不记仇。但罗杰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轻易地被谅解, 呆愣流下几行清泪，两手虔诚合十，发自内心感慨：“这就是被救赎的感觉吗，神明啊，上帝啊，阿门，哈利路亚……”
伊野心想, 完蛋, 又疯一个。
除开上述那些事, 一年级下半阶段的课程也在增加。他看过更新的课表，多了两项“古地球研究课”和“后勤医疗系”，导师分别叫“镜”和“霍利·唐”。好像在舞会时见过, 但他印象不深，只能通过论坛的帖子记起一点。
“你说古地球研究课？我靠，那是噩梦，镜老师挂科狂魔啊，我入学以来就没上过50分！”
某位常驻挂科区的学长如是评论。
“镜老师……我觉得他长得像水鬼，整天阴湿阴湿的，你觉得呢？哦，你问我课啊，不好意思，我有一上课就想睡觉综合症，所以我从来没听过。挂科？哈哈哈哈哈……人生自古谁没几个挂科呢哈哈哈哈哈……”
一个接近半疯癫状态的学长真诚发言。
“镜子老师很温柔啊，上次我都看抱了一只野猫回去养呢。”
“你神金，那分明是只星兽，血盆大口还吃人的那种。”
“那明明是猫！还是三花，你是不是眼瞎？！”
“去你狗头的猫，谁家好猫能喷火啊！”
“……………………”
两学长辩猫中。
“听说他和主星的某位大人物有点关系，就连校长也对他很客气，你可别惹到他。至于我，不要感谢，我只是一名助人为乐的大师，哦对了，我们最近在创办一个仅限Beta加入的神秘组织，你想参加吗？”
某疑似传销组织的头头留言道。
伊野：“唔……”
他随手点击举报最后一条评论，关掉论坛，露出沉思的表情。
他看向白川：“你知道古地球研究课都教啥吗？不会是什么很不妙的东西吧？”
伊野背脊突然有点凉飕飕。
白川刚要回答，上课铃声陡然响起，众人迅速回到座位。
伊野两手抵住下巴，眯起眼睛聚精会神盯着门口。
一阵漫长的寂静后。
吱呀——
门忽然被推开，光线昏暗的教室内，一只苍瘦灰白的手从缝隙外伸进来。男人——暂且说是人——肩膀上披着蛛网的针织披肩，黑色蜷曲的长发垂到脚踝后，还有水顺着衣摆滴滴答答蔓延一地，像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男水鬼。
他抱着书，缓缓走到讲台后，抬起脸——
一只眼珠湛蓝，一只灰白，面部似乎被烈火焚烧过，眼珠死白的左半张脸挤满了可怖的伤疤，新长出的肉带着诡异的粉嫩。
他没有说话，眼珠冷冷地扫过众人，末了突然尖笑一声，吓得最前排几名Alpha一激灵。
Alpha们：救命！有鬼啊！！！
军校的导师都习惯用投影和机械设备进行讲课，但这名镜导师却用最传统的方式拿起粉笔在黑板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还没结束，粉笔刮过黑板，他突然开始写S班内每一名学员的姓名。扭曲的字眼挤在逼仄的黑板上，粉尘狂飞，啪嗒啪嗒断裂的碎块在地面滚动。
他写得格外沉醉，嘴角大幅度扬起，露出一种癫狂的笑容。
伊野吞咽了下口水：“我怎么觉得这玩意儿像死亡笔记呢？”
白川：“……”他也觉得。
刚说完没几秒，讲台上的人突然顿住身体，然后血红的粉丝在“伊野·兰利”上画了个巨大的圈圈。
伊野：我。靠。
“男水鬼”发出桀桀地尖笑，敲着黑板：“请这位同学站起来。“
伊野硬着头皮起立。
“请回答我接下来问的这几个问题，回答正确将给予学分奖励，如果回答错误……呵呵”他故意拖长尾音，搭配那张毁容的脸，让人背脊发凉。教室内已经开始有不少人为伊野哀悼，就连凯撒也投来“这回我真救不了你”的表情。
伊野：啊啊啊啊！！
镜：“请问——”
伊野干涩地咽了咽口水。
“古地球历史中，‘大小休’是什么意思？”
沉默。
持续沉默。
“……什么？”
伊野极少会有这么质疑自己听力的时候，他没听错吧……大小休？他知道的那个大小休？！
男人表情阴沉：“请尽快回答，伊野同学。”
“……好吧，一周休1天一周休2天，轮着来，应该是这意思吧？”
他虽然没当过正统社畜，但末日刚来的时候也认识了不少打工人，跟他们聊天总能收获颇多。
镜没想到这名学员竟然能回答上，眸光闪烁，继续问：“996是什么意思？”
“早9点上班，晚9点下班，一周执行6天？”
镜导师瞳孔震动，丢开粉笔狂奔过去，那双吓人的眼珠瞪近，可他没想到问出的四五个问题伊野竟然全部对答如流。
伊野：废话！要是连这点常识问题都回答不上，他白当人了。
“你你你…”镜激动得双目发红，狰狞尖笑，“你是第一个能在我课上回答对这些问题的人！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古地球研究课啊！”
伊野：“……？”
大概是当众激情落泪太过丢脸，镜急速冷静，用那张蛛纹披肩擦干净眼角：“抱歉，下课到我的研究室来！我们再深入探讨其他问题，先上课！”
说完阔步回到讲台上。
伊野懵逼落座，对上白川复杂的目光。举起双手：“我发誓，我没贿赂他。”
“以前没见你看过古地球相关的书籍。”白川道。
“哈哈哈哈…是吗，那可能是因为我偷偷用功吧……”边傻笑边心虚地挪开目光。
白川面不改色，没有揭穿他的蹩脚演技。
下课后，伊野让白川在教室等着，紧随镜导师前往他的研究室。
研究室内部堪比一座小型图书馆，四面墙到顶的书架，肉眼能看到的书就有上千本。复古老旧的煤油灯悬挂，各种针织工艺品散在四周，针脚十分齐整，几乎像是机械织出来的，但伊野发现桌上就摆着各种款式的钩针，脚边还有几团线球。
“学分已经给你打好了。”
镜在终端飞速点两下，伊野就收到了“本学期古地球历史研究日常学分已达标”的通知，诧异张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给学分，而且效率还这么快？就不怕他后面上课睡觉啊。
“克拉克跟我说过你的情况，我知道你上课经常睡觉。”
镜的眼睛看东西并不太清楚，眯眼从厚厚一叠纸找着什么，一边跟他说，“但这些我不在意，有睡得昏天黑地最后也能满分的学生，也有勤学苦练最后擦边及格的学生，我只看考试分数。”
“可我还没考试呢。”
“能答对那些题，说明你对古地球历史的研究已经非常透彻了。”
……996……透彻在哪？
“据我的深层研究，大小休和996是埋藏在古地球某一庞大古国中的特殊知识，大多数军校生只能知道古地球的重大事件，但对这种细节不会深入学习，所以这很难得，而且你还是一名刚开始上古地球课的学生。”
说着，镜终于扒拉出十几张纸，整理好交给他：“你有研究这门课的天赋，这些是我的推荐书单，给你一周时间全部看完，我们再继续聊其他的。”
伊野翻开一扫，豆大的字挨挨挤挤，少说也有近百本。
“一周？这么多！”
镜导师不知为何笑得非常自信：“我知道你能看完。”
伊野哑口无言，再度看向那堆纸，揣着想死的欲望来回翻动。翻到最后一张忽然停下：“这个《军校联合行动》……也是我要看的书？”
镜眯起眼凑近：“哦，这不是，这是近期的活动通知。”
“什么活动啊？”他很好奇。
镜盯着人看的时候格外鬼森，但伊野乖乖站着，眼睛漆亮有光，非常有那种优秀学生的氛围感。
镜还挺喜欢这个学生，对于古地球历史的研究，整个军校里几乎没有人能理解他对其的狂热，他认为古地球是一个伟大而神秘的存在，虽然它已经消失在茫茫宇宙里，但镜认为这才是真正值得人信仰和追崇的存在，而不是虚无的神明，更不是什么教皇，但显然大部分帝国人并不能认同他！
但这个学生，伊野·兰利，竟然连那么冷门的知识都了解！这毫无疑问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同行者，是他命中注定的传承者！短短几秒时间，镜已经把伊野·兰利划为了同一阵营的人，于是心安理得想：作为自己衣钵的继承人，那么提前告诉他一点军校机密又有什么问题呢？
当然没有。
“军校联合行动是2个月后的重大事项。你了解帝国的军校排名吗？”
伊野摇头。
连这都不知道，果然天才是偏科的，镜想。
“帝国全星系拥有上万所军校，其中排列前十的军校每三年会进行一次联合演习，称为军校联合行动，今年的演习场地在帝明军校。”
伊野懂了。
就是多校共同开展的万人运动会。
“这有什么可机密的？”
“机密的当然不是活动，是名额。不是所有学员都能拥有参赛资格的，军校鼓励学生自由报名，但大部分名额每年都被委员会预定走了。”镜的手指指向他胸前的荣誉B级徽章，“这是一个晋升的好机会，B级到A级，A级到S级，而且总积分最高的三所学校还能前往主星接受陛下的亲自授奖。就和新生考核一样，只是规模更大，奖励更丰厚，同样的，对手也更厉害。”
如果他和白川能参加……
“我知道你也在委员会，但我希望你不要参加。”
伊野不解：“镜导师，你是觉得我实力不够吗？”
“不。”
镜冷笑一声，“我们学文的，跟蛮夫动武掉价。”
从镜导师那里得知军校联合演习的消息算是意外之喜，伊野拿过书单道谢后就离开了。
镜想起自己还有本书没找到，回到书架前，脸几乎都要贴到上面才能看清楚东西。屋里忽然有消息提示响起，他拉出投影，脑袋前倾凑近屏幕。
【S班内部导师群】-
【我是群主·克拉克】已邀请【林佩】进群-
【我是群主·克拉克】这位是霍德华校长专程请来的，暂任S班教官的林佩将军，大家先认识一下。
【阿尔瓦】林佩！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当初教过的学生也和我一块当老师了！哈哈哈哈哈哈！！这下终于有人能镇住那个臭小子了！
