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马路牙子上,从大到小跟玉兆信号似的坐着三个未成年人。
微风和缓,阳光和煦。
私吞顾客财务的自动售货机为一时的贪婪付出了沉重代价,化身无数零件躺在地上。
一只雪砖冰淇淋掰成三分交换,每人都能吃到三种不同的口味。
“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吃冷饮了……”徒手拆售货机的少年捂着肚子愁眉苦脸,离朱举着鳞渊冰泉有一口没一口的喝,“别看我,我不是大夫。”
景元坐在两人中间,抱着头一脸沮丧,就好像手粘在头发上取不下来:“毁坏公共财物要被罚义务劳动至少三个月,我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了才没有拦住你们……”
时间不长但是丢脸!
“有这么严重?”工造司学徒悚然而惊,“那咱跑吧,放心我绝不会把你们供出去!”
呼噜呼噜喝饮料的离小朱百忙之中指指不远处的天空:“满大街都是监控,不跑你是见义勇为,跑了就是做贼心虚,跑什么跑。”
“你说见义勇为就见义勇为,地衡司你家开的啊?”绝望之中的景小元说话都变犀利了。
没罚款地衡司职员哪儿有钱发奖金,事情一旦涉及到钱,有理也会变没理。
“呵呵。”离小朱晃晃手里属于持明龙尊的玉兆,用实力告诉景小元家里有没有开地衡司不重要,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掉有问题的人。
她照着满地零件上拼出来的号码打通售货机的客服玉兆,三声铃响后对面接了电话,还没来得及例行问候就被人劈头盖脸损了一句:“你家的自动售货机兼职打劫吗?”
客服:“您好?”
“我看它打得挺欢快,机巧打劫不算打劫是吗?”
客服:“额……”这话怎么说呢,这可不能乱说,毕竟机械生命的命也是命。
“我是不是可以去工造司全款买上十个金人打劫你们老板?”
客服:“……”那您还挺礼貌的哈!
“不好意思,给你带来不愉快的购物体验。请问是售货机卡住了是吗?这边可以马上派人过去处理。”
“我不用你处理,打电话叫地衡司和丹鼎司来吧,看看还有救没。”电话对面的声音听不出年龄,像是个孩子但逻辑清楚情绪稳定,考虑到有些种族就是长不大,客服不敢轻举妄动:“请问是有人受伤了吗?”
“看来你们也知道自己的售货机不但能兼职打劫还能兼职打手,挺辛苦的。”
对方十分淡定的阴阳怪气,客服苦笑:“我们在售货机附近都安装得有监控哦。”
所以,混淆黑白企图讹诈这种事想都不想要。
“那太好了,叫个丹鼎司高级病房的服务吧,我记得涉及数额较大的打劫案要从地衡司移交到十王司?”
打电话的人拉远了些距离,应该是她同伴的人闷声秒答:“你买了二十二万两千信用点的饮料,零头没算,足够送这台自动售货机进十王司……”
客服:“……”不是,你来真的啊?
“好的我这里已经定位到一台失控售货机,请问地址是在xxxxxxxx吗?这边帮您做退款处理,请问还有什么需要?”
“帮我打电话给丹鼎司和地衡司,不要你退款。嗯,现在该找的是十王司。”
对面不紧不慢的硬是不着急。
可是客服急啊,后台数据确实看到一个ID买了二十多万的饮料,事情不大不小,一般来说退款退货就算解决。那些饮料进价肯定比卖价便宜,再说了只要不打开也不影响重新销售,为什么这位客人不依不饶?
“我们公司名下的机巧都是经过检测的哦,不存在自生智慧的可能,请您放心使用。”客服小心翼翼的试探,投诉的顾客“哦”了一声:“我这边有位工造司的小哥见义勇为,我觉得他可能需要进丹鼎司检查一下脑子。”
一句话损了两头,离小朱的燕国地图也终于到了底:“你说是不是该把丹鼎司和十王司找来?”
客服:“……”我猜到了大概,但是觉得找谁都不合适。
“这样吧,我帮您退款,马上会有维修人员过去定损,数额不大这次就算了你看可以吗?”
只要售货机没爆炸,这个事儿差不多能把账平了就行。
离小朱是能吃这个亏的人吗?她隔着景小元给了见义勇为的工造司小哥一脚,示意他再把机器给糊回去。拆的时候拆那么欢快,这会儿怎么这么老实坐等人找上门讨债?
“好吧,那我打电话叫丹鼎司和十王司了,事后相关费用的账单会尽数寄到贵公司,有问题来鳞渊境找我的监护人讨论。”
客服:“……”
住在鳞渊境,监护人也住鳞渊境,这他妈的双重BUFF,咱一个拿死工资的真犯不上和这位较劲。
“退款已经操作完成,饮料就当是我们赔偿给您的,后面的事儿您不用担心,维修人员会处理。”
这会儿功夫“见义勇为的工造司小哥”已经把自动售货机重新安装回去了,按下按钮后会飘出可爱的音效,和方才动不动就尖锐爆鸣的状态判若两机。
离小朱勉强同意了客服的建议:“行吧,饮料我送人了,人家免费帮你们修好了一台售货机,不要太感谢。”
客服:“……好的,感谢你的来电。”
“搞定,谁想喝什么随便拿。”她留了一句话,拿起几个包在隔热材料里完美保持固态的雪砖走过马路。丹枫和白珩差不多结束了和冷饮店营业员“较为激烈的意见交换”,正值收尾阶段,忽然一人手里被幼崽塞了一个大号长方体:“冰淇淋,自动售货机给的。”
孩子分享的“成果”一定要吃。丹枫甩开袖子就走,镜流拿着冷饮拖着白珩离开“战场”:“你不口渴吗?”
和人理论了这么久,那还是有点渴的。
然后马路牙子上排队坐了大小六个,矜贵的龙尊看似坐实则浮空飘着保持队形。作为唯一的正常人,景小元看上去更加苦恼了。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他双目无神的碎碎念,离小朱悄悄起身挪远了些再坐。
吃冰激凌逛街的计划拐了一个弯变成吃冰淇淋晒太阳,只要核心没发生变化,那么活动就是完美的。并没有被打乱计划的丹枫心情愉快,这份愉快一直持续到他看到玉兆上连续发来两条动账信息。
一条消费,一条退款。
丹枫:“……”所以,这孩子究竟是怎么白嫖了别人一冷柜的货?
“你……”他觉得不好不分青红皂白就先给自家幼崽扣帽子,而且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于是他决定先听听三个小朋友展开说说都发生了什么。
景小元还处于三观重组的恍惚当中,说话的是陌生的工造司少年。
“我叫应星,从朱明来的工匠学徒,事情是这样的……”
少年的逻辑和表达都很清楚,丹枫听了一遍就听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该如何去形容这件事呢……合法,但有病。
怪不得景元一副三观被人干得稀碎的模样,地衡司世家的孩子哪见过这种场面啊!
“嗯,我明白了,但是下不为例。”别人家的孩子他不好管教,自己家的还是要说上几句:“君子不饮盗泉之水,不是不渴,而是爱惜名誉。”
小家伙当着他的面儿翻了个白眼:“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达命之情者,不务知之所无奈何。”*
丹枫:“……说人话。”
忘了这家伙其实是个在持明卵里憋了千把年的崽子!
他是想借着“君子不饮盗泉之水”告诫离小朱爱惜羽毛别去做瓜田李下的事儿,结果小崽子转头表示她是个通达生命真相的人,不去追求生命中不必要或无可奈何的东西。
也就是说,她根本无所谓什么名声不名声,名声有个屁用——或许这大概就是“持明脾气不好”这个刻板印象的由来渊源。
丹枫:“……”要不还是“苍龙濯世”吧,物理教育也是教育。
“我觉得离小朱说的有道理!”白珩拉着镜流说小话的声音飘了过来:“虽然没听懂,但她答案长!”
镜流顺手塞给她一罐苏打豆汁儿:“丹枫教育孩子呢,你少掺和。”
龙尊悻悻收回手指,离小朱见好就收,指着满地饮料对应星少年道:“随便挑,算是我打长刀的定金。”
“你要打武器?都什么要求?先说好太离谱可别找我啊!我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垃圾。”少年如临大敌,生怕未来的甲方要求什么五彩斑斓的黑和五光十色的白。
刀就是刀,想听音乐用玉兆放不行吗?还是说不配个BGM就不会挥刀了?
离小朱上下看了他几眼,着重往他手上盯了一会儿:“刀身四尺九寸五分,直身厚背形如禾苗,开刃三尺,足够结实锋利,分量不要太轻,其他你看着办。”
也就是应星从朱明来,古早流传的冷兵器样式都有留存,不至于被人提起听得一头雾水。
“这么长的□□,你能把刀从刀鞘里抽出来吗?”一般来说武器都是要和使用者的身高匹配的,就离小朱这身高,抱着把整体超过一米六的长刀,活脱脱肉丸子上斜扎着根牙签的形象。
“你管我!”离小朱跳脚:“再BB扣你经费!”
