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三合一） 凯撒……
凯撒是被一阵水声吵醒的。
他艰涩地睁开眼, 天空黑到分不清是夜晚还是白昼，但雨好像已经停了，不远处还亮着微弱的篝火。凯撒看向火堆边, 伊野背对着他, 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湿透的白衬衫近乎透明，勾勒出青年分明而模糊的背肌线条。他手里拿着外套, 拧成麻花状, 淅淅沥沥的水滴落。
凯撒试图坐起来, 然而后脑勺猛然一阵刺痛, 他皱紧眉伸手一摸, 发现有块高高鼓起的包。
他被打了？
“你可终于醒了。”
伊野把衣服用铁架子挂在火堆边, 长腿走过来，往凯撒边上一坐，“这回应该是清醒的吧？”
“……我信息素失控了？”
伊野点头。
凯撒：“……”
他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他这次易感期格外强烈，情绪根本不受控制，只是没想到那个Omega会大胆到故意用信息素诱导他。
“也是你把我打晕的？”
伊野表情一顿，心虚摆手：“我可没有。你都要把人家弟弟掐死了，他情急之下拿台灯打晕你也是理所应当吧。”
凯撒拧着眉心：“不是你打的？”
所以那时他看见的那道模糊身影，是那个棕毛？确认这个信息，凯撒发现自己居然有点失望。
“当然不是我！”伊野心里向艾尔疯狂道歉, 嘴上淡定地跑火车。
凯撒看他说的不像假话, 就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昏睡了太久, 对中途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后来听伊野解释才发现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了，但他对那两人的去向并不在乎, 也懒得追问。
伊野反而奇怪：“那你之前救他们的时候还那么积极？”
“还记得HEART机制吗？”凯撒指指他的手腕，“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正式行动，我想试试一击把人毙命后‘HEART’是不是当场失效。”
感情是拿来当小白鼠的。伊野心想自己把艾尔他们丢下还是救人了。
“那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车呢？”凯撒真的什么都没印象了，一个接一个问题抛出。
伊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差点没气笑，“大少爷，因为你我的腰到现在还疼，你就这么忘了？”
“你说什——”
声音戛然而止，一幕画面骤然从凯撒脑海闪过。湿热的车内漫着雾气，青年白皙而修长的脖颈近在咫尺，亮得泛着柔光，然后他好像低头咬了上去……
凯撒瞳孔微缩，耳根瞬间爆红，愕然看他。
“我和你……”难怪伊野连里面的衬衫都湿透了，原来是因为太激烈出的汗吗？
伊野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无奈叹气：“你果然忘了，我就说你清醒的时候干不出这种事。”
凯撒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难看，五颜六色好不精彩。他欲言又止，迟疑半天才干涩地挤出一句抱歉。
伊野：……什么情况，大少爷还会道歉了？
凯撒抿紧唇低头，从耳根到衣领里的肌肤都泛着薄红，他罕见地放软语气：“你现在后面……还很疼吗？”
“疼啊。”伊野故意呲牙咧嘴，“不夸张地说，我骨头都要被你撞碎了。”
凯撒当即反驳：“我才不会那么大力。”
“拜托，大少爷你对自己的力量没概念吗？我现在能坐在这都还是好的了。”
“……”凯撒不吭声了。
他的脸色愈发别扭，只要看着伊野的脸，就不由自主地去衍生幻想那些无法描述的画面。
他们同住一个寝室，伊野只穿裤衩和老头背心到处走的样子他也见过。腰跟个Omega一样细，还挂着层流畅的腹肌，穿背心的时候会露出圆润的肩头和小半块胸膛，黑发长得长了就会拿根皮筋扎成小辫子，清清爽爽的，有种震慑人心的少年感……
不是，他为什么能把伊野穿裤衩和背心的样子都记得那么清楚？！
凯撒越想越发觉不对劲。
但一看伊野摸着腰侧，一副忍疼的表情，这股不对劲又被压过去了。
他抬起手，想掀开伊野的衣服看看情况，后者吓得立马躲开。凯撒觉得他可能是被自己强上之后产生了心理阴影，现在还怕自己，心里更加复杂。
作为奥德里亚家族未来的继承人，凯撒知道自己未来的伴侣起码应该是个全面优秀的Omega，可现在竟然出了这种事，但他也不是那种拍拍屁股就走人的混蛋，当然明白男人必须要对自己做出的事负责。
他沉着眉眼陷入思考。
伊野在一旁看着看着，觉得有古怪。
凯撒这人什么时候那么有良心了？之前在训练场揍得他快站不起来都没说一句对不起，这回不过就是把他往车门上撞了一下，不至于吧……
“我会负责的。”凯撒突然郑重凝视他，“在车内发生的事，我会全部负责。等毕业……不，等12月的考核结束后，我就带你回主星见我父亲。”
“……啊？”伊野一头雾水，“我见你父亲干嘛？”
“订婚。”
“……”伊野顿时语塞地说不出一个字。他慢半拍反应过来，凯撒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等下！你，你听懂我前面说的话了吗？”
凯撒不屑：“当然。”
伊野：我怎么觉得你一个字没听懂。
他闭了闭眼，缓过一口气耐心解释：“如果你的负责是指圈圈叉叉的那啥……我跟你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是Alpha我是Beta，而且我喜欢女生啊，我们怎么可能有什么！”
“你就算不想我负责也别编这种借口。”
“我编什么了！”伊野气得眼睛圆鼓鼓的，“我十九年来喜欢的都是女生，以后也要跟女孩子结婚的！”
凯撒表情晦涩，“可你刚刚说腰疼，还有后面疼…”
“我说的疼不是那种疼啊！”伊野双手捂脸，有点绝望地想去死，“我跟你重头说一遍吧。当时，我正准备启动车，是大少爷你突然扑过来，害我撞到车门上，所以屁股才会疼。腰疼是因为我跟虫族打架受了伤，你扒着我不肯放，我没办法只能踹你一脚，踹得时候又扯到了腰上的伤口。”
怕凯撒不信他还拉起衬衫衣摆，露出绑在腰间的纱布。
“……那你外衣为什么湿了？”
伊野疲惫地呼一口气：“车没油了，又下起大雨，我就只能用我的外套给你挡挡，一路把你背到这来的。”
他真觉得自己命太苦了，一个一米九几的肌肉男，压在他身上就跟座山似的。
解释到这个程度，就算凯撒不想信也不得不承认，他和伊野什么都没发生。
明明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但凯撒却感到无由来的烦闷。
他闷闷地嗯了声，背过身躺回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伊野耸耸肩，坐回篝火堆边。
这模拟战场的天气一直处于湿冷状态，他光穿着一件衬衫冻得直哆嗦，没一会儿功夫就连着打了三四个喷嚏。伊野的手不断搓着胳膊，余光正好瞥了眼终端上的时间，距离考核结束就剩13个小时了。
算上他刚刚杀死的那只高等雄虫，现在队伍的积分加起来有1500多分，在所有队伍里排名第二。排名榜是匿名机制，只能看到名次，看不到第一名的分数和学员名，但他猜应该是白川那支队伍。继续按照这个名次保持下去，他就能顺利送白川当上赢家了。
伊野心满意足地计划着，一件外套忽然落到自己头顶，紧跟着原本要休息的凯撒又坐到他对面。
伊野：“……”
这画面怎么那么像恋爱漫画里的场景？他被肉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想把衣服还给凯撒。
凯撒冷声：“感冒会导致你的血条往下掉，你淘汰了影响我的排名。”
伊野无语，果然还是因为获胜。不过这下他能心安理得地收下外套了，主角攻的便宜嘛，不占白不占。
火堆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两人的影子被火光放大投射在背后的墙面上。伊野闲着无聊，用手指摆出小兔子的影子打发时间，这时听凯撒说再休息两个小时就出发去中心区。
“你易感期没问题？”
“没事。”
看他样子就知道还是强撑，伊野说：“不然再多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就在中心区边缘，找那几只虫族不难，而且现在名次也很靠前。”
“伊野。”凯撒很少这样直接他的名字，伊野愣了愣，听他说，“我看过分数，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杀死那只高等虫族的，但你杀死多少虫族跟我没关系，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靠你的努力偷懒拿第二名，我要凭自己的实力成为第一。”
伊野放下手，叹笑：“大少爷，这次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执着第一名了吧？”
“……”
伊野其实没怎么带希望，他觉得凯撒还是会跟之前几回一样，用同样的话术来说自己生来就该是赢家。但在良久的沉默后，凯撒却用那双金瞳注视他：
“因为我有一个想见的人。”
这是伊野第一次看到凯撒露出近乎自嘲的神情，也是他第一次听对方自己的事。凯撒说的不多，很多事一句带过，但伊野大约能猜出来，那应该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也可能，是他的亲人。
“只有拿到第一名才能见他吗？”
“是。”
伊野缄默不言了。
凯撒看着黑发青年白皙的脸庞，火光将他的轮廓照映得更为柔和，睫毛的影子落在眼下，像两扇小小的翅膀。
几乎是伊野沉默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直到伊野抬头的瞬间，凯撒陡然惊醒，差点是狼狈地挪开视线。
“如果……”伊野张了张嘴。
凯撒：“如果什么？”
他摇头，“算了，就是想起有什么东西忘车上了，不过也不重要。”
伊野没有再跟继续凯撒这个话题。
两个小时后，两人重新整装朝中心区方向出发。按照地图指引走了近二十分钟后，终于看到一块写着“中心城区东门”的指示牌。
中心区是整个模拟战场中虫族分布最密集的地方，一半的高等虫族都在这里布巢，危险程度SSS+。伊野和凯撒来的一路上，也看到了许多其他队伍残留的武器碎片，足以想象周围经历过怎样的激战，但恐怕那些学员都已经“死”在了。
他们特意选择了东门的位置，这里虫族数量最少也最星散，而且可以直抵其中一只高等虫族的巢穴。
伊野和凯撒躲在草丛后，观察大门附近的几只虫子。肉眼可见的共有17只，都是低等虫兵容易解决，但门内的数量无法估计。伊野想了想，对凯撒做口型：【我去把它们全引出来？】
【等一下。】
凯撒倏然摁住他的胳膊，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
伊野眯眼看去，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白川和布什·梅华。
伊野还以为他们早就到中心区了，怎么比他跟凯撒还慢一步？
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一阵混乱枪声于前方响起，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大门周边的虫族已经全部被清扫干净。伊野看着他们快步进了中心区内，全城他都只看到了白川的侧脸和背影，但直觉告诉他，白川现在的状况不太对劲。
【系统，主角没事吧？】
脑海发出一声兹拉的电波声。
【回宿主，主人公目前身体状况一切正常。】
那是怎么回事？
没时间多想，凯撒收起枪械起身，“走。”
两人进入中心区后就找不到白川他们了。伊野和凯撒一路按照原计划往前走。越往中心靠近，虫族的活动也愈越发强烈，等他们差不多杀光附近的低等虫兵时，身上的装备都已经濒临匮乏的状态，伊野便提议先找地方收集物资。
他们找到了一处安全的废弃宅邸，在里面搜到不少弹药补给物。伊野给腰上的绷带换了新的，吃了点补血剂，转头时发现桌底下有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枚黯淡的黄色半透明晶体。