【医者仁心-霍利】林佩将军好（微笑）
【医者仁心-霍利】阿尔瓦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镜-古地球忠实的维护者】sadfas
【我是群主·克拉克】镜眼睛不好，可能按错了，别在意。
【镜-古地球忠实的维护者】呕
【镜-古地球忠实的维护者】按错了，不好意思。
【林佩】嗯。
【林佩】明天下午2点抵达。
【我是群主·克拉克】敬候，期待。
【医者仁心-霍利】敬候，期待（微笑）
【阿尔瓦】快来帮我治那个臭小子！
【镜-古地球忠实的维护者】adjkj
【镜-古地球忠实的维护者】hjkak……-
【镜-古地球忠实的维护者】已被【我是群主·克拉克】踢出群聊-
【我是群主·克拉克】没把眼镜修好前，请不要再进这个群
【医者仁心-霍利】（微笑）
第55章 Chapter 55 绿茶大师·布什……
“军校联合行动……”
伊野转动着笔, 翘腿躺在枕头上深思。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拿到名额……就凭委员会那点尿性，名额肯定也会先给其他老成员。
就在伊野思考间，几条消息提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川口组总部】
@天上至尊的会长伊野大人, 会长！新的一年我们是不是该举办活动了！
【成员1】：臣附议。
【成员2】：臣附议+1
【成员3】：臣附议+2
…………
伊野一愣, 他都快忘记还有白川的粉丝团这么个存在了。
【成员1】我提议举办诗朗诵大会, 每个人都为白川同学赋诗一首吧！歌颂他的优秀和美好品德！
【成员2】你是哪年来的老东西，诗朗诵这么无聊的活动也能想出来。举办歌唱比赛吧, 让每名成员一展歌喉, 会长, 我已经练习一个假期了, 歌名就叫《我的未来不是梦》！你让我参加啊！
……
屏幕飞快刷过, 伊野看得眼花缭乱。
【最接近会长的男人-副会长】大家都安静一点！不管举办什么活动, 我们都听会长大人的。作为白川同学的兄长，还有谁的话比会长更有重量？
众成员立马附和：是是是。
【天上至尊的会长伊野大人】我觉得……
伊野忽然想到镜给自己的那几张书单。
【天上至尊的会长伊野大人】不如我们来举行图书会吧，书单我已经准备好了。
【最接近会长的男人-副会长】收到, 请问会长，是哪类学科的书呢？
【天上至尊的会长伊野大人】哦，古地球研究。
群内：…………地。狱。
活动当天，伊野抱着书籍来到军校图书馆的顶楼露台。
这里相当于半个花房，玻璃格挡，常年恒温，五颜六色的郁金香盆栽排列齐整, 花香馥郁。
伊野到时人已经全部齐了。
川口组的成员分布只有Omega和Beta, 并且绝对禁止Alpha加入。这是他定的规矩, 鬼知道那群Alpha聚在一起能对主角有什么好处。现在成员分部正好，而且在伊野（摆烂大师）和副会长（主要执行者）的共同努力下，川口组的秩序维持得井然有序。
“都到了？”
就连这个时候伊野的散漫性格也依旧发挥得毫无余地, 他翘着二郎腿，裤腿上缩露出清瘦的白脚踝，午觉还没彻底睡醒，耷拉着眉眼打哈欠。“都到了就开始吧，每人一本，看完之后写个内容总结给我。”
“会长，为什么要写总结啊？”有人举手问。
伊野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弟弟最喜欢看书，如果你能短时间看完一本书并且精炼总结，我相信他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这句话如同一剂鸡血，灌得众人热血沸腾，拿出笔记本奋笔疾书。刷刷的写字声伴随朗读回荡在花房内，伊野翻了几页发现他拿了本关于古地球生态环境的研究，兴趣不大，指尖敲着膝盖开始走神。
无意间扫到旁边的同学，见他在偷偷摸摸写什么东西。
抬头眯眼：“组织创办申请……”
那名Beta一激灵，手忙脚乱把纸藏起来，压低声音：“我胡乱写的！会长你千万别生气！”
“也想当会长啊？”伊野弯唇朝他勾手，“说说你想创办什么组织？”
“我真的能说吗……”
“说。”
Beta再三犹豫，拉起伊野走到旁边的角落里，才敢握紧拳头坚定道：
“会长，我想创建一个专属Beta的组织！”
“我要壮大Beta这个社会群体，一直以来，我们Beta就被冷眼相待，被瞧不起，被当做弱势，但我相信，Beta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英雄！我不光要创建这个组织，我还要把它发扬光大，让它成为帝国最庞大的组织。”
伊野认真鼓掌：“同学，你的志向很宏伟啊。”
“而且就连会长人选我也想好了！”得到鼓励的Beta异常激动，目不转睛地看向伊野。
要说军校里最适合带领Beta队伍往前走的军校生是谁，那当之无愧是伊野啊！他加入川口组就是为了能够和伊野同学加深接触，他相信，只要他的诚意足够打动人心，伊野同学一定会愿意带领他们走向更光明的未来！
“伊野同学，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哦，对了。”伊野忽然想到什么开口，“你创办这个组织没问题，是你的自由，但是不能在我们活动期间拉人啊，还是得尊重我这个会长一下的。”
“不是，我是说——”
伊野抿嘴皱眉：“我要不是会长说不定也会去你社团玩玩，不过还是算了，你加油吧，我看好你！”
说完，伊野拍拍他的肩膀回到座位上。
Beta：“……”好像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响了，
他的会长……他的庞大组织……还没开始就陨灭了，哦，不——
伊野鼻子发痒，皱巴了下。
有谁念叨他呢？
读书会举办时间在三个小时，结束后伊野让其他人先走，自己留下把桌椅收拾整齐，顺带把已经写好的几份读书总结塞进包里。
整理时，才想起忘了问他们关于军校联合行动的事。
“过会儿群里再问吧。”伊野自言自语，把最后的果壳垃圾倒进垃圾桶里。
他擦干净手，准备走时，忽然有条短信发来。
【BSMH】往后看。
“布什·梅华？”
他看向四周，转身时忽然被一只手挡住眼睛。布什·梅华的手冰凉，站在他身后，小孩过家家似的把他视线挡住，还跟他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伊野面无表情地拉下胳膊，转身，对上布什·梅华笑盈盈的表情。
“……你不会一直在这吧。”
布什·梅华：“我中午会在这里睡觉。”
伊野发现他整天正事不干，课也不上，就是到处躲着偷懒。从来也没见克拉克导师对他产生过不满，这可能就是大家族少爷的特权。伊野撇撇嘴，从原剧情里产生的心理阴影至今还有余韵，所以哪怕布什·梅华和善地笑，他也觉得怪怪的，有一种违和与没安全感。
跟对方点点头当做问好，就准备走了。
布什·梅华阔步拦住他的去向。
伊野：“还有事？”
“一个假期没见，你怎么好像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他们除了舞会之外还有什么很熟的关系吗？
伊野扯出一个微笑：“有吗？我觉得没有啊。”
布什·梅华无奈地低笑：“伊野，你还真是很讨厌我啊。”
其实说不上讨厌，只是布什·梅华总让他感到虚假，他无法感知来自布什·梅华的真诚，自然就不想跟多来往。
人和人相处，未必需要剖心置腹，但如果每句话都是假装出来的，那将毫无意义。但伊野没有直说，他想一个人如果总是戴着面具对人，或许也有自己不可言说的理由。
他只是说：“咱俩就是普通同学，没什么讨厌不讨厌的。”
“普通……同学？”
布什·梅华含着他的话，来回咀嚼一遍，笑得诡异，“行，普通同学。作为普通同学，听说你想带白川参加这一届的军校联合行动？”
伊野皱眉。
“别露出这种表情，我说过，我没有监视人的爱好，只是你的表情很好猜而已。”
这也不是什么好话。
“是，所以呢？”
“我帮你吧，拿名额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伊野正色起来：“条件呢。”
布什·梅华摇头。
没条件？伊野可不信。
他会毫无理由帮自己拿名额，天上掉馅饼还能砸死人呢，伊野又不傻，现在没条件以后也会拿这些来捆绑他的。
“这句话没骗你。”
伊野转身就要走。
“等等！如果一定要有条件你才答应，那就握个手吧。”布什·梅华语气很无奈。
伊野诧异地审视着他，少见的在梅华的眼里看到一点点带着真心的笑，不像是开玩笑。可他真的就只要握个手？这对伊野倒是没什么损失，就是想不明白他怎么要这种没意义的东西。
再三确认他没说错后，伊野妥协：“好吧。”
话音刚落的瞬间，布什·梅华微微勾起嘴角。
双手交错，青年温热的掌心抵在梅华发冷的指尖上。一个很简单又平常的动作，布什·梅华却露出很沉醉的神态。
他总会对伊野产生一种强烈的占有感，强烈到在他反复向自己的医生质疑，那是不是因为他对伊野产生了爱情。但医生没有给他明确的回答，只是让他回校后好好确认，并再三叮嘱他，要以一个朋友的姿态去亲近对方。
很多爱人都是从朋友开始做起的，布什·梅华觉得这没问题。
但他发现自己有点做不到。