应星麻溜的闭上嘴。
甲方是金主,是大爷,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景元元
三观重组
应星星
喜获订单
*《孟子·告子下》
*《庄子·外篇·达生》
考虑到仙舟的背景,引用的全都是先秦文学。
段评我开了,没有选附加条件,只要收藏了就行。
第24章
由于离小朱凭自己的本事给刚结识的工造司学徒下了张订单,丹枫也就不再提去找工匠给她打武器的事儿。打什么样的刀,找什么人打,这完全是使用者自己的偏好,他又不用刀的,那就不多话了,等她将来另有需要再说。
这样一来也就不必再去工造司,三个成年人原地合计了一下决定就此解散各回各家。
应星把自己认为人类能喝的饮料一样带了一瓶走,这就是离小朱的定金了,剩下尾款能交货时按照具体耗费的材料计算。他还是个学徒,手工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剩下的饮料里离朱很大方的分了所有鳞渊冰泉给景元,谢他一边走神还能一边帮忙速算,整个一台人形计算器。
最后地上只留了几瓶苏打豆汁儿和橄榄柠檬茶,丹枫一兜子带走——虽然但是,总之不违法,孩子勤俭节约不糟蹋东西是个好事儿。
他现在对离小朱的要求就是道德底线不要比法律底线还低就可以了,或者说至少别把自己作进十王司。
“去丹鼎司。”丹枫不想一天之内体验两回生死时速,万一白珩的星槎砸在病人群里怪不好收拾的。送别镜流师徒后他一手拉着离朱一手提着没散出去的饮料,叫了辆公共星槎。
须臾之间进入丹鼎司洞天,这里的热闹又和其他地方不同。
“生老病死,怨憎别离,人生八苦这里全都能看到。”丹枫注意到小家伙闪闪发亮的眼神,按下心头燥意指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行医市集道:“每周一三五下午我都在这里出诊,一三五你跟着我,二四六跟着巫凡,周日休息。”
“学不会医术也没关系,多少了解一些。”
他们出去逛这几个系统时里,离小朱入读学宫的手续都已经办完了。丹枫领着她认门时一个持明青年提着大包小包赶过来。
“尊上,”他看向龙尊的眼神深情到离朱都觉得有点压力,丹枫则早就被护卫们看习惯了,“辛苦你跑腿。”
“不辛苦不辛苦,能为您办事是我的荣耀。”这家伙挺胸抬头声音洪亮,不久之前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吆喝“我不在乎名声”的离小朱把头一低,整个人开始抖抖抖抖抖。
就……好尴尬啊!这种话喊出来不会脸红的吗?老子都快用脚趾抠出一座祈龙坛了!
丹枫示意对方把东西交给离小朱自己抱着,半点没有让人进门小坐的意思,那个青年也不敢滞留,交接过后行礼告辞走人一气呵成。
“此处是我的私宅,今后你随我住在这里。”他推开院门,离小朱看到一片璀璨的花墙,“这是什么?像星星。”
“银橘,一种药用植物,花果两用,香味可以安抚躁动不安的心神。”
他放了离朱进来,反手关上门:“果子翠绿色就是熟了,可以拧下来吃,甜的。”
听他这么说,小朋友还真扒开对生着墨绿色卵圆形叶子的藤蔓,从上面拧下几颗巡镝大小的果子随便擦擦塞进嘴。
“甜,就是有点蛰嘴。”
未成熟的银橘果实外皮发白,嵌在深绿色的叶片间果然就像满天星辰。
丹鼎司内的民居面积都不大,整整齐齐的粉墙黛瓦在鳞渊境的水汽下显得烟雨朦胧。丹枫居住的小院子位于小巷深处,不是身手极佳的人一般不敢住这种地方,太容易被歹徒从背后套麻袋。
院内花木摆设古朴简单,甚至不如孩子们的庭院。这里看上去和持明龙尊的身份简直能差出半个仙舟联盟的距离,但是生活痕迹很重,说明丹枫绝大多数时间都住在这儿。
“鳞渊境太清冷了,我很少去。你一个小孩子独自待久了性格会不好,再说了,如果不跟着我你就得跟着大长老和曼兑,我怕你们打起来。”
不管离小朱打死大长老还是大长老打死离小朱,这事儿都不太合适。
“你不是龙尊么,管不住大长老?”离朱很是自觉的提着包裹跟进屋,小狗确认地盘是的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才放松下来。
小家伙倒腾着两条腿儿,把两只脚上的鞋“啪啪”一左一右甩开,然后老老实实弯腰下去捡回来摆好。
丹枫拎着领子把离朱拎起来不让她光脚在地上跳,顺便忽略掉那个三言两语说不明白的问题。
“袋子里全是你的东西,自己找拖鞋穿。”他把小家伙拎到有厚实软垫的椅子上放好,“穿上拖鞋去洗手,赶紧把你明天上学用的东西清出来。”
这么接地气的对话实在不太像是会发生在龙尊身上,离朱虽然觉得烦但还是乖乖照做,找拖鞋洗手,然后兜着底把袋子掀了个底朝天。
零零碎碎的东西撒了一地,离小朱捡了几支笔几个本子,丹枫走过去撑着膝盖和她一起看:“学宫免费管午饭,但是要刷身份卡。”
找出学生身份卡装进印着卡通小碎花的卡套,他把这东西套在小朋友脖子上。
“笔,尺,本,用来和同学交换的贴纸,水壶……我去找只袋子装起来。明日你提着去神策府,早上训练结束后白珩会把你和景元一块送去学宫。”
所以,为什么要和陌生人交换这种五颜六色的奇怪东西?
离小朱把贴纸翻出来扔在桌子上,丹枫又给她收进去,看起来很享受作为一个普通家长的日常:“我听人说小孩子都喜欢玩这个,带一点方便和同学搞好关系。”
“……”
这句话干得离朱无话可说。
行吧,现在你是金主,你说了算。
幼崽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从来没养过宠物,更没养过娃的丹枫觉得自己棒棒哒:“楼上有三间空屋子你随便挑一间住下,东西……”
“我收拾不来!”离小朱举起两条胳膊给他看,加上这段没有什么卵用的高度她也挨不着糟心监护人的肩头,除非打地铺否则家务什么的纯粹就是为难人。
打地铺也挺为难人。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丹枫猛然回头看向窗外,送东西的护卫早就不见踪影,他也没那个脸再把人家喊回来当仆人使唤。
“我给你整理,你站在这儿打下手。”
为今之计……只能求助于伟大的网络力量了,总有up主专攻家政类,依葫芦画瓢应该能解决问题。
得到龙尊的“武力支援”,离小朱踩着新拖鞋啪嗒啪嗒跑上楼,挑了阳光最灿烂的房间安顿。丹枫把她撒了一地的东西捡了又捡,终于切身体会到为什么有那么多家长哭着进丹鼎司排队挂号。
从前见人给孩子讲解学宫习题气到差点魔阴身他还不理解,现在……理解!再也不能更理解了!
——至少离小朱没有眨着不曾被知识侵染分毫的眼睛为他问什么七八不等于三十八,谢天谢地感谢帝弓司命……
玉兆里关于如何快速上被套以及怎样徒手装床帐的视频播了一遍又一遍,丹枫终于把幼崽的房间收拾成自己满意的模样。
“好了,以后自己整理。”因为沉重的偶像包袱,他强行忍住比看了一天文件外加又和大长老吵了半天还严重的腰酸背痛,板着俊脸指指满是绿色小恐龙的被褥:“洗漱,睡觉,明天早起。”
“咕~”
离小朱的肚子很不给人留面子的发出响亮肠鸣。
“我饿了!”
幼崽理直气壮要求吃晚餐。
如果是丹枫自己,心情不好时几顿饭不吃也算正常情况。他本身就是个出色的医者,当然知道这么做对身体不好。可是情绪涌上来往往由不得人,别说几顿饭,更多时候他连人都不想见,也不想说话。
但是刚刚收养的幼崽肚子饿了,她还很小,只有一点点大。她的脾气很硬,骨头也很硬,将来会成长为一个出色的持明姑娘。
所以他不可以因为自己想要偷懒就枉顾她的正当权益,所谓家长,大概就是哪怕哭也要咬牙撑起生活的人。
“叫外卖可以吗?时间不早了,家里没有储备粮。”
他不想在孩子面前露出疲惫脆弱的一面,好在这张脸足够冷足够帅,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就足以糊弄过大部分人。
离小朱伸出爪子掌心向上:“玉兆给我,我自己点。”
行吧,虽然不久之前她刚刚创下花费二十多万巡镝玩儿自动售货机的“壮举”,但这是小孩子进家门的头一天,他希望自己能表现的大方慷慨且可靠。
温润如玉的玉兆再次换了使用者,离小朱斜着朝丹枫翻白眼:“你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儿没?我去给你摆平。”
丹枫:“……”
龙尊体温略低的手终于摁在她脑门上揉了两把,青年似笑非笑的脸看上去颇有点睥睨天下的傲然。
“哪里用得着你替我操心?等着吃饭去吧。”
“哼。”
小家伙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下嘴,拍开他的手:“别摸我头发!”
再摸下回做个弹弓弹你的角!