样子和之前见过的虫母造物非常相似，但不同的是中心有颗黑色的类似种子的东西，晶体颜色很暗，表面还裹有一层灰尘。
凯撒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打开背包里的“模拟战场补充说明页”，才知道这是“废弃虫卵”。
“废弃虫卵？是指虫母诞下的卵？”
“鬼知道那群虫子整天在鼓捣什么，光是虫母造物就够恶心了。”凯撒迅速收回手，不客气地在伊野的衣摆上擦了两下。
伊野见怪不怪，仍旧拿着那颗晶体观摩。
说是虫族恶心，但说到底整个模拟战场都是帝明军校设定出来的，这些东西在虫族种群里是否真的存在，伊野持一个怀疑的心态。
其实从C区到中心区这一路上，他多少发现了点不对劲。
虫族的种类太单一了。
在他模糊的游戏剧情记忆里，虫族是个十分重要的反派，族类繁复，数量极其庞大，可他们这一路上遇到的低等虫兵形态不超过一只手，其余更不用说了。伊野不觉得是校方为了省时而偷工减料，他更倾向于是校方对虫族的认知有限。
但又相反的是，在某些设定上却又太细节了。
就比如他布包里的巧克力。
伊野突然从包里把巧克力掏出来，翻看上面的日期：“保质期截止至新星历369年4月18日，产地……”一顿，“蓝花星？”
凯撒听见这三个字，猛地抬头。他大力将东西夺过去，确认上面的文字后，表情透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诧异。
伊野对蓝花星的印象是关于白川，当初老爹就是从蓝花星把白川带回来的。但凯撒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他试着探问：“模拟的是七年前的蓝花星……这有什么特别吗？”
“…你知不知道两个多月前，帝国曾派出过一支小队前往蓝花星执行任务。”
伊野眉头一动：“听说过。”
凯撒抿紧唇：“七年前，也有过一次。”
凯撒告诉伊野，七年前军部曾经派出过一支科研小队前往蓝花星进行实地考察，同时前往的还有当时在政府工作的几名职员，其中就包括布什·梅华的哥哥，芬尼安·梅华。但是考察过程中出现了意外，科研小队的所有人员全部葬身蓝花星，无一存活。也是这件事之后，奥德里亚家族和梅华家族的矛盾日益激化。
“模拟战场恐怕就是根据那次实地考察回传的数据创造出来的，所以才会把时间设定在7年前。”
伊野不太理解：“为什么偏偏是蓝花星？”
“古历史书籍里有关于古地球的记载，蓝花星是帝国星系里最接近它的一颗。元老院一直想研究古地球的神秘之处，所以才会这么做。这里设定成蓝花星，大概也是想借住我们完善里面的缺漏。”
“那为什么不直接派人驻扎到蓝花星？”
凯撒看了他一眼：“军部提出过这个请求，但是被元老院驳回了。他们不希望外界势力过多干涉蓝花星的自然生态，这会妨碍他们的研究计划。”
“……”伊野这个地球人听着感觉怪怪的。他要说自己以前是地球人，是不是就得被拉去当成标本解剖了？
他抖了抖胳膊，将巧克力收回口袋里，顺手把那颗“废弃虫卵”也塞进袋子里。
凯撒不懂他为什么要带这么恶心的东西在身上，但伊野说是直觉告诉他总会有用到的时候。
直觉。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凯撒从不相信，但从伊野嘴里说出来却莫名有几分令人信服，他也就同意了。
在离开废弃宅邸前，两人又规划了一遍路线。
距他们最近的高等虫族巢穴就在西北方向1.7km的地下，周围有大量中等虫军聚集。他们当前最高效的办法是从下水道过去，避开地面上的虫族，直接捅到人老家。凯撒对这个办法表示有点嫌弃，可确实也没有更好的方案，只能不甘心地点头应下。
出了废弃宅邸后，他们找到一处下水道口进入。
略带腐臭味的潮气扑面而来，伊野可恨模拟战场不给他们提供关闭嗅觉的选项，用手紧紧捂住鼻子。背包里还有两支搜刮来的破手电，他分了一个给凯撒，两人踩在膝盖高的水里，慢慢往前蹚行。
然而就在他们进入下水道后不久，地面上，白川和布什·梅华恰好从他们头顶经过。
【滴，主人公正位于宿主上方地面。】
“怎么不走了？”
凯撒拿着手电筒照过来，伊野本能地伸手挡住光。
“没事。”
刚刚是系统在提示白川位于他头顶上，现在出去就能遇见。但伊野想想觉得没必要，系统没发出警告，那说明白川和布什·梅华之间的相处还算正常，他带着凯撒出去，两支队伍说不定要打起来，起码会导致一支队伍会淘汰，比赛还没到最后，还是能避则避吧。
“继续走吧。”他摇摇头，阔步跟上去。
越往深处走，下水道里的水位越来越低，只剩浅浅一层刚没过鞋跟的污水，但味道却加倍令人反胃，不是排泄物的那种恶心，更像是布满苍蝇的腐烂了十天半个月的肉块。
呕——
他无声呕了下，脚往前一踩。
“嘎——”
伊野僵住身体，迟缓地看向脚底下发出声响的物品，一只表情猥琐的小黄鸭。
靠！谁他么放在这里的？！
小黄鸭发出的尖叫声格外刺耳响亮，两人同时迅速关掉手电筒，停下脚步。伊野看向终端上的地图略缩图，大量密集黄点正在朝他们这里急速靠近，50米……20米……5米……
凯撒紧握着刀和枪，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伊野也将手抵在腰后的武装带上。手肘挤压着腰侧的布包，正好贴着伤口渗血的位置。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布包底部有什么东西开始一闪一闪地发出亮光。
是那枚“废弃虫卵”。
同一时间，地图上的“黄点们”停住了，开始找不到方向似的打转，然后原路返回。
伊野：“……？”
他把废弃虫卵拿出来，不知道是手刚刚摁到什么地方，东西竟然激活了。晶体中心的黑点开始膨胀蠕动，并散发出难以言语的香味。
伊野捂住口鼻，低声：“它们不会是因为这个把我们认成同类了吧？可虫卵不是死的吗，这算什么，我们卡BUG了？”
“不清楚，先把那群虫子杀了再讨论这些。”凯撒不在这些没意义的问题上做纠缠，把刀和枪放回去，迈步继续行径。
伊野把东西塞回去赶紧追上。
*
与此同时，地面，废弃宅邸内。
“这确实是凯撒的信息素味道。”布什·梅华踢了踢地上空空如也的弹匣，扭头看向白川，见他手上拿着两条沾血的绷带，不禁眯眼。
绷带上只有血腥味，没有信息素，显而易见不会是凯撒的。
那个黑发青年……受伤了？
白川把绷带收起来，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丝细微起伏。但布什·梅华知道他不可能真的冷静，不得不说，这点上他倒是很佩服白川。
“信息素还有残留，说明他们没走远。怎么样，你要继续去找你那个哥哥？”
白川冷冷瞥他：“你可以自己行动。”
“我是无所谓，我只是想看看最后和你哥哥对上，你会怎么做。”
布什·梅华从进这场模拟战场开始，对输赢就没那么在乎，之所以跟着白川到处走，只是想看一场戏。看看伊野和白川这对兄弟最后，是会又一次重蹈格斗考核时的覆辙，还是哥哥会下手干掉弟弟。
他饶有兴致地莞尔道：“问你个问题，如果HEART机制在伊野·兰利身上，你会杀他吗？还是选择放弃获胜？”
“凯撒不会把东西放在他身上。”
布什·梅华态度莫测：“这可说不准。”
白川转身，日光映在他冰冷的眼底，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那我也不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
如果HEART机制在伊野身上，他会毫不迟疑地动手，反之，他也希望伊野的枪——
能对准自己的胸膛。
“阿嚏！”
伊野莫名觉得有点冷，揉了揉发酸的鼻子。
地下的温度逐渐降低，离高等虫族的巢穴越近越难以忍耐，就算穿着三层衣服也挡不住寒冷。凯撒再度把外套脱下来丢给他，只剩深青色的衬衫马甲裹着紧实健硕的肌肉，腰间的武装带紧紧环绕腹部。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伊野没客气，直接把衣服穿上。
“前面就是巢穴了。”凯撒压低声，指着远处一闪泛着蓝色冷光的机械门。
这跟伊野想象中的巢穴打开方式不太一样，未免也太科技化了点。怎么进入也成了一个难题，看门的构造似乎是扫描识别才能进入，他们不是虫族当然无法成功。伊野身上还有两颗爆破弹，但是动静太大，把周围虫子都吸引过来，就算杀了高等虫族也不一定能逃出去。
这时，他忽然想起那枚“废弃虫卵”。
“我有个猜想。”
如果说“废弃虫卵”能够让虫族误以为他们是同类，那让电子设备扫描它呢？伊野不太确定这扇门的识别机制，只能先试试看。
他们返回到几百米后，找到两只低等虫兵的尸体，跟防护罩似的提在跟前。机械门前没有虫族把守，他们畅通无阻来到前面，伊野拿出那枚“废弃虫卵”塞进虫兵的胸口。
红光扫描过尸体的胸膛，在听见“滴”的一声后转为蓝色，随即屏幕上显示：【高级认证通过】
还真能成功？
这“废弃虫卵”到底是啥啊？
来不及思考这件事，机械门应声打开，高等虫族的巢穴首次完整地出现在二人视野内。
伊野和凯撒相视一眼，从彼此眼里都看到惊愕。
与其说是巢穴，不如说是一个实验基地。两侧密密麻麻地整齐排列着几十座培养仓，正对面的墙壁幕布上投影着一张十分精细的虫体结构图。而就在投影的下方，黯淡的蓝光笼罩下，趴着一只银白色的巨型虫族。
它的翅膀边缘像刀尖一样锋利，体表覆盖着层鳞片，宛如呼吸似的微微翕着，同时有银色的光芒如同波纹扩散。
几乎是瞬间，让伊野想起了克文老爹带回家的那具虫族机甲残骸。这种体表的纹样和波动，简直完全相同。
之前杀死的那只高等虫族，他只看到人形形态，和平常看到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但眼前这一只显然不同……
他敏锐感觉到，这一只，似乎等级比之前那只还要高。
凯撒朝他比了个“行动”的手势，一手握住匕首，一手握着枪，躬身从边缘绕后靠近，脚步轻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伊野看他快速靠近的身影，心里捏紧，随时做好辅助的准备。
就在刹那，他忽然对上虫族纯白色的复眼。
“小心！它醒着！”
音量爆发的瞬间，虫族猛地煽动翅膀往后一扫，凯撒立马往后撤退，脖子差几公分就会被锋利的翅膀边缘割断。两侧的培养仓被拦腰斩断，透明培养液瞬间倾泻流出。凯撒反应极快，当即抬手，枪声连续震开。巢穴内火光飞溅，但虫族的身体表壳硬度和韧度太高，子弹连续攻击也只能勉强打出一个凹陷的浅坑。
“爆破弹！”凯撒大吼一声，伊野立马将爆破弹扔过去。
凯撒两步踩住培养箱，跃起接过，精准扔向银色虫族的头部。摁下开关的一秒，巢穴内发出剧烈的爆炸动静，整个地面波及震动，砖石土块飞溅开。
伊野被巨大的冲击波推着往后踉跄几步，抬手挡住飞过来的石块。烟雾弥漫间，空气仅仅寂静了不到十秒，尖锐的鸣叫从爆破中心炸开。
凯撒连忙拉着伊野往后退，视线对上努力煽动翅膀的银色虫族，神色沉了几分。爆破弹的力量仅在虫族身上炸出了一小块伤口，根本起不到致命性作用。
“必须尽快找到它的弱点。”说着看向伊野，“我拖住它，你来找！”
伊野点头：“好。”
把闪光弹交给凯撒，后者快步朝虫族冲去。伊野同时看向终端，地图上显示大量的黄点和红点都在朝这边聚集，速度快得惊人。他们剩的时间不多了！
他保持沉静，目光紧紧盯着厮杀的一人一虫。
银色虫族的力量足以和3S级别抗衡，但二者的体型相差巨大，而且虫族的表壳过于坚硬无法冲破，所以凯撒无论怎么进攻都很难造成致命伤害。
它的弱点……一只虫族的弱点，会是哪里？
伊野忽然眯起双目。
他发现虫族受到攻击时，都会本能地收缩头部。
头部……
复眼！
“大少爷！戳它的复眼！！”
凯撒闻声，顺着攻势一脚踩上虫族的背部，匕首狠狠扎向纯白色的六只复眼之一。虫族猝然疯狂晃动起来，翅膀完全张开，将巢穴内的所有培养箱全部打碎！
凯撒被激烈的力量甩出去，一只手抓住实验台的边缘才勉强停住。
但只是戳瞎了它的一只复眼还不够。伊野迅速观察四周，发现墙角摆放的独立配电箱，立马示意凯撒把虫族引到墙角。他没有多余时间跟凯撒解释，拿出最后一颗爆破弹安装在配电箱上。
此时凯撒已经和虫族再次厮杀，他大喊：“快！！！”
凯撒看他一眼，眼疾手快地往后撤到配电箱边。虫族的复眼死死盯住他手里的匕首，径直扑过来——
就在霎那，凯撒忽然闪开。紧接下一秒，伊野摁下开关！
砰！！！
配电箱内的电池在爆破弹爆炸下热失控，析出的易燃易爆气体一遇火星即可点燃。熊熊大火几乎是瞬间覆盖了整座巢穴，银白色虫族的头部爆裂，身体被烈火侵蚀，白色的浓浆从腹部和头部流出，它疯狂地挣扎着，高频率的尖叫声几乎将耳膜震破。
噼里啪啦的火声响彻上空。
在爆炸的刹那，伊野就被凯撒扑在地上挡住了热源。他推着凯撒坐起来，“你怎么样？”