看到伊野就想碰他。如果他们是爱人，他可能会让青年一直待在床上，找到机会就会把他拉到角落里亲。饱满的嘴唇一定很好咬，他会硬得很厉害。伊野的手腕细，皮肤又白，非常适合带着缠绵后留下的淤青和红印……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如此微弱，甚至让他产生了自厌的情绪。
手几乎就要用力收紧攥住青年。但他知道，如果那样做，伊野一定会警惕逃走，并且下次再也不会给他机会。所以为了以后的每一步，布什·梅华故作淡然地笑着，牙关紧咬，肌肉绷直，用尽全身的力量维持平静。
这真是件困难的事啊。他心想。
那以后该怎么从他身上讨回来呢？布什·梅华想到了很多有趣的画面。
“这么久应该够了吧…”伊野的手心被他握着快冒汗了。
“哈，抱歉。”布什·梅华依依不舍地抽开收。
就在分开时，伊野忽然发现他藏在袖子下的手腕好像有一圈结痂的伤口。
不止右手，左手也有。
“你的手没事吧？”
布什·梅华抬起手，让那两圈血痂显得更清楚，接着装作没关系的藏到身后。
“一点小伤而已，不疼。放心吧，等我拿到名额就把消息告诉你。”
伊野：……突然有点愧疚了咋办。
直到离开图书馆，他都还在想梅华手腕的伤，估计很严重，一圈都被血痂斑驳覆盖，像是被什么硬物磨破的。
可他假期不是补考去了吗？哪受的伤？
他发现这些主角攻还真是各个身世离奇。真要说起来，身世最简单的居然还是林佩。
不过林佩在先驱军团日理万机，估计以后是没机会见了。
想到那张脸，伊野又耸耸肩。
还是不见比较好吧。
第56章 Chapter 56 摸脚的变态。
“未来两个月内, 这位新教官将会和我一起为大家上课。”阿尔瓦伸手，郑重地向众学员介绍身侧的男人，“林佩指挥官, 先驱军团总指挥, 我相信大家应该也都认识, 就不多介绍了。林佩，你来说两句吧。”
男人眉眼冷肃, 扫过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孔, 视线落在某个黑发青年面上, 低嗯一声算是回应。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 大家兴奋鼓掌叫好, 唯有伊野满脸懵逼。
谁能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佩不是将军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现役指挥官这么闲的吗？
直到下课伊野都没彻底想明白, 他暂且猜测是和霍德华校长的那场赌局有关。可身为先驱军团的总指挥，跑到军校来教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屁孩，他难以想象林佩是怎么答应的, 该不会是霍德华校长拿什么好东西诱惑他了吧？
“走啊伊野，冲澡去！”
伊野回过神，旁边几名Beta朝他招呼道。
“你们去吧。”他摆手拒绝。
训练场内配备有盥洗室，按照男女ABO性别分别隔开，军校生们训练出汗后都会去冲个凉，凯撒就经常去。但伊野有点轻微洁癖，宁愿忍着汗跑回宿舍, 也不太想用那里的设备。
可今天训练场的恒温系统有些故障, 热气如浪花似的喷涌, 场地内闷得出奇。再加上教官换成林佩和阿尔瓦混合双打后，运动量成倍增加，他胸口全是黏糊糊的热汗, 长发贴在后脖颈上，像刚捞出来的海藻。
他扯着衣领扇风，有点难受。
白川拿着水杯过来，看他坐在地上，整个人腾腾冒热气。
“我去拿两个冰袋给你。”
“还是别麻烦了。”伊野闻闻自己身上的汗味，嫌弃地下决心，“我还是去盥洗室冲个澡吧，你先回教室？”
他摇头：“我在这等你。”
伊野也不啰嗦，从包里掏出毛巾就朝盥洗室走。
幸好帝明军校的Beta少，不用像Alpha那样，人多了还得排队等空浴室。伊野单肩挂着毛巾，从盥洗室口的机器里随便挑了袋装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付款后直接冲到最里侧。
淋浴间是独立隔开的，还有门帘遮挡，不是他想象中那种毫无遮挡的大浴场，这让伊野稍微多了点安全感。
他脱掉衣服火速冲澡，几分钟功夫就擦干身体走出淋浴间。
Bete的盥洗室对面就是Alpha专区，两个盥洗室中间有连接的衣物室，摆着不少长凳和几张小沙发，算是公共场地。
伊野穿着件单薄的衬衫，脚下踩着一次性拖鞋，坐在长凳上擦头发。他边擦边琢磨林佩来这干什么，期间碰到几个同班的Alpha，懒洋洋地跟他们打招呼。说话时语气像是含着水汽，眼角还带着湿热的红晕，看起来格外暧昧勾人。
但他本人毫无知觉，只觉得那些Alpha今天看见他跟往常的态度截然不同，不是面红耳赤，就是像被什么噎住，盯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伊野疑惑皱眉。
冲个澡还给这群人脑袋冲傻了？
确实是傻了，但不是冲澡冲傻的。
伊野根本不知道自己带着一身水汽坐在那里擦头发的动作有多漂亮，长腿细腰，白衬衫解开了三个扣子，低低的露出白皙胸口，两片锁骨生得格外精致，冲击力极强的美貌在这一刻更让人惊心动魄。
连眨眨眼都像亏了几个亿，叫人根本转不开视线。
哪怕他只是个Beta，也让那群Alpha看得忍不住吞咽口水。
真他么诡异了，他们知道伊野长得帅……可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伊野长得其实这么，这么……诱人呢？难道是因为他总是跟人勾肩搭背地喊好兄弟，所以他们都被那个爽朗的性格迷惑了？
几名Alpha对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绷紧肌肉，急忙忙慌乱逃进盥洗室内，在里面待了很久才出来。
伊野看他们一个两个落荒而逃，只觉得莫名其妙。
头发总擦不干，他又不喜欢用吹风机，那阵高频的风声听着耳朵疼。索性把毛巾一甩，拿出皮筋就着湿漉漉的长发随便一扎，反正自然风吹吹总会干的，接着弯腰从衣橱里把自己的鞋子拿出来。
准备换鞋的时候，远处有个身影走近，他一顿，立马拎起鞋子想走。
“站住。”声音从背后传来。
伊野懊悔自己该跑得再快一点，慢吞吞转过去：“这不是林佩将军吗，真是好久不见。”
“10分钟前刚见过。”后者面无表情。
他一哽，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正式嘛，刚刚在课上也没机会说话。”
林佩掀眸，对这句话表示了几分默认，随后视线扫过他的肩膀。伊野顺方向看去，了然：“肩膀的伤早就好了，将军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好。”
“那……我走了？”
他拎起鞋子，示意离开。
“你就这样出去？”
林佩沉眸看他衣衫不整的模样，扣子也没扣好，头发滴下的水把后背浸湿，透出清晰的背脊线条。但显然伊野没理解他是什么意思，茫然地歪歪脑袋。一种无奈的情绪在心头环绕，林佩很少会有这种时候，他闭了闭眼，稳步走到伊野面前，帮他把纽扣一颗颗扣好。
伊野僵住：“我，我自己来也行……”
“安静点。”
林佩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伊野进退两难。他试过后退躲开，但林佩会无声靠过来，直到把他一点点往后逼，逼到背贴住墙，退无可退。于是伊野干脆放弃了，耷拉着脑袋让他给自己扣衣服。
明明很简单的几个动作，林佩却慢条斯理地做了很久。
伊野：“将军……”
“在校内叫我教官。”
“…教官。”
“你好像扣错了。”
“是吗？”林佩掀眸，面不改色地把扣子解开，重新扣了一遍。伊野觉得他好像在故意拖延，但以林佩的性格，应该没必要做这种无聊的事。
再度重新将衣领调整好后，林佩总算收回了手，“出去的时候把外套穿上，不要单穿衬衫。”
他像个长辈一样叮嘱，伊野嗯嗯点头。
“还有鞋子。”林佩看向他手里的皮鞋，“换好再出去。”
“我到门口换也行……我现在换！”刚刚那一瞬间，他的直觉说要是不现在换，林佩说不准会自己动手。
伊野赶紧坐下穿好鞋子，这回林佩倒是没说话，神态沉静，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在看伊野脚上的伤。
脚踝和小腿遍布几块淤青，是刚刚训练时留下的。林佩发现他训练时不喜欢出全力，格斗时也会收敛自身的真正实力，即使被对手掀翻倒地了，也只会散漫地重新爬起来，完全不将身上的伤当回事，也没有回手的兴致。
这跟他所见到的伊野，有点不一样。
面对虫族时，青年是热血而昂扬的，但现在的他，像随遇而安的溪流。
林佩不认为后者不好，作为年长者，他更清楚人有情非得已而必须做出其他选择的时刻，但看着伊野脚踝的伤，他依旧感到一种不悦感。
“穿好了——”
“坐好。”
话音刚落，伊野愕然看着倏然蹲下身的男人。他的脚踝被一只大手握住抬起，试图挣脱，但林佩突然摁住其中一块淤青，疼得他抖了下腿，力气陡然如漏气的气球散开。
“收敛实力不代表被人打了不还手，”林佩说话时的语气冷硬，“你装得太差了。”
伊野瞪眼。
这人干嘛！
林佩把他穿好的鞋子重新脱掉，从怀里取出药油，挤在几处格外严重的淤青，滚热的掌心覆盖上去。