青年转过身去,嘴角微微翘起。顺了幼崽的头毛,每到夜晚都会变得又闷又凉的情绪里多了几丝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
幼崽就是
又可爱
又可恶
有时能
把人气死
有时又
很贴心
第25章
维生系统拟造的晨光刚刚替换了夜幕,丹枫就把离小朱从床上拎起来。想要不耽误学宫的课程就只能把神策府的训练向前提,中间还得让幼崽在星槎上小睡一会儿,免得精力不济在课堂上打瞌睡。
还好持明小童都穿着统一的绿衫,宽松得很,离小朱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高举双手,外衫就会“自动”从天而降。
夹着幼崽出门,在丹鼎司渡口站着吹了五分钟凉风后龙尊开始考虑要不要去买艘星槎顺便再考个驾照——这个时间点上很难叫到飞船,而且他也没有拿族人当佣人使唤的习惯。
低头看看挂件一样的幼崽,她放心的挂在自己胳膊上呼呼大睡,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好不容易加价叫来星槎,对方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天人族。
“神策府。”
一大早的送孩子上学对于家长来说怎么就不算是种折磨了呢?丹枫靠在星槎后座,反手把睡得昏天黑地的离小朱放在座椅上,又小心把她的脚推得离坐垫尽量远。
司机平稳驾驶星槎起飞进入跃迁点,全程没有任何波动,简直比最老练的狐人飞行士还稳。
要不是实在提不起精神,丹枫都想和他定一个定时接送孩子的业务了,花点钱就花点钱,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从床上爬起来实在是痛苦。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至少还要持续五六年,就更痛苦了。
“到了。”星槎轻轻贴在渡口一侧,丹枫猛然睁开眼睛,夹起离朱和她的书袋付费下船。
星槎驾驶员望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最后视线落在睡得跟醉猫一样的离小朱身上。
持明幼崽,好小啊,这么小应该不太好养活吧……
“醒醒?”丹枫捞猫一样夹着小豆丁,上了神策府的星槎后胡乱给她扎出两个支楞巴翘的小揪揪,红绡发带的尾巴留得一边长一边短,似乎比没扎之前还乱。
扎完头发看看她还不醒,丹枫稳准狠捏住小豆丁的鼻子。
“……唔?”
鼻尖被人狠狠捏住不能透气,除非是个死人,当场都得醒过来。离朱睁开眼睛,嘴巴一动一动的,看在宵夜的份儿上好歹没把那些过于丰富的咒骂吐出来。
“下了星槎就是神策府大门,不要失礼。明日开始我送你到神策府外的渡口就走,晚间带你一起去行医集市。”
第一天上学家长总要接送到位,不然幼崽会在同龄人之中抬不起头。
“哦。”她脚下软绵绵的,就跟踩在云朵上一样,话也听得有一句没一句,“嗯,知道了。”
丹枫直接把离小朱送去校场交给潜鹿就不管了,不是他不想留下多看一会儿,实在是族内还有一堆破事儿等着。
饮月君挥袖跑得飞快,低头瞅瞅一夜之间身价倍增的小豆丁,潜鹿直搓牙花子。
嘿,这小刺儿头,还在犯困呢,站着打瞌睡打得都快翻过去了!
等到所有持明幼崽到齐,离小朱也睁开眼睛终于彻底清醒。风浣和雪浦还是站在她左右,不过他们身上的衣服换了,不再是持明小童的统一绿衫。
“我们被龙师长老收做弟子,不住在庭院里了。听说尊上身边也有个孩子,不知道谁这么幸运!”
幸运的小朋友:“……啊?哦!恭喜啊!”
不管怎么说,既然别人专门提出这件事来讲,想必不乐意听到不中听的话。
“这么多话要说?有劲没处使是吧?”潜鹿教官狞笑着当起坏人:“跑圈儿去吧,校场二十圈,浮空石阵图二十趟。”
这一批持明幼崽里资质卓越的有不少,虽然不是全都像离朱那样惊艳但也远高于平均水准,潜鹿都觉得教不出来要算自己误人子弟。
最多再有一周,百分之八十的孩子都能从石阵图中领悟到适合自己的身法与步法,到时候就可以分发未开刃的武器给他们直接拉去与士卒对练,神策府中龙腾虎跃的日子怕是离得不远了。
早上训练结束后幼崽们个个都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离朱才不管头发有没有被汗黏在皮肤上,径直冲向食堂凶狠抢吃早饭。
吃过饭交了餐盘就可以走,来接孩子的从各处庭院负责人换成新上任的家长们。
离朱任务完成得快,头一个得到允许可以冲进食堂喂饱自己,她去递交餐盘时有些速度慢的持明幼崽还在排队等着打饭。
等她赶到码头,丹枫换了条胳膊捞着同样姿势呼呼大睡的景小元。
“走吧,镜流临时有事,我送你们去学宫。”他用另一边空着的手御水把离小朱“洗”了一遍,力求让她看上去干爽整洁些。
去学宫自然还得搭乘星槎,不少罗浮上的工薪阶层每个月都得花笔不菲的交通费,购买私人星槎是个热门话题。
学宫是个类似神策府的特殊洞天,由于主要进出人员都是罗浮上的未成年人,它有无数个跃迁点对应罗浮上大大小小无数的居住洞天,内部也用空间折叠技术嵌套了多得数不清的教室。
学生们只需要在学宫内的各处码头刷一下身份卡,就会有对应的中型星槎飞过来接送他们上课。
今天是头一回有持明的小童入学,山长早就带着人手专门把这些孩子打散分到不同班级,为得就是想让他们少抱团,尽量试着多融入其他族裔。
毕竟是少数族群嘛,不管送来多少都被天人族庞大的基数给稀释掉了。
“尊敬师长,好生念书。”
丹枫也不知道第一天送孩子上学该交代些什么,他不好在学宫门口久留,下了星槎把书袋交给离朱自己提着,拍拍景元后脑勺弄醒他。
“嗯嗯,我知道的,师父跟我说过了。”小白毛炸着白毛,睡眼惺忪,“放心吧丹枫哥。”
“嗯。”
目送提着书袋走得歪歪扭扭的两个崽子进了学宫大门,丹枫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呼……”
这一早上,忙乱得就跟打仗一样。
不对,他出去打仗也没这么慌乱过,不是怕忘了这就是怕忘了那,星槎都开到一半了突发奇想打算跳下去回家再看看。
强行要求所有的持明幼崽必须进入学宫待满二十年……会不会太为难领养了孩子的成年族人?
犹豫了三秒钟,他觉得还是为难成年人吧。既然要养孩子,就得负担起抚养和教育的责任,不然就别养。
不管他心里如何感慨良多,离朱进了学宫大门就到处看。这里别的不多,高大的树木特别多,显得温度都比外面更低了几度。立体的岔道口用颜色标出低、中、高三个分层,代表不同的年龄段。
“红色是低龄层,入学五十年以内包括五十年的学生都在这儿刷卡。黄色是中龄层,入读五十年到一百年的在那儿刷。绿色是高龄层,入读一百年以上,以及迟迟无法通过成年考试的学生都归在里面。”
景小元半闭着眼睛为离小朱做介绍——昨天晚上他闲得无聊喝了半瓶鳞渊冰泉,喝完了才想起看配料表,看完之后默默绕着自己家跑了半夜。
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一点点小小的偶像包袱罢了。
完成中龄层的课程后学生就可以申请参加成年考了,这一点主要考虑到狐人以及其他寿命不是那么长的族裔,所以重点考察的是学科知识掌握度,年龄只作为参考项。
不过成年归成年学习归学习,学生立志在某个单一科目上深造也不是不行。学宫配备有完整的师资力量,也与很多舰外星系保持着友好关系,特别有天赋的学生往往能被推荐出去留个学什么的。
这可是仙舟长生种们罕见的、能名正言顺离开仙舟在外滞留一阵子的机会,卷王们为此掀起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
“咱们在这儿刷卡。”
景元顺手拽着离朱的书袋把她拽到红色的星槎停靠点上,这里竖着好几根细长细长的金属柱,每根分上中下装着刷卡器配合不同身高的学生。
低龄层是学生们身高差别最大的一片区域,既有离小朱这种跳起来打膝盖的选手,也有鹤立鸡群的存在。毕竟天人族和狐人族二十来岁就全都是成人模样了,个子都放在之前长。
离朱学着景元的样子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卡套贴近最低的读卡器,“滴”的一声后就算报过名。
中型星槎很快就来了,学宫洞天内不用大型星槎是因为大型的实在太大,放在外面还有一个别称叫做“歼星舰”。
“跟我来。”
景元走在前面领路,两个孩子身手都不差,很快就抢到了并排靠窗的位置。
叮铃铃的铃声响起,星槎入口关闭,它慢吞吞的浮空飞向教室。
“你是新来的,讲师会问选课的事,如果你下午要去丹鼎司学医术就别选太多,不然缺课会影响期末考试成绩……”
想到自己去年因为平时分太低而差点飘红的成绩单,景小元无语凝噎。
“你选太多了?”离朱很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景元抽泣道:“不,我逃课逃得太多。”
“哦……那你活该!”
确实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
第26章
下午放学前丹枫早早甩开一众龙师赶到学宫大门口,离朱被讲师牵着送出来,后者看到丹枫就很高兴的露出笑脸。
“您就是小梨子的监护人吧?小梨子很聪明哦,第一天上学就掌握了所有知识点,棒棒哒!”