凯撒背后全是被烈火烧出的伤，和衣服粘在一起，血肉模糊的一片。但他只是很快拧了下眉：“我没事，快出去。”
伊野把他扶起来，两人迅速离开这里。
从巢穴出来就有一条捷径可以直通地面。确认地面暂时没有敌人后，伊野带着凯撒顺梯子爬上去。
重见天日的阳光刺眼得令人恍惚，明明才只有半个小时没能见到太阳，伊野竟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他很快回过神拿药给凯撒补血。
凯撒吞下药，问他：“现在的排名是多少？”
伊野翻开排名榜信息，表情愣了下。
凯撒拧眉：“还是第二？”
“不是……”他神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迟疑，“是第一名。”
凯撒瞳孔微缩：“真的是第一？！”
凯撒脸上的兴奋不言而喻。伊野点点头，突然被对方用力抱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难得这样高兴的凯撒。
他们成了第一，那白川呢？
伊野第一次感到迷茫了。
“我说哪里谁会闹出这么大动静，原来真是你们。”一道声音打断伊野的思绪，他抬头看向前方，布什·梅华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白金色的长发垂在一侧，身形修长而笔直。
伊野仍旧维持着被凯撒抱住的姿势，半晌后缓慢偏过视线。
是白川。
他逆着光影，看不清脸。
第24章 Chapter 24 他的哥哥就像太……
凯撒松开手, 防备地盯着他们，下意识把伊野往身后挡。
白川微微抬头，清冷的面容在暗光下终于清晰, 他似有若无地冷笑了下, 像是觉得凯撒的动作过于可笑。随后将目光投向伊野, 在看到伊野身上还披着凯撒的制服时，表情沉得厉害。
那种表情, 让伊野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抬抢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打成筛子。
气氛略显僵持。
作为四个人里唯一的乐子人, 布什·梅华扫了眼终端, 出声打破局面：“还有一个小时比赛就会结束, 你们是第一, 我们是第二, 看来胜负最后得在我们之间分出来了。”
“公平起见，不如1V1吧？伊野同学你觉得呢？”他笑得像朵黑莲花。
伊野：“……那我选你——”
“伊野·兰利。”
白川很少会这样完完整整地喊他的名字。他会叫他哥哥、伊野，但不会叫他伊野·兰利。
伊野一顿, 话锋瞬间转变：“那我跟你打？”
他跟白川生活七年，当然知道他生气会是什么状态。只是伊野不太明白，难道是因为被他们抢走了第一名，所以才这么愤怒吗？伊野想起之前格斗考核时候的事，觉得大概是了。
“看来有人已经找好对手了。”布什·梅华将视线从那两人身上收回来，转向凯撒，“现在就剩你跟我了。”
“你是还想再输一次。”
布什·梅华莞尔：“2S和3S之间的差距确实很大, 多亏了你, 再一次让我明白了3S级别的不可逾越性, 也明白了你父亲弹指间害死的人，对帝国有多么重要。”
凯撒知道布什·梅华说的是他那个死掉的哥哥，表情并不好看。
“不用紧张, 我没想在导师们的监视下向你寻仇。”布什·梅华勾唇，“我会找一个更好的时机，让奥德里亚家族付出代价。那么，在此之前，我们要打一架吗？”
还没等凯撒开口，他继续道：“我的建议是不要，HEART机制不在我们身上，我们打个两败俱伤又有什么意义？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看一场好戏。”
凯撒皱眉：“你觉得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Beta？”
“如果这个Beta是伊野，你会。”
“……”
凯撒竟然找不出话反驳。
“HEART”确实在伊野身上，而且是被他强制性戴上去的。凯撒给出的理由是：他足够强，保护一个Beta绰绰有余，而且还能混淆对手的视听。但真正的理由到底是什么……连凯撒自己都想不明白，却被布什·梅华这个第三人猜透了。
他厌恶地抿紧嘴，非常讨厌这种被人看穿心理的感觉。
“别这么生气。不如我也干脆告诉你，‘HEART’在白川身上。当然，我知道你想赢，可光追求输赢不觉得很没意思吗？”布什·梅华的语气循循善诱，似乎将凯撒的思绪剖析得十分明了，“你要不要赌一次，看伊野到底是会再次放水把桂冠拱手让人，还是……选择你。”
凯撒面色绷紧。如果把他的队友换成任何一个人，布什·梅华的这套花招都不会有效。
可偏偏是伊野，他曾因为伊野故意输掉比赛而怒不可遏过，当然不会再允许第二次发生。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杀了布什·梅华，然后上去一枪崩掉白川。
但该死的！
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想知道伊野会怎么做。
凯撒咬紧牙关：“我相信我的队友。”
“所以你同意了吗？”
“……如果他有一点放水的意思，我会立马杀了你和白川。”
布什·梅华歪了歪头：“随你。”
伊野看到凯撒和布什·梅华在聊些什么，隔得有些远，听不清内容。但他察觉到二者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否则以凯撒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跟布什·梅华和平共处。
他无奈地呼了口气，看向几步外的白川，扬起一个笑容：“怎么有种很久没见的感觉，弟弟你和布什·梅华相处得应该还行吧，要是发生什么事情可要记得跟我说。”
“那你呢，你会跟我说吗？”
白川哑声：“你受伤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伊野诧异，下意识看向自己腰侧，“一点小伤而已，反正在模拟战场里死不了。”
“为什么会受伤？”白川固执追问。
伊野故作轻松地摆手：“在战场上总会受伤的啦，我也不能都让别人替我挡在前面吧。”
“你对虫族都能拼尽全力吗？”白川的声音发哑，“那为什么对我不行？”
伊野懵了一瞬：“…你是我弟弟啊。”
“我不是！”那么一瞬，伊野听到他的咬字在抖，气息很急促。
平静的外壳裂开一道缝，白川眼睛发红，一字一字说得极重：“我们只是养兄弟，没有血缘关系。你为什么不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我不需要你谦让，不需要你保护。伊野，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已经受够了呆在你的羽翼下！”
从小到大，白川总是被伊野保护着。
因为病弱，因为Omega的性别，只要他外出遇到心怀不轨的Alpha时，伊野总会像个英雄一样从恶人的手里救下他。他是个足够称职的哥哥，无论白川对他露出怎样冷漠的姿态，他也从不会抱怨。
他就像高高挂在穹苍的太阳，是白川触手一碰，就会烫得连灵魂都开始颤栗的存在。
可白川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他不想再从伊野眼里看到兄长的关怀，哪怕是愤怒、厌恶、嘲讽也好，所有无关亲情的情绪都好！就算是恨他……也好过“兄弟”两个字。
这是伊野第一次听到白川讲出自己的心声。他原本以为，自己作为哥哥事事保护他，白川应该是满意的，可结果竟然和他认为的截然相反。
伊野一时间有点转不过来思维。
哥哥保护弟弟不是应该的吗？
他想完成任务，难道这不是最快捷的办法吗？
伊野想不明白，甚至开始问系统。系统沉默几秒，没有长篇大段地解释，只是用机械化的语气反问他：【宿主当初喜欢白川这个角色，是因为他一直被人保护吗？】
当然不是。
这个答案从心底冒出的那一秒，伊野愣了下。
他好像忽然懂了。
如果只是需要一个保护主角的人物出现，那么只要力量足够强大，无论谁都可以，何必非得是他？
【你一直没告诉我，你选择我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宿主。】
系统语气里带着点欣慰。
【主角需要的不仅是一个哥哥，更是对手，是引领者。宿主你很强大，系统认为，你的意志和灵魂就是最好的引爆剂。】
系统需要伊野做的不仅仅是让白川安全活下来，而是要让他顺利成为帝国第一指挥官。所以伊野必须用自己的经验去带领他，帮助他。
作为曾经的末日世代指挥官，他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原来是这样。”伊野忽然笑了，“我觉得你这系统真是看错人了，我这种意志和心态脆弱得不行的人，怎么会是优秀的起爆剂呢。”
“不过，”他边说边摸出腰后的匕首，做出蓄势待发的进攻姿势，“主角都这么要求了，我哪有拒绝的余地。”
看着白川同样做好了进攻姿态。伊野扬起漂亮的眼睛，身形如同一只轻巧而敏锐的黑猫，他微微躬身，绷紧全身的肌肉，像一支离弦的箭飞出去！
拳肉相撞的闷声此起彼伏，激烈响起。
他们是最亲密的家人，最熟悉的同伴，是整个宇宙也找不出第三人能够插入其中的宿命牵绊者。但这一刻他们必须要分出胜负，没有兄弟情，彼此都用自己的全力去搏斗。
伊野浑身的血像是要烧起来，心跳得砰砰巨响。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是纯粹的，为了输赢而不顾一切，近乎极致的快感。
这让他猛然想起上辈子，16岁亲手杀死第一只丧尸的时候。浓稠的血液喷溅在他脸上，腐烂的臭味几乎将整个世界笼罩。可他却高兴地大笑出声，站在丧尸尸体堆上，被汗水微微浸湿的衣服贴着腰背，将少年薄而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惊心动魄。
赢真的很爽。
要是能赢，谁他妈要当输家？！
伊野的眼睛亮得惊人，招式甚至越来越迅速，很多次白川都差一点没能挡住。但白川丝毫不觉得疲惫，心跳反而快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伊野太令人震撼了。
白川不由自主地含起笑意，甚至希望伊野能够再拼尽全力一点，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他身上。这就是他的哥哥，他的小野，是整个宇宙间拥有无与伦比魅力的人。
就在兄弟二人激烈搏斗时，场外的凯撒和布什·梅华同样感到惊愕。凯撒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似乎有什么疯狂长出来，蔓延全身，热得令人血液沸腾。
砰！
伊野稳稳挡住白川的攻势，但匕首被打飞出去。他丝毫没有迟疑，动作立马跟上，趁着白川调整姿势的空隙连续进攻！两条腿缠住白川的腰部，后者重心一乱，两人同时倒下去。
伊野敏捷收回腿，一脚踩在白川腰侧，另一腿膝盖顶住他的腹部。同时手往腰部，动作快得只能看见闪影。白川看清楚时，一把枪已经抵住自己的胸口。
他仰起头，仰视着伊野沾了汗水的脸。
青年的黑色眼睛纯粹得令人心神震动，他急促地喘着气，饱满的嘴唇覆着一层水光，整个人透着极致的张力和少年感。太热烈，太张狂，让人心动得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白川已经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了，几乎是痴迷地盯着他的眼睛和嘴唇。
“你输了。”
伊野还沉浸在获胜的喜悦里，眉梢都带着令人痴迷的颜色，“下一次，再给你赢我的机会。”
白川哑笑：“好。”
他握上伊野的手，扣动扳机。
砰——
枪声响彻辽阔的天地。
排行榜内，白川和布什·梅华的名字变成了灰色。
第25章 Chapter 25 虫族入侵，白川……
白川和布什·梅华的身影消失了。
倒计时走完最后的几秒钟, 脑海里传来克拉克导师亲切的声音：
“恭喜各位学员完成模拟考核，请大家原地等候，10秒后将输回现实世界。10、9、8……”
伊野收起枪械起身, 做好退出模拟仓的准备。
最后一秒种倒数完, 他闭上眼睛, 身体像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失重的瞬间被迫脱离躯体。再睁开眼时, 看到一片冰冷的天花板。
他回到模拟舱了。
舱罩降下, 伊野摘掉神经传导器从透明液体里爬出来。周围都是刚苏醒的学员们, 每个人都好奇地观察着身边的人, 其中绝大部分的目光都投在伊野身上, 或带着怀疑, 或带着难以置信。