伊野浑身鸡皮疙瘩冒起，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腿抽回去！但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撼动不了林佩的手，反倒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这时隔壁陆陆续续有洗完澡的人出来，满是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瞅。伊野丢脸又害臊，耳根子发红，忍不住骂他：“教官，你难道有摸别人脚的癖好吗，这很变态你知不知道！”
“嗯。”
“？？？”你嗯什么！
果然是限制级游戏里的主角攻，之前那么正经他还以为林佩是个正常人，原来也是变态！大变态！
“别揉了……哈哈哈哈！”
伊野身上敏感的地方很多，腰部、后背、脖子，还有脚踝，到处都是痒痒肉，别人碰下就停不住笑。他笑得肚子都岔气了，斜躺在皮软长凳上，后脑勺的皮筋掉了，头发乱糟糟炸开。
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糟糕。
光顾着笑，伊野连自己什么时候把脚踩在了林佩的腿上也不知道。等回过神来，就只觉得脚下踩的肌肉好硬，像块大石头硬邦邦的硌脚。
这人到底要擦到什么时候啊！
伊野快要气到昏过去了，心想这人长得像江独明也就算了，怎么还都喜欢干这种事！
三分钟后，林佩终于松开手。
他拿过鞋子帮伊野穿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表情平淡地站起来，接着把药膏丢给他。
“按照我刚刚的方式，一天擦两次。”？
感情这是为了教他怎么擦药？
“我自己本来就会！”
“再教一遍，巩固知识。”
伊野：……好理直气壮的说辞啊。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林佩脸皮这么厚呢？
“那现在我能走了吧？”他咬牙切齿道。
林佩点头：“可以。”
伊野一把捞过衣服，见鬼似的快步逃走，边跑还边回头生怕他追上去。直到跑出拐角，消失2秒突然又探出个脑袋，用口型对他骂了一声“变态”，才彻底消失。
林佩缄默片刻，蓦然笑了下。
*
“太诡异了，真的太诡异了。”
伊野边走边念叨，回训练场内找到白川。
白川替他整理好散乱的长发，闻见他身上残留着很淡的Alpha信息素，眸光微暗，不着痕迹地问道：“路上是遇到谁了吗？你看起来很生气。”
“当然是林佩！”
伊野警惕地拉住他，“现在开始，不止是布什·梅华，这个人你也要小心，太变态了……”
白川眼皮一颤：“他对你做什么了？”
“他摸我脚啊！虽然是为了帮我擦药……但你不觉得一个大男人被别人摸脚很奇怪吗？”
伊野毫无知觉地沉浸在吐槽里，完全没发现白川的表情有那么一瞬格外阴冷，等他抬起头时，白川又恢复成淡漠的神色。
“可能只是出于教官的普通关心，这很正常。”
“正常吗？”
“是的。”
白川回答得太过自然，让伊野突然开始怀疑，是不是他还没彻底适应ABO世界的风俗习惯。
“我们该回教室了。”
白川摁住伊野的肩膀转身，微微抬头时，看到远处二楼站着林佩。两人的视线针锋相对，旋即很快错开，平静到一切不曾发生过。
林佩盯着那两道远去的身影，指尖规律地叩着栏杆。
伊野旁边的那个人似乎是他弟弟，课堂上阿尔瓦和他提起过，是名精神力天赋很杰出的Omega。林佩对此不置可否，他见过很多天才，白川并不算其中佼佼者。
但他的眉眼……却让林佩莫名想起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比霍德华还疯的疯子。
第57章 Chapter 57 疯子。
……
自从林佩成为S班的教官后, 学员们每天都在恨与敬与怕的边缘疯狂摇摆。
阿尔瓦本身就是魔鬼教师，训练体能的招数千奇百怪，不把人搞死就往死里搞, 所以学员们都以为林佩的到来会救他们脱离苦海。
然而他们想错了。
林佩的训练方式比阿尔瓦还要恐怖千倍, 上来就是负重30公里跑耐力训练, 且场地不在军校内部，特意选中了军校临近的山区, 地形崎岖陡峭, 每天跑上两回学员们命都快没了。但在林佩口中, 这还只是热身训练。后面还有长短跑、折返跑、射击、机甲模拟、实战演练……
伊野每天结束不是被凯撒抗回去, 就是被白川扶回去, 整个人像条濒死的咸鱼, 倒在床上扑腾两下立刻睡死不醒。
短短一个月时间，S班从原本的心潮澎湃，变成了一群双目空洞的行尸走肉。
某天有位其他班级的学员路过, 随便瞅了眼，正好对上其中一张灰白突眼的脸，吓得摔了个四脚朝天。紧跟当晚，论坛就出现了一系列爆火热帖，吵得沸反盈天，纷纷开始剖析近期S班级各位学员的精神状态。
而他们得出的结论是：
大概是死了，但是还没死。
总结：一群活死人。
伊野：呵, 呵呵。
……
叮咚。叮咚
伊野刚结束一次训练, 边下场边翻出终端查看简讯。
【BSMH】来二号楼3F教室。
【BSMH】名额有消息了。
这么快？
他跟林佩请了假, 前往教室。
只有偷懒时才能发见到的布什·梅华正坐在靠窗的桌边，窗帘拉紧，露出一条缝隙的微光落在他身侧。青年撑着下巴, 白金色长发散落，看上去像蒙着层轻薄的雾，唇畔也没什么血色，却笑得很开怀，以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看着有些狼狈的他。
伊野懒散落座：“你还真是舒服。”
他到底是用了什么理由，居然连林佩的课都可以不去？
“想知道我为什么可以在军校内这么自由吗？”
布什·梅华递给他纸巾擦汗，神秘道，“虽然是秘密，但我可以只告诉你一个人。”
伊野摆出一个叉的手势，把他推回去。
“说正事，名额能拿到吗？”
布什·梅华叹笑：“你也太小瞧梅华家族的实力了。”
他拿出一份文件摆到桌前，指尖在上面点了点，“这是霍德华校长定下来的具体名单，其中委员会占10人。”
伊野翻开，名单上共有15人，像卡佩、法兰等人都在名单上，视线继续往后挪，果然找到了他和白川的名字，旁边还有凯撒和布什·梅华。他有些讶异：“你也参加？我还以为你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
“是不感兴趣，不过这次有我必须参加的理由。”
伊野不问他理由，也并不想知道，他更好奇布什·梅华是怎么做到的，“委员会内部成员应该家世都不简单吧，你怎么说服那些人放弃名额的？”
布什·梅华勾起唇畔，露出几分恶劣的笑。
“以理服人罢了。梅华家族和奥德里亚家族的家主在元老院内都有席位，这次活动本就会有我和凯撒的名额，至于你和白川。”他挑挑眉，“联合行动需要实力更出众的人参加，我和埃利亚讲了讲道理，恰好他很识趣，所以就换了。”
讲道理？
没这么简单吧。
“这么大型的活动，只需要15人吗？”
布什·梅华摇头：“是只有15人的那场才重要。”
伊野不明白。
“军校联合行动共分为三部分。第一是赛事竞技，具体项目也就是这段时间以来林佩将军和阿尔瓦指导的课程内容。竞技项目对于一年级新生而言是必须参加的，每人至少一项，没有其他限制，所以奖励也很平庸，对委员会的成员来说毫无用处。”
“真正的压轴好戏，在第二部分。”
“这次活动由全帝国排列前十的军校联合参加，第二场时，每所军校会挑出15名优秀学员组成一支队伍，共150人，投放到模拟战场内进行对决。而且，还会通过终端进行全帝国形式的直播。”
“新生考核时的学员表现得再优越，考核视频也不会对外开放，只有导师和监考官才能看到。但这次活动直播，会将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投放到全帝国星系的荧幕上。赢者，就是帝国横空出世的天才，输家，最后就要在众人的唏嘘声中灰溜溜离开。陛下的亲自授章固然重要，但帝国人民的崇敬，比那份嘉奖更重。”
“然而因为委员会这些年来的规矩，所以帝明军校已经很久没有拿过这场考核中的第一了，我想，这大概也是埃利亚会首肯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
向全帝国直播，这不是让主角出名的最好方式吗？
伊野已经想象到白川站在聚光灯下接受无数赞扬的画面了，心里突然开心起来，还打算筹备筹备写一篇《我和我的第一名弟弟》的文章出来。
开怀过劲，忽然回神，“对了，那第三场活动呢？”
“毕竟是军校间的友好切磋，所以最后会举行一场联合的艺术演出。”布什·梅华顿了顿，笑着看向他，“不过演出的奖品还算丰盛，主星免费五日游。你要是想参加，我们一组怎么样？”
伊野心动地抿唇，努力装出毫无在意的模样，“谁说我想参加？我对文艺表演毫无兴趣。”
不过主星五日游就另说了。
布什·梅华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暂且将这件事先搁置，伊野将自己的专注力集中到当下。
“除了这些外，还有——”
“还想要其他军校人的资料？”
布什·梅华真是每回都能猜中他在想什么。
“发到你邮箱里了。”
身为梅华家族的人，考虑到这点是理所当然。他找的资料很详细，具体到每个人的身世背景和过往，总共135人，附件体积很大，需要下载很久。不过作为智脑般的存在，布什·梅华早已将这些信息倒背如流。根据他对伊野的了解，其中大部分对手都不需要多费心思。