持明的崽子们头一天上课,为了保证日后他们也能有这份积极性,山长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非常“无耻”的调动讲师们采取夸夸战术。
学得快就夸聪明,学得慢就夸可爱,不快不慢还能夸稳重,总之不能落空,务必要用语言上的糖衣炮弹笼络住这群身后站着熊家长的小朋友。
不过持明因为自我转生的缘故,哪怕幼崽也不是全无基础,低龄层的课程本就对他们毫无压力,去学宫就跟去大型游乐场似的,一年内应该不至于感到厌倦。
丹枫接送幼崽时都是专门隐去了持明本相的,不然他只要一露面方圆几个洞天内的持明都会跑过来觐见尊上,离小朱也别指望能安生念书了。
“谢谢老师夸奖。”
和龙师们吵了一架,气得午饭也没吃的青年露出让人看了就脸红的欣喜笑意。他本就生得极好,收起角冠便褪去了那股非人的异物感,怎么看都是个极其俊俏的黑发青年。
偏冷的眉眼在笑容中融化,看谁都像狗的眼神瞬间变得看狗都深情。
讲师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招架不住。
“啊哈哈哈哈哈,那什么,您接了孩子就去忙吧。明天也是您来接吗?小梨子的另一位监护人呢?”
罗浮仙舟上缔结婚姻关系并不强求必须是异性,只要本人愿意有机生命和无机生命也能登记。但是持明的龙尊么……确确实实当了大几辈子的单身龙。
“嗯……”
从来没人问过他这种私人问题,丹枫正在考虑是给自己的马甲按个“离异”还是“丧偶”的属性,离小朱撇嘴冷笑:“他持明,不能生,身故后财产还要充公。”
讲师:“……”
这孩子嘴巴真的,有点东西,前后不到五秒彻彻底底干碎了自家监护人在婚姻市场上百分之八十的择偶权。
“咳咳,再见。”她挽尊一样的清清嗓子,体面告辞。
丹枫:“……”
“看什么?我那句说错了?”离朱仰着脑袋侧着脸,跟搞破坏被抓了个正着还极其嘴硬的猫仔简直一模一样。
关键是她还真没说错,一个字儿也没。
“算了,那不重要。”反正他也不打算和什么人结为连理,那不是害人吗。
搭乘星槎回到丹鼎司,丹枫领着离小朱先去见了巫凡——不管怎么说这也应该是他的弟子,师徒两个见见面应当应分。
“小屁孩,给你搬张桌子坐旁边待着。”巫凡这会儿也忙得要命,医助们稀里哗啦在丹枫的诊室里摆了套小桌椅,外面发号的医助扯直了嗓子吆喝。
“全科急诊又开了个诊室,过来排队!”
隔壁乌央乌央的长队“哗啦”一下子折过来一半,别说大夫,大夫带来的拖油瓶看了都头疼。
救命!快要喘不过气了!罗浮上人怎么这么多!
“排队!排好队不要挤……”小医助嗓子都喊破音了也拦不住激动的病人,旁边年长的医助看不过去,抄起喇叭吼了一句:“坐诊医士是个持明!”
好家伙,瞬间全场安静如鸡,所有人都退回去乖乖排队,生怕惹大夫不高兴。
离小朱回头看看丹枫御水翻出来的牌子,上面居然黑底红字血淋淋的刻着“不得无故殴打病患”。
——不是,持明声名在外这种事,我觉得不能算是无迹可寻吧,至少也是你们自己故意作出来的,没一个无辜!
医助们开始帮忙叫号。哪怕到了星际时代人急起来也一样是顾头不顾腚,不说病人了,家属们一个个瞧上去也是心慌气短随时要倒地了账的模样,四方揽境上都快滚烂了的名字该没人看还是没人看。
“不能加队!加队后果自负!3598号!”
3598号是个面色紫红的中年狐人,呼哧呼哧进门,沉重的一屁股倒在凳子上,张嘴就是绝望:“大夫我是不是要死了?”
这话问得离小朱都抬头盯着他瞅,丹枫扫了一眼竖起耳朵的幼崽,只要她不发出声音就懒得管:“你先说你哪儿难受。”
病人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从家庭到事业,哪哪儿都难受。
“出门左转,让医助直接把你的号转过去,你没事儿,过去找个有空的大夫慢慢儿听你聊。”
病人喘着粗气儿起身往外走,门一关他就打通桌子上的办公玉兆:“我让人过去了,对,还是他,这周我见到第三回了,让神志科那边把人看紧了,不行联系家属转特殊病房。”
狐人一出门,下一位病人赶忙挤进来,脸上挂着时不时抽搐的干笑:“嘶,不好意思,嘶,嘴里疼,嘶……好像破了个口子,嘶!”
“你过来看。”丹枫回头把离小朱捉出来,另一只手用棉签轻巧一翻,这位天人族病人口腔黏膜上一连三个发黄的大溃疡。
“回去多吃点辣椒,下一个。”他连药都懒得开,挥手打发病人赶紧滚蛋。
离小朱:“……”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吃菜嘛!烦!
前两位都是小打小闹,第三位病人是被扶进来的,丹枫看了一眼他身上胡乱套的衣裳,反手把双眼囧囧冒光的离小朱又给塞回桌子后面去。
“你是怎么了?”还好戴着口罩,他板着脸不高兴别人也看不出来。病人边哎呦边哼哼:“这是刚才拍的片子。”
大夫面前的四方览镜上直接闪出拍片结果,丹枫扫了一眼,了然:“家里来客,完了不当心坐瓶子上弄进去了是不?”
“嗯嗯。”病人感激涕零,“人多没注意到呢,您真是神医在世!”
“出门让普通外科给你做个小手术取出来,不能自己再乱折腾了!”说完他不放心的回头又看看离小朱,见她满脸懵懂才松了口气。
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奇葩病人,别把好好的孩子给教坏了!
第四位病人同样自带检查单,就……病人是个一百多岁的“孩子”,受伤了需要输血,问题在于父母都是O型,他却是个B型。人类最基础的几种血型,就算再怎么进化基本原则都不会发生改变。
丹枫:“……我看这单子上写的挺清楚,你们家庭内部的事儿,出去自己解决。”
是真人快打还是战锤联盟,反正和丹鼎司没关系。
“不行你跟着巫凡去病房转转,老在这儿坐着碍眼。”他生怕接下来还有什么坏人三观的破事儿,叫进来医助把看得津津有味的离小朱送去她嫡嫡亲的师父那儿。
巫凡这会儿也腾出手了,见到便宜徒弟就把大弟子拽给她看:“这是老大杜仲,我本来想给你也起个药材名就叫杜衡呢,结果……算了病房也用不上你,杜仲你领她在丹鼎司四处瞅瞅。”
说完他抓了把巡镝塞给小豆丁:“离星槎跃迁的出口远点听见没?”
“知道了!”离朱一点也不喜欢和药材一样的名字,颠颠儿跟着师兄往外跑。
杜仲是个年轻持明,大概才成年没多久,一样的黑头发尖耳朵,笑起来居然有酒窝和虎牙,跟巫凡比较性子完全就是南辕北辙。
“其实各处大型洞天内都有丹鼎司的分支机构,不然全罗浮的病人都挤进来那也太可怕了。”杜仲不讨厌离朱,他们两个之间看不出有竞争关系的存在,杜仲都快能出师独立行医了,离小朱字还没认全。
丹鼎司里也没什么可看的,考虑到师妹小孩子心性,杜仲把她带去太真丹室隔着矮墩墩的石栅栏捞鱼玩。
“这片水域连着波月古海,自从建木斫断后太真丹室逐渐没落,丹士们也很少再去研究‘升仙’以及‘延寿’的课题了。”
反正说了她也听不懂,杜仲含笑摸摸小豆丁炸了毛的小揪揪。
“头发有点乱,我帮你重新梳吧?对了,师父说要给你安排体检,你把抽血盒带回去,明儿早上起来先抽好再吃饭喝水。很简单,放在肘关节内侧就行了。”
关于头发,离朱不置可否,体检抽血如果必要的话丹枫也会提醒,她百无聊赖的拨棱水面,不经意间看到侧面高台上有个熟悉的身影慢吞吞走过去。
太真丹室侧面的高台上就是行医市集,那道影子她也记得分明。
呦呦呦,这不是小胖子艋柯吗,怎么一天不见就拉得被人揍进丹鼎司了?哈哈哈哈哈!
小丫头跟闻到兔子的狗子一样瞬间精神抖擞,起身就往市集蹿:“我看到熟人了,找他玩去!”
“欸——!”杜仲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小豆丁一溜烟冲到升降机下,“别乱跑,当心!”
高台上刚好有人操纵机巧,机箱已经上升到离地两米多的高度。离小朱蓄力起跳,倒钩着机箱地板轻巧翻身,杜仲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她这是怎么就囫囵翻进升降机去了。
这个身手……她随便去哪儿都行就是不合适丹鼎司!