伊野走路还有点失重，他不适应地扶着舱体边缘，打算去找白川。
刚走出两步, 地面忽然剧烈一晃，就连头顶的吊灯都在震动，紧跟着一道令人心慌的警报声尖锐响起。
“什么情况？！”
“为什么突然发警报了，难道模拟出错了？”
“不对，这个警报我记得是……”
大门突然被打开，克拉克导师和阿尔瓦教官神色凝重地走进来。
“紧急通告，有虫族入侵帝明军校！现在所有学员撤离到安全区！”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 室内所有人都不禁露出诧异神情。伊野在系统提醒下最先反应过来的。
【关键剧情出现, 请注意！请注意！】
伊野拧眉, 问系统怎么回事。
另一边阿尔瓦教官厉声催促，脚步声乱七八糟的响起，人群排列成紧紧密密的两队, 在克拉克导师的指挥下迅速朝安全区行径。伊野站在人群最末尾，踮脚往前看。这里人太多太杂，一时间很难寻找到白川的踪迹，但他必须尽快找到人。
系统告知他，在原剧情这个时间点，虫族入侵军校袭击主角白川，而凯撒出现救下他，这也是两人情感发生进展的第一个转折点。
他必须阻住这个转折点出现。
队伍即将进入安全区内，伊野仍旧没有发现白川的身影，终端联络也接连失败。
伊野试图向系统确认白川的方位。系统发出滴一声警报，以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功能故障无法搜寻。
伊野：你踏马现在给我搞功能故障？！
系统：……抱歉。
伊野：……
他就不该指望系统在关键的时候有用！
伊野只能自己想办法，他询问周边的学员，但没有一个人知道白川的去向。这时一个在模拟战场初期就被淘汰的Beta默默抬手，说他见过。
“他去哪了！？”
“不，不太清楚，我就看到他往北边的方向去了。”
从这往北走，是军校的中心地带。
“谢了！”伊野用力拍他的肩膀，转身脱离人群。
军校中心地带主要分布的建筑是行政大楼、实验室和空中公馆。如果白川先行离开，他会去哪里？行政大楼？不，不对，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必须现在去吗？还是……
伊野一路狂奔，身影急速穿过几幢建筑。
帝明军校几乎所有建筑和街道都长一个样子，伊野分辨不清楚，转过几个弯后不知跑进了什么地方，周围的雾越来越浓。
脚下踩着的路似乎从砖石变成了泥路，覆盖着一层枯叶，每一步都发出咯哧咯哧的碎裂声。空气中传来湿冷而浓烈的草木味，清晰地告知伊野跑进了一片树林。
咔嚓。咔嚓。咔嚓。
他停下脚步，眯起双目，看向几米外的浓雾中。可见度过低导致无法远距离视物，但他听到了，有脚步声靠近。
而且不止一个人。
伊野迅速躲到一颗巨大的树后，将身体压低，目光窥探向前方。脚步声近到跟前，才看清楚那是一支武装编队，数量大概在10人左右，穿着黑色的武装防弹衣，每个人身上都配备了重型枪械，像是针对虫族巡逻防守的警卫队。
伊野仔细观察。
接着听到那边在用对讲机说什么，他竖起耳朵，只能勉强捕捉到几个关键词：“虫族”、“公馆”、“殿下”……其他更多的就听不清了。
那支编队在收到消息后火速离开，伊野从树后走出来。他直觉这支队伍去的方向和虫族有关，在那里或许就能找到白川，于是快步跟上去。
往前走了将近百米才离开浓雾区，伊野后往回看，发现上空是一座浮岛，浮岛上有座小型公馆，大片大片的藤蔓从公馆的墙壁四周往下垂落。
——帝明军校中心的空中公馆，也是皇太子裴德·璜静养的地方。没想到他还真误打误撞跑到这里来了。难怪这支编队会出现在这里，看来是皇太子的守卫。
虫族要袭击的对象是皇太子吗？
伊野不敢确定。
终端忽然震动，他回神低头，是克拉克导师拨过来的通讯。摁下接听，那边爆发出一阵咆哮：“你在哪！！！”
伊野瞬间将终端拉远，捂住耳朵：“克拉克老师，我耳膜都要碎了啊。”
“谁管你这些，你赶紧给我滚回安全区！”
伊野第一次听克拉克导师这么凶悍地说话，懵逼地揉揉耳朵。
“老师我在厕所呢。”
“你他妈放狗屁！”克拉克怒不可遏，“伊野我不管你现在在哪，立马给我回来！遇上虫族你根本没命和他们拼！”
伊野嗯嗯敷衍：“好的好的我马上回来。”
然后果断挂掉通讯，同时把终端设置为静音模式。
“伊野！伊野！！该死！”
克拉克导师一向儒雅的姿态彻底破碎，额头青筋暴起。
阿尔瓦教官就站在他旁边，脸色凝重：“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
烦躁地怒吼一声后，感觉到周遭的视线聚集，克拉克努力平息自己的愤怒，让自己冷静点：“他附近太安静了，听不到声音。”
“至少说明他现在是安全的，我去联系警卫处调监控把他带回来。”
阿尔瓦立马行动，被克拉克大力拦住：“ 那可是……你一个人不行！”
“我和教官一起去。”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两人同时看向他。是凯撒。克拉克露出不赞同的目光，凯撒再强也只是学生，他们不能允许一个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人参与其中。
“难道要看着伊野出事？”凯撒语气难得急促，“他是我……是我室友！”
克拉克导师沉声：“我是你导师，我必须保护你的安全。这件事导师们会处理，你不用管。”
凯撒攥紧拳头，牙根咬得发狠。
阿尔瓦静静看在眼里，一言不发，直到克拉克离开去联系其他警卫处人员时，他快步找到凯撒。
“想找伊野就跟我走。”
“你？”
“快点！”
凯撒半信半疑，但还是跟上对方。
安全区位于地下，但内部有急救通道可以直达地面。只是这条路很偏，仅有资历深的几位导师和教官才清楚。
两人快步离开，从建筑后面绕过小道。阿尔瓦联系到警卫队调取了监控，确认伊野十分钟前曾出现在空中公馆附近，表情顿时难看：“他怎么跑到那个鬼地方去了？”
空中公馆底部是大面积的松柏森林，常年雾气湿重，监控很难起效果。伊野的身影被拍到一次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先去公馆！”阿尔瓦收起监控，两人快步朝军校中心方向赶去。
但这一路上，凯撒没有看到任何虫族袭击的迹象，寂静而平和，甚至到了令人恐慌的地步。虫族易怒、暴躁，杀伤力强，而且是群体行动的生物，绝对不可能一点迹象都不留下来。
他停下脚步，带着警惕凝视阿尔瓦教官的背影。
“军校内真的有虫族入侵吗？”
对方回头看向他，斜贯穿眼部的伤疤在树影下透着几分狞重，“我是教官，没必要骗你。”
“可虫族行动不可能毫无声响。”
阿尔瓦教官冷哼：“帝明军校的防守还没有脆弱到那种地步，你该了解了解虫族的习性，不是所有虫族都是集体行动的。”
凯撒眸光微闪：“难道是高等——”
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烈爆炸声响起。那是离他们最近的一栋教学楼内，二楼的花窗玻璃被炸得四分五裂，一只巨型红色虫族从里面飞出来！
“！！！”
凯撒和阿尔瓦立马跑上楼。
实验室内狼藉一片，水管被炸开，裂口处不断向外喷溅嗞嗞的水流，几乎将地面淹没。烈风从碎裂的窗户破洞内呼啸而入，在屋内形成颤抖的风吼。
“等等，有人！”
阿尔瓦目光凝固，他摁住凯撒，掏出手枪朝实验台后走去，看清全貌后，瞳孔骤然一缩。
长时间消失不见的白川，此时昏迷在地，制服被大片大片染红。而他的后脖颈腺体的位置，一片血肉模糊……
*
伊野停住脚步。
他闻到了血腥味，很浓。
尾随那支编队离开浓雾区后，中途伊野曾追丢过一段时间，但很快就根据地上遗留的枪械碎片找到方向。他一路沿着残片的分布前行，能感觉到气氛愈发安静压抑，空气混杂着一股无法忽视的血腥味。
再往前走，伊野看到了几具尸体。
死者全是刚刚那支武装编队的成员。
他蹲下身查看最近的一具尸体，由腰部开始断成两截，显然是被利器一下割断肚皮和骨头，肠子和血争先恐后往外流，画面极其残忍恶心。
一般的武器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能专门守卫皇太子的武装小队，伊野不信会是划水的废物。低等虫族不可能让他们顷刻间全部死于非命，那么……
“虫军，还是…”
伊野突然屏住呼吸。
不需要猜测了。
他缓慢站起身，看向不远处的巨影。
一只银白色的巨型虫族缓缓走近，像刀一样锋利的银色翅膀收拢在腰腹两侧，纯白到没有丝毫杂色的复眼来回转动，定格在伊野身上。
是虫族。
而且这只虫族，他见过。
伊野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模拟战场只是扫描了蓝花星的地质数据，里面的虫族只是根据原有信息虚构出来的，可是眼前这只银色虫族，和他在巢穴里见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难道模拟战场里的所有数据都是真实的？！
没有时间给伊野思考，他做出防守的姿势，余光观察四周可以逃跑的路线。他身上没有武器，如果是低等虫族他赤手空拳也可以打过，但眼前这只银色虫族的实力不详，模拟战场到底是削弱版本，碰上了正主，他不能保证自己是赢是输。
伊野绷着一颗心，紧紧盯着虫族的一举一动，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嘶……”
虫族的口器翕张，不断喷吐出热气，将近三米高的体型就像一座高山，压迫感强烈得足以具象化形成一张巨网将人囚困。
这个时候它忽然动了。
它振动着漂亮的翅膀，尖利的前肢收起，突然朝伊野飞过来！
伊野瞳孔骤缩，可虫族的速度快得惊人，弹指间闪现到伊野面前。它故意压低身体，放大突脸的复眼直直对上伊野，充斥着非人感的惊悚。
【你**好*】
一个古怪的声音突然闯进伊野的大脑，如同高度集中的尖锐鸣声，撕扯他的神经。伊野脸色发白，但下一秒，一道警报突然阻断了那个声音。
【警告！警告！主人公遭遇危机，生命体征正在急速消失！】
【警告！警告，警告……】
我去你爹的……
伊野被高度集中的声音扯断思绪，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第26章 Chapter 26 伊野他……真的……
黑暗。疲惫。漫长。
刺目的阳光穿过玻璃投射, 碎片式的光斑打在伊野脸上。他艰难睁开眼，尚未彻底苏醒的听觉极为微弱，只能感觉到有人在叫他, 但声音呼噪而闷厚, 听不清内容。
“伊野…伊野……”音量逐渐变大。
他恍惚地转过头, 看到了凯撒。
伸手摁住太阳穴，伊野用力晃动头部, 脑内那股混乱的噪音才渐渐消失。
“我怎么躺在这里？”
四周被医用隔断帘划分开,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他应该是在军校的医务室内。
“你晕倒在了西区, 是警卫队把你带回来的。”
“西区？”
对了, 他跟着武装编队离开空中公馆后就到了西区……动作顿住, 他错愕地看向凯撒，“我没受伤？”
“没。幸好你命大。”凯撒和阿尔瓦教官找到白川后不久，就接到了来自警卫队的通讯, 他们在西区发现了伊野，而且旁边正有一只红色虫族准备袭击他，幸好警卫队及时出手才解决危患。
凯撒蹙眉：“你为什么要突然跑到那里去？如果不是警卫队在，你已经被那只红色虫族吃了。”
伊野完全没有印象，他昏迷得很突然。疑似虫族的声音和系统的话纠缠在一起，他那个时候头痛欲裂，现在没能变成个智障就算不错了……
“等等！”
他忽然顿住, “你把刚刚那句话再重复一遍。”
凯撒拧眉, 但还是重复了：“你为什么要突然跑到那里……—”
“不是这句, 下一句！”
“如果不是警卫队在，你已经被那只红色虫族吃了？”
伊野神色复杂：“你说红色？”
“是。”
伊野分明记得自己遇到的是一只银白色虫族，但凯撒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事情认错。
“那只虫族的尸体还在吗？”
“被校方监管着, 你先别乱动。”凯撒摁住他要下床的身体，“你昏迷的这几天，帝国已经派军部和元老院的人来过，他们排查后只发现了红色虫族的踪迹，是高等级别，附肢上的血迹和死者也能对上。几方联合给出的答复是军校的防御屏障受损，所以给了虫族入侵的机会，现在已经把屏障进行了二次加固。”
“这件事造成的风波不小，校方不允许学员私底下讨论，”凯撒说着，有些鄙夷地冷嗤，“但凡私底下讨论被举报后，都会受到严厉惩戒。”
“……那你还跟我说？”
“你觉得我怕？”凯撒反问。
“……”
好啦好啦，你是凯撒你最牛啦。
伊野敷衍地笑笑完，回想晕倒前见到的那一幕。他看到的虫族不可能是假的，难道是逃走了？这么大一具虫子身体，待在军校里不可能没人发现。可他为什么没被吃掉呢？