“但有3个人，我建议你小心些。”
伊野示意他继续说。
梅华用终端投放出照片。第一位是个健硕的黑皮壮汉，第二位是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眼镜男：“这两个分别是鹰海军校的三年生伏臣，和梅尔维尔军校的二年生莱利。”
“还有一个呢？”
布什·梅华调出最后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青年相貌英俊，但戾气极重，眼神如同邪神俯瞰蝼蚁般充斥着倨傲和阴鸷。金发蓝眸的特征，一瞬间让伊野联想起白川。
“这是谁？”
“梅尔维尔军校的三年级生，尤金·梅尔维尔。”
“姓梅尔维尔？他和军校是什么关系？”
布什·梅华的指尖轻触，那张图片陡然放大，聚焦在青年和白川高度相似的眉眼：“梅尔维尔军校的创立者，是他的舅舅。”
“但这并不是那位的主要身份，或许我换种说法你会更清楚。那位校长，是如今帝国教会的教皇，同时也是元老院圆桌会的首席——塔纳托斯·梅尔维尔。”
塔纳托斯·梅尔维尔……
好耳熟的名字，在哪听过来着？
但伊野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拧着眉沉思。
“你认识他吗？”布什·梅华敏锐察觉出伊野的表情不对劲，问道。
“不清楚，说不准是在新闻上见过？”
伊野没再纠结这件事。
虽然他不是很喜欢布什·梅华，但对方到底是帮了他，道谢还是要的。
“我说过，我帮你没有条件。”
“你什么时候人变这么好了？”伊野半信半疑。
布什·梅华笑而不语，只是轻轻勾过他的一缕黑发，“伊野，为什么你不会觉得，是你从没真正了解过我呢？”
伊野：他觉得他挺了解的。
“人存在很多面，我这一面是罪无可恕的穷徒，另一面也可能会是奄奄将死的病人。别只看我的一面，别只信我的一面。”柔亮的黑色自他指尖散开，缓缓落下，伊野听见他低声，“你该多看看我，多了解我。”
随着话音落地，窗帘被风吹起，暖黄的光投射在他们中间。伊野垂眸，再度看见布什·梅华手腕的伤。
“那，你不如先说说这一面是因为什么呢？”他指向那道狰狞的血痂，问道。
布什·梅华沉默片刻，随后将袖口上拉露出清晰完整的伤疤。伊野这才发现不仅仅是手腕，皮肤处处遍布着难以形容的疮疤，是丑陋的，恐怖的，和青年那张俊美优雅的皮囊天差地别。
“这些……”伊野下意识皱眉，“谁留下的？”
布什·梅华笑得很开心。
“你在担心我？”
“……？你光顾着想这些？”
“因为这才重要。”
伊野无言以对。
“所以，你担心对吗？”布什·梅华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不肯放过一寸。
伊野简直被他搞得心累，嗯嗯啊啊地敷衍点头，布什·梅华却跟个得到糖的孩子似的，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真好，这是你头一回对我这么好。”
“……布什·梅华，你到底要干嘛啊？”
他疯疯癫癫地捧腹大笑，肩膀和长发一起颤抖，半晌后才忍住笑容看向他，说出一句让伊野甚至怀疑自己耳朵有毛病的话。
“伊野，我们做朋友吧，怎么样？”
第58章 Chapter 58 疯子和傻子和呆……
有。病。
这是伊野的第一想法。
但下一瞬却无奈叹口气, 伸手摁住布什·梅华冰凉的手。
他的指腹抵在那圈血痂上，并非有意的轻微摩挲，让布什·梅华痒得指尖忍不住蜷缩, 喉结来回滚动, 呼吸发沉, 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青年漂亮的脸庞看。
真漂亮的一张脸。
他不禁想。
“我和你做朋友。”伊野的眼瞳很黑，问他, “然后呢？”
然后？
布什·梅华难得的思绪凝固了一瞬。
“知道为什么我总是避开你, 不想和你有太多来往吗？”
布什·梅华挑眉：“为什么？”
“因为你太假了。”
伊野松开手, 温热从皮肤脱离的瞬间, 布什·梅华难耐地拧起眉。
“我只和真诚的人当朋友, 当然, 你帮过我的忙，所以你要求我跟你当什么所谓的虚假朋友，也可以。”
他没什么热情地笑了笑, 用纸巾擦掉指腹处残留的关于布什·梅华的一切。这样一个极为简单而平常的动作，却好像在一点点把布什·梅华推到悬崖的最边缘，仿佛在用这种姿态告诉他：如果你想当的是这种有名无实的朋友，那就随你，我无所谓。
不对，这不对。
医生和他说的“朋友”，不该是这样, 而应该是更亲密的。
布什·梅华眸光泛暗。
伊野白皙的手近在咫尺, 潜意识告诉他应该抓住, 于是他伸出手，迅速而精准地攥住细白的手腕。力道很重，几乎瞬间撞红了伊野的皮肤。
然而电光石火间, 砰咚一声！椅子翻倒声陡然从教室尖锐地刺向上空。的衣领被人拽住，猛地往上拉高，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迫使他仰头对上青年的黑眸。
那张原本就勾人的脸，现在靠得更近了。
布什·梅华忽然发笑。
对了。
这才是朋友间该有的距离。
伊野屈膝抵住桌面，借助桌面的高度，居高临下俯视着布什·梅华苍白的脸。他一只手被布什·梅华攥住手腕，另一手却稳稳拽着对方的衣领，微微眯眼，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从容。
布什·梅华有那么一瞬感觉自己的命脉被扼住，沸腾的热血叫他喘不上气，干涩的喉咙不断吞咽着，目光灼热，寸寸扫过伊野的脸。
充斥着说不清的渴望和执着。
“抓我的手，你想做什么？”他近似审问。
布什·梅华声音带着自己没意识到的沙哑：“伊野同学觉得我想做什么？”
“谁知道你，疯子一个。”
“但你总该听进去我的话吧？梅华少爷。”伊野拉着他的衣领随意往上扯了扯，到一个几乎能让人窒息的程度，“当朋友无所谓，但是少对我动手动脚，行吗？”
从舞会见面起就对他动手动脚，这人的手有什么毛病吗？非要对他个Beta摸来摸去。
布什·梅华因呼吸不畅而脸色涨红，哑声：“朋友间不该有一些亲密的举动吗？宝贝。”
“……什么恶心的称呼。”
伊野鸡皮疙瘩掉一地，抖抖肩膀，“不准用这种称呼叫我！”
“宝贝是个好词。”
“这么好的词，拿去对镜子叫你自己！”伊野目露凶光，颇有种他再敢叫就一拳头砸死他的趋势。
布什·梅华当即笑得乐不可支。
伊野被他转移开了注意力，有些不悦地皱眉，再度提紧衣领，回到前言。
“最后警告一遍，把你的手从我手上拿开。”
布什·梅华咧嘴：“不如你把我的手折断吧，怎么处置随你。”
“……”
这人说话怎么越来越神经了。
伊野要被他气笑了，深呼吸一口气忍住揍人的欲望。
“梅华少爷，你以前跟其他人也是这么交朋友的吗？动手动脚，然后虚情假意？”
“我没交过朋友。”
“说谎。”
他明明之前看见布什·梅华和几个人来往还算密切。
知道伊野指的是谁，布什·梅华脑袋往一侧歪了歪，“那些，也算朋友？我把他们当狗看。”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没朋友了。”
“你可怜我吗？那——”
布什·梅华话还没说完，伊野倏然推开他，少见地冷着情态。
青年不笑时，眉眼锋利清冷，布什·梅华甚至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臭虫，一条脏狗。他该觉得愤怒，但身体的却开始因为这种目光而兴奋到灵魂都颤栗了，骨头里泛滥出一股股酥麻的爽感，直冲头皮，连后脖颈都开始发麻。
他一直知道自己有病。
但头回觉得病得这么彻底。
“恭喜你。”伊野没什么温度地笑眯眼，“我很少会这么厌烦一个人，你成功了。”
“至于朋友？”
“下辈子再说吧。”
说完，不等布什·梅华张口，他面无表情地转身扬长而去。
啪一声，重重关上教室门。
…………
走出大楼后，伊野回头看了眼二楼紧闭的窗户。
他疲惫地扶额呼了口气。
布什·梅华这人性格太古怪，他捉摸不透对方执著跟自己交朋友的真正目的，但也大概明白了跟他的相处模式，冷脸漠视就好，布什·梅华觉得无趣总会自己离开吧。
那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厚脸皮吧？
伊野撇撇嘴，懒得再想那人。
他翻出终端打算把联赛的事情告诉白川，但通讯拨过去三回也没有应答，也许是正在忙，就先回训练场了。
*
S区宿舍内。
桌面的终端屏幕明明灭灭，一阵水声从浴室的门缝传出。水雾弥漫，蒸腾翻滚，浓烈的信息素几乎将逼仄的空间挤爆。
水珠覆盖的镜面前，白川两手撑着台边，压抑隐忍的喘息急促响起，脖颈处的青筋恐怖得凸起，腺体皮肤外表一片青紫，依稀可见注射后留下的针孔。
地上的针筒微微滚动着。
他支起仅剩的力气看向镜子里扭曲的人影，混乱交织的视线里，好像有那么一瞬看到了伊野。但又如同转瞬即逝的幻境，水珠滑落的片刻，镜面又回到了只剩他狰狞的残影。
他猛地剧烈咳嗽，身体歪斜倒在台面，绷直的肌肉微微抽搐。
“白川，这会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恍惚中，白川回想起那名学者的劝告。
不修边幅的学者倒坐在宽大的破沙发里，脚边滚着一堆酒瓶，手里夹着廉价的香烟，满屋充斥着烟酒的恶臭味。