第27章
离朱蹿出升降机大概分辨了一下方向,迅速锁定艋柯出没过的市集一角,跟颗出膛的小炮弹一样冲过去。
随着行进复杂的街巷在她脑海中不断生成动态地图,小豆丁就好像捕猎的猛犬,没用多长时间便找到了在丹鼎司民居社区深处乱窜的艋柯。
“哈~”从天而降的重量不容他反应,男孩直到被压在地面上动弹不得才意识到自己被攻击了。
要知道天才和普通人之间是有壁的,天才和天才之间也有壁,艋柯相当于和离朱隔了两个小行星带,除了她刚睁开眼睛那天还能打个势均力敌,此后就再也不是她的对手。
“!@¥¥%……¥#%%”他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嚎哭,夹杂着含含混混的酒馆专用词汇,一般的持明别说用,听都不一定听过。
“你踏马的再给老子BB一句?”
离朱会能惯着他?别想了,大家都是持明幼崽,熊孩子BUFF互相抵消,又身处这种无人响应的幽暗小巷,不揍他都对不起自己被罚的那顿饭。
没错,她不但记仇,而且还记得特别久。打赢了自然无所谓,打输了是要记小本本没事就复盘的。
艋柯被比自己矮了大半头的小丫头狠狠揪住耳朵,当他意识到涤青不会再出现调解纠纷解救自己后那些匪夷所思的精彩咒骂逐渐虚弱,男孩回忆起了被离朱一拳一拳锤在身上时的疼痛。
“我招你惹你了,”当一个人认识到自己实力不济时,理智往往就能重新占领智商高地。艋柯带着哭腔声讨离朱:“你打我干嘛!”
“你打我什么原因,我打你就是什么原因,你怎么不反思反思,我为什么不打别人专门打你?”
任何人别想让她内耗,艋柯另一边的耳朵也被揪了一下。
“对不起!我错了!求你不要再打我了!”
高高壮壮的男孩脸朝下趴在缝隙中生满青苔的湿滑青石板上,高声讨饶。这是周围没有庭院里的熟人在,不然都会和离朱一样惊讶到差点脚底打滑。
这是谁啊?这是谁啊!这可是曾经的庭院一霸。专挑新来的小家伙下手,抢东西吃抢玩具玩儿,连龙师都拿他没办法,巫凡都教不会他云吟术。
这才离开庭院几天,怎么突然就学会服软了?
既然对方示弱求饶,离朱爽快的从他背上跳到旁边,还顺手拽了一下艋柯的衣服让他好有个借力点站起来。
两人面对面对上视线,小豆丁这才发现他脸上和肩膀上各有几处已经发黄的乌青。她是没来得及学医术,但她不瞎,挨揍留下的痕迹还是能认出来的。
“你让谁揍成这副德行啦?”离小朱颇有点自来熟的仰头盯着艋柯,小胖子把脸别到一侧:“要你管,死八婆!”
骂完他撒腿就跑,不过这次离朱没有再追上去。
嗯……他就像条被人打断了脊梁骨的野狗,下意识微微扣着肩膀低头含胸,应该是在新爹新妈手底下吃了苦头。
别人都这么惨了,离小朱没有朝落水狗扔石头的毛病。
七扭八拐穿过好几条小巷,几乎跑到自己都快认不清路艋柯才停下脚步。他是讨厌离朱没错,但也记得涤青说过,她是同族,持明同族之间不可互相攻伐。
打架归打架,要命的事儿不能干。
天色已经很暗了,肚子里空荡荡的,也不知道今天的晚饭在哪里。
艋柯垂头丧气拖着脚步回到丹鼎司位置最偏僻的星槎渡口,这里几乎没有人烟,距离行医市集更是十万八千里。
“回来了?”
女人温和的拿起一块湿布给他擦擦脸和手,转身从身后掏出一块夹着冷掉卤肉的面饼,“吃吧,先垫垫肚子,等回家了再给你做些好吃的。”
男孩低着头点点,从她手里接过食物小口小口的吃,比面对任何人都要乖巧。
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狠心的家伙,上一秒满脸温柔,下一秒安安静静擦掉溅出来的血,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那个男人什么都听她的,只消两天时间,艋柯就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食物链”。
等到虚拟的星空出现在头顶,几个其他族裔的孩子陆陆续续出现在码头上,又过了不久艋柯名义上的养父拎着今日“收获”出现。
“运气不好,只抓到三个。”他把猎物扔进星槎,软绵绵的尾巴尖露出来,火红的毛掉了好几蔟,还有些浮浮沾在表面。
“两只小狐狸,还有一只小团雀呀……”女人皱起眉头轻叹,“上面催得紧,说是有人给了很高的高价想收条小观赏鱼,这可怎么办。”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艋柯身上,男孩忍不住轻轻颤抖:“……”
“这孩子不行,不够好看。”她遗憾的落下视线,语气又轻又温柔。
其他孩子跟着抖起来,个子最小的天人族小孩怕得边哭边打嗝,他抬起手指住艋柯:“我看到有个持明幼崽追着他了!就在行医市集的小巷里蹿过去!”
无论如何,只要今日份的替罪羊出现,其他人就可以逃过一劫。
艋柯猛然抬头恨毒了似的瞪着他:“你没看见我被她压着揍?!”
谁敢打离朱的主意啊,她就是个小疯子!
“呵呵,”女人轻轻笑了一声,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她的丈夫立刻一脚踹上去,艋柯从站台上横飞到台阶下,仰面躺着半天都没动。
好痛。
就算哭闹也不会有人来救他,那个女魔鬼会饱含歉意的温柔微笑着向旁人道歉。
“对不起啊,这孩子脾气太坏太任性,给大家添麻烦了。”
然后周围的人就会默认这是家长在教育熊孩子,不仅没人上前阻拦,甚至还会鼓掌叫好夸赞她是懂教育的。
“你怎么能这么暴躁呢?小艋还小,不懂事,好好和他说就是了,动不动就打,把孩子打坏了可怎么办?”
等男人喘着粗气停下殴打,女人才柔柔劝了一句就此作罢。她用云吟术御水将艋柯从台阶底下捡起来同样扔进星槎肚子,“小艋,别埋怨爸爸妈妈好吗?我们现在的一切,将来都会是你的。所以呀,是你,还是那个小朋友,自己选,嗯?”
艋柯倒在星槎后仓里,身下压着三个昏迷不醒的孩童,从他们身上能闻到浓重的药物味道。
男孩侧躺过去弓起腰,把脸埋进胳膊,生怕被人发现牙关正“咔咔”作响。
没过多久星槎的驾驶员也提着个孩子走来码头上,他也不管超载不超载,无论清醒还是昏迷,所有孩子统统扔进后仓。这个普普通通沉默寡言的天人族开着同样不起眼的破旧星槎跃迁离开,持明女子转身慢慢朝行医市集走去,她的丈夫慌忙上前扶着她,眼睛里满是疼惜与担忧。
另一边离小朱放掉艋柯后就掉头回去找师兄杜仲,后者见她又好端端跑回来便先对玉兆那边说了句“她回来了”,然后笑着弹弹小家伙的小揪揪。
“以后可不能像这样乱跑。丹鼎司人多,但是洞天面积也大,很多偏远地方其实没什么人的。尤其靠近寒泉学派的跃迁点那边,有很多做研究做得脑子坏掉的怪人徘徊,当心被捉去切片哦!”
他坏心吓唬小不点,离朱都懒得给他反应。
谁敢在罗浮随意研究“永生”呐?多大胆子?几条命啊?
看她满脸不信,杜仲收起玩笑的表情正色道:“近来地衡司发现时有幼儿走失案发生,族里正在商量要不要把幼崽都撤回鳞渊境守着呢,可不是随随便便吓唬你。”
丢失的孩子涉及各个族裔,持明也有,就是极少,但并非未被波及。龙师们就跟吃了枪药一样差点冲去地衡司找司衡打架,更有甚者叫嚷着要堵在神策府外当面问问神策将军他手下的云骑军是不是全都是饭桶。
这种只能把问题搞得更复杂的呼声自然被饮月君原地给摁回去,但尊上肩头的压力再一次加码。
身为龙尊,丹枫必须为走失的幼年族人张目,如果他不管,那些孩子还能不能顺利回到波月古海中轮回都是个疑问。这样大的案子神策府不会不尽力,可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官方不像民间可以手段齐出做些擦边的事,效率上自然也要打些折扣。
“哦,我知道了。”离朱悻悻应声,杜仲见她吃了教训就不再多说,看着小不点捞了会儿鱼,催促着送她回去找监护人,“这段日子都别落单,上学放学跟紧了不要自己一个人,必要的话随身携带武器。”
杜仲心里其实更倾向龙师们的观点,幼崽们高度暴露,遭遇风险的概率就会加大。但是龙尊发了话,大家肯定会听,既然饮月君下定决心要让持明彻底融入仙舟,族人们即便不理解也会顺从他的意思采取行动。再拐回来想想,龙师们不好采取过激行为,小孩子为了自保做出点什么很正常吧,谁也不能怪小崽子下手没轻没重。
持明的幼崽,和其他族裔的幼崽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杜仲:我的意思是,撞上离小朱这样的持明幼崽,还不如被十王司一条锁链锁走。
第28章
罗浮仙舟上的维生系统能够根据巨舰在宇宙中的位置逐渐调节季节与气候。这很好理解,一成不变的景色会让人心生怠惰,精神疲惫。就像总在一个地方关着的动物容易出现刻板行为,人也一样。
罗浮拥有超过千亿的人口数量,精神上出问题的人多了魔阴身的爆发事件也跟着变多,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所以六御想尽办法协调着让大家眼前尽量能多些新鲜东西。
天气就是最容易调节效果也最好的一种。
所以除了第一天上学风和日丽,离朱接下来在半个月内经历了几乎一整个秋天,相信在并不遥远的日子里还将见到冬季的罗浮。
“学宫里的柏树结籽了,喏,给你几个,我见很多女孩子捡它穿手串儿玩,有点香味。”
景元和离朱的学习进度不一样,虽然都在低龄层的但讲师不同,绝大多数时间不在教室内的同一空间。
第一天上学丹枫早送晚接,从第二天开始早上他送,晚上接离小朱回丹鼎司的就换成了杜仲。本着一个羊是放两个羊也是放的原则,他倒也不拒绝星槎上偶尔多带一只天人族幼崽。
于是丹枫的诊室里时不时会窝着两只幼崽头对头趴在小桌子上写作业,萌的病人们心肝乱颤。当然,更多时间景元会凑去巫凡那里看离朱学医术闹出的笑话,那可真是热闹无比。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两个小朋友还是能和平相处的,离朱一般不揍景元,不是对他另眼相待,而是怕一不小心把他揍死了会给丹枫惹麻烦。
自从潜鹿教官允许持明幼崽持械与云骑士卒对练,离朱只顺手找景元练了一回。云吟御水外加没开刃的长刀,景小元输得一塌糊涂差点哭出来,从此以后离小朱的陪练们年龄线直接拉高到一百五十岁。
她已经敢单枪匹马去闯狐人的武备战阵了,神策府的水准并非离朱的上限,真要测算她究竟什么程度,现在大约只能镜流、丹枫或者腾骁将军的神君出手才能做到。
“手串儿?你串呗,你串了我就戴,要我自己动手就算了,我懒得弄那个。”
她斜了眼景元递出来的柏树籽,略微带些辛辣感的清香还挺好闻,怪不得女孩们拿来做装饰品。
景元依言将柏籽收进红色小口袋揣好,整个人散发出强烈的驱蚊水味:“我问问人怎么弄,欸对了,你怎么不被蚊子咬?”