总不可能是嫌弃他身上太臭，下不去嘴吧？
伊野心想着，觉得自己得找机会去看看那只虫族的尸体。
凯撒晃手示意他回神：“你现在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不去安全区跑到公馆附近干什么？而且连武器都不带。”
伊野刚要说找白川，一顿，疑惑问：“我为什么要跟大少爷你解释？”
至于武器这事，他倒是想要武器，但路上能找到的都是被切断的枪支和弹壳，拿在手里跟烧火棍没什么区别，还不如赤手空拳跑得快点。
“因为，因为……”凯撒欲言又止，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忍着怒火地挤出声，“那你也该叫上我，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真被虫子吃了怎么办！”
伊野捂住耳朵：“大少爷，我现在是个病患你就不能声音轻点吗？”
“不能！”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克制地压低音量，“你真该谢谢我，要不是我，你这几天躺在医务室根本没人管。”
“不是还有我弟弟吗？”
“呵，他自身都难保还管你？”
“他怎么了？”伊野表情瞬间认真。
凯撒看他这么关心那个Omega就心气不顺，烦躁地偏过头：“被虫族攻击伤了腺体，在隔壁医务室躺着呢……喂！你不去看他也死不了！”
伊野挣脱凯撒的手，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赤着脚踉踉跄跄跑出去。一把推开隔壁的门，布什·梅华刚好也在。他站在病床旁边，背对伊野，两根手指捏住白川的后衣领，不知道要干什么。
“你要干嘛！”
伊野警铃大作，脑海飞速闪过那些黄色片段，怒上心头一拳砸过去。但他的身体还没恢复，力气虚弱得像个菜鸡，布什·梅华抬手一拽，伊野就噗通一下摔进他怀里。
“伊野同学，小心点啊。”布什·梅华轻笑，手扶着他的后腰。
后腰的敏感部位被一个男的摸着，伊野浑身鸡皮疙瘩爆开，丝毫控制不住表情里的抗拒，急忙撤退一步。他咬牙切齿，恶狠狠低声：“你刚刚想对我弟弟图谋不轨是不是！”
“嗯？”布什·梅华少见愣住，无奈笑，“这个其实……”
“我警告你，不准靠近他。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不准对我弟弟抱有不轨的龌龊思想！”
他要誓死守护这个世界的纯洁，限制画面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谁知布什·梅华意外地点头：“好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脑子不清醒你也信？”凯撒一把拉开伊野，戒备地盯着他，“你到这来干什么？”
“导师让我来关心关心自己的队友。不过既然伊野同学来了，这就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布什·梅华朝伊野招招手，“但是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和我深.入.聊.天呀，伊野同学。”
“你话怎么这么多！”凯撒看他和伊野出现在同一画面里就烦，拽着人往外走。
两人吵吵嚷嚷的谈话被关门声阻隔，逐渐远去。凯撒把布什·梅华带走后就没回来，医务室内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伊野头有些发晕，身体不自觉晃了下，撑着床坐下。脚底泛着凉意，他低头看才发现连鞋都没穿，但凯撒刚刚帮他把鞋子带过来了，就放在床脚边。
白川脸上没什么血色，嘴唇有些干裂了，脖子处缠着厚厚一圈纱布，腺体处还在往外渗血。伊野摸向他的手背，又冰又刺骨。
伊野松了口气，垂下眉眼。
这是第一次剧情超出了伊野的控制。他原以为拯救主角就是在剧情发生前及时阻止，可忘了蝴蝶效应，一切变化其实根本不在他的预料内。他自负得过了头，忘记了白川是个活生生的人，不会一直在他计划里。
“以后不会了。”伊野低声，“哥哥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
哥哥…
哥哥……
白川感觉自己被关在一个逼仄黑暗的空间里，四四方方是透明的墙，没有光，没有声音。他像只蚕蛹蜷缩着身体，被潮热席卷的意识陷入了一种极其混沌的状态。好热，身体仿佛要炸开，腺体深处一股撕扯着血肉的疼，疼到生不如死。
脑海剩下唯一尚存理智的念头，是有关伊野。
他梦见伊野握着自己的手，凉爽的温度源源不断传过来。可他贪婪地想要更多，想紧贴着青年的躯体，摸他背脊微微突起的肩胛骨。
启星的白日常年炎热，伊野有时候只会穿背心和短裤，露出白白的一截皮肤。小腿的肌肉直而漂亮，膝盖总是泛着一层浅浅的红，可爱得不像话。他的右肩膀上还有一颗红痣，生的正正好好。
所有他曾暴露过的肌肤，白川每一寸都记得清清楚楚，深刻在脑海里，哪怕要他当场复刻，也能一分不差地画下来。
可白川觉得自己贪心得过分，这样还远远不够。
他们该成为更亲密的一对，拥有更多其他人无法企及和插入的关系。他可以当一条只被伊野驯服的野兽，如果他不乖，伊野可以训斥他，打骂他。但同样的，他也会从伊野身上汲取一些他想要的东西。
…………
啪——
梦的弦断了。
潮热急速退却，冷气顺着恒温系统的出气口下沉。
白川睁开眼，湿红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刚清醒时的意识还有些涣散。他记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袭击了，腺体一阵剧痛，随后就是无边的黑暗。
后来他又做了个绮丽的梦，梦里是伊野，还有……
白川忽然沙哑地呼出一口灼气，抬手想捏眉心，却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侧目，表情微凝。
青年靠在他的手边，正安静地熟睡着。
“…………”
白川沉默得诡异，眼底一片晦暗。
他支撑起侧身注视青年，片刻后，掀开青年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端正而好看的眉眼。
熟睡时候的伊野，比平常看着更脆弱。因为困倦湿润的眼尾上，睫毛宛如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翕张，枕着胳膊被挤压成团的脸颊像个糯米团子。
“别闹……”伊野本能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
白川喉结滚动，心里有个声音驱使他俯身靠近青年，
很轻很轻地，在他额头吻了一下。
………………
伊野睡得很香，他边打哈欠边伸了伸懒腰，正对上主角清清冷冷的一张脸。
白川早就起来了，坐在床边拿着书，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淡淡道：“睡醒了就回你自己宿舍。”
伸懒腰的动作僵住，伊野瞟了眼白川手里的书，看到黑压压的几个大字《人类信息素研究学》。刚受伤睡醒就看这么深奥的玩意儿？主角脑子是怎么长的。
“你身上就没哪里难受吗？”他指指脖子，“这不疼？”
“不疼。”
“……话说你那个时候跑哪去了，我都没找到你。你有看到袭击你的虫族长什么样吗？什么颜色？”
啪。白川合上书，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伊野自觉地讪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继续休息。”
白川无奈闭眼：“我去实验室找东西。虫族从背后袭击，我没看到颜色。”
他陷入昏迷只是瞬间的功夫，醒来就已经在医务室接受救治。论起虫族入侵的事，还没有伊野清楚的多。
虫族入侵对军校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对于牺牲者，校方进行隆重哀悼并给其家属做出了巨额补偿。不过军方则认为牺牲是战场的常态，只给了一张轻轻飘飘的嘉奖名单，用几个黑白分明的打印字就算结束了这场祸事。
伊野从凯撒嘴里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正坐在医务室的床上削苹果，他没什么反应，像是早就猜到，或是习惯了这种行为，停顿两秒后，继续自顾自地吃苹果，还分了块切得稀巴烂的给凯撒。
后者嫌弃地皱着眉，随后塞进嘴里，吃得干干净净。
伊野和白川分别继续在医务室躺了3天和5天后，校医老师就给他们办理了“出院手续”。给伊野的诊断证明上备注了“康复”，给白川则打了个“待定”。
他的腺体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目前来看并不伤及大碍，只是可能会导致最近发热期比较紊乱。校医叮嘱他多准备几支强效抑制剂在身上，就让他回去了。
由于在医务室休养太久，两人彻底回归课堂时，已经错过了非常多重要事项。
譬如，新生考核的最终成绩。
伊野看到的结果还是凯撒通过终端转给他的，非常简洁明了，就三句话。
【神の凯撒】
你，格斗20分，机甲考试99分，模拟战场95分。
【神の凯撒】
我，格斗100分，机甲考试90分，模拟战场95分。
【神の凯撒】
你和我，综合排名第一。
伊野：…………
多说几个字能要你命吗！！
他都没想到自己机甲考试居然还能得99分，那玩意儿他都是半梦半醒写的啊。
不光是他不理解，所有看了他成绩的学员都怒不可遏，暴躁地冲到克拉克导师办公室，质问是不是伊野作大弊。
克拉克导师干脆把考试时的监控公开，大家一看，沉默了。
作弊是没有的。只是这小子，3个小时的考试，他2个小时就全部写完了，然后竟然还在那抠手指涂涂鸦！别人都求神拜佛转笔抛币，可他呢？他在那里画王八？！
啊啊啊啊啊啊，气死他们了！！
同学们无能狂怒，但气归气，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没作弊。算了！脑子好使的Beta又不是没有，只是记性好点罢了，有什么用？
听到这话伊野就愤慨了。
记性好？那明明是他背书背到凌晨五点的血泪！他一火气上来，越看那99分越不顺眼，一样找到克拉克导师，质问最后那一分到底扣在哪了！
克拉克导师微笑地看着他，随后把打印出来的卷子铺到他面前，指着最后一行。
伊野看过去，呜咽一声，不敢说话了。
他写完的时候太困，脑子不太清醒，在最后写了句：
【愿世上再无考试，阿门。】
“扣你一分卷面分，合理吗？”克拉克导师笑得异常温柔。
“……对不起。”
伊野诚恳鞠躬道歉，然后火速逃离办公室。
除了上面这些事外，最近发生的事还有很多，但大部分跟他们一年级的新生搭不上边，不是针对防御屏障做的新升级，就是对高年级任务考核颁布的新政策。公文繁杂冗长，一个个分开能看懂的字，凑起来就像裹脚布一样臭了吧唧。
伊野左耳朵听凯撒分享，右耳朵飘出去，叉子插着一块菠萝里脊肉，很认真地在发呆。
直到，他听见凯撒说了个什么新生舞会。
“……？”
他叼着菠萝抬头，“你们星际的怎么都活得这么有情调？”
第27章 Chapter 27 希望世上的所有……
凯撒自然地忽视掉伊野那句话, 他总会说些乱七八糟阴阳怪气的词，凯撒早都习惯了。他看着伊野咀菠萝时一鼓一鼓起的腮帮子，道：“社交性的普通舞会罢了, 每个学员都得提前约好舞伴, 校长还会从里面挑出最好的一组给予嘉奖。”
“给什么呀？”
“听说是新研发的终端。”
终端！
伊野眼睛亮了。他的终端之前晕倒时估计是砸到地上, 屏幕裂成了好几块。伊野想换新的，但一看价格就放弃了, 普通配置的也要三四千星际币, 可他身上哪有那么多钱。最新研发的……少说也要上万吧！
伊野兴奋了,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比模拟战场杀虫子的时候还兴奋。
“它这个有什么要求吗？是不是得跳得很标准才行？”
“或许吧。”凯撒说着冷哼, “就该把舞会的时间拿来训练, 当个跳得最好的花孔雀有什么屁用。”
“反正到时候大家都是孔雀, 那肯定要做最漂亮的那只嘛。”
凯撒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他还以为就伊野这性格，肯定会和他一样觉得舞会很无趣。听意思他似乎还挺想参加？
他皱眉：“终端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你想要我送你不就行了。”