那双眼珠透过厚厚的刘海盯着他，“不会有人任何人支持你做这种事……呵呵，当然，除了已经被帝国抛弃的我。我的实验在初步阶段就被阻止了，那群吃税金的狗杂种砸了我的实验室，把我的所有成果搜刮一空，现在的我可没办法让你从Omega变成Alpha。”
他吸烟过肺，再徐徐吐出浓烟，“就算有，你能忍受这种痛苦吗？我劝你不如换个想法，帝国以前不是还想过制造人工腺体吗？向你的好校长问问，他知道的说不准比我还多。”
白川一身干净整齐的军装，笔挺地站在脏乱臭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他掀眸扫过学者黝黑的面孔，淡淡：“你那篇论文的发表时间是10年前，整整10年，你没有再做任何研究吗？”
他哈哈大笑，两手张开：“你看看我这破地方，研究？我连活都活得像个流浪汉。”
“我问过中央军团的人，你每月会固定离开军团五天。但你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这消失的五天也并不在住处内。”
他稳步走到学者面前，淡薄的目光却锐利如子弹。
学者静默，“或许是我去哪里喝酒醉了五天呢，这个世道，没有烟酒，我这种人可活不下去。”
白川一言不发，目光近乎凝固的冰点般平静。
半晌，他说：“你的实验缺少一个实验体吧，我来怎么样？”
男人猝然顿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疯了？你是3S精神力吧，就算不变成Alpha也一样能够获得权势和地位，根本没必要来找我。”
“我不需要那些。”
白川冷淡掀眸：“同意与否，在你。”
“你就不怕是我实验失败了，你会死吗？”
“我不做无准备的事。”
“……”
男人咬紧牙关，良久后重重拍向沙发扶手，“好！”
……
“这是我这些年一直研究才最终制造出的药剂。，但是，白川，你必须想清楚。目前为止我没有做过人体实验，所有实验对象仅限于动物，我无法完全保证你注射后身体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你可能会经历难以形容的折磨，身体的，包括精神上的。””前三个月内必须每个月注射一次，你要仔细记录自己的身体变化，随时和我保持联系。一旦出现异常，立马停止，并注射阻断剂。”
学者的话在耳边回响不绝。
白川弓起背脊，猩红的血液从鼻间滴答滴答淌落，刺目的酸涩。但他的表情却毫无波动，宛如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冷静地用水冲干净血渍，擦干脸，径直出去。
……
训练彻底结束时，伊野才收到白川的回讯，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沙哑。伊野担心他感冒了，问要不要给他送点药过去，但白川只说一切都好。
得知联赛举办的事后，白川表现得意外淡然。
“你不会早知道了吧？”
“之前听别人提过。”
伊野疑惑。白川身边似乎并没有其他朋友，这个消息目前还算是秘密，他从谁那里知道的？
不过伊野也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主人公总会有渠道知道各种秘密。
“还有一个好消息。”伊野语气不自觉拔高，“我和你都在联赛对决的入选名单上，我们可以组队了呢！”
光是只听声音，白川都能想象出伊野眉眼翘起的漂亮样子。
他垂下眼眸：“是吗，看来哥哥很高兴我们一组。”
“当然。新生考核的时候要不是抽签，当时我就想和你一组了。这回好，到时候你拿枪，我拿刀，杀得其他军校片甲不留。”
伊野说得滔滔不绝，白川安安静静地听着。
“话说你身体真的没事吗？有事一定记得跟我说。”
“我没事。”
白川面无波澜地擦干净滴在手背上的血，朝终端平静道：“不用担心我。”
*
两周后，历经四十多天的训练折磨，军校联赛的消息终于正式公布。
模拟对决的名单和布什·梅华给他的一样，没有变动。除此之外，新生还需要在任意报名一项竞技比赛。
机甲类和格斗类都是热门项目，刚开放名额就被一抢而空，轮到伊野的时候，就只剩下负重跑和蒙眼射击了。深受一个多月负重跑折磨的伊野，果断选择后者。
他宁愿站着枪枪空靶把脸丢尽，也不要去跑那该死的负重折磨。
这么魔鬼的运动到底是谁发明出来的啊！
而军校联赛宣布后，帝明军校的气氛也瞬间拔高了几个层次，就连S班那群要死不活的行尸走肉也突然一个个恢复精气神，各个强身健体，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进赛场大喊“我是世界最强的王！”。
毕竟还有什么能比暴揍其他军校的学生更能发泄愤怒的呢？答案是：没有！他们被林佩压榨几十天，当然要从别人身上把债讨回来！不仅要讨，还得加倍地讨。
…………
于是，就在这种日益高涨的氛围下，军校联赛大会，终于正式开始了——
第59章 Chapter 59 又来一个疯子。……
某飞船内。
梅尔维尔军校的制服为金色, 据说灵感来源于梅尔维尔教堂落日时，太阳穿过金色窗花玻璃折射到地面的第一缕光的颜色。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背后的原因比旁人幻想中更简单。
是发色。
梅尔维尔家族引以为傲的金发, 他们认知中最纯粹而高贵的色彩。
“学长, 您现在有空吗？”
一棕发青年小心翼翼地敲门。迟迟没得到回应后试着将门打开。
门并未锁住, 伴随着吱呀声展开一条缝隙，突然！猛地蹿出来一道黑影径直扑向青年的面孔——
血光闪过, 惨痛的尖叫声直冲云霄！
两分钟后, 一群同样金色制服的梅尔维尔军校生急匆匆赶来, 把满脸是血的青年扶起来, 迅速收拾好地面的惨状, 并发出压低的斥责。
“怎么回事, 没人警告过他不要来这边吗？！”
“我以为你说过！”
“吵什么？”戴着眼睛的青年扶了扶镜框，略显文弱的气质在一群人里并不具有领导力，但在他出声的瞬间, 众人不约而同安静下去。青年扫了眼那人的脸，“先送去医务室，不要耽误和帝明军校的联赛。”
脚步紊乱离去，地面很快被收拾回整洁如新的模样。
青年望着地面，微微摇头，抬手叩响门。
“是我莱利，学长, 您现在有时间吗？”
寂静漂浮, 他站在原地等了整整10分钟后。
“进来。”一道低沉声音道。
莱利松了口气, 轻声推门进去。
烟的味道先一步飘过来，白雾浮散，星际间的虹光穿过透明玻璃折射向墙壁四角, 屋内的气氛显得混沌而迷离。房间中央的沙发上，一名金发青年咬着烟仰头后靠，修长高量的身躯将单人沙发占满，长腿斜搭着。
他像是听不见莱利进来的身影，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宛如僵死的尸体，但胸口还在起伏，白色的烟雾徐徐吐出。
身旁巨大的金色笼子里关着只白头海雕，笼门只是虚掩着，这意味那只象征顶级捕猎者的海雕会随时冲出来，正如吃掉那青年脸上的肉一样扑向他。
哪怕已经待在尤金身边一年，看到这只海雕，莱利依旧会生出畏惧。他努力平静：“学长，还有一个小时就抵达帝明军校了。”
海雕眼珠倏然转动，直勾勾盯着他看。
莱利一阵头皮发麻，手脚冷冰冰地坠着下沉，不过片刻，很快他听到青年出声：“它今天吃饱了，明天再紧张吧。”
莱利的汗水滴落，喉咙滚动，“多谢学长。”
青年夹着烟，偏头，含着浓重戾气的眼睛没什么表情扫向他，眉骨很深，带着两道常年摁压眉心后留下的痕迹。
“你的身上有股难闻的恶臭。”他说。
“抱歉。”莱利低头，“下次不会了。”
尤金对别人的信息素味道敏感且厌恶，他进来前已经努力收起自己的信息素了。
尤金仍旧维持仰靠着沙发的姿势，烟已经烧到指尖也没动弹，“帝明今年选了谁参赛？”
其实莱利早已经把详细名单发给他，但凭尤金的性格绝对没打开看过，只好任劳任怨地再度把名单投影出来。十五张照片和人物介绍对称排列，尤金支起头，快速扫过一张张照片上的脸，定格在最后，危险地眯了眯眼。
白川·兰利。
莱利就知道尤金会注意这名叫“白川”的人，原因无他。太像了。
只有真正见过尤金的人才会明白，两人的眉眼到底有多像，如果不是他确定白川的出身仅仅是个来自偏远星球的Omega，知道尤金的父母早生下他后就双双死亡，不可能凭空多出来一个孩子，他一定会以为二者是亲兄弟。
不过换做是谁，看到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应该都会感到错愕。但尤金的反应比莱利想想中更平静，只在那张照片上停留几秒后，就闭眼躺回去。
“无趣。”
莱利关掉投影：“今年还有奥德利亚家族和梅华家族的人在。”
“你说那个只会打架的红毛和那条精神不正常的疯狗？”
莱利很想说：你知道你两个都占吗？
但他不敢吭声，默默点头。
尤金丢开指间早已熄灭的烟，甚至懒得再对这份名单多评论一句。他抬手示意莱利出去，莱利立马躬身，轻手轻脚带上门。
离开房间后，他打开终端询问那名受伤学员的情况，得到的答案是学员面部骨折，左脸颊的肉被吃掉大半。莱利沉沉叹了口气，习以为常地走赔偿流程。
同时为那群帝明军校的学员祈祷：
希望不会有人死在这场联赛里吧。
……
“你能不能走快点，要迟到了！”
凯撒皱着眉，催促后面优哉游哉跟散步似的伊野。