他突然意识到一整个秋天也没见离朱使用过驱蚊物品,不由大感羡慕。
“真搞不懂为什么罗浮允许蚊子生存,它们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头毛炸得跟狮子一样,本人长得太白皮肤上一不小心就会留印的小少年苦恼不已,离小朱冷笑:“呵,这就是持明,小子。”
景元:“……”
“你不要故意去学卡通片里的角色说话好吗,好尬啊!”
近来学生们之间流行起从外星系传来的动画片,自从元帅同意了星际和平公司的《进一步合作备忘录》,罗浮上的新鲜东西越来越多,闪得老仙舟人眼花缭乱。
“嗛。”离朱虽有不满,但还是依他的意不再发出声音,专心等待杜仲开星槎过来。
还好没等多久杜仲就来了,载上小朋友直奔丹鼎司。
“离朱你今天能不把兔子毒死了不?”
大师兄无情嘲笑小师妹,旁边还有个闷笑吃瓜的小白毛。
离朱不答,抬头望向星槎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自己试图使用云吟术治疗受伤动物时总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意外。不小心把“病人”毒死都是基操了,连丹枫都说他看不懂。
——伤口确实愈合了没错,甚至愈合得非常完美,连疤痕都不留,可问题在于“病人”同时失去了生命体征。
看来她是与丰饶的命途毫无关联了,恐怕药师亲临也会看着这小不点头疼。
“呦,这不是我那以一己之力就让丹鼎司在医疗教育界声名扫地的宝藏徒弟嘛,怎么,今天书童又带着少爷来上学啦?”
巫凡向来嘴甜,一句话损三个人的实力几乎与医术不相上下。
杜仲把师妹送到就笑着溜了,离小朱梗着脖子,从望着星槎顶改成望天。
你问我,我问谁!
“要么干脆这样吧,我把你这小朋友打个半残,你慢慢给他治,你看行不行?”
他坏笑着捏手指看向景小元,结果离朱表示她根本不吃这一套:“打呗,治死了算你的。”
景元:“……”难道就没人问问我的意见吗?
巫凡当然不可能动手殴打打一个孩子,他只是想不到为什么能有持明在医术上如此不开窍。
是,确实有小部分族人死活学不会云吟术,但你离小朱打架时御水不是御得很顺溜吗,拐个弯用作治疗时怎么比牛还笨!
“很好,毒死所有敌人以达成友方无伤成就是吧?”
他气得直笑,恨不能把离小朱的头盖骨撬开,看看里面到底煮着什么品种的浆糊。
“我也可以赶在队友出手前全歼敌军,一样无伤。”
离小朱嘴硬得很,巫凡把她的脑壳拍得“啪啪”作响,“孩子,今儿你就是块烂泥,我也要死死把你糊墙上。”
毫无悬念的,离朱被“发配”太真丹室,冲着水里的鱼挨个使用云吟术——她至少得能正确使用云吟术进行治疗,不求医术精湛,但求别出幺蛾子,不然将来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毒死了那才是惊天大笑话。
用巫凡的话来说就是司鼎和饮月君两个大国手都挽救不了离小朱的医术,真等到下一代成长起来丹鼎司还是趁早关门儿吧。
两个系统时之后,太真丹室附近的水面上飘着厚厚一层白肚皮,全都是改成仰泳的鱼。
“要不,还是算了吧!”
要说不甘心,景元这段时间体会的才叫真切。
师父镜流一开始就说过他在剑道武艺上资质一般,可是景小元不明白,他是真不明白。勤能补拙是良训,再不擅长只要功夫到,水滴石穿并不是个神话对吧?
反正仙舟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可以用十年去追别人一年,只要在旅程中走得足够远,一样能够看到顶端的风景。
然后,离小朱的出现接连把他的三观干碎了好几回。
原来真正的天才是这样。
手中长剑被比自己矮了大半头的小豆丁挑落在地,她另一只手里准备好的云吟术甚至还没用出来。
景小元输得心服口服,练剑的劲头都比以前更足了。
他终于明白凡事莫与他人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资质更好更勤奋的天才在前面领跑。绝大多数人只消做好自己要做的事,对得起付出的汗水与努力就是了。
所以离小朱和云吟术治疗死磕时他忍不住祭出这段日子的心得体会。
“也许人就是要么擅长这个要么擅长那个,你看我就特别擅长心算和速算啊,要是下棋你也下不过我,这不是很正常吗?”
离朱当着他的面翻了个大白眼。
“你能保证一盘棋一个子儿都不失么?如果不是棋子是人命呢?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不拼到最后就放弃,真后悔时哭都来不及。”
她转过去用后背冲着景元,少年哑然。
透明水箭不停的重复,枯燥且无聊。鱼越死越多,越死越多,远远看去就像太真丹室突然搞了场填海造陆。
杜仲远远看了一眼,见两个小孩没有乱跑便放下心继续做事,心下感叹离小朱实在是位偏科战神。
不过她不擅长医术也好,龙师巫凡的两个徒弟不至于为了继承他的司鼎之位而内斗。
离朱一直努力到天色暗淡,中了她云吟术治疗的鱼无一幸免于难。景元打了个盹,睡醒后睁开眼睛:“我想去买点东西吃。”
“咕~”
小豆丁的肚子从来不和人客气。
“吃什么,我给你捎点,丹鼎司里的自动售货机还挺多。”
他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又原地跳了几下,得到一句“随便”后快乐的朝升降机奔去。
行医市集旁边就有个自动售货机,里面好像新上了款小蛋糕,有点想吃。
离朱趴在石栏上见鱼就戳,实在是整片水域再也没有傻鱼凑过来送死才停手——我觉着也没有问题啊,怎么就总把“病患”给闹死呢,到底差在哪儿了?
她这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肚子再次发出渴望食物的声音才意识到景元离开的有点太久了。
找台自动售货机买点零食而已,用得着这么长时间吗?还是说又倒霉的被卡住了?
她站直身体,转身跑向升降机。
景元随身带得有玉兆,离小朱打算上去随便找个人借用一下电子设备给他打过去问问。万一真是又遇上自动售货机“打劫”,她也可以略通些物理沟通的方法。
运行中升降机的齿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连接机巧的平台旁就有一台自动售货机安静站在那里,地上落了只红色小口袋,很眼熟。
走近捡起来打开,口袋里是一粒一粒形状有趣的柏籽。
第29章
啊……大意了。
景元躺在破旧星槎的肚子里懊恼,早知道就该先吃掉那个小蛋糕再做打算,一时义气上头的后果就是不得不硬挺着装死听别人吧唧吧唧吃得香。
一走出升降机他就察觉到了异常。
升降机台上是有云骑士卒镇守的,以免病人或家属不慎从高空跌落。但是当他上去时高台两侧空无一人,这就很有问题了……要知道云骑守卫的规矩是一班至少两人,一个人有事离岗另一个人必须在岗,根本不可能出现两个人都不见的情况。
少年放慢动作多次故意出错,假作操作自动购物机的中途用眼底余光扫到视线死角处隐约有人蹲守——就像藏在深海淤泥里的鱼,安静等待毫无防备的猎物上钩。
联想到近来地衡司越挖越多的儿童失踪案,他觉得这恐怕并不是场误会。
后面的事就不用多说了,景小元忍住反击的本能任由对方把自己抓走,果然成功。
他装得太像了,以至于下手的中年天人族根本就没意识到被个小鬼摆了一道,匆忙间小孩子袖笼里的东西掉了也没发现。
二十分钟后离朱来到升降台上方,地面上安静躺着个挺扎眼的红色小口袋。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先去就近的云骑镇守点报告剑首镜流的弟子失踪,然后找到杜仲要他向巫凡和丹枫传话最好能封锁丹鼎司。
云骑军作何反应一时她还不知道,杜仲混不当回事。
丹鼎司可不是说封锁就封锁的,来来往往这么多病人,你景家公子的命是命,其他急等着就医的病人那命就不是命了?