“不不不不！”他怎么敢花主角攻的钱，“有免费的能拿就别浪费钱了，实在拿不到第一，我就凑合凑合用，骡子拉出去再坏也能当马骑。”
凯撒：“……”
虽然没说话，但伊野从他脸上清清楚楚看到“无言以对”四个字。
凯撒烦躁地叹了口气，“行吧。那你舞伴找好没有, 你要是没找到, 我勉强可以——”
“那肯定找我弟弟啊。”伊野眨巴眨巴。
“……”凯撒后面的话硬生生咽回去, 俊美的脸上透着愠怒，“你怎么什么事都要找他！他会跳舞吗？他能帮你拿最佳舞者吗？！这种时候该选什么样的队友，你就不能再想想吗？”
虽然凯撒语气很暴躁, 但这句话戳中伊野了。完蛋，他还真不知道白川会不会交谊舞，从小到大也没见白川跳过，估计是不会吧。
伊野陷入苦恼：“那不行了，不能找他。”
怒气瞬间消灭一点，凯撒傲然地哼声，刚要说话，又见伊野蹭得站起来。
“我去论坛上问问！”说完就一溜烟跑出食堂。
“…………”
该。死。
*
帝明军校内网有一个专属的论坛版块，分为生活区、学习区，还有灌水区，每天都有上百条热帖轮流巡演。
伊野刚入学时其实就在艾尔的指导下注册了账号，但至今没用过，原因在于某夜闲着无聊进去吃瓜时，猛然看到一溜Gay味冲天的帖子，吓得他火速逃离八百里外。
【论坛版块→生活区】
主题：40cm在线找Omega，可长期发展！！！
内容：【我童颜巨diao】三年级24年单身汉在线找Omega，40cm包你舒心，支持试用，也可以线下长期发展，如果双方合适欢迎毕业后领我回家。
1楼：40cm？你咋不干脆说自己能绕帝明星两圈。
楼主：货真价实，欢迎来测。
2楼：你太短了，我都一米长，整天缠在腰上。辛苦，真的辛苦。
楼主：知道你酸了，退下吧。
3楼：你好，本人Omega，肤白貌美腰细腿长（附图）考虑一下吗？
楼主：老婆留个联系方式。
……
伊野面无表情，屏蔽、退出、关终端，一气呵成。
他闭着眼睛缓了几秒，由衷地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男同观比吃白粥没有榨菜还令人难熬。几分钟后，伊野再度打开论坛，直奔灌水区，指尖噼里啪啦打下一行字。
主题：求舞伴，要正常人，正常人，正常人！
内容：【笔直笔直的椰子树】找新生舞会舞伴，拿到奖品咱俩对半分，本人Beta，无处对象意向，婉拒40cm。
啪！点击发送。
没过一分钟，终端嗡嗡嗡震动起来。
1楼：楼主是不是在内涵隔壁说自己40cm长的Alpha男？
2楼：怀疑+1，这就是性冷淡的Beta的世界吗？我不理解（谢邀，我一米长）
3楼：Beta是不是真的都硬不起来？俺很好奇（楼上你太短了，我两米长）
……
帖子刷得飞快，伊野捂着胸口喘气的功夫就刷新出了七八十条回复，全是在问他Beta到底有多性冷淡的。
伊野快气嘎过了：主题呢！怎么没人看我主题啊！
他太阳穴突突的跳，往下继续翻，突然停住。
90楼【BSMH】：同约舞伴，加我私聊。
伊野感动地流出眼泪，果然这个限制级别的世界还是有正经人存在的啊。他立马点进对方的头像，递交好友申请。一通过，就发过去几张猫猫羞涩握手的表情包。
【笔直笔直的椰子树】：你好，你也在找舞伴吗？
【BSMH】：是。
【笔直笔直的椰子树】：我是S班的伊野·兰利，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线下碰一下。
【BSMH】：。
句号？
伊野不解，句号什么意思。同意？拒绝？
【BSMH】：我最近不在校内，舞会前一晚才回来，你介意吗？
这有点超出伊野的计划了。他是准备趁还有一周才到舞会，找时间疯狂练习，但对方那么晚才回校。想了想，伊野决定委婉拒绝。
【BSMH】：（附图）这是我的舞蹈证书。
【BSMH】：一晚上时间足够我们训练，放心，我很有经验（微笑）
伊野：……
证书只拍到了印章和落款，没有名字和照片，但对方很快又发了个视频过来，还说可以指示他再拍两条视频给伊野作为证明。
这么诚恳的语气，伊野哪里还会怀疑真假。
【笔直笔直的椰子树】：不用发了不用发了！那我等你回来！兄弟到时候见！
【BSMH】：。
伊野心想这估计是他聊天的习惯，发了个“拜拜”的猫猫头表情就下线了。
成功找到一名优秀的舞伴，伊野现在心情非常舒爽，走在路上都感觉轻盈无比。他已经幻想着手拿最新终端，用遥遥领先的速度浏览网页的自己了。
“白川同学，我真的很喜欢你！”
一道声音突然从角落传来。伊野脸上的笑容骤然退去，利落往树后一躲，探出脑袋警戒地看向声音来源。
白川被一名高高瘦瘦的Alpha堵在墙角，只能看到侧脸，在阴影中依旧锋利得像块冰。
“从你入学演讲那天起我就很欣赏你！这次的新生舞会，能，能允许我成为你的舞伴吗！”Alpha的声音很大，一字不落传进伊野耳朵里。
【这谁啊！！】
【系统：不到。】
【系统：路人吧。】
【我用你说？？】
伊野急死了，他听不到白川的声音，口型也被Alpha的肩膀挡住，火急火燎地举起即将步入退休生活的屏幕稀碎的终端，啪啪啪，艰难地摁下一串数字。
很快，通讯接通了。
白川：“喂。”
“不要答应他！！”伊野捂着声音低吼。
白川沉默，他缓慢转过头，一眼发现了躲在树背后露出个毛茸茸脑袋的人。
“不要和他当舞伴，不要！跟Alpha可是要肢体亲密接触的，弟弟你要保护好自己啊！”
白川掀眸，没什么温度地扫了眼跟前的Alpha，意味不明：“那你觉得我该找谁当舞伴？”
“这……”
一时半会伊野还真想不到。
“你的舞伴呢？”白川忽然问他。
伊野说到这就忍不住炫耀：“找到了呀，刚刚论坛招的，还有证书呢，听说跳舞可厉害——”
啪嗒。通讯被挂断了。
伊野：嗯？？？？？？
白川放下终端，朝身前的Alpha微微点头，扭头离开。
伊野：靠！
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主角跟一个来路不明的Alpha跑了，伊野连练舞的心思都提不起来，夜里睡觉都是主角和一个打着马赛克脸的金毛男手挽手步入婚姻殿堂，然后朝他幸福微笑的恐怖画面。
他痛苦地捂着被荼毒的脑子，来回哼哼唧唧翻身。
凯撒都被他吵醒了好几回，牙齿磨得发尖，甩手把枕头往他背上砸。
“你发什么疯！”
伊野仿佛没听见，鬼似的飘起来走到窗前，背影瘦削，两只手放到胸前合十。
“希望世上的所有Alpha都硬不起来，阿门。”
凯撒：“……”
你踏马在点谁？
……
伊野的“非正常”状态一直持续到新生舞会当晚。
他仍旧穿着军校制服，对着镜子把袖口整整齐齐扣好。看起来，精神状态勉强良好。
凯撒坐在另一边看他。
跟伊野不同，凯撒一身剪裁考究的红色燕尾服，和经过精心打理的红发相得益彰。额前碎发中分，露出一双带有强烈攻击性的金色眼睛，鼻梁高挺，五官深邃，像艺术家手底下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雕像。
新生舞会是少有的学生可以自己准备服饰的场面。而能来到这所军校的大多都是贵族子弟和富人，临时让人送来几套宴会用礼服轻而易举，但显然伊野并不在这一列。
凯撒不悦地压着眉毛，“我不是说了给你准备一套，你非要穿制服干什么？看着寒碜。”
“大少爷你那衣服一看就贵，要是划破了我可赔不起。”
伊野唉声叹气，拍了拍手：“我好了，走吧。”
凯撒哼了声，跟着他出去。
前往大礼堂的路上，凯撒故作不经意地问起伊野那个舞伴的事。他知道伊野和论坛找来的那个约了昨晚练习舞蹈，他在宿舍等了几个小时，将近凌晨伊野才赶回来。
“啊……没见到。”
“什么？”
说起这件事伊野还有点抱歉。
他和那位“BSMH”网友约好了线下见面，磨合默契。但中途出了意外，前往教室的时候看到了白川，心想他半夜还在外面晃荡什么，就跟了上去，结果白川只是去图书馆找资料。
他跟踪人被抓个正着，无地自容，就被白川摁在在图书馆一起看什么《信息素和ABO繁衍的根源性研究》，等记起来的时候，那位网友早就离开了。
后来他还给对方发了好几句讯息，幸好“BSMH”性格很好，也没有怪他。不过伊野心想等见了面，一定要再诚恳地跟人家赔个礼。
“错过了还有什么好见的，你从论坛上随随便便找这种Alpha，就不怕是个矮矬穷吗？”凯撒翻了白眼，冷嘲热讽道，“我看你和他跳，名次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少爷我发现你这两天嘴巴怎么特别毒。就算真拿不到我也认命了，不好就不好吧。”
伊野摸摸口袋里的终端，反正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他在这个世界应该也待不了那么久。
说话间，两人到了大礼堂前。
第28章 chapter 28 我觉得他不喜欢……
礼堂内聚集着不少军校生, 放眼望去无一不是端庄昂贵的西装和长裙，架高的礼堂穹顶缀满水晶灯，光影绰绰, 明亮而柔和, 窗帘在光下流露出精美的光泽。香槟的酒气飘散在空中, 此起彼伏的谈话声穿插人群间。
昏暗的角落里，白川独自站在那, 指尖叩击着终端屏幕, 上面显示的是通讯人“小野”。
昨晚他和伊野在图书馆一直待到闭馆, 送伊野回宿舍后, 他又在楼下待了很久。
他仰头凝视伊野寝室的窗口, 看着灯亮起, 熄灭，随后陷入冗长的黑暗。
这好像就是他仅有的能做的事情。
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以一种可耻又矛盾的姿态仰视着他的哥哥。
白川不是没想过直接问伊野为什么不找自己当舞伴, 但在得知他找的是一名Alpha后就放弃了。如果对伊野来说Alpha更合适，他纵然不甘、愤懑，也只能选择沉默。
从他分化成Omega开始，似乎就注定了一辈子只能这样。
他该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去询问，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哀求，该用多么可笑而无礼的口吻去让他放弃别人，选择自己。他能吗？他配吗？他又凭什么？
凭一个“弟弟”的身份？可白川总觉得, 这个“弟弟”换成任何人, 换成A或者B, 伊野同样都会对他很好。倘若他的哥哥看待这个世界的视角是上帝，那自己就只是宇宙间被他选中的一只蝼蚁。
可能这个比喻比较夸张，但白川却觉得无比贴切, 贴切到，他找不出任何能反驳的余地。
不远处的人群忽然喧闹起来，发现熙熙攘攘的声音，白川从思绪中抽身，看向门口。
只穿制服的伊野在一众盛装出席间依旧十分出挑，宽肩窄腰，衬衫下摆收进皮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他没做什么多余的装扮，只是把头发往后梳，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微微上挑的眼尾莫名勾人。
是那种只要他冲你勾勾手指，就能把人勾过去的魅力。
白川喉头滚动，刚要朝青年走去，却见青年略过了他转身往外……
伊野发现礼堂里人是真多，他一下子都没找到白川人，反倒是兜里的终端震动起来。
【BSMH】我到礼堂大门了，伊野同学。
凯撒站在旁边，偷偷扫了眼那个昵称，觉得有点眼熟。
“舞伴到了我出去接一下哈。”
伊野转身往礼堂外走。
礼堂门外是一片山茶花园，白色的山茶花悬在月光里，夜色中萦绕静谧的香气。伊野站在台阶上面没看到疑似的目标，于是又问他的具体位置。
【BSMH】我就在这，你往左边看。
伊野闻言往左边扭头——
对上一双蓝色眼睛。
布什·梅华笑得异常愉悦，朝他招手的同时，口型道：【你好啊，笔直笔直的椰子树同学。】
“……”
伊野低头，又抬头，又低头，又又抬头。
…………怎么是他！？
他不敢相信地看看终端，又看看布什·梅华笑得欠揍的脸，瞬间明白过来“BSMH”不就等于“布什·梅华”吗？！他带着杀气冲过去，刚要张嘴质问，突然停顿一秒，硬声硬气大喊一声“之前迟到了对不起！”
随后立马接上：“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这怎么算耍。”布什·梅华挑眉，“你需要舞伴，我也需要舞伴，这不是刚刚好吗？”
“你有那么好心？”伊野可不觉得小变态有那么善良。
“我和你也没有仇不是吗，我没必要害你，再说了，”布什·梅华修长的手指点向他的终端，“屏幕碎成这个样子，用起来很困难吧，这次的奖品是最新科研出来的成果，你不想要？”
想要。
伊野心里诚实说。他琢磨布什·梅华确实没必要大费周章搞他，再次半信半疑地询问：“你真不是耍我？”
“当然。”
布什·梅华笑得天真无邪。
“……那好吧。”
跟谁跳不是跳，能拿到终端就行。
两人同时回到礼堂。
凯撒就站在靠近门的一张香槟桌旁，看到他们进来的瞬间，反应过来那个【BSMH】是谁了。