今天是军校联赛正式开幕，别的军校生天还没亮就起来整理着装，他倒好，睡得四仰八叉，被子都掉地上了还没点迫切心态。要不是凯撒把他抓起来丢进浴室，现在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开幕式而已……我就算不去也没人知道吧。”
帝明军校再加上其他军校来参加比赛的学员，那么多人，谁知道他在不在。伊野软骨头一样打了个哈欠，倒在凯撒背上，哂笑，“好兄弟，要不你背我去？”
凯撒背脊僵直，生硬地撇开头，“起来站好！”
得，又开始凶了。
他直起身：“好好好，赶紧走吧大少爷。”
幸亏凯撒催得急，两人赶到时，林佩沉容冷肃地站在最观众席第一排，旁边的克拉克手拿名单等着点人数。看到伊野，林佩才朝克拉克点头：“开始点名吧。”
克拉克：“……？”
伊野只庆幸自己逃过了被克拉克导师当面蛐蛐的厄运。他在黑压压的人群里一眼找到白川，发现他左边还空着两个位置，喜滋滋落座。屁股一沾凳，左边一个黑影下来。
“你不是应该坐最前面吗？”
凯撒：“谁规定的，我就坐这。”
伊野：“但你在这克拉克导师很容易注意到我，我还想睡觉呢？”
“……你觉得你旁边那个就不引人注意？”
伊野顺着他的手看向白川。
好像也是。
怎么他身边都是高瞩目人群啊！算了，伊野很习惯随时保持良好的心态，反正人生这辈子多的是补觉的机会。
开幕式正式开始，除去四年级外的所有帝明军校生全部到齐。伊野还看到旁边坐着大量身着其他军校制服的学员，应该都是来参加联赛的。他扫过一圈，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于是乖乖坐回去。
台上，代表导师克拉克声情并茂地发表致辞，台下，伊野只顾着跟白川小声地讨论那些制服对应什么军校，又说谁家的制服比较好看。不过比来比去他还是觉得帝明军校的制服更好看。
但没多久他的椅子就被人踢了下，起先他没在意，以为是别人不下心，但逐渐的频率和力道开始加快。
伊野忍无可忍：“大少爷你踢我干嘛？”
凯撒面色泰然：“不小心。还有，这是开幕式，你作为学员应该仔细听导师演讲。”
“哦。那你知道刚刚克拉克导师讲了什么吗？”
“不知道，那么无聊的东西鬼听他。”凯撒想也没想说。
伊野：“……”
凯撒后知后觉：“……”
白川：“……”呵，诡计多端。
白川拉回伊野的视线：“克拉克导师的演讲稿我看过，大致记得全部，如果你想知道可以问我。”
伊野自豪落泪。
这就是他养出来的主角，看看！多厉害！
凯撒不甘心地冷哼：“一篇没营养的演讲稿，谁会浪费时间记这种东西，闲得蛋疼。”
话音刚落，被伊野踢中脚踝，当即嘶了一声。
“不许说我弟弟。”
凯撒看向他身后的白川：……？！你要不看看你背后的弟弟是什么表情再说这话？
在他们窸窸窣窣的吵闹中，克拉克导师结束了演讲下台。
导师代表过后就是各军校学员代表上台，帝明军校的演讲者是埃利亚，身为委员会的代理会长，又是三年生，他算是最适合的人选。但演讲这玩意儿，说到底很难和有趣挂上钩，尤其还是在正式场合。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伊野已经无聊到开始玩白川的袖子了，他把袖子上的扣子扣好又解开，闲来无事抬头时对上凯撒复杂的目光。
“……你也想玩？”
“玩个屁。”
怎么不来玩他。凯撒想。
“接下来，有请梅尔维尔军校的代表上台。”
全场气氛一瞬凝固。演讲台右侧方的台阶走上一名青年，伊野只看见那人的背影，很高，在Alpha群体内应该属于高的身量，制服穿得格外整齐，一寸寸紧实地挡住身躯，发色金灿夺目，在人群中尤其显眼。
伊野很快看向右边。
真巧。
发色一模一样。
这人谁来着？
“各位早安，我是梅尔维尔军校的代表生，尤金。至于姓氏，或许不需要我再重复了，毕竟你们很多人应该都认识我。”
他眉骨压得很低，透出一股仿佛要杀进杀出的暴戾，扣在话筒的指尖很粗，手侧还有新烫伤的痕迹。姿态摆得很高，伊野只在初见凯撒时看到过这种与生俱来的蔑视感。这种看人像看奴隶的眼神，他非常不喜欢。
但比起这件事，他更好奇的是——
为什么他和白川长得那么像？
没等伊野想明白，台上的人再度夺回他的在注意力。
“我知道这里是帝国排名第一的军校，得知要来这里时，我也表示荣幸。”深蓝的眼珠凝视过那群光鲜亮丽的脸，尤金意味深长地咬着字，“可以说是非常的，荣幸。毕竟帝明军校曾经是无数著名指挥官和战士的母校，我想不会有人觉得这里名不副实。”
“当然，我说的是，曾经。至于现在的帝明军校，哈。”
短促的一声低笑，嘲讽意味十足，瞬间激起观众席上的怒火。
“我靠这个神经病！”“他说什么屁话呢，谁去把他揍下去！”“滚下来！”
背后接连响起骂声。
角落处，莱利沉痛地扶额。他就知道尤金会这样！早知道就该让自己上去演讲的。
“看来我说的没错，不然你们为什么这么愤怒？我想其他军校的学员，应该也和我一样吧？”
尤金抬手：“你们也觉得如今的帝明军校名副其实吗？第一？它真的匹配吗？”
……
其他军校的学生面面相觑。
“他说的本来就对啊，帝明军校现在都成什么了，还准许Omega带保镖，真可笑，也不看看因为这些政策进了多少吃白饭的。”
吃白饭本人·伊野：……
“你不知道还有更离谱的吧，Beta都能直接进S班了，还不用考核。”
S班唯一的Beta·伊野：……
“你们都不知道，最搞笑的是他们新生考核，居然让一个Beta当上了第一，现在的帝明军校得弱成什么样子。”
伊野：……
你要不直接报我名吧，求你了。
“你找死是吧！”
伊野还没动作，旁边的凯撒暴怒冲出去抓住那人衣领一拳头砸下！这一拳头直接打响了战争！短短几秒内，礼堂响彻拳肉相撞的闷声，高呼声，呐喊声，骂娘声，骂爹声，骂祖宗声，全部挤在封闭室内，混乱得宛如清早抢菜的集市！
“我揍死你们这群外校的，来啊！跟我大战八百回合啊！”
“你是帝明军校你了不起啊？看你不爽很久，废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打死你们！！”
“那，那个……我是路过我的回家了，我妈妈喊我吃饭去。”
……
伊野被歇斯底里的狂暴震得呆愣两秒，立马去找白川，结果发现白川也跟人打了起来，居然还占上风。
伊野：救命……你们不要再打了！要打也去练舞室打啊！
而此时，混乱的制造者站在台上，冷眼旁观台下的一切鸡飞狗跳。
看看，他就知道这群人能被轻易地鼓动。
“你不该这么做。”
有人走到面前，他微微抬头。
…………
刺啦——
尖锐的炸麦声刺得众人不约而同捂住耳朵，这群军校生们还赤红着兴奋的脸，也不知道是被揍得还是肾上腺素飙升后的疯狂，只知道被打断了群架非常不爽，一齐恶狠狠瞪向坏事者。
——是林佩。
林佩沉声：“所有人，立刻回到座位。”
众人：……好的，我这就回去。
“尤金·梅尔维尔，你认为帝明军校现在的方针完全错误，是吗？”
林佩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每个人的耳朵。
尤金耸肩：“这应该不需要我再重复了。”
“作为指挥官，我和你持有相同的疑惑。”在一众帝明军校生不敢置信的悲愤中，林佩继续开口，“所以我们都需要帝明军校给出一张衬得上名号的答卷。”
“林佩将军不会是想把事情拖到联赛结束后吧？”
“你想现在要答案？”
“当然。”
林佩沉默片刻，目光忽然落向观众席里的伊野。
伊野：我感觉要出事了。
下一秒。
“伊野·兰利，出列。”
……
聚光灯晒得人发烫。
伊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头顶是密密层层的聚光灯，台下是灼热到能把人烧穿孔的一道道目光。那些人看他，就像是看什么珍稀动物。
虽然伊野知道自己的脸皮是很厚啦，可这也不是林佩突然把他叫到台上当场发挥演讲的理由啊！他欲哭无泪，大脑飞速转动后，仍旧不清楚林佩到底是哪里看走眼了居然会对他抱有期待。
唉，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那就说点什么再下去吧。
是的。来都来了，人生总是靠这句话走遍天下。
迎着无数道火热的目光，伊野握住话筒尽可能让自己显得自然点，但由于脑袋目前处于宕机行为，他硬生生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再介于脑子可能是老爹的酒瓶砸过，于是突然挤出一句：
“你们吃过饭了吗？”
第60章 Chapter 60 看我和他谁先死……
鸦雀无声。
“什么意思, 他嘲讽我们打架没力气？”
“我的愤怒燃烧起来了，他谁啊，竟然当众嘲讽我们这么多人？”
旁边几个帝明军校的一年级生听见, 不屑白眼, “这就是你们嘴里那个拿了新生考核第一的Beta。”
“就他？看起来也没什么肌肉啊。”
其他军校生表示不信。
“肌肉有什么屁用, 他可是得到过林佩将军亲笔推荐信的。”那几个一年生高高扬起下巴，浑身洋溢着一种“咱军校的人就是牛逼”的狂妄自信, “上一个能得到林佩将军承认的人是谁来着？哦~我记得好像是某军团的总指挥, 这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吧, 你们军校呢？你们军校出过这种人才吗？哈哈哈哈哈！”
“妈的他好狂啊。”
“忍住, 他说的是实话。”
“…………”
那学员笑得愈发嚣张, 声音都传到演讲台上来了。
伊野很想说兄弟你别笑了, 你越笑我越害怕，幕布后面那男的他盯得我背脊发凉啊。