“反正话我跟你说了,听不听随你。”离小朱见他面上颇多不以为意,话不投机便不再多说,转身出门拉了个云骑士卒:“劳你去全科急诊找那个挂着黑底红字牌子,看上去怪吓人的大夫,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切记切记,一定要去,不然回头神策府叫人给炸了可别埋怨我们持明不仗义。”
说完她甩手就打算溜走,这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士卒哪肯放个豆丁四处乱跑,别那个没找回来这个又丢了。
“你别乱走,当心坏人抓了你去。”
离朱心说要是真有人主动送线索上门就好了,脸上乖巧点头,趁那士卒转身挤去找丹枫的功夫顺手从他背上偷走备用武器——云骑士卒巡逻常备长枪,那人手里拎着枪就把背上的长刀给忽略掉了。小不点掂掂武器分量,不太满意但也无可奈何。
专门找这家伙传话就是看中他背上的长刀呢,大不了回头让景元再还他一把。
她又摸进病房偷了卷纱布将长刀从头到尾缠成一根棍子背在背后,大摇大摆朝祈龙坛晃。
那地方偏僻,除了持明以外根本不会有人去,而自从建木斫断太真丹室没落之后,持明也不怎么向已经陨落的【不朽】星神祈祷了。
小短腿儿沿着海滩捡贝壳,捡一个蹦两下,又捡一个又蹦两下,一左一右的小揪揪就像天线似的支棱着,还绑着显眼的红绡发绳,很难不引人注意。
很快就有几个衣着朴素的孩子也跑来玩耍,什么族裔的都有,唯独没有持明。
“你是谁呀?”小孩子天真的声线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浮夸,那份浮夸下隐藏的恶意就连成年人也难以想到,更何况一个看上去比他们更小些的小豆丁呢。
离小朱眼睛一转,很是符合族裔特色的把头一扬:“哼!”
“一起玩吧,你看我们捡了好多紫色的贝壳。”天人族小孩摊开衣摆,里面果然躺着一堆各式各样的漂亮贝壳。
持明的崽子哪个没见过好东西了?离小朱又把头一扭:“丑死了。”
她越是表现得傲气,围拢上来的孩子们就越殷勤:“我家里还有更大更好的贝壳,你肯定没见过!”
“胡说!我家就在鳞渊境,波月古海里所有贝壳都是我的,能让你们捡去的全都是我不要的!”
家在鳞渊境明显就是虚张声势,这种假话从小孩子嘴里出来反而有了几分真实——她确实是毫无防备的真实。
小孩子做起戏来,往往比成年人更入戏更逼真。
“不信你跟我去看,看完我也去看你的。我有好几个哥哥,那都是我哥哥捡的大贝壳,肯定比你的好。”
不管数量有多少这样的兄长都不存在,不过并不耽误拿出来说嘴。
“去就去!”小丫头气鼓鼓的,表情像是被人欠了几亿巡镝,要不是【不朽】捏脸功力大成,就这样的熊孩子出一趟门能被人从街头追到街尾狠狠揍上十八遍。
“走走走,谁不去谁是狗!”一群孩子簇拥着她朝栈桥底的小路走。
小路一直行到底是处荒废了不知多久的站台,普普通通破破烂烂的星槎停靠在站台旁。
“我不上去,我师父不让我离开丹鼎司。”小豆丁不肯迈腿了,其他的孩子哪里愿意。骗来一个持明幼崽大家至少三天不用挨揍还有东西吃,怎么可能放她跑掉。
离小朱忍了一路就为了摸清楚到底谁有这泼天的胆子敢在丹鼎司里拐小孩,都不怕被愤怒的持明家长围起来活活打死吗?
一双又一双小手推着她,用力朝星槎的方向推。
“你去你去,你快点去!”对于孩子们来说,破旧星槎的肚子就像永远也逃不出的牢笼,只要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他们虽然每天都被允许在星槎外活动几个小时,实际上并没有逃离,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还得回到那里。
离朱“奋力挣扎”、“寡不敌众”,终于被一群平均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幼崽推进星槎肚子,且战且退之中顺便给了躺在星槎底装死的景元一脚。
景小元:“!”
虽然你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捞兄弟,兄弟很感动,但你给的这一脚,兄弟有点吃不消。
踩的很好,下次别踩了。
“锁起来锁起来,快去告诉妈妈。”星槎外面闹哄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群孩子抓到了什么可爱小动物,想要带回家去养着。
“噗!”景元坐起来揉揉挨了一脚的肚子,用胳膊肘撞撞离朱和她小小声打商量:“你能闹点动静出来不?我要跟腾骁将军联系。”
他扭扭身子坐正,力图让临时搭档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我听了这么久才知道他们这是一整个专门拐卖的组织,其他仙舟上也有分支。抓到的目标都运到统一的荒星上藏起来,再分批卖给奴隶商人运走。听说前几天有个成年持明也被打个半死抓走,他们觉得自己快暴露了,打算干票大的跑路,过上几十年再摸回来。”
“说重点。”离朱不停弄出踢打的动静掩盖住景元说话的声音。少年有些兴奋的舔了下嘴唇,金色眼睛神采奕奕:“重点就是咱们跟着这艘星槎摸去他们藏孩子的荒星,再传信云骑偷袭,你觉得怎么样?”
这种下水道老鼠一样的组织,一旦放他们跑掉后患无穷。
“成,干了!”离朱琢磨了一下,觉得景元的计划大有可为,“为了保险起见,你跟丹枫说我带刀上船了,保准他们跑得快。”
是,跑慢了怕赶不上给熊孩子收拾烂摊子。
景元朝离朱竖起一根拇指,背过身去给腾骁将军打玉兆。
由于他一路上装死装得实在是太像,动手抓他的那个天人族连最基本的搜身都没做。当然了,一般人也想不到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带有比成年人还昂贵的通讯设备——景大公子的玉兆从来都是市面上的最新型号。
离朱踢打星槎折腾出的声音更大了,从外面听只能听到愤怒的持明在不停挣扎,很符合脾气巨差的刻板印象。
还好景元话说得足够快,赶在那群小拐子把大人喊来前说完计划。腾骁都没来得及发表意见臭小子就把玉兆给挂了,他狠狠骂了一句,转回头又笑眯眯的搓着手去见丹枫。
丹枫正在骂杜仲,他不仅骂了杜仲,连带着巫凡也从头到脚被骂了一顿。
“即便不封锁丹鼎司,这样大的事至少也要第一时间告知于我,难道说不是持明的幼崽你便不去管他的死活了吗!此等心性如何为医!”他把杜仲突突的脸色发白,转头又盯住巫凡:“你便是如此教育弟子的?狭隘至极!他日若是其他族裔也这样对待持明的幼崽,尔等龙师还是今天这幅嘴脸么!”
“咳咳,咳咳!”腾骁都不敢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直接推门,他先是小心翼翼的大声咳嗽作为提醒,然后很是谨慎的在门板上敲了两下,等到里面有反应了才推开条缝缝往里面递话:“那个,饮月君,好消息是俩孩子找着了,都没啥事儿。坏消息是景元那崽子狗胆包天,他居然敢使唤我出兵等着给他打支援……还有就是小梨子带着刀摸上拐子的星槎了,两个熊孩子不肯回来。”
丹枫:“……”
巫凡:“……”
杜仲:“……”
“还请将军告知具体情况,由我带领持明精锐走一趟吧。云骑军中军医太少,去慢了拐子死光了恐怕没办法问出已经被拐卖的孩子的下落。”丹枫转身就向外走,巫凡和杜仲急忙跟上。腾骁将军在后面吆喝:“我把镜流和白珩借你哈,放心去,手续我这儿给你搞定!”
饮月君愿意带领持明精锐出动就是最优解,今后谁还能说持明总是游离在仙舟事务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熊孩子
不可怕
能使用
大召唤术的
熊孩子
才最可怕
第30章
丹鼎司突然戒严,各处跃迁点都多了几队云骑士卒严查星槎后座和货仓。来往进出被拦住的居民得到的解释是疑似有丰饶民细作出没。事关丰饶民细作,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大家都表现得无比配合。对于扣锅技术娴熟的腾骁将军来说……反正真正的细作绝不敢这个时候跳出来自证清白,屎盆子还不是想怎么摁就怎么摁。
持明一族的精锐集结起来比云骑军还快,反正丹鼎司也快下班了,不少医士外套一脱就从桌子底下掏出各种武器,把病人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诸位会诊还要带兵器的吗?