BSMH=布什 梅华。
原来是这个家伙！！
他就奇怪，伊野怎么随便在论坛找舞伴就能找到个厉害，原来是这个贱小子！心眼比万花筒里的图案还多，肯定是故意隐瞒身份才骗到了伊野这个笨蛋。他都怀疑昨晚上伊野就算真按时去了，布什·梅华也会找各种理由推脱。
凯撒牙都快磨平了，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目光死死盯着这边。
伊野发凉地搓搓胳膊。
他发现今晚礼堂恒温系统是不是调低了，怎么有点冷呢？
“怎么不见你和你弟弟在一起？”布什·梅华看了眼他身侧问道。
“不知道他去哪了。”伊野警惕骤起。“你问白川干什么？”
布什·梅华觉得他这副形似小白兔竖起身体保护大灰狼的模样还挺可爱，笑了下：“你这么保护你弟弟，别小心哪天得不偿失了。”
医务室那天他特意观察过白川的状态，腺体确实受损严重，但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喊着一个名字。
【小野】
正常兄弟间，会连梦里都忍不住亲昵地喊对方吗？他记得伊野和白川好像也不是亲兄弟，这让整件事看起来就更加有趣了。
“你有想过你弟弟对你是什么感情吗？”
伊野认真：“想过。”
“哦？”
“我觉得，他不是很喜欢我这个哥哥。”
“……是吗？”
“不过确切地来说，”伊野想了想，给出一个准确形容，“我觉得他不喜欢所有人类。话说是不是叛逆期的小孩都这样？”
布什·梅华噗嗤一声：“你不是也才比你弟弟大两岁而已？”
“……”
灵魂上大的可不止哦。
就在两人交谈间，回荡在大厅内的管弦乐声渐渐停下。众人开始骚动，像是心有所感，纷纷停下寒暄朝大门看去。
大门被完全推开，几道身影出现在礼堂前。
“是校长，校长来了！”
“霍德华校长！我的天呐，快看还有导师们呢！”
压抑的低呼声在礼堂内响起，所有人的目光寸步不离跟随着那几个背影去向台上。
伊野站得比较靠后，在高大的Alpha之间钻空才得以看清楚。
克拉克导师和阿尔瓦教官就里面，旁边还有两名他没见过，看起来应该也是导师。
一位披着形似蛛网的针织披肩，一头海藻般的黑长发垂到脚踝后，瘦到像具包着皮肤的骨架，皮肤发灰，透着一股潮湿的阴森气息。还有一位戴着金色眼镜，西装革履，五官端正硬朗。
四位导师风格迥异，画风完全不同，但此时他们全都安静地站在一个人身后。
帝明军校的校长，艾斯·霍德华。
他英俊得像伊野从前看过的旧电影里的男演员，气质高贵而沉稳，黑发中夹杂着几缕银丝，但岁月并没有让他显得疲惫，反而更具有一种风霜积累的成熟男人的魅力。
“各位同学，晚上好。”
霍德华校长的声音格外磁性，刚说完一句话，下面就爆发出热烈的呐喊声。
伊野被震得耳膜都要碎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哪个学校的校长人气能这么高的。
“在帝明军校这很正常。”布什·梅华站在他旁边，望着台上的视线里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晦暗，“霍德华校长是帝明军校的创立者，是整个帝明星的核心，可以说因为他的存在，才会有无数优秀指挥官的出现，所以很多军校生也会把他称为‘指挥官的父亲’。”
“他也是指挥官？”
“不。”布什·梅华解释，“恰恰相反，霍德华校长隶属于元老院，算是个文职。你知道元老院的圆桌上只有十二席吗？他是第五席。整个帝国官员包括所有贵族在内共有数万人，只有12位能够成为圆桌上的一员。”
伊野若有所思地看向他，“那梅华家族？”
“我父亲在第六席。”布什·梅华淡笑，“好了，我们该继续认真听讲了。”
他们将注意力重新投回台上。
艾斯·霍德华无疑是个极具男性魅力的人，仅仅只是几句话就挑动起了人群的火热气氛。每个看向他的学员眼中充斥着近乎疯狂的崇拜，宛如信徒对于神明的毫无理由的狂热追捧。
演讲并不长，接下去就是荣誉军校生的徽章颁发。新生考核的前五组成员陆续上台，由霍德华校长为他们亲手佩戴徽章。
伊野站到台上，聚光灯打在头顶，四面八方炽热的目光像一道道利剑，有那么一秒让他恍惚回到从前。
但其实拥有太多人的信赖和敬慕，并不代表什么好事。站在高处的指挥官，手里捏着的是人命，上一秒救人，下一秒也能害人。
“你好，伊野同学。”
霍德华校长走到他面前，伊野回神，看着高他一头的男人微微弯腰，那张带着时光痕迹却依旧英俊的脸靠近，替他细心别上徽章。
莫名的，伊野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感。
伊野不着痕迹地观察这位校长，随后听对方说：“你是我创立学校以来，第二个能在新生考核里拿到前五的Beta。”
他顿了下，“我是不是该说…我的荣幸？”
“是军校的荣幸，我一直很期待能见到你。你在模拟战场的表现很精彩，但我相信你还不止于此，对吗？”
伊野习惯性地哂笑：“我只是个Beta，校长太高估我了。”
“不要妄自菲薄，伊野，我会认真看你以后的发展的。”
霍德华校长说完，近乎宠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眼里的情绪难以言表。
但他很快收手，转身继续朝下一个学员去。
颁发荣誉的过程并不冗长，亲手佩戴好徽章后，霍德华校长又简短地说了几句话，新生舞会就算正式开始。空荡荡的舞池伴随着管弦乐再度响起，逐渐变得拥挤热闹。
伊野在做热身运动。
别人是来跳舞社交的，但他眼睛里冒着火光，像是来干架的。
布什·梅华扶额笑，一只手伸到他跟前，做出绅士的邀请姿势。
“伊野少爷，我们该上场了。”
伊野被那个称呼搞得噎了下，一把抓住布什·梅华的手。
“来，我跳男步。”
第29章 Chapter 29 发热期。
然而由于身高限制, 伊野最后跳的还是女步。布什·梅华在Alpha中并不属于健硕类型的，可还是比他高了半个头。
伊野憋屈地把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觉得自己这个姿势非常的不直男。
“高兴点。”布什·梅华凑到他耳边, “表情也是舞姿的一部分啊, 伊野同学。”
伊野只好僵硬地扬起笑容, 皮笑肉不笑：“你能不能先把手从我腰上拿下来。”
“这是标准姿势，怎么能拿呢。”
“你这家伙——”
“嘘。”布什·梅华勾唇, “霍德华校长在往这边看了。”
伊野顿时安静如鸡。
布什·梅华饶有意味地眯起眼, 看黑发青年一副不乐意但还要假笑的样子, 越发觉得好玩。
他的指尖握着青年的腰, 腰很细, 不像Alpha那样硬实, 薄薄一层腹肌摸起来却有点发软，哪怕隔着制服也能猜到手感会很好。大概是假笑得绷不住了，从脸颊到脖子的白皮肤泛着一层薄红。
有点, 可爱。
布什·梅华不像凯撒那样唯实力论，他知道一张好看的皮囊一样可以成为杀人致命的利器。只不过从小到大，他没见过有谁真能漂亮到让人失魂落魄。
其实伊野也不算。
至少初见时，布什·梅华并不觉得他惊艳。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当时的青年戴着黑头套，举着棒球棍偷袭凯撒的姿态更令人在意。
他喜欢藏在无人的教室里休息，恰好的是那天他就在“案发现场”的隔壁。
青年拿着棒球棍的身姿很干练, 打晕凯撒时发出的闷响也令他非常愉悦。
这种好事不多得, 他回味了很久。
于是渐渐的, 萌生出了一种想见他的期望。
直到后来再次看到他和白川的对决，这种期望开始加重。
他的心理治疗师不建议他在军校内和太多复杂的人来往，希望他有固定的同伴, 布什·梅华试着找过两个，但效果一般，可现在他觉得伊野就很合适。
前段时间回主星治疗时，他和治疗师提起这件事，对方问他：你会有想把他损毁的冲动吗？
布什·梅华想了想，没有。
至少目前他觉得活生生的伊野同学很有意思。
于是治疗师同意了，并嘱咐他要以亲切礼貌的态度和对方交谈。
这是当然，他待人处事的姿态一向绅士温柔。
……
“专心一点，终端不想要了？”回忆完没多久，布什·梅华掐在伊野腰上的手忽然用力。
伊野呲牙，毫不客气地拧回去，但布什·梅华就跟感觉不到痛似的，笑得依旧很惹人厌。他觉得这人真是有点疯的潜力，难怪会做出那么多变态行为。
“心里骂我？”布什·梅华道，
伊野：“不，夸你呢。”
他哈哈大笑两声，带着伊野转身时，忽然看到了藏在黑暗里的白川。周围空无一人，像条被丢弃的狗，眼神冷冷看着这里。
他和白川相处的时间只有模拟战场的48小时，不算长，而且白川这人有时候心思确实难以揣测。不过有些事情是无法隐瞒的。譬如他对Alpha的厌恶，那是生理和心理上的，本能地厌恶。不过奇怪的是，布什·梅华能感觉到，白川对“Omega”这个身份同样保持了认知上的抗拒。
会产生这种情况一定出于某种原因。
他知道，和面前的青年逃不开关系。
布什·梅华喜欢看华丽而波涛起伏的戏剧，他不介意把水搅得再混一点。
“说起来，伊野同学，”他探身向前，亲密地贴在伊野耳边，挑衅般地盯着远处的白川，“你不觉得你弟弟脾气真的很坏吗？”
“嗯？”
“我也有过兄弟，对待不听话的弟弟，最好的做法就是冷落他，无视他。这样他才会懂得自己之前得到的东西都有多可贵。人是很贱的，不给他苦头吃，他永远不会发现糖有多甜，我建议你也可以试试。”
“……我对训狗没有兴趣。”伊野一板一眼，“还有，把你的手从我后腰拿下去。”
布什·梅华顿了下，手从侧腰的凹陷处脱离，他有点舍不得地收缩指尖，面上依旧平静。紧跟着又听见伊野问了个有点奇怪的问题。
“话说，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喜欢搞囚禁Play吗？”
布什·梅华缄默，随后粲然一笑：“不清楚，至少不会是我。”
伊野默默喔声。
心里：很好，这人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
一支舞的时间不长，音乐结束后，伊野和布什·梅华双双走下舞池。
他发现舞会还挺有意思的，但有意思的不是跟布什·梅华跳舞，而是刚刚转圈时听到旁边的俩人在聊八卦周边。
具体内容是前几天，三年级有个Beta学长假装A在论坛里发帖交友。但不幸的是，他找到的O竟然是A假扮的，导致屁股惨遭鞭打。后来双方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准备起诉上法庭，理由是一个起诉对方诈骗，一个起诉对方强.暴，抓马程度不可言喻。
伊野听得津津有味，还没来得及点评两句伴奏就结束了，下场都忍不住遗憾叹气。
“这么想和我跳的话，下次也一起吧。”布什·梅华忽然笑道。
伊野嫌弃：……他在说什么鬼东西？
伊野皱眉扭头，不想多搭理他。
最佳舞者的结果出来没那么快，他尽力了后面的事就听天由命。干完大事后的身心轻松舒畅，他开始在周围搜刮食物。蛋糕不甜不腻，还有一种夹心软糖也很好吃，里面流的馅带着淡淡的香草味。伊野拿了两把放进兜里，准备明天上课的时候偷吃。
吃得肚子微微鼓起格外柔软时，忽然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
……白川呢？
*
礼堂外围着一圈白山茶花园，花瓣在风里飘散，月色皎洁得几乎看不到一点杂质。
伊野听人说看见白川去了花园附近就干脆出来了，但他绕着寻找一圈没能看到人，反而还差点打搅一对正在私会的AO小情侣。
他捂住眼睛，转身从凉亭快步退出来。拐进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径。
哗——
模糊的布料摩擦声突然传来，伊野微愣，顺着声音走过去，一只手蓦然拽住他！
伊野尚未来得及反抗，后背撞上什么软物。他仰头喘了下，发现头顶是座白石雕像，而他被圈在雕像和一片胸膛前，身后垫着谁的手，浓烈的酒味扑面袭来。
少年朦胧的脸庞在月光下泛着热意。
“白川……你喝酒了？”
白川的身体很烫，呼出的气息带着辛辣的白兰地香气，脸色发红，脖颈和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喘息声沙哑得像是磨砂纸，极其用力地克制着什么。
伊野很快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发热期到了？”
他记得校医说过，白川的腺体受伤后发热期会暂时性紊乱。
“我带你回寝室。”他试图扶起白川的胳膊，后者却突然强硬地攥住他的手腕，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大得惊人。
“不要…”白川喘得很快，下巴抵在他的脖子间，疯狂往他后颈上蹭，语气像是快哭了，“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可哥哥……你为什么不看我……”