他故意咳嗽两声，试图让观众席恢复安静。观众席是平息了, 但他却实打实被口水呛到，捂着胸口咳得面色泛红。
“抱……咳咳……抱歉，可能没吃早饭，我有点虚。”伊野拍着胸口半晌缓过劲，迎着满座诡异而滑稽的氛围，话题顺势一偏，“不过说真的, 其他不提, 帝明军校的食堂饭菜做得还是很好的, 你们来这里有口福了，有机会可以多尝尝。”
众人：他？是来宣传食堂的？
幕布后，尤金质疑地看向林佩。
后者淡定：“继续听。”
“各位有讨厌吃生姜的吗？如果有, 食堂的红烧肉千万别点，里面的肉都是生姜伪装的，不过除去这点外，肉还是很软烂入味的。”
“……他在说什么呢？这是联赛开幕式演讲吧？”
“不知道，不过我真的不爱吃生姜，他提醒我了。”
“他人还蛮好的哎，我们军校的食堂可难吃了，我一定要去试试。”
“那是你没去过我们军校，长芽的土豆也敢做成菜，生怕毒不死我们。”
……
一如预想中的，学员间的气氛逐渐缓和，伊野满意勾唇，才开始正式演讲。
“林佩将军让我上来演讲，但事发太突然我并没有准备演讲稿。不过我看前面的演讲者里有Alpha，有Omega，但好像还没Beta演讲过，那我就自告奋勇当个Beta代表吧。”他抱歉地弯着眉眼，先给自己叠满buff，“随便说说没有逻辑，大家就趁这个机会偷懒休息好了。”
青年的姿态和之前那些演讲者完全不同，前面几位代都是严肃或高傲，正如埃利亚和尤金。毕竟能代表军校来参加的都不是普通人，硬实力派或身居高位者，本身对待其他人的眼光就会有所挑剔。
但黑发青年却更像个散漫的好友，举手投足间不像演讲，更像一场闲谈。不少人坐直身体，开始好奇这人嘴里到底能吐出什么话。
“之前维尔梅尔军校的……尤金？他说帝明军校现在的实力配不上名声，我刚进军校没多久，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据我所知联赛是三年举办一次，即便三年前帝明军校的表现差劲，拿过去的成绩来评判现在，各位觉得妥当吗？”
“那也说明不了你们军校现在就配，谁知道是不是越来越烂了！”
“让你一个Beta当第一，不是烂到骨子里了是什么！”
眼见台下又要争执不休，伊野将终端靠近话筒。陡然间一阵刺啦炸麦的尖响直扎头皮！学员们捂住耳朵：妈的，怎么又是这招！
伊野朝台下做出噤声的手指，修长的指尖抵住唇畔，浅笑：“林佩将军还在幕布后看着，想进先驱军团的，我友好建议你们先安静点。”
众人：……谢谢，闭嘴了。
“觉得Beta不能当第一，这是你们的认知存在问题。没有任何一条帝国法律宣判了赢家只能是Alpha或Omega，如果你觉得我当第一不服，建议出门直奔校长办公室，或者发邮件质询陛下，为什么没有一条法律把这群没用的Beta从军校赶出去。”
“当然了，帝国整个星际Beta人口总共占80%，就连政府里的官员一半以上也都是Beta，你们要是不怕出门被人群殴，尽管向陛下提出建议。”说着，伊野突然抬手，“忘说了，我的终端开了录像，你们如果不知道怎么建议，我替你们发呀？”
先前发出不满的几名军校生嗫嚅嘴唇不敢吭声了。
在这里耍耍嘴皮子的威风是一回事，但要举报到政府和中央法院那里，就是道德败坏和性别歧视的恶劣性质了。
有些事情是潜规则，私底下人尽皆知，但摆到明面上绝不可行。
望着一颗颗低下去的脑袋，伊野耸耸肩，指腹散漫地敲了两下终端屏幕。
开录像？他才懒得开那玩意儿。不过对于尚未走出学校的学生们，“告家长”和“告老师”总是个格外有用的招。陛下，毫无以为就是整个帝国最大的家长。
“我想军校联赛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互相切磋有所成长，而不是为了在这大吵大嚷，毫无战士该有的沉稳。我一个Beta都懂得这么浅显的道理，相信你们应该更清楚吧。”
观众席鸦雀无声。
不仅是青年说得对，更是因为他说那些话时不自觉流露出的气势，很难让人有勇气站起来破口大骂。哪怕他话说得很柔和，但绵里藏针，潜藏的意味嘲讽拉满。反驳，就说明还不比他一个Beta沉稳，但憋着不说，又让人胸口堵得爆炸，左右都不是，太他妈恶心了这感觉。
“真正的士兵是用实力说话，如果用嘴舌打架，我建议你们去报名辩论赛。”伊野笑得很漂亮，却带着软刺，“这么好的脑子，这么多的力气，辩论赛应该也会很厉害吧。”
……
“他骂得好脏，我好害怕。”
“我收回前面他人好那句话，他让我背后凉飕飕的。”
“他为什么能笑着说出这些？你们军校的Beta这么可怕吗？”
“实不相瞒…”一S班的帝明军校生痴呆摇头，“我也头回见他这样。”
白川面无表情地收起拍照的终端，瞥向那几人，没什么温度地扯了扯嘴角。看着很冷酷，但莫名透出一股得意的味道。
“这就是你让他上台的理由？”
红色幕布后，尤金问林佩，“他这些说辞，只不过是将军校生们的怒气暂时压制延后，没有任何用。”
“这就足够了。”
林佩看向那道漫不经心的身影，“至少现在的礼堂，很安静。愤怒在最好的时候掐灭才有意义。你觉得这个节点应该是什么时候？”
问题被反抛给尤金，他没有二想，“模拟对决。”
“是。”
林佩的语气格外平淡，却带着无法忽视的笃定：“他会带来帝明军校的胜利，掐灭所有人的怒火。”
“……哈哈哈哈！”尤金骤然大笑，笑得近乎疯狂而冷戾。
“好啊，那我等着看他胜利。将军，你最好也祈祷一下吧，别到时候模拟对决结束了，只收回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他说完转身离去。
林佩目送尤金离去。
早年他还在帝国主星任中央军团副指挥时，曾经和尚未成年的尤金碰过面，作为教皇的亲外甥，他拥有和塔纳托斯极为相似的外貌，性格如出一辙的阴晴不定。那时他见过尤金当众掐死一名身强力壮的小偷，然后用美工刀割开头皮，将血肉模糊的头颅剥出来，塞进了花盆里作为养料。
他说要谁死，不会是恐吓。
林佩的目光穿过缝隙重新落回伊野的侧脸。
但他对伊野有一种难以解释的信任。对上尤金，他不会输。他总能一次又一次地胜利，就好像，他自己就是胜利本身。
…………
开幕式结束后。
当天第一场项目是凯撒报名的格斗，伊野答应他要去加油助威。拉着白川离开礼堂时突然有点尿急，于是独自绕回了厕所。解决后无事一身轻，洗完手出来，却发现外面有人鬼鬼祟祟地探头往里看。
哪来的变态！偷看人上厕所！
伊野毫不犹豫地一脚踢过去。
那人哎呦一声扑倒在地，还有阵清脆的破碎。
伊野踢完了才仔细看，发现这人穿着梅尔维尔军校的制服，顿时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赶紧把人扶起来。瞥见旁边断了一条腿的眼镜，懊悔地拍拍脑袋。
“我的，我的眼镜……啊，我的眼镜去哪了……”
伊野尴尬地捡起来递给他：“不好意思给你弄断了，我赔给你吧？”
“没事……”后者扶着眼镜边说，看清楚伊野的脸后，语气一顿，“我终于等到你了伊野同学！”
“你等我？”
原来真是偷窥他啊。那没事，踢对了。
对方急匆匆把手在衣服上蹭干净，伸手：“先自我介绍一下，您好，我是梅尔维尔的二年生，我叫莱利。”
伊野有点印象。
布什·梅华提过这人，要他小心，但面向看着还挺和善的，“对了，你的眼镜……”
“没事没事不贵，就十来万而已，我还带了几副备用的，不用赔了。”
夺少？
伊野回想自己的钱包，要是没有校长的补偿，那就是一个极其可悲的数字。这就是钞能力的光环吗？可恶的有钱人。伊野沉痛地伸出手，跟对方用力相握，企图以这种姿势汲取一点微弱的财运。
松开后，却见莱利很是激动地捧住自己的右手：“这就是第一Beta的手吗？摸着好嫩好滑，你怎么保养的？”
“？？？？”
你的用词很奇怪啊哥们！
伊野皮笑肉不笑：“不保养，我是糙汉。”
“谦虚，哪有长你这样的糙汉？”
伊野瞪眼。
怎么，他觉得自己很威猛啊！六块腹肌呢！
莱利大概是自己也知道刚见面就这么狂放确实不合适，哂笑两下，便提起他来找伊野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我学长想见你，哦，你认识他的，就是尤金·维尔梅尔。”
“不见。”
莱利：“我觉得你还是去见他一面比较好，放心，他虽然脑子不太正常，但智商还是没问题的。”
“他要见我我就得去？”伊野倒是觉得这群维尔梅尔军校的人很幽默，“要么他自己来，要么滚蛋。”
如果不是尤金站在开幕式上搞事，他不至于上去说那堆话。现在弄得自己格外惹眼，还招了一堆仇恨。他原本觉得布什·梅华的性格就很难搞了，现在出来个更难搞的，他竟然觉得布什·梅华还行。
果然，对比才能发现美吧。
“我还有事，没别的事情我就走了。”
“哎哎哎。”莱利快步挡住他，“我真的建议你去。”
“理由。”
“你是不是报名了蒙眼射击？”
伊野眯眼。
怎么，还调查他啊？
“这场赛事每个军校都有人报名，我们军校就是尤金。”
“所以呢？他怕我一枪崩他脑门上。”
“不。”莱利诚恳道，“我是怕他发疯，一枪崩你脑门上。”
伊野缄默。
他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神经病是真他爹的多。但是要他怂着胆子去见尤金？做。梦。
伊野拽着莱利的领子扯近，一字一句：“那就让他崩，看我和他谁先死。翘。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