既然打算将这个拐卖组织一网打尽,鱼饵还是要放出去的。
所以丹枫动用医士搅浑丹鼎司的水,但真正随他登舰准备出行的却是丹士和龙尊护卫,当然还有大大小小的龙师。
不要看龙师们跟封建余孽似的上蹿下跳讨人嫌,动起手来往往一个能打十个,先前叫嚷着要揪秃狐人家老的尾巴毛也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他们真能做到。
巫凡虽是龙师却也担任六御之职,不能擅离罗浮,于是他寻了个空把杜仲塞进随行队伍。
“身为医者,要有一颗宽容慈悲的心。你的病人是什么身份不重要,是什么族裔就更不重要了,如果连大夫都看人下菜碟,这个世界未免太薄凉。”
面对寄予厚望的首徒,他少了几分戏谑,多了许多郑重:“此番随尊上左右行事,看看他是怎样做决定的吧。凡事多用用自己的脑子,不要人云亦云,大家都这么说就一定对吗?你脖子上顶着的应该不是个装饰。”
杜仲呐呐点头,一句抱怨也不敢提。
他心里多少有些埋怨离朱跟着景元乱跑,报过案不就得了吗,老实待着也一样能得到褒奖,这孩子凶性怎么这么重!
巫凡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是口服心不服,无可奈何挥挥手让他去做准备。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杜仲都已经成年了,他这个做师父兼养父的人也只能嘴上说说,总不好动手跟削离小朱一样削大徒弟。
老大擅长医术但心性出了问题,老二心性没问题却死活学不通医术,这是何等糟心的局面!
难道说要再收个徒弟?
丹鼎司是必须要攥在持明手里的,不然一大家子就真的只能指着族地涎皮涎脸硬赖在罗浮上,或者干脆收拾铺盖挤去方壶。
但愿大徒弟能明白师父的一片苦心,哪怕装也要装出个胸怀四海的模样出来。
另一边,景小元挂断玉兆后左右看看,拽着离小朱的腿要她赶紧脱鞋:“等会儿丹鼎司必然大乱,那些人回来恐怕会让我们换衣服好偷偷潜逃。你是女孩换裙子容易,我要换裤子就得脱鞋,玉兆不能藏我这儿。”
离朱扫了眼他身上的衣服,这家伙不穿云骑制服时看着就是个金尊玉贵钟鸣鼎食的世家子弟,这一身儿亮出去跟半夜里的萤火虫屁股一样显眼。
“行吧。”她把景元递过来的玉兆塞进鞋底踩了两脚还跳了两下,只听外面有说话声缓缓传来,白发少年瞬间闭嘴闭眼软倒在舱底,离小朱对此表示——不像演的!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让我哥打死你们!”不就是熊么,这是咱本色演出,小豆丁折腾得星槎都跟着乱晃。
“哎呀,是个精神头十足的孩子呢,真可爱。”持明女子敛裙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星槎,被锁在里面的幼崽大约是踢打得累了,除了嘴硬没再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
她拉开一道暗窗向星槎后仓内观察,黑发绿眼小小只的小不点马上抬头瞪过来:“快点放了我!”
平心而论,不提那讨债鬼一样的表情,小豆丁的脸还是很可爱的,非常符合人们对持明一族外貌的描述。
女人稍微放下些心,关闭暗窗柔柔道:“别急呀,阿姨送你回家好吗?你家在哪儿?”
小孩子果然上当,犹豫片刻后她鼓着腮帮子瓮声瓮气道:“我家在星槎海中枢,我叫杜衡,不信你去问丹鼎司的司鼎巫凡,他认识我哥。”
持明无父无母,更没有兄弟姐妹,她说的兄长应该是收养她的监护人。
“好好好,把糖吃了吧。我向你道歉,我家的孩子们实在是太喜欢你了才会这样做,对不住。等会儿我就送你回家。”她打开星槎门,递出一小袋糖果给炸了毛的小丫头:“睡一觉吧?等你醒来就到家了。”
小东西得到糖果就不闹了,哼哼唧唧抱怨了几句口渴要喝水就没再说别的。她想喝水很正常,精力十足的在船舱里闹了一两个小时,换谁谁不渴。
“说话算话哦!”
离朱从袋子里摸出一枚红色的糖果塞进嘴,女人见她毫无防备吃下去,终于彻底放心,“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喊驾驶员赶紧过来。”
她重新锁好星槎门,过了一会儿再看,小丫头倒在那个先前被带来的天人族男孩旁边,睡得脸颊红扑扑的。
“情况不太对,今天抓来的几个孩子里可能有出身上等人家的,丹鼎司各处跃迁点都在严查货仓和后座。”
天人族中年带着两个昏死过去的狐人幼崽,持明男人带着艋柯和一个天人族的孩子,三个成年人聚首商量了几句,决定立刻跃迁,从老路溜出罗浮。
“孩子们诱来了一个持明丫头,我看很能搪塞上面的要求。这次走,至少又是一个百年才能再回来了。”
持明女人忧愁的叹息,男人上前把她揽进怀里安慰:“没事,货物都出手后我们可以去朱明或是曜青上过几年。”
“只能这样了,还好早已做好撤离的准备。”
离朱只把糖果塞进嘴里含了一下就吐出来投喂给座位底下的缝隙,那条裂缝就像大张着的嘴巴,无声诉说着这艘星槎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时光。
景元偷偷踢她一脚提醒她一块装死,小豆丁磨磨牙,躺下去用力推搡占地面积略广的男孩。持明女人观察情况时两人才停下这场小小的地盘争夺战,离小朱纯粹是憋的脸红。
没过多久门开了,后舱又被扔进几个昏迷的孩童,那些为虎作伥的孩子也挤进来,三个大人全坐在前面,破旧的星槎摇摇摆摆驶入废弃跃迁点,从对应的定点脱出时看上去更加破烂不堪。
它就像头累了一辈子也没吃上几顿饱饭的老牛,载着一肚子人连续穿过数个废弃跃迁点,最终抵达曾被丰饶民攻破然后又被六御放弃修缮的荒芜洞天。
这样的洞天罗浮有许多,每当地衡司认为快要清理干净时总会遇上丰饶民再次大举入侵,他们比渴望蜜糖的蚂蚁还要焦灼的渴望建木,不断涌上前想要撕开罗浮的防线抢夺【丰饶】神迹,然后留下一地哀鸣以及破碎到无法修复的洞天。
最后地衡司只能把那些荒芜的洞天全都挪到罗浮舰尾外侧,废物利用一把拿它们充当防撞杠,等积累到一定数量再由工造司一股脑摘走回炉重新转化成各种资源。
洞天破碎的地面上停着一艘印有星际和平公司LOGO的中型私人星舰。这样的私人星舰全宇宙数不胜数,公司要为琥珀王的伟大筑墙事业收集驻材,但凡能够提供这项服务的商人都能在自己的星舰上打公司的LOGO方便行经不同星域时走点快速通道,这里面不少人同时兼任走私商甚至是星际盗贼。
这一点就算仙舟联盟也不胜其扰——走私商就像阴沟里的蟑螂,你永远也搞不清他们到底都从哪儿找到的路子拼命往别人家里钻。
“你们总算来了,玉界门已经戒严,赶紧把货移走炸掉星槎,咱们走小路。”
一个侏儒从星舰上探出头,挥手招呼三个成年人动作快点,持明女人领着清醒的孩子先一步登舰,持明男人夹着扛着昏迷的孩子往货仓去,星槎驾驶员去处理几近报废的小型载具。
艋柯低头跟在女人身后,闭紧嘴巴一言不发。刚才他就发现离小朱根本没昏过去,她还敢趁人不备呲牙咧嘴恐吓他来着。
就,就这样吧,如果那些人要卖掉她,他会想办法帮她解开捆在脚上的绳子。
这一次周转,景元没有装死。星槎不停进出跃迁点这一路上离朱都保持清醒偷偷守着,接下来的路程她需要休息,值守的人自然得换一换。
其他被掳来的孩子陆陆续续也都醒了,天人族和狐人族的孩子都是原装幼崽,不像持明多少有些轮回前的影响,说哭就不停的哭,一直哭到体力不支才算完。运输他们的中型星舰内部使用了特殊材料,能够有效隔绝感知,哪怕用生命探测器也很难探知内部是否存在活体动物。
据说这种材料来自于一个液态星球,生活在那颗星球上的灵长类特化出了鱼一样的蹼和鳍,就像童话中的美人鱼。探险家们发现了这颗星球,那些神秘且稀有的人类立刻成为黑市商人争相抢购的大热门,没过几个琥珀纪就绝种了。
离朱躺在黑暗里,景元坐在她身边时不时弄出点小动静。他有点担心,而且后悔把比自己还小的孩子牵扯进这件事。
——没有维生系统和重力系统保护的深空中存在各种致命射线,哪怕人类已经进化到可以在宇宙里自由来去的地步,也不能毫无防护的暴露在这些射线中。譬如游云天君牵引虹车的星轨,以及宇宙中明确探知的航线都是安全的、尽量避开了射线复杂的区域,这就叫做“大路”。有大路就有小路,那些没有任何安全可言,甚至走着走着就有可能撞进小行星带的线路就叫做“小路”。
走在小路上,一不当心可是会死人的。而且船舱里全都是孩子,过度暴露在射线中很可能带来终身疾病。