伊野头回见白川这样，轻声安抚他：“乖，我们先回寝室给你注射抑制剂。”
“骗子！”白川突然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是想找理由把我丢回那个地方对不对？你要丢下我，然后和那群Alpha在一起，你觉得我是Omega，所以不想跟我在一起是吗！”
伊野怔愣。
他怎么听不懂白川在说什么，发热期能让人脑子糊涂到这种地步吗？
“我怎么会嫌弃你是Omega呢，你是我最喜欢的弟弟呀？”伊野捧着他的脸，像引诱小孩似的，“我们先回寝室好不好，你的信息素会把那些Alpha招过来的。”
白川一动不动地凝视他。
少年的眼睛总是平静而淡漠的，像寒冬飘飘扬扬的雪，但现在看着他，伊野却感到汹涌的情绪蒸腾，浓烈得几乎要将他吞噬。
“小野……”
伊野一下子没听清楚，再次听白川重复才明白是在叫自己。下一秒，白川猝然摁住他的后脖颈，伊野本能地侧脸躲开，热切的吻擦过耳畔。
他手忙脚乱地拉住白川：“等一下等一下！我知道你发热期脑子不清醒，我们换个方法好不好？抑制剂，抑制剂注射一下就没事了！”
但就在纠缠的时候，伊野的手不经意碰到下面，瞳孔骤然一缩，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为……为什么会……
他整个人都红透了，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白川不是Omega吗，怎么会那么大？
他和白川的身量相差无几，手掌大小和体型都相似，可谁能想到那里会有差别……
白川喘得更厉害了，只是一点动作能牵扯出浑水似的闷哼，像条狗乱蹭他。
伊野原本跟加特利炮一样能哔哔的嘴现在也哑巴了，大脑一片空白，高速运转的系统彻底宕机，只晓得僵硬地站在原地，手不知道该往里摆，热得皮肤都开始往外冒汗珠。
然后，他听到白川对自己说：“哥哥…帮帮我……”
第30章 Chapter 30 手要废了。
伊野感觉自己的手要废了。
这, 这和他认知的不一样啊！一般处男，能那么久吗？
“你，你还没好吗？”伊野努力地保持镇定, 但藏不住声音都在抖, 羞耻得完全不敢睁眼。
白川倚靠在伊野肩上, 眼神清醒，微微侧目看向那张红嫩的脸。伊野好像真的被他吓到了, 睫毛颤得快速翕动, 嘴唇咬得紧紧的, 鼻尖上还有细细的汗滴。
白川无声失笑, 眼底流露着浓浓的迷恋。他的心跳快到要炸开了, 只要一想到是这个人在触碰自己, 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兴奋从脊椎一路蔓延向上。
这时伊野大概控不住力道，他痛苦又沉迷地闷哼了声：“轻点……”
伊野欲哭无泪。
主角怎么回事啊？！
先不说他们在露天小花园里, 就说主角的持久力，是不是恐怖的有点吓人了？这完全不符合伊野对一个Omega的认知。
他努力安慰自己这就是普通的“兄弟间的帮助”，那些男大学生寝室之间不是也会一块看片打飞机吗？他就是帮自己弟弟解决生理问题而已，应该，应该正常吧。
伊野有点被自己洗脑了。
……
十几分钟后。
伊野颤抖着手，疲惫地坐在白石雕像的台阶上，白川单膝跪在地上用帕子帮他擦手, 从指尖到掌心, 细致到每一寸都认认真真地擦过去。
“抱歉。”他诚恳道歉。
伊野又能说他什么呢。发热期本来就是Omega的正常生理反应, 白川腺体还受过伤，而且还喝了酒，最关键是自己也没拒绝。伊野此时的心情百转千回, 他抽回手想捏眉心，一看手掌顿了下，换成另一只手。
白川垂眸：“下次再有这种事，可以不管我。”
“那怎么行？”伊野皱眉反驳，“把你丢在路边和把一块肥肉丢到狼群有什么区别，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反，反正就当做是兄弟间的互帮互助……”
他说越说小声，“就装作没发生过吧。”
白川：“…好。”
“那如果我下次再紊乱了怎么办？”
“没关系，我刚刚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伊野一拍腿，语气有些自豪，“我把抑制剂随身携带不就好了，这样你就算忘了，只要找到我一样可以控制发热期。”
白川哽住：“哥哥真聪明。”
伊野骄傲地哼哼：“是吧，我也觉得我很聪明。”
“……”他极轻地笑了下，“是的。”
白川知道这一次冲击对伊野无法造成任何影响，他对女性Beta的取向根深蒂固，大概很难撼动。
但至少，他把人骗回了身边。
白川把帕子叠好收起来，靠近伊野坐下。明明之前还深陷潮热风暴的人，下一秒却恢复得冷冷清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反倒是伊野仍旧不自然地扇着风。
他对主角的固有印象被打破了，看见那张高岭之花的脸就想起“大”这个字，这种感觉太过诡异。
难怪系统说原时间线的感情线会崩坏。
掏出来比攻还大，这谁受得了。
说起这事，伊野突然又想起来布什·梅华被他丢在礼堂里。
“所以，这才是你一定要找别人当舞伴的原因？”听伊野把论坛和终端那点事的前因后果说完，白川沉默几秒，他原以为伊野是和布什·梅华关系好才会成为搭档，结果……
白川不由为自己的幼稚而感到可笑，抿紧唇：“舞蹈以后我会学的。”
“你道什么歉啊。”伊野撑着台阶，身躯微微后仰看向夜空，“反正现在舞会都快过去了。拿不到也没事，放低期待就不会失望，旧的也可以凑合用。”
白川没说话，看不出在想什么。
时间已经有点晚了，经过刚刚那段意外，伊野的制服沾上了白川的信息素和几丝液体，虽然用手帕擦干了，但还是能看到斑斑点点的湿痕。他可不敢这样回礼堂，于是把白川送回宿舍后就回寝室了。
一打开灯，伊野径直奔向浴室。
污渍都在外衫上，他随手脱光全丢进一个盆里泡着，接着转身钻进淋浴间洗澡。
浴室内雾气弥漫，暖黄的光影下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修长轮廓。
伊野低头擦身体，目光下意识飘向某处，片刻缄默后，他十分遗憾地叹一口气。
人和人的差距真大啊，为什么他不能有大家伙呢？
【系统，你说我要不要跟主角取取经？】
【系统：……】
【系统：劝你不要。】
……
取经当然是假的，他也就随口一说。伊野洗漱完躺上床，熄了灯安安心心入睡。
一阵寂静后——
他忽然坐起来。
哦，凯撒还没回来。
*
时间回到一个半小时前，礼堂内。
没了舞伴的布什·梅华和凯撒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舞池中央依旧热闹得人声鼎沸，大提琴的醇厚乐声徘徊在舞步间，但他们所在的这一块却鸦雀无声，近乎凝固。
“被舞伴丢下的滋味怎么样，不好受吧？”凯撒两条长腿交叠，懒洋洋地倚着沙发的扶手，阴阳怪气嘲笑道。
“还好。”布什·梅华微笑道，“不如奥德里亚家的人，连舞伴都没有。”
“……那是我瞧不上他们。”
“哦？”他低笑，“是吗？”
凯撒不由暴躁起来：“我有没有舞伴关你屁事。倒是你，故意在论坛上装路人骗伊野找你，你们梅华家族当法官那点心思就知道用在这种地方是吗？我看也不过如此。”
“我从来没跟他否认过我是谁，是他自己没问。”
“那也是你恶意隐瞒。”凯撒真是不想跟这种阴险狡诈的人多说一句话，起身就准备走。
“不再聊聊吗。”
凯撒冷嗤：“我跟你有什么可聊的。”
“忘了我答应过要告诉你什么吗？”看到凯撒顿住脚步，布什·梅华满意地点头，“还想知道的话就坐下。”
凯撒半信半疑地坐回原位。布什·梅华抬手招来侍者，拿了两杯香槟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凯撒没伸手：“少浪费时间，到底是谁。”
“知道是谁后你打算怎么做？”
“废话，当然是狠狠揍一顿让他自己退学，这辈子都不敢再踏入帝明星一步。”
“希望你真的能做到。”
布什·梅华朝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接着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那天偷袭你的，是伊野·兰利。”
…………
伊野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起来时腰酸背痛，尤其是手，拿个牙刷都颤颤巍巍地抖，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百岁老头。
他艰难地洗完脸刷完牙，走出浴室惊奇地发现凯撒还没醒。慢悠悠走到凯撒床边，对方没穿上衣，麦色的胸肌赤裸裸暴露空气下，很有健美型男的性感气质。
“大少爷，该醒醒上早七了！”
鸦雀无声。
“大少爷？”伊野歪头，“这家伙不会又昏迷了吧？”
凯撒：“……”
凯撒被吵得想杀人。
他昨晚回到寝室，盯着对床熟睡的伊野，彻夜未眠。布什·梅华给的讯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根本没想到过会是伊野。可不得不说，伊野确实能干出戴个黑头套把人一棍子打晕的事。
但是为什么？
他们有仇吗？
凯撒想了一整晚都想不明白。
他沉重地睁开眼坐起来，对上伊野弯弯的眼睛，心里骂了声靠。
伊野：“大少爷，咱得起床了吧？”
凯撒神色复杂地抿紧唇，半晌后扔开被子径直走进浴室。
算了，先上课。
两人收拾好赶往教室。上午是克拉克导师的帝国时事与政治课，虽然克拉克导师本人看着温和，但内心藏着个魔鬼，骂起人来笑里藏刀荤素不忌。
这点上回虫族入侵的时候，伊野已经体会过了。
卡在6：59最后一秒迈入教室，伊野稳稳落地。
“又卡点啊伊野！”
“你真该感谢克拉克导师从不提前进教室。”
“下次就举报给克拉克导师！”
教室里内一连串声音打趣他。
伊野：“能卡点也是一种天赋，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同学们又是一阵调笑。
经历新生考核和虫族袭击两件事后，S班的团魂孕育而生，不少Alpha对伊野开始改观，不再认为他是靠着Omega混吃等死的废柴Beta。Alpha天生就是慕强的存在，再加上伊野性格好，长得帅，有谁找他帮忙都会帮，还总会搞出一些啼笑皆非的冷幽默，谁也不会太讨厌他。
这大概就是天然的亲和力，天然就会吸引无数的人向他靠近。
回到座位上，伊野从包里摸出两颗糖塞到白川手里。
白川拿着糖看他。
伊野：“昨天晚上从舞会上拿的，葡萄味的好吃。”
白川收起糖：“最佳舞者的名单昨晚公布了。”
“怎么样，是我吗！？”伊野眼里忍不住还是怀着点期待。
白川轻声：“……是四年级的前辈。”
伊野慢吞吞坐回去，噢了声。
果然，人还是不该抱有太大期待的。
白川看着他有些失落的表情，指尖攥紧兜里的糖，道：“看看你的抽屉。”
伊野不明所以，低头看向抽屉，发现里面有个尚未拆封的终端。
他怔然，“是——是你送的？”
白川点头：“是。”
“可是你哪有钱啊？这要上万星际币呢。”
“Omega有奖学金，我平常用不到钱。”白川看他拿着盒子不动，抬手终端表面的包装拆开，放进他手里，“已经拆开不能退了，你不想要就扔掉。”
“那不行！”伊野宝贝地把终端放进包里，笑呵呵，“那我以后拿到好东西也给你。”
白川捏着糖，默不作声。
但其实他想说，伊野已经用糖从他这里换走了终端，足够了。
……
一节课的时间在五十分钟，伊野百无聊赖地用钢笔在纸上画乌龟，一边听克拉克导师讲那过去的故事，一边默默打哈欠，实在困了就在白川的掩护下打盹。
好不容易一节课结束，休息期间伊野去上厕所。出来时意外撞见一个人。
“布什·梅华？”伊野看向四周，“你居然来上课了？”
对方莞尔：“我是来找你的。”
“干嘛——”刚问出声，布什·梅华把一个盒子给他。
……这不是装终端的盒子吗？
布什·梅华淡笑：“没能拿到最佳舞者我也很遗憾，这就作为昨天当我舞伴的谢礼，收下吧。”
……
布什·梅华给完东西就走了，来如风去没影。伊野一头雾水地把东西收下，回到教室，还没进去，突然被阔步出来的凯撒迎面撞上。
“你哪去了！”凯撒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从背后掏出个盒子，强硬地塞进他怀里，“拿着！”
伊野：怎么又是终端！？
“整天拿个碎屏的烂终端到处跑，我都觉得丢人，你赶紧拿着，别丢我的脸。”
凯撒带着扭曲的怒气说完，高大身形转身回到座位上。
于是，伊野左手一个终端，兜里一个终端，包里还有一个终端。
他站在原地，有点凌乱了。
今天……难道是世界